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1989年的革命及以后(1) 第二十三章 1989 年的革命及以后 1989年震惊全世界的事件是苏联共产主义制度的瓦解,以及苏联的东欧卫星 国摆脱其控制恢复自由。接着竟然发生更不可思议的奇迹,共产党于1990年失去 在苏联一党专政的权力。1991年时,苏联分裂成15个独立的共和国,已不复存在。 发生在中欧与东欧的“1989年革命”以及革命的余波,使欧洲的政权和国界发生 自第一次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最彻底的变化。不过,与其他早期因战争所造成 的转型不同,1989年的革命及余波大部分是和平的。欢欣鼓舞的人们满怀民族独 立、政治民主与生活富裕的希望,回忆起1848年的“人民之春”,忘怀20世纪已 经习以为常的冲突。 23.1戈尔巴乔夫的实验:1985至1991年 东欧的共产主义之所以能够和平瓦解,主要起因于苏联当局不愿意或者没有 能力干预。苏联已经失去对自身统治体系的掌控力。正如我们在第二十一章中曾 经讨论过的,经济不景气、环境污染、公共卫生衰退与公民失去对政权的信赖, 已经在苏联国内造成勃列日涅夫无法应付的严重问题。在戈尔巴乔夫上台执政之 后一年,1986年的4 月26日,一家位于乌克兰切尔诺贝利(Chernobyl )的核电 站突然爆炸,造成31人死亡的惨剧,约有30万人被迫放弃他们已被辐射污染的家 园,更有数百万人的生活受到影响。苏联的经济、生态与管理,都无法达到处理 国家紧急状况的水平。 尽管付出了十年的努力(1979-1989 年)与庞大的伤亡,苏联军队仍然无法 强加给阿富汗一个傀儡政府。这也激起苏联国内的反对声浪。虽然只有少数英勇 的苏联异议人士,曾经抗议苏联在1968年8 月对“捷克斯洛伐克之春”的镇压行 动;但是不满情绪如今已经蔓延在曾经参与阿富汗战争的苏联退役军人以及那些 痛失亲人的妻子与母亲之间。 新就任的党书记着手进行大胆的改革,以应付重重困难。年仅54岁的戈尔巴 乔夫上台,代表了新生代已经取得政权。戈尔巴乔夫是一位成功的集体农场管理 员之子。在大学时代,他不但是一位法律系的学生,也是业余演员。1956年赫鲁 晓夫所发表反斯大林演说,对当时只是个年轻党干事的戈尔巴乔夫影响颇巨。成 为苏联南部的地方官员之后,戈尔巴乔夫以克格勃首长安德罗波夫门生的身份, 进入领导阶层。安德罗波夫在1982年到1984年间曾经担任总书记,试图由上层阶 级来带动下层阶级的效率。但是,让戈尔巴乔夫胜过其他改革者取得政权的原因, 是他那直率的个性。在历经多年呆板的宣传之后,他那坦率的个性对苏联人民来 说,无异是一阵清新的微风。他既不像勃列日涅夫般死气沉沉,也不像斯大林般 暴力狂热,务实自信的戈尔巴乔夫宣布以“公开性”(glasnost)及“新思维” (perestroika )的新政策,来应对苏联的衰落。 “公开性”意指不以惯用的秘密手法来处理切尔诺贝利事件,让政治异议分 子如萨哈罗夫与叶莲娜(Elena Bonner)重获自由,并且容许更开放的政治辩论。 如同戈尔巴乔夫在十月革命七十周年纪念上所发表的一场使人吃惊的演说中所承 诺的,“公开性”也意味着填补苏联公民在认识自己历史时的“空白”。自此之 后,苏联公开承认应为1940年卡廷森林数千名波兰军官的大屠杀负责;“发现” 了一份长期以来都被否认的《纳粹- 苏维埃条约》,其中认可了斯大林在东欧侵 占的领土;并为数千名斯大林时代的受害者平反。提倡渐进性的农业集体化,而 于1937年的短暂审判之后即被斯大林处死的布哈林,①成为了戈尔巴乔夫弹性的 “社会主义可能性”的模范。布哈林的年轻寡妇拉琳娜(Anna Larina )终于从 她“受人排斥的”长年梦魇中醒来并跻身名流之列②,无疑是一幅80年代晚期的 希望的缩影。 “新思维”意味着容许多位候选人参与选举,将某些经济决策的权力下放到 基层,并且允许少数农场和小企业以合作社的方式经营。1989年5 月召开的新人 民代表大会(Congress of Peoples ’ Deputies ),是自列宁于1918年1 月解 散制宪大会以来,俄国第一个由多位候选人中选出代表的会议。1990年3 月的宪 法修正案,让人民代表握有实权,并且废除共产党垄断政治代表权的作法。昔日 党书记的职位曾经是权力之关键;现在,戈尔巴乔夫则创造了一个新的行政职务 ——苏联总统;他于1990年3 月,由代表大会选举为苏联总统。 但是戈尔巴乔夫既不是一位民主主义者,也不是一位经济自由主义者。他的 希望是使苏联体系再度恢复生气,而不是破坏它。他想要把苏联消极的臣民改造 成认真负责的公民。他认为让人民拥有更全面的信息以及部分选举权就足够了。 他期待由共产党来引导这些改革。然而,他的第一项改革就动摇了原有的政治与 经济掌控力,并且引发远超过这位总统所希望的如大雪崩般的实验与改造。目前, 因为他的勇敢以及缺乏替代者,所以他暂时还能有一些喘息的空间。 至于外交政策,正如他的前辈们曾于1956年及1968年时做过的一样,戈尔巴 乔夫大胆地放弃军备竞赛,并且减少派遣前往支持东欧卫星国的军队,以裁减庞 大的物资及政治支出。但是,新苏联的不干涉政策(hands-off policy)只是渐 渐地明朗化。80年代晚期,因为双方都不想激起苏联的军事干预,所以波兰的地 下组织团结工会与雅鲁泽尔斯基将军的军事独裁政府,小心翼翼地彼此牵制。1987 年4 月访问布拉格时,戈尔巴乔夫曾经力主自由化;但是直到1989年10月7 日为 了纪念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建国四十周年而到东德进行国事访问时,戈尔巴乔夫才 明确地废止了勃列日涅夫的政策,他提醒昂纳克不要指望苏联军队的援助。因此 卫星国政权只有两个选择:满足国内那些焦躁不安的群众,或者与军队站在同一 阵线。 1989年时因为逐渐察觉到卫星国的脆弱,使得东欧的人民决定冒险测试他们 主人的决心。他们一个接一个,加快脚步跟着已经传播开来的榜样举行示威活动, 东欧的共产党统治者不但对于镇压大规模的示威运动深感犹豫,也发现自己根本 无能为力。因为戈尔巴乔夫让事情以比较和平的方式发生,也因为他加速了裁军 的步伐并且放下了冷战的仇恨,所以他于1990年10月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 倒塌的多米诺骨牌:1989年的东欧 1989年年初,虽然共产党在苏联与东欧卫星国的权威已经受到动摇,但是他 们却认为惰性与武力可以让他们始终保持现状。大部分的卫星国公民,最多盼望 能够多少取得戈尔巴乔夫允诺提供给苏联人民的“公开性”与“新思维”。1989 年,苏联的卫星国在没有发射一颗子弹(罗马尼亚例外)的情况下彻底垮台,让 世界震惊不已。 现在我们知道在这次山崩中掉落的第一块大石,是波兰的军事独裁政府在1989 年1 月决定接受与团结工会——不合法的工人运动——对话。雅鲁泽尔斯基在1981 年到1983年所颁发的戒严令并没有发挥效果。团结工会始终秘密存在,而为了抗 议节节高升的粮食价格而举行的罢工和游行活动也极为普遍。1989年春天的“圆 桌”会谈,让团结工会有权派出候选人参选7 月4 日举行的参议院选举,与1/3 的下议院席位选举。这是波兰自1939年以来第一次的自由选举,也是自1948年以 来东欧各地的第一次自由选举。除了1 个席位之外,团结工会赢得所有向民众选 举开放的席位。无法或者不愿意恢复戒严令的雅鲁泽尔斯基做出让步,任命天主 教编辑、团结工会的激进分子马佐维兹基(Tadeusz Mazowiecki担任总理之职 (团结工会的领袖瓦文萨必须等待他个人的胜利)。因为担心激起苏联的干预, 所以团结工会接下来也支持雅鲁泽尔斯基再度参选总统,并暂时维持华约的政治 与军事架构原封不动。 波兰的共产党一党政府会第一个垮台不足为奇,因为东欧其他各国中并没有 足以媲美团结工会的异议分子运动,团结工会深深扎根于工人运动与天主教会之 中。匈牙利成为下一块倾倒的骨牌。共产党政府长久以来一直尝试实验混合经济 制度,而且国内改革派共产主义者甚至在1988年5 月时,和多个政党与工会一起 赶走已经担任了三十二年党书记的卡达尔。1989年6 月,匈牙利的新领袖为纳吉 的遗体及1956年起义的其他领袖举行国葬,并且向“社会主义多元论”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