第11节:寻亲(8) 这两年里,何树林哪儿也没去,就在城边上一个姓朱的铁匠铺当伙计。当初, 他出去本来就是要找事糊口的,没想到事情出奇地顺利,他一进城,就遇到了他 爹何铁口的一个熟人,那人看他长得结实,一身力气,又听他说是何铁口的儿子, 就把他介绍给一个铁匠铺的朱老板。说完这些,何树林有些歉意地看着我爷爷奶 奶,又不知下面该说些啥。 一直坐在旁边没出声的父亲突然插话说,你倒是说说,当初你啷么不讲一声 就走了,你说说,当初是不是我赶你走的?说完勾下头呜呜呜哭起来。 看父亲哭,本来就十分愧疚的何树林也呜呜呜哭起来。 哭过,何树林结结巴巴地说,家里一年到头苦……苦做苦捱,就那点粮食, 没了我,大家都可多……多吃一口。我走时,是怕……怕不让走,就谁也没说。 这事千万不能怪……怪清芝……说完低下头不做声了。 爷爷奶奶终于明白,当初是错怪了父亲。爷爷想了想说,树林,当初我是答 应过你爹的,对你有责任,你做什么,到什么地方去,都得给家里说一声,免得 人担心。 然后爷爷宽他的心说,树林,你懂事了,又长大了,我看着心里高兴,你现 在回来把事情说明白就好,你在外面找了事情做,我也不拦你,你去做好了。只 是,你什么时候都得记住,你是有一个家的,我侯昌仟是你的养父。你就是不记 得这些也不要紧,可你一定得记着清芝是你的老庚,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和清芝一 辈子好下去! 何树林说,爹你说的话,我全记住了。 何树林第二天就进城了。他走时说,铁匠铺里缺人手,他回去给老板举荐, 看能否让父亲去做事,他让父亲等段时间就去城里找他。 天凉了,山上的农活少了,父亲就进城去找老庚。那事老庚给老板说了,老 板安排他顶替何树林,抡大锤。 这时,何树林已不在铁匠铺做事,父亲有时几天才能看见他一次,而且都是 在晚饭后。父亲问老庚做什么去了,有时说是去收废铁,有时说是卖铁器,总之 都是挑着担子,走村串户去了。 老庚认识的人比他多,人缘比他好,做的事比他好,父亲心里自然不服气, 但这是没法说出口的事。父亲还发现何树林与几个不认识的人有神秘来往,其中 有个挑桐油的老刘,他俩常一起去戏园子里看戏,每次看戏都是背着父亲去的, 父亲对老庚心里很不满。 他后来才知道,何树林在干着一件要戳破天的大事。 3 有三十多号人,有的挑着蔬菜,有的挑着药材,有的挑着柴禾,有的挑着铁 器,从大庸城门外陆续进入县城。这是红军部队红二军团侦察连派出的小分队。 很快,城内守城兵力及驻防部署被他们尽数掌握。这一切做得十分神秘,敌人一 点也不知道。 从永顺、桑植方向出发的红二、六军团的部分兵力,连夜悄悄向大庸城靠近, 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四面包围了城池。 清晨,随着一声嘹亮的信号枪声响起,南门口、西门口外的枪声大作,红军 战士们从南、北、西三路杀进城来。那帮挑蔬菜、药材、柴禾、铁器的人把肩上 的担子一丢,从腰里拔出手枪,把所有敌人哨兵干掉了,然后直奔县府衙门而去 …… 如果这是一组影视剧镜头,你一定会看到,这群人中有一个我们熟悉的身影。 不是那种正面的面目特写,只有他的一个动作,即从侧身转到背影后的奔跑。他 的动作轻捷迅猛,他和大家一样,丢下肩上的担子,然后抡起扁担,义无反顾地 冲向街上持枪的敌人——所有人中,惟有他没有手枪,因为他还只是个向导,或 者说,他还只是一个准红军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