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革命对抗革命:法西斯主义(5) 1920年2 月,纳粹党开始实行“二十五点纲领”,当时的纳粹党还只是由工 人和小手工业者组成。其党纲糅合了狂热的民族主义、反犹太主义与反资本主义, 主张废除《凡尔赛条约》并与奥地利合并,组成比1914年的德国还大的大日耳曼 王国,且必须剥夺犹太人的公民权和公职。在纲领中,由希特勒的劳工党前辈所 提出的反资本主义,并不是如社会主义者所倡议的反对私有财产、号召社会主义 革命。更确切地说,它是一小股人对债权人和富人的不平之气。主张废除非劳动 所得、没收靠战争挣得的利润、信托国有化,以及调整大企业的利润。为了将店 铺出租给小店主,纳粹党提议将百货公司“公有化”。纳粹党还要求土地改革, 防止投机买卖土地,并且为了“公共目的”而没收土地。 更值得注意的是,“二十五点纲领”表达的是下层中产阶级的牢骚不满,而 不是日后纳粹的行动指南。十年后希特勒掌权时,采取的是截然不同的社会政策。 但是,即使是刚开始,比起对纲领的强调,纳粹党其实更重视动员群众的技巧。 群众游行和集会已经进入欧洲左派的政治活动,但是纳粹却把这些转变成一种民 族主义、反社会主义与反犹太主义的艺术风貌。制服、旗帜与火光照耀下的晚会, 撩动许多德国人的心弦。正如1922年10月,有800 名冲锋队员违抗示威运动的禁 令在科堡游行一般,纳粹党公开嘲弄魏玛共和国控制公共秩序的努力。冲锋队员 对社会主义者集会所采取的行动,直接或间接地引导着人们的发泄愤怨,甚至在 敌对的报纸上大出风头。 1923年的“啤酒馆暴动” 德国的政局在1923年时再掀波澜。法国占领鲁尔,共产党企图在汉堡夺权, 还有已达天文数字的通货膨胀。对魏玛共和国的绝望和不满,推动群众转而支持 纳粹党。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指挥官鲁登道夫将军,在集会时站在希特勒身旁。在 这些支持和鼓励下,希特勒决定强迫把巴伐利亚的民族主义州政府变成他推翻魏 玛共和国的基地。1923年11月8 日,纳粹党员冲进在慕尼黑一家叫贝格布劳凯勒 的啤酒馆(B ürgerbr? 覿ukeller ,一间大型啤酒馆),绑架正在开会的巴伐 利亚州长卡尔与地区高级军官和警官,强迫他们发誓公开支持希特勒展开全国革 命的呼吁。虽然卡尔和其他人脱身后就马上否认希特勒的权威,但是罗姆上尉和 他的冲锋队却在与军官串通的情况下,成功地占领了巴伐利亚州的军事部门。11 月9 日,在希特勒的领导下,冲锋队进军其他的政府部门,希特勒确信身旁的鲁 登道夫将军可以让守卫军队和警察保持中立。但是,巴伐利亚的军官支持合法的 政权。当希特勒和鲁登道夫带头逼近政府架设的路障时,警方对他们了开火。有 十六名纳粹党员和四名警察丧生。希特勒被逮捕,而且虽然他利用接受审讯的机 会,把审判变成一场公开演讲(“我要摧毁马克思主义”),但仍被送进了监狱。 1924年间,魏玛共和国设法稳住了阵脚,而且1923年时的紧张局势和民团主 义也已经缓和。纳粹主义似乎也有衰退的迹象,但是它的构成要素依然潜伏在德 国的社会和价值观里,伺机而动。一旦在未来出现任何危机,就会一呼百应。 7.3 匈牙利的反革命运动 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匈牙利大规模的反马克思主义的民族主义运动时机也 已经成熟。就比例上来说,匈牙利是战争中丧失领土面积最大的国家。昔日曾经 对斯洛伐克、罗马尼亚和南斯拉夫等少数民族作威作福的匈牙利,如今却是遍地 饥荒,领土仅剩战前的1/3 。三百万马扎尔人,现在变成罗马尼亚、南斯拉夫和 捷克斯洛伐克境内的少数民族。从马克思主义者到保皇党,每一种政治力量都拒 绝接受《特里亚农条约》(巴黎和会中属于匈牙利的部分),而且充满了要求民 族复兴的声浪。几乎每一位匈牙利人都是要求修改条约的民族主义拥护者。他们 对战后匈牙利地位的反应是“不!不!绝不!”的口号和标语。 英国的历史学家泰勒根据数个理由,称匈牙利“是第一块孕育法西斯主义的 土地”。①因为卡罗伊伯爵的十月共和国所带来的民族耻辱与社会动乱,②所以 战后的事件对匈牙利自由主义价值观的影响,比魏玛共和国对德国民族主义的影 响更甚。1919年成立的苏维埃政权,使那些在罗马尼亚境外的欧洲地区与西班牙 南部地区③享有不公平的土地分配优惠的上流社会人士与贵族统治阶层深受惊吓。 极度渴望拥有土地的农民们,对“共产主义和绅士”都同样厌恶。④从丢失的2/3 领土上被驱逐的大批流离失所、饱受惊吓的复员军官和匈牙利官员,加上因领土 割让和战后经济混乱而破产的企业和专业人员,逐渐产生反犹太主义和反马克思 主义情感的队伍更加壮大。他们对于犹太人在匈牙利的银行业及商业中拥有举足 轻重的地位,⑤以及库恩的苏维埃政权深感愤慨。 战后的匈牙利,反革命的气氛愈发浓厚。甚至在库恩为期133 天的苏维埃政 权建立之前,于1918年10月的共和国执政期间,复员的军官和被驱逐的文官,就 已经组成秘密社团,致力于以“匈牙利主义”取代西方的理想。匈牙利主义含糊 地混合了种族主义者和等级制度的社会观念,并且以浪漫的新中世纪语言进行表 达。位于南方边境且在法国军队的防线后方的塞格德(Szeged)镇是运动的中心。 反自由主义的年轻军官在这里组成“十二上尉集团”,在两次大战之间成为匈牙 利领导层的一部分。这群人很快组成如“唤醒匈牙利人”(Awakening Hungarians) 或“伊特库兹协会”(Etelk?觟z Association, EKSZ )般的地下组织。这些集 团声称要模仿早期匈牙利的部落社会,誓言完全效忠七个部落酋长,并且承诺建 立“一个伟大、基督教与纯种的匈牙利”。 塞格德镇中声名最显赫的是海军上将霍尔蒂,奥匈帝国最后一任海军总司令。 不过,最活跃的人物则是“十二上尉”之一的久拉? 贡伯什(Gyula G?觟mb? 觟 s )上尉。他曾在霍尔蒂的命令下,组织了一支反布尔什维克的志愿军。贡伯什 的父亲是一位教师,母亲是德语区的农民之女,并非出身匈牙利传统束缚的仕绅 家族,甚至完全没有接触过完整的匈牙利文化。但是,他通过强烈反对巴黎和会 的主张、致力于复兴匈牙利文化,以及抨击马克思主义是“追逐私利的国际犹太 人强加于单纯劳工身上的毁坏性异端邪说”①来弥补自己的不足。 贡伯什在1919年时自称是国家社会主义者。他所谓的“国家”,表现在他认 为恢复自己想象中的匈牙利价值观和国境是匈牙利人的历史权利的决心;而“社 会主义者”则反映在他剥夺国际财阀为匈牙利工人制造工作机会,并且没收大地 产、将土地分配给农民的提案。和上流社会人士不同,哈布斯堡王朝的统治家族 对贡伯什来说毫无用处。后来在20年代时,他甚至拦阻所有帮助最后一任奥匈帝 国皇帝——卡尔重登匈牙利王位的企图,而当他在1932年就任总理时,贡伯什筹 组了匈牙利现代史上第一个不包含贵族的内阁。贡伯什的民族保卫党(Party of Racial Defense)聚集了复员的低阶军官、愤怒的民族主义者以及反犹太的低级 官员和商人。1922年之后,他在墨索里尼的政纲中汲取灵感,并且早在1923年时, 就已经与希特勒有所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