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寻亲(33) 在我的心目中,她同样是一位英雄。 奶奶模糊的意识里已经记不清翻越雪山的艰难过程。她慢慢将意识接通到她 被击昏的那一刻,就知道发生了不幸的事。她首先想到的是身边的两个亲人,她 急促地叫了两声,大梅,幺妹,你们还在吗? 可是没人回答她。四周静悄悄。她慢慢坐起来,定下神来,向四周看了看, 看见先前一同征服雪山的战士们都已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眼前成片的尸体成 滩的血迹,在熹微的光照下僵硬如冰。她站起来,绕着尸体,一一察看,并没发 现姑姑与刘大梅,她骑过的那匹马也不见了。她不知怎么办才好,悲伤、恐惧、 饥饿、寒冷、疾病一起涌上心头,她又昏眩过去。 奶奶再次醒转,太阳已升起老高。知道自己还活着,便拱起身子坐起来,痴 痴怔怔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草地…… 奶奶坐了好久,手下意识地到怀里摸摸,才发觉原先她精心缝制的那个小围 兜已不在身上。刘大梅一直不晓得她这个当婆婆的已给未见面的小孙子一针一线 缝出一个了小围兜,过雪山前她将那东西紧紧揣在身上,她想等过完雪山,停下 来休整时再交给刘大梅的,大梅要是拿到手里,该有种说不出的感激和惊喜。可 是那东西现在却找不到了。她想,是不是在她发高烧的当儿丢掉了,被姑姑、大 梅哪个放到马背上的哪个口袋里去了。 想到她的小孙子,奶奶心里就难过,那可是俺侯家的骨血呀!她不知道侯幺 妹和刘大梅是否还活着,身边的两个亲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奶奶越想越伤心,她 捂住自己的脸,呜呜哭起来。 直到哭得再也流不出泪水了,她才稍微清醒了些,又想到家里老小五、六个 男人,不知道他们怎样了,这又陡又高的雪山,他们过来了吗?最让她放心不下 的是幺叔,他可是八岁还没满呀!现在关健是要找到自己的队伍,找着了自己的 队伍,才能知道自己的亲人是不是还活着。想到这里,奶奶从地上捡了根木棍拄 着,沿着前面队伍走过的路,慢慢行进。 草地上的天气,一会儿是太阳高照,热得不得了,一会儿又是雨点子夹着雪 粒落下来,躲都没处躲。也是怪事,在这种情况下,奶奶的疟疾竟奇迹般地好了。 因为她感觉到了饥饿。 幸好衣兜里藏有一把炒面,饿得实在不行了,奶奶就撮一点放在嘴里嚼着吃。 两天后,炒面终于吃完了,她就把衣服脱下来,将装炒面的衣兜翻出来,放在舌 头上舔,舔一舔,她就感觉身上又多了几分力气。 草地上到处是水洼,到处松软软,没一块干净平整的地方,她不停地往前走, 走累了,就只好拄着棍子休息一会儿,她有时想睡一下觉,也得拄着棍子。又过 去一天,奶奶走着走着,突然就感觉脚下踏实了许多,原来她已走过水洼地,到 了真正的草原上。犹如漂流在无依无靠大海中的航船,突然靠上陆地,奶奶惊喜 地呼叫一声,然后就四仰八叉地躺下来。 奶奶那一觉,不知睡过去多久,醒过来又继续往前走。由于饥饿,她感觉浑 身乏力,感觉往前再走出一步都很难了,可她还是一步一步,不停地朝前走。奶 奶什么时候都想停下来,但什么时候都不愿停。奶奶想出了一个数步子的办法来 鼓励自己走下去。数一百步就休息一次。走一步数一下,走到整整一百步的时候, 就停下来,稍稍喘口气,接着再数着走一百步。数着走着,一百步坚持不下去的 时候,就改为五十步休息一次。后来又改为三十步休息一次。再后来就改二十步 休息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