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989年的革命及以后(6) 其他前共产主义国家不愿意让他们的人民暴露于严重的物价与失业率飙升的 状态之下。梅恰尔(Vladimir Meciar )说服捷克斯洛伐克内积怒已久的斯洛伐 克人,于1993年1 月1 日脱离捷克斯洛伐克,梅恰尔以更加缓慢的步调领导斯洛 伐克人朝民主制度与市场经济前进。一直到90年代晚期,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才 艰难地开始建立土地与商业产权的合法性基础。1997年,因为不能确定农场的所 有权,所以保加利亚产量丰富的水果与蔬菜农场依然休耕。 即使是在东欧最顽强的后社会主义经济体里,输家也与赢家争抢。这个地区 大部分国家的失业率在15% 左右徘徊。这在传统民主国家里已经非常艰难,在几 乎从未出现过失业(至少理论上如此)的这一地区则更加令人难以忍受。在某些 东欧国家里,也出现危险性颇高的通货膨胀(1994年时波兰的通货膨胀是34% )。 部分是因为税收偏低,部分是因为政治家觉得必须援助国内最贫穷的人民,所以 政府出现庞大的赤字。 在价值观方面,如同哈维尔所悲叹的一般,居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信誉扫地, 为“每一种可想到的人类罪恶的无限耀眼的爆发”留下空间。①那些曾经领导人 民对抗共产主义专制政治的异议分子,他们的民主主义理想主义(democratic idealism), 在未受教育的人民之中,通常会被西方丰富的物质生活与个人快乐主义的纯粹渴 望所取代。从眼前的情形看来,如果民主制度与市场经济让人民所怀抱的那些希 望破灭,那么更为基本的民众热情可能会取代它们的位置。1914年以前欧洲旧有 的民族对立再度浮上台面,种族问题不但因为20世纪的冲突而更加严重,并且容 易被走投无路而需求刺激群众的领导人所操纵。不幸的是,没有一个东欧国家境 内没有少数民族,也没有一个东欧国家的各民族之间没有紧张的局势。匈牙利的 总理欧尔班(Viktor Orban,1998至2002年)利用统一所有匈牙利人(其中有200 多万人住在罗马尼亚的特兰西瓦尼亚,而有60万人则住在斯洛伐克)的暗示来警 告邻国。而梅恰尔的斯洛伐克则歧视匈牙利人和吉普赛人。 到底应该要忘记旧统治者的罪行(如1975年起后佛朗哥时代的西班牙的作法), 还是要如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大部分获得自由的国家那样,清算及审判前共产主 义领导阶层,是个很难的决定。德国人所采取的行动最极端,他们因为昂纳克与 其他前东德的领导人,曾经下令警察射杀攀登柏林墙的年轻人,所以裁定他们有 罪并且让他们下狱服刑。开放国家安全部的档案让很多人在发现自己的配偶或朋 友竟然是个告密者时,感受到极大的痛苦。捷克斯洛伐克在1991年时通过一项 “洁净”(lustration)法案,就字面上的意义来看,这项法案是将旧官员的行 为暴露在阳光之下,而且不需经过司法程序的审判,在五年内,所有的旧官员都 不准担任官职。或许是恶意中伤,但是当有人指控瓦文萨在1989年以前曾经是波 兰秘密警察的眼线时,“洁净”可能产生和预期情况完全相反的结果。 2004年时,没有哪个旧共产主义政权转变成极端主义的政党或者严重侵犯市 场经济的原则。各国的政党数目已经稳定下来。民主制度能挽救过渡到市场经济 时的紧张状态的希望已经普遍建立。加入欧洲联盟(European Union)的渴望, 依然是有利于人们坚持往这个方向前进的最大力量。2004年5 月1 日,有十个国 家已经符合加入欧洲联盟的规定,但是,正如我们所见,他们希望能够脚踏两条 船。 新德国 两个德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新统一,改变了欧洲的面貌。现在一个特 大号的经济引擎支配着欧洲的中心。但是在德国的邻居们决定要如何作出反应之 前,德国本身就必须先克服两国统一之后所需的庞大经济社会与心理成本。起先, “东佬”(Ossies)与“西佬”(Weissies)——前东德与前西德的居民——都 接受科尔总理迅速合并与复兴东德的保证。东德的居民期待很快就能享有与西德 居民一样的生活水平。1990年12月2 日,在自1932年以来的第一次全德自由选举 时,德国民众以让基督教民主党与他们的政治联盟伙伴——自由民主党(Free Democrats) 取得多数胜利,来酬谢科尔。 但是,短时间内的重新统一,让东德的经济问题比其他的前卫星国更容易被 激发,也更为棘手。就正面来看,西德正在为他们付账单。就负面来看,东德经 济崩溃的情况远比其它国家还更彻底。“东佬”一点也不想要再开着卫星牌(Trabants) 汽车,而且他们对于西方商品的渴望是如此强烈,以致于东德生产的牛奶必须先 用卡车载到西德,并且在西德重新贴上标签之后再回销到东德。科尔慷慨地让东 德马克的币值与西德马克等同,于是东德的产品价格比之前飙升了四倍,因此事 态更加恶化。在这些情况下,大部分东德企业已经卖不出任何产品。1990年到1995 年间,负责清盘的机关——信托局(Treuhandanstalt ),①试图销卖、关闭或 重组六万多家隶属于前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公营企业。当然,有很多公司卖不出 去,因而不得不停止营业。他们的工人无所事事。因此,即使是前卫星国中经济 最繁荣的国家,而且是唯一一个与富裕的兄弟重逢的国家,东德在恢复到1989年 以前的生活水平之前,依然必须走过一段大多数人民失业的时期。这是在共产主 义统治下的人们前所未闻的苦难。 所以东德与西德必须在双重负担之下彼此了解。不只是因为经济衰退;而且 也因为投机取巧的“西佬”接管了管理职务、教学工作与媒体,而退场的“东佬” 觉得自己好像是国家里的二等公民。他们的保障、他们的身份地位,甚至是他们 引以为傲的东德人的自信突然凭空消失;在1989年以后的三年里,前德意志民主 共和国里的生育率下降了60% ,而结婚率则下降65% 。而另一方面,西德人对于 必须缴纳重税以帮助不领情的东德人重建,开始心怀愤慨。在统一的过程里,东 西德双方的人民都有些上当的感觉。 有三个与德国有关的热望因此受挫。首先受到阻挠的是,有些东德人对“第 三条道路”所抱的希望。这一道路意指结合政治自由与他们视为前德意志民主共 和国的可取之处:社会服务以及艺术家和知识分子的声望。其次,西德光彩夺目 的诱惑哄骗了很多期待能够立即过着富裕日子的人。现在这些人反而要面对高失 业率、失去社会保障,以及赚取的工资比西德人低的情况。最后,德国的邻居们 想要知道应该如何抑制这个新兴的中欧超级强国。即便如此,德国的选民在1994 年10月的选举中依然支持科尔总理的基督教民主党,使之再度成为国会多数派。 科尔执掌德国16年,时间比希特勒还久。社会民主党终于在1998年9 月的选举中, 以施罗德(Gerhard Schr? 觟der )的“新中间”将其他击败。2000年时,将首 都迁回庄严的柏林市的德国,是世界上第三的经济强国。尽管如此,德国的失业 率依然超过10% ,而且也还没克服重新统一以后所带来的经济、社会与心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