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刚过立秋,一夜狂风暴雨把三伏天的暑热压了下去。 天蒙蒙亮,虞姝就早早地起来把瞎眼爷爷扶到藤躺椅上,让他自己慢慢喝着苦 茶叶水歇凉。 “阿姝,下了大半夜雨看看院子里的兰草打坏没有?”爷爷虞义说。 “爷爷,放心吧,我昨天看着要下雷雨,预先就把它用竹席遮盖了。”虞姝知 道院子里的兰花是爷爷的命根子,因为从小耳濡目染受爷爷的影响,虞姝自己也无 比喜爱兰花,尤其喜爱兰花那淡淡的清香。她搬开压住竹席的石块,掀开竹席,果 然吃饱了雨水的兰草显得分外娇嫩。有几枝兰草上还开出花来了。 “爷爷,一点没有被大雨浇坏,还开了几朵花呢。小莲一定在河边等我了。我 采好菱藕就回来。”虞姝顺手采一朵花插在发际,给小莲也捎了一朵。 虞姝手拿一条扁担和两只大大的竹篮出了院门,沿小路来到小河边,下了自家 的小舟。 “姐,我来了。”邻居家小莲妹妹人未到银铃般的声音先就传到耳边。 “好,开船吧。”等小莲上了小舟,虞姝就撑船离岸。小舟轻快地驶向芙蓉湖。 听小莲的奶奶说,原先的芙蓉湖比现在要大得多、深得多,她们两家建茅屋的地方 早先还淹没在湖水下,而如今却要摇上一里多水路才到得了湖边。小舟驶出河口穿 过芦苇丛,芦苇塘里的青蛙一时闭起大嗓门。人的耳朵从震耳欲聋的蛙声中解放出 来,才听得见二位姑娘的嘻嘻笑语声。 昨日暴雨后,湖水涨了不少,小舟顺利地淌过芦荡浅滩,没费劲就驶入湖中, 顿时开阔的湖面那万般秀丽的风光尽收眼底,远方湖中小岛小金山(现在叫黄埠墩) 上高大的树丛顶上已被初升的太阳照射得金光闪闪。 二人无暇欣赏天高水阔的风景,人和小舟已经被缀满了闪闪发光水珠的荷叶, 莲蓬和荷花包围了。晨曦中的菱塘和藕塘之可爱是任何词汇所难以形容的,虞姝和 小莲只不过跟着大人学过百十来个字,哪儿找得到多少赞美的话来形容它,只是真 正发自内心地赞叹:“真美呵。” 二位姑娘心灵手巧,没用多久已采摘一大篮鲜嫩的藕和一大篮艳丽的四角红菱, 今天需要拿到县城去换米和盐的东西够了。虞姝又顺手摘了几支嫩莲蓬头,那是预 备送给米铺家小弟妹吃着玩的。小莲也顺手摘了几片荷叶,那是给奶奶煮荷叶粥用 的,人人都爱吃。 二位姑娘掉转船头原路回家,少许吃了些东西,戴上遮阳的斗笠,又立即摇船 往县城中心一个叫大市的地方赶去。 也许是天气凉爽宜人的缘故,今天到大市来赶早市的人比往天要多得多。大市 附近的河面上早已停满了大小船只,尤其是穿城而过的直河( 古代的京杭大运河, 自南向北穿无锡城而过,现今已填平建成为中山路) 被船只挤得水泄不通。人们不 必绕到二尺宽的摇摇晃晃的简陋木结构大市桥上去过河,三步两脚就可以从一条挨 着一条的船甲板上跳过河去。 虞姝和小莲好不容易才把船停靠到一处空挡,日常熟识的米盐铺的望旗还在小 半里外的地方随风晃荡。她俩上得岸来,虞姝用一条竹扁担挑起两大篮菱藕,小莲 则在前面开道,她俩随着市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走走停停地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