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革命对抗革命:法西斯主义(2) 1919年与1920年濒临内战的情势,挽救了意大利的法西斯主义,并使其飞黄 腾达。墨索里尼发现,他的法西斯团体对社会主义者的人身攻击,比起激进的言 语,更能激起人们的兴趣、获得更多的支持。1919年的罢工和土地掠夺事件,已 经使工厂主和地主陷入真正的恐慌。转折点是1920年8 月与9 月发生于都灵和米 兰的工人强占工厂事件。①虽然乔利蒂(Giovanni Giolitti )总理按兵不动, 成功地等到风暴平息,让“工厂委员会”运动迅速失去原先的热情。不过,这种 从容不迫的冷静态度,却让惊恐的厂主和地主确信自由主义政府无法拯救他们。 在财产威胁减弱之后,工厂主与大农庄主开始主动出击。为求自救,他们请求墨 索里尼的直接行动团——行动队——提供协助。 墨索里尼在极端民族主义盛行的亚得里亚海沿岸领土上,组织他的行动队。 于1920年在的里雅斯特港(Trieste )的第一次行动,洗劫了斯洛文尼亚民族主 义协会(Slovene Nationalist Association )的总部。将攻击对象从斯拉夫人 转为社会主义者,是一件容易的事。此外,行动队也为此目的接受地主和企业家 的金钱,以及军队的卡车与军备援助。从1920年底到1921年,他们将在战场上学 来的暴虐行为,施加于意大利的社会主义者身上。 行动队在意大利东北的小城镇和农村最为活跃,当地的地主利用行动队破坏 农场劳工的工会与合作社。他们用借来的卡车,满载民族主义的退役军人、失业 者和受威胁地主的儿子,在夜间出发“征讨”。抵达目的地后,他们攻击社会主 义者或左派的天主教组织者,常常强灌给受害者剂量几乎足以致命的蓖麻油,或 者把他们的八字胡剃去一半。虽然有人员死亡,但是行动队大多是攻击办公室、 印刷厂或敌人引以为傲的场所。在1921年上半年,墨索里尼的暴徒们就已破坏了 25间合作公寓、59家地区劳工俱乐部、85家合作社、34家农业劳工工会总部、51 家政党总部、10家印刷厂与6 家报社办公室,且大部分发生于意大利中北部的农 村。 虽然墨索里尼否认法西斯主义已经变成“资本主义的看门狗”,但是草创时 期的一些经济激进派与革命派的工团主义者,都已经退出组织。他们的位置由一 群右派新手所取代。法西斯的会员数在1920年时增加到3 万人,而到1922年底则 激增10倍,达到30万人。 政府的危机 乔利蒂总理试图安抚萌芽状态的法西斯运动,在长年的议会生涯中,这种策 略对于改良主义的左派分子曾经奏效。乔利蒂相信,与1920年的工厂占领事件一 样,随着时间与经历的增长,法西斯主义的怒火将会消退。他吸收墨索里尼与他 的自由党和民族主义者组成选举联盟。1921年5 月15日,在战后意大利的第二次 选举中,乔利蒂的全国跨党派集团在535 个席位中赢得105 席,而墨索里尼和法 西斯主义者则赢得35席。起初,乔利蒂有理由相信自己已经驯服了法西斯主义, 并且将他们融入议会联盟。因为1920年,墨索里尼已经同意乔利蒂对阜姆问题的 妥协方案,所以当意大利军队强迫邓南遮的志愿军放弃阜姆市时,法西斯主义者 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然而在1921年,墨索里尼虽然曾经试图约束行动队,但行 动已经几乎失控。当地的激进分子不断展开更多攻击,墨索里尼不得不出手干预。 此时,君主立宪政体已无力管理战后的意大利。战后的内阁没有能力维护法 律或秩序,以对抗革命的左派分子或警觉的右派分子。因为1921年的选举无法产 生一致性多数派的议会,所以局势更加恶化。核心的自由主义与民主主义政党没 能争取到多数席位。拥有123 席的社会主义者,拒绝加入任何资产阶级政府部门。 意大利政坛最重要的新人,是路易吉? 斯图尔佐神甫(Don Luigi Sturzo)领导 的左派——天主教人民党(Catholic Popollari Party),他们拥有108 个席位。 但是基于对社会改革的要求(例如土地重新分配),使他们不可能与乔利蒂的自 由党结盟。而且,虽然有些斯图尔佐的追随者比社会主义者更激进,但是政教争 端的议题使人民党和反对教会干预政治的左派分子无法结盟。战前中央联盟政治 的代表——79岁高龄的乔利蒂,在1921年6 月时发现,国内没有稳定的多数派, 因此宣布永久引退。 接下来的14个月,意大利人经历了一连串的政府危机,而战后的国内问题也 依然悬而未决。遣散军队以及停止生产战争物资,让意大利陷入了经济萧条。日 益增加的失业人口与1919年和1920年的外交受挫,让意大利的工人感到痛苦与冷 漠。在回国的退役军人和因为通货膨胀与对革命的恐惧而深感苦恼的中产阶级中, 怨声更高。意大利人期待政府可以拯救他们,但看见的却是议会派系之间不光彩 且毫无成效的“联盟- 修补”循环。1922年2 月的前三个星期里,竟然完全无法 组成一个政府,这是迄今为止意大利为期最久的一次内阁危机。1922年8 月以后, 只有一个由毫无特点的乔利蒂副手路易吉? 法克塔(Luigi Facta )所领导的看 守内阁,在没有多数派为后盾的情况下,代行政府之职。 行动队对于1922年间意大利的失控颇有贡献。意大利东北部的法西斯主义者, 现在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征讨”气势。仿效埃塞俄比亚封地酋长的称呼而被称为 “瑞斯”(ras )的地区领袖,对墨索里尼企图利用在议会的地位控制自己的做 法感到愤慨。在地方保守派与军官的鼓励之下,他们夺取了整个市镇,驱逐社会 主义者或共产主义的市长与市议会。1922年5 月,最残暴的“瑞斯”之一巴尔博 (Italo Balbo ),在一次“法西斯罢工”中,动员了5 万名失业人口,占领了 费拉拉(Ferrara )的市政厅长达一周之久,直到当地官员承诺在公共工程计划 中雇佣他们所有的人为止。5 月底时,他对博洛尼亚(Bologna )的共产主义政 府故技重施。7 月,法西斯主义者夺取了里米尼(Rimini)、克雷莫纳(Cremona )与拉文纳(Ravenna),8 月占领米兰。1922年初秋,法西斯主义者已经变成意 大利北部地区实质上的地方政府了。 早期法西斯主义者的势力集中于意大利中北部与东北部地区(艾米利亚[Emilia]、 托斯卡纳、罗马涅)的现象极有意义。他们的势力紧临1919年和1920年革命运动 最严重及保守派反应最强烈、尤其是地主的权威受到威胁的地区,如波河流域 (Po Valley )。工人的大本营——如都灵,依然排斥法西斯主义,而落后的南 部则几乎完全不受法西斯影响。但是,在法西斯主义势力强大的地方,就暴露出 意大利政府在贯彻行政命令上极为无能。 “进军罗马” 为了努力维持对追随者的控制,墨索里尼含糊但不断地谈论“进军罗马”的 计划,加深了政府的危机。他建议应该像行动队进军费拉拉和其他城市扫荡左派 分子一样进军首都、赶走无能之徒。1922年10月,在那不勒斯召开的法西斯代表 大会(Fascist Congress,标志了法西斯运动的向南突破)不再只是坐而论道, 而是付诸实施。由四位法西斯主义首领组成的高层指挥部——以法西斯运动偏好 的夸张拉丁语法称为“四人团”(quadrumvirs )——规划了三个法西斯纵队, 计划于10月27日到28日晚上在罗马会师。“四人团”各自代表一群法西斯的追随 者:前阿尔卑斯军队的军官以及费拉拉的“瑞斯”——巴尔博,代表的是满心愤 怒的退役军人;曾经是革命派工团主义者的比安奇(Hichele Bianchi ),代表 的是法西斯主义反议会制的左派基层群众;波诺(Emilio De Bono)将军来自正 规军;皮埃蒙特(Piedmont)法西斯的组织者、公然承认自己是君主主义者的德 ? 费奇将军(Cesare De Vecchi),代表的是新近加入法西斯主义运动、对自由 主义君主政体理想破灭的传统保守派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