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寻亲(53) 那是一些特别看重生死意义的战士,他们和敌人搏斗时牺牲的情景非常动人。 有一个班长,一颗敌人射来的炮弹在他身边爆炸,炸断了他一只腿,就血人似的 滚向敌阵。扑倒一个鬼子,用两只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上来两个鬼子解救,用 枪抵住班长的脑壳打了两枪。班长人死了,可他的手却像铁钳一样长在那鬼子的 脖子上,两个鬼子费了好大的劲掰开他的手,可那个鬼子早断了气。有一个刚刚 参军只半年的小战士,敌人投来一颗手榴弹,把他的一只手掌炸得粉碎,开始他 没觉得疼,却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哭叫着,手没了,我今后怎么娶媳妇,怎么赡 养家里的老娘。后来有知觉了,疼得遍地打滚,都在打仗,没人照顾他,他扑向 冲上来的鬼子,他抱住一个鬼子。那个鬼子年纪也不是很大,十八、九岁的样子。 他像狼一样,一口撕掉那个鬼子的一只耳朵,咬得那个鬼子鬼一样号叫。正当他 打算去咬那个鬼子喉咙的时候,一颗子弹飞来打在他的脑袋上…… 敌人暂停冲锋。战场上到处是零散的枪支弹片,死去的战友们和敌人的尸体 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有的没了胳膊,有的没了腿,有的连脑袋都没了。父亲一清 点人数,只剩下五、六个人了。父亲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时刻了,他叮嘱战士 们,怎么死都可以,但不能死在战场以外,不能当俘虏。说着话,鬼子已经冲上 来,父亲从地上拾起一把镔铁大刀砍向鬼子。父亲把镔铁大刀舞得呼呼生风,血 光与刀光交相辉映,父亲如入无人之地。父亲杀红了眼,在撂倒四、五个鬼子后, 一刀把一个鬼子的胸骨杀得对穿,父亲使了使劲,一下两下没拔出来。父亲便拾 起那个鬼子上了刺刀的枪,又与鬼子拼起了刺刀。 这时,父亲带的那个连除他之外已全部阵亡。鬼子长官传下话来,不要打枪, 让这个八路军长官多活一会儿,他们要看看他最后的表演。他们想看他的把戏。 父亲也意识到这一点,父亲想,反正是一死,敌人不打枪他正好多杀几个,多杀 一个就多赚一个,所以与鬼子拼刺刀时他就特别狠。父亲一连刺倒了五六个,鬼 子也把父亲的胸脯刺伤了,血流不止,但无大碍,他仍然能坚持拼杀。鬼子长官 看到这一轮他们没占到多大便宜,反而死伤了好几个,于是掏出枪来朝父亲狠狠 打了两枪。 那两枪是朝他的大腿放的,两枪只中一枪。 父亲在向敌人冲去时一下子就矮了下去。他想站起来,但试了好几次都没成 功,父亲意识到他完了。战壕左边是悬崖绝壁,深难见底,阴风飕飕,有点类似 于狼牙山五壮士跳下去的那种。父亲一个滚身,滚到几丈远的悬崖边。父亲偏偏 倒倒站起来,父亲跳下去之前,朝跟过来的鬼子兵看了一眼。 父亲看到鬼子们朝他张牙舞爪大喊大叫。父亲听不懂鬼子的话,但他们那意 思他明白,有本事你就跳,你要不当俘虏你就跳!父亲看鬼子那张狂的样子想, 不能就这么死了,让你们看笑话!父亲摇摇头,装着不敢跳的样子,他又指指鬼 子长官,又做了个摔跤的姿势。 鬼子长官自然明白父亲那意思,父亲要与他摔跤,摔赢了就留下父亲的性命。 鬼子长官很乐意地接受了这样的条件,他丢掉手里的枪,解下腰上挂着的战刀, 走上前来。 鬼子们谁也没想到,他们的长官一挨近父亲,父亲两只手臂像铁钳一下就钳 住了他,然后一个滚身,两人就坠下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