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寻亲(20) 父亲看到刘大梅脸色黄黄的,身子也虚弱下来,行军一定会很难,他心里有 些难过,也想留下来和她一起过日子。可他想到自己已经是共产党员了,部队又 在打仗,这样走了很不光彩。正在这时,一家之主的爷爷来了。 父亲把刘大梅怀孕的事跟爷爷说了,他说,爹,我想把大梅送回家。 爷爷把脸一沉:什么?回家?你家在哪里?你没听说我们走后,红军家属被 国民党杀害,有的被挖了心肝,有的被剥了脑壳皮! 爷爷又转过脸对他儿媳说,你不能回去,回去就是送死。 刘大梅听了爷爷的话,对父亲说,清芝,你放心到前面去,我会跟来的。 两个小时后,红军终于抢渡成功。奶奶、刘大梅、姑姑以及幺叔,还有其他 妇女、小孩,是从一条小船上过去的。而那些冲锋陷阵、身强力壮的战士,都是 在他们之前边打枪边踩水过河的。 幺叔对我说,红军就是这样,他们什么时候都把女人、老人、小孩放在最安 全的位置,把最危险的事情一律留给自己。有一碗饭,他们会首先送给比自己更 弱小的人吃;大家都烤一拢火,他们会把最暖和的地方留给老人和孩子;即使中 了枪要牺牲了,他们还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别人挡一下子弹……红军是什么?蒋介 石那么多的军队为什么没有打垮他们?红军为什么能够走到陕北?这些事我琢磨 了一辈子,现在我想通了,因为红军的血肉都是钢铁长成的,拖不烂打不垮,而 红军战士的那颗心比一盆火还要暖和。像现今电视上报道的那样,当洪水像猛兽 一样冲来的时候,敢用自己的血肉身体筑起人墙堤坝的军队,就是红军的军队, 是红军留给他们的传统。 红军突破了澧水封锁线,随后几天的急行军,一家人渐渐远离故乡。 长征路上,刘大梅和奶奶、姑姑、幺叔一直在家属连。她身怀有孕,大家都 很关心她,可她还是尽心尽力为连队做事。部队住下来,刘大梅仍然为伤病员烧 水、喂饭、上药、洗澡洗脚、换洗衣服,仍然还去溪沟边洗纱布洗衣洗被子。幺 叔常常看见她背着满满一背篓要洗的东西,弯着腰背到溪沟边去,洗完了又背回 来。她脸上挂着一特有的那种红润,就像两朵红云挂在她的两颊。幺叔注意到那 两朵红云之间,有着别人不容易觉察的笑。她那样的笑,幺叔说这么多年了他一 直记得,怎么忘也忘不了。 刘大梅到溪沟边去,有时不小心摔倒了,让石头绊了或闪了脚,她会艰难地 慢慢爬起来,她脸上仍然挂着那两朵红云似的笑。她抻掉身上的泥土继续走路或 继续做她的事。这些,卫生连的人看了心热眼也热。 刘大梅那肚子真是一天藏不住一天了,她走一段路,上坎下坎,要慢吞吞地, 前脚后脚探着走才行。爷爷奶奶对她疼极了。部队每到一个地方住下来,爷爷为 部队筹粮时,总有办法搞到酸杏、三月泡或酸菜什么的,然后给她送过去。她成 了一家人的重点保护对象,家里的几个大男人都不在身边,爷爷总是叮嘱奶奶: 大梅身子大了,这么远的路,走过来就不错了,部队歇下来时,就别让她做事。 爷爷家有一匹小马。打陈家河那一仗时,爷爷缴获了两大一小三匹马,上交 时遇到了贺龙军长,他说,侯老倌,那匹小马你牵回去,你有个小孩,又有许多 东西,你自家用。爷爷会木匠活,得到小马,做了个马鞍。那匹马开始是幺叔骑, 后来就让给了刘大梅骑。要行军了,幺叔就光着脚丫子,呱叽呱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