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革命对抗革命:法西斯主义(3) 但是,墨索里尼并非因为“进军罗马”的行动,才于10月30日成为意大利的 总理。在国王艾曼纽尔三世要求他以正当的宪法程序组成政府之后,墨索里尼才 乘坐卧车从米兰抵达罗马。“进军罗马”只是一种威胁,而不是一场政变。这次 行动暴露了法克塔总理的生存依赖于军队的支持,不过他对此半信半疑。国王并 未评测军队的支持度,反而要求墨索里尼亲自接手维持秩序。法西斯纵队并未以 武力征服罗马。警察阻止所有人进城,约有9000名穿着简陋且武装不良的人,在 沉静的雨夜里垂头丧气地抵达城门。直到墨索里尼就职之后,才有约20000 名法 西斯主义者在城内游行。 这位1919年还名不见经传的小鼓动家,如何于1922年10月摇身一变,成为意 大利政府的领袖呢?墨索里尼的成功,部分原因是由于意大利人缺乏其他可替代 的选择。除非社会主义者和天主教人民党能够抛开彼此对宗教的成见,否则不可 能组成坚决反对法西斯主义的政府。在最后一刻,改革派社会主义者确实表达了 愿意加入反法西斯联盟的意愿,可惜为时已晚。而他们的决定反而导致自己的政 党分裂。有能力组成有效的政府联盟的中间派领袖,宁愿选择而不是排斥与墨索 里尼合作。在1922年10月,乔利蒂忙于在幕后运作更大的联合,他希望招揽法西 斯主义者加入新内阁,但是只愿意给墨索里尼等人少数的几席职位,而且依照1914 年以前的迟缓步调进行谈判。因为战时总理萨兰德拉(Antonio Salandra)同时 也在与墨索里尼磋商,希望法西斯主义者能够加入一个更保守的联盟,促使墨索 里尼坚持要求掌握更多职位。 如果法克塔总理和埃曼纽尔国王决心反对墨索里尼,那么墨索里尼那些被雨 淋得湿透的行动队队员,可能依然被挡在罗马城外。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不论 军官们的私人感受如何,军队都必须服从国王的命令解散行动队。国王必须为拒 绝检验军队忠诚度负很大的责任。因为得到堂兄奥斯塔(Aosta )公爵将在法西 斯主义者的支持下谋夺王位的报告,而忐忑不安的埃曼纽尔三世,在10月28日早 晨拒绝签署法克塔的戒严令。当墨索里尼再次拒绝加入萨兰德拉政府之后,国王 直接约见在米兰的报社办公室里焦急等待的墨索里尼。墨索里尼遂于10月30日早 晨抵达罗马,开始筹组内阁。 从技术上来说,墨索里尼是依据宪法程序成为意大利总理的。但是,从另一 种意义来看,墨索里尼是靠武力取得政权。1921年与1922年时,因为他的推波助 澜使意大利无法组成正常的政府,直到政治领袖收买他为止。此外,他让意大利 的企业家、地主、军官与警察——这些团体不惜任何代价誓要粉碎社会主义,有 了一件反社会主义的暴力武器可用。但是当行动队夺取了一部分的中部城镇时, 就只能用武力才能将法西斯主义者逐出权力中心。 墨索里尼的个人统治 1922年10月,人们还不清楚墨索里尼是否会采用暴力的方式管理国家,或者 他会像乔利蒂说的那样,“转变”成另一个促成议会联盟的人。 下火车时,墨索里尼的装束反映出他模棱两可的态度。他那代表法西斯主义 的黑衬衫,与正式的白色鞋罩形成鲜明的对比。“陛下,”他对国王说道,“您 会原谅我穿着黑衫吧?我刚刚才幸运地从兵不血刃的战场赶来。”①他的新内阁, 也反映出他那成分混杂的支持力量。他的内阁是混杂着法西斯主义者、中间派和 右派分子的联盟。虽然在十四位部长中,只有四位法西斯主义者,但是这几个人 却把持要职。墨索里尼身兼内政部长(大部分的欧洲国家是由内政部长负责掌控 国家警察)、外交部长与总理的职位,其他三位法西斯分子则分别担任司法部长、 解放领土部长与财政部长。内阁中甚至还包括两位改良派社会民主党的阁员,而 保守色彩浓厚的萨兰德拉则担任意大利的国际联盟代表。但是,在这个政治联盟 的背后是要求没得到满足的行动队,他们开始商讨“二次革命”的事宜。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这个鱼龙混杂的杂牌军如何解决本身的协调问题,始终 是颇具争议的话题。墨索里尼的表现让那些希望拥有一个比前任稳固的中间派内 阁的人感到放心。他遵循惯例在担任总理一职时,穿着正式的服装,而且就职以 后也没有立即进行令人吃惊的改革。只有在科孚事件(Corfu Incident)中,才 表现出他残酷的一面。1923年8 月,在希腊和阿尔巴尼亚的边境视察的一位意大 利将军和几位军官,在希腊的领土上被暗杀,于是墨索里尼轰炸并占领了希腊的 克基拉岛,直到希腊被迫道歉并且偿付赔款为止。除此之外,意大利的外交政策 给人一种温和稳健的印象,尤其是1924年1 月签订条约,解决了与南斯拉夫之间 对阜姆的争执。 意大利国内主要的改变是阿色伯选举法(Acerbo Election Law )。①它巧 妙地将下议院里2/3 的席位,判给在选举中赢得最多选票(以超过25% 为条件) 的政党,然后利用比例代表制,把其余的席位分配给其他政党。这项法案在法西 斯主义者只有35个席位的众议院,以235 票对139 票(大部分是社会主义者与共 产主义者)获得通过。显然,即使法西斯主义者是主要的获利者,但是中间派与 右派政党依然宁可选择秩序也不选择选举民主。既然政府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 于是在1924年4 月的选举中,墨索里尼联盟的候选人在535 个席位中赢得374 席 (其中有275 席是法西斯主义者)。这是二十年来意大利最后一次准正式选举。 行动队另一起暴行,迅速迫使墨索里尼在个人统治与失败两者之间做抉择。 1924年6 月10日,口才最好的评论家——议会的社会主义领袖吉亚科莫? 马泰奥 蒂(Giacomo Matteotti ),被五名法西斯主义暴徒绑架并且杀害。五名凶手全 都受雇于墨索里尼的新闻秘书罗西(Cesare Rossi)。虽然没有证据证实是墨索 里尼直接下令杀害马泰奥蒂,但是这起谋杀案却让一个重要议题——墨索里尼是 否有能力控制他自己发起的暴力行动——被摆上台面。有些墨索里尼的中间派支 持者与他决裂,而反对派也开始复苏。有几个月的时间,墨索里尼的迷惘与不确 定,暴露了他强硬面具下的犹豫不决的真面目。 在“瑞斯”的敦促下,墨索里尼终于明白,他必须取得所有的权力,否则就 必须放弃他已经拥有的权力。1925年1 月3 日,他怀着迎接挑战的崭新心情向内 阁发表演说:“我们希望建立法西斯主义的国家。”与此同时,他解除对行动队 的限制,并且下令警察镇压日渐壮大的自由主义与社会主义反对派。一连串的命 令,让意大利从君主立宪政体,转变为一党独大的独裁国家。1926年底,除了法 西斯党之外,所有的政党都已解散;1890年时被废除的死刑再度恢复;而墨索里 尼似乎自顾自地走上了他那些更没耐心的追随者所喧嚷要求的“二次革命”的道 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