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寻亲(42) 谁也想不到,就那些几天里,奶奶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这个决定是她人 生中最错乱的一步,直接影响到日后她自己和二叔后半辈子的生活。 那天早上奶奶一起床,就嚷着要见贺龙军长。 连队教导员便去安排她见贺军长。 贺龙借住在一个小院落里。二叔带着奶奶走了进去,可让他想不到的是,奶 奶一见到贺龙——现在他是八路军一二0 师师长了。奶奶一下子就跪下了,话没 说,就大声哭起来。 贺龙师长说,嫂子,你别哭,有什么事跟我讲,我马上给你办! 奶奶哭着说,我一家从大庸出发时,是九口人,现在晓得活着的就只有三个 了,其他人死的死,散的散,你让我啷么不哭? 贺龙师长两手紧抓着奶奶的肩膀,要把她扶起来,可奶奶犟在地上。贺师长 便侧过身去,站在院子里,吧嗒吧嗒用他那个烟斗抽起烟来,他眉头紧锁,奶奶 的表现和奶奶说的话勾动了他内心里的伤痛,他好一阵难过。为了革命,他也失 去了姐姐、父亲、弟弟、妹妹等五位亲人啊!他的父亲贺士道,于1920年5 月在 张家界慈利县的三人潭山沟被土匪乱枪射中,不幸身亡,时年五十三岁。弟弟贺 文掌被土匪押至杨歧山,用绳子严严实实地捆住放入蒸笼,活活蒸死,当时年仅 十五岁。姐姐贺英是湘鄂边区游击队司令,率领游击队为创建湘鄂边、湘鄂西根 据地做出了巨大贡献。1933年夏,贺英驻长洞湾时,突遭敌袭击,中弹牺牲。此 役中,二姐贺戊妹也牺牲了。贺戊妹一直积极协助大姐开展游击斗争,保护红军 家属和伤病员。妹妹贺满姑1928年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在狱中遭到敌人的严刑 拷打,于当年9 月19日,在校场被刺刀刺死。整个贺氏家族,为了革命死去的总 共也有二十多人了。可是作为这支部队的最大的首长,他不敢轻易表露出来。 二叔看到奶奶给贺师长跪下了,一时竟痴愣了,不知怎么办才好。趁着贺师 长抽烟沉思的当儿,他走过来拉住奶奶的胳膊要她站起来,可是奶奶就像长在地 上的一根树桩,怎么也拉不起来。他觉得在贺师长面前,奶奶这样子,真是大失 分寸,甚至是太丢人了!他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贺龙师长转过身来,亲切地对奶奶说,嫂子,你一家人是好样的,革命是会 记住你们的,我贺龙也会记住你们一家人的。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跟我讲,我马上 给你办! 奶奶停止了哭泣,但还是跪着,奶奶哭诉道,贺军长!大慈大悲的贺军长! 这样的日子,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受不了这天天打仗死人、天天担惊受怕的日子 了,我要回去……你知道,我还有两个儿子在你的队伍里,我给你留一个,跟着 你把革命干下去,另一个我还想带回去。 听了奶奶的话,贺龙师长又是好半天没说话,他又吧嗒吧嗒抽起烟来,他想 了一会儿说,嫂子,跟我出来的人我要负责,我不能就这么让你回去!你看这样 好不好?我写个条子,把你送到延安去,延安是毛主席住的地方,那里今后还要 办女子大学,你到那里可以参加劳动生产,也可以学点文化,将来革命胜利了会 用得着的。 贺龙师长这么一说,奶奶想了一下,似乎有点动心,就点头就答应了。贺龙 师长喊她站起来,她不自然也就站了起来。贺龙师长叫她回连队,说马上就安排 人送她去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