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项公子为何发笑,难道我的话有何不妥吗?”李渊忍住心中怒火,仍以平和 的口吻问。 “我岂敢耻笑伯父,我是笑吴王夫差。”项籍道。“我不知道吴王夫差当年是 否真留下了巨大的财富。只是这种把藏宝图分成七份由七个人分别保管的做法,实 在是滑稽可笑、荒诞之极。说他在故弄玄虚也不为过。” “为什么说他是故弄玄虚呢?”李渊问。 “因为只要七个人中有一个人出现了意外,或暴亡、或无后、或失踪、或叛变, 玉飞凤残玉失散了,这藏宝也就埋在土中永无出头之日了。人们为了这样一件荒诞 的事,你争我夺。有什么现实意义呢?把偶尔得到祖上传下来残玉的人当作罪犯, 更是毫无道理。李伯父想出面调解此事,用心良苦。然而仍难免被别人误会,以为 你也想分一份不义之财。” “项公子如此误会老夫,早在老夫意料之中,按常理,你也骂得不错。”李渊 平和地说:“然而,所有的人都犯了一个同样的错误,七卫士和官府都一厢情愿地 相信吴王藏宝是一大堆金银珠宝,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据我推测,恐怕未必。” “父亲认为吴王藏宝是什么东西呢?”李明问。 “我猜想,更有可能是一件轻易无法分拆瓜分的无价之宝。”李渊语出惊人。 “它是一件物品,一旦分拆,就可能变得一钱不值,至少大大贬值。一旦损坏,任 何修修补补也难以恢复它原有的价值,就好比你们刚才见到的‘吴王井’一样。” “老爷,你凭什么作此猜想?”伯祥问。 “虽然,现在只不过是我的猜想。依据倒是有一些,而且还要归功于你。” “归功于我?” “是的。是你说出了吴王最后的秘密,他下令第八个卫士去向勾践告密,出卖 了七卫士。”李渊说。 李渊这一番话,除项籍一人初次听说外,虞姝和李明不但都多次听伯祥说过, 而且二人心中都想不明白吴王为什么要这样做,不由得聚精会神地听他讲下去。 “我起先也想不通,夫差为什么要这样做,随着案情一点一点地突破,我才有 了一些新的猜测。夫差把藏宝图分成七份,交七个卫士分别保存,当然是为了增加 寻找藏宝的难度,确保藏宝的安全,但这是一般隐藏宝物的手段,并无新意。特别 的倒是他随后就派人去向敌人告密。按常理推测,也可以把这个行为看作是,夫差 的‘置至死地而后生’之计。他企图借用勾践的力量,先置七卫士于死地,迫使七 卫士为了求生而立即转入地下。而勾践也果然通缉七卫士,正中夫差下怀,帮夫差 把七个血气方刚、毫无秘密斗争经验的年青人严严实实地把自己隐藏起来。然而, 难道夫差的目的仅此而已吗?” “那他还会有什么目的呢?”李明问。他本以为老太爷考问的题目已经有了答 案,不料,父亲竟然还有更进一步的解释。 “他是要保证藏宝的完整性,只要藏宝不被他的敌人勾践得到,今后不管是谁 起用藏宝都必须是完整的、不可分拆的。大家可以这样来想,如果藏宝是一般财物, 即使数量巨大,对复国未必就那么重要,因为有没有藏宝与能不能复国之间并无必 然联系。何况,我的估计与别人不同,吴国连年争战,也未必有大宗财富积余。但 是如果藏宝是一件真正的无价之宝,夫差不甘心让它落入勾践之手,又舍不得毁了 它,那么他采取的这么严密的措施就都成为必要了。以复国作为团结七卫士的动力, 也是为了这同一个目的。夫差此人深谋远虑,他知道凡是重要的宝物,在制造、掩 埋的过程中,难免要经过一些人的手,就是没有人去告密,勾践一旦占领吴王宫, 只要深究,迟早会发现吴王宫中某些重要物品不翼而飞了。那么,与其让勾践清醒 后有目的地去追查,不如主动把勾践的注意力引向岐路,俗话说‘一叶障目,不见 泰山’,夫差公开宣称有一份藏宝图,那么,宫中丢失的任何物品都可以包括在藏 宝图之内。一张藏宝图不但能掩盖所有丢失了的东西,还保护了与这些东西有牵连 的人。事实也证明,这个障眼法确实成功地误导了所有知道藏宝图的人,包括七卫 士在内。此外,正因为这件物品不能分拆,夫差并不胆心七卫士集体叛变、自行分 赃,一分拆就不值钱了。而个别人叛变是绝对得不到宝物的,因为只要其中一人坚 持到底,就可以毁弃残玉,让宝物永远深藏地下,直到不知何年何月,被后人偶然 发现。夫差也许希望到那时,这宝物仍然是完整的。” 听众对李渊冷静的分析将信将疑,除了虞姝。 “爷爷说,老大王托付七卫士守卫的是吴国的镇国之宝,确实并不一定是大宗 财物。李明的爸爸说得不错。”虞姝在心中盘算:“告密一事也分析得有道理,老 大王绝对不可能有加害七卫士之心。” “如此说来,是我误解李伯父的用意了。”项籍说:“那末,李伯父未必是要 虞姝姑娘与藏宝图玉石俱焚吧?” “那就是俩败俱伤了,我很不愿意看到这样悲惨的结局,这也是我今天请项公 子来一起劝说虞小姐的原因,虞小姐决不可轻生。吴王藏宝决不可毁在地下,那可 能是一件真正的国宝呵。”李渊说。 “可是,爸爸,官府追查得如此紧,即使我们想救虞小姐,也没有办法,更何 况吴王藏宝一事,本来就是伯祥向官府报告的。”李明说。 “是呵,李伯父,恕我迟钝,目前情况下还怎么可能有办法既保全宝物,又保 全虞小姐不受苦呢?”项籍顺水推舟,意欲逼李渊自己说出他的妙计。 “等!”李渊斩钉截铁地说:“目前的形势下只有等才能保全秘藏。如果说我 有什么个人目的的话,那就是保全这件无价之宝。我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能亲眼 看一眼这件非同小可的国宝。” 偏殿里静稍稍的,每个人都在顺着李渊的详细解说而思索。 事实摆在面前,对吴王藏宝可采取的手段只有“取”、“毁”、“保”三种。 对七卫士后人和官府来说,因为玉飞凤无法会齐,双方都一时得不到藏宝,“取”, 在目前来说只是空想。而如果官府一方以势压人,七卫士后人必然要毁掉玉飞凤, 官府也同样得不到任何好处,“毁”,就使双方都失去藏宝。但是,如果双方暂时 妥协,一旦找到缪兴的那块残玉,还有一线希望让藏宝重见天日,如果说双方要想 达成某种交易,即便是那种所谓“见不得人”的交易,也只能先保全藏宝的安全性 和完整性之后,才有实际意义,而“保”的唯一办法就是“等”,等出现某种转机, 等找到丢失的残玉。 “父亲,你的主张很好,只怕官府不肯等。”李明听父亲想出这条妙计可以暂 时缓和双方剑拔弩张的对立,当然一百个赞成。 “老爷,”伯祥内心无比失望,但即使有一百个不甘心,理智却迫使他不得不 赞同李渊明智的分析:“只是在老太爷面前不好交待。” “我努力了,应该说已尽孝了。对先辈的指令,一是要认真执行,二是应时刻 思量怎样做更为有利,孰利孰弊理当由后辈自己去判断。”李渊稳稳当当地说,此 话当然也是说给虞姝听的。 “李伯父的分析是否正确,也许日后才能明白。至少在官府与七卫士后人都处 于无可奈何之时,‘等’也许是唯一可行的办法,虽然它是天下最为消极的办法。 但是,这么重大的决定,恐怕需要由虞姝姑娘跟二位爷爷和众弟兄商议后方能决定。” 项籍很快就想通此中道理,但要等虞姝先表态,他不想越俎代庖。他见虞姝还在思 索,额头上沁出了汗珠,从怀中取出桓楚的三朵浪花手绢,请陪酒小姐递给虞姝擦 汗。 虞姝接过手绢,已明白项大哥要借用桓楚的人马护宝,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一口就表示了赞同:“谢谢李老爷愿意出面调停,我相信李老爷不会加害于我。李 老爷可以代我明白地告诉官府,我爷爷和吴方爷爷的玉飞凤残玉都在我的手上,周 家的残玉也只有我才能取得。他们把二位爷爷关起来也是没有用的,把我们逼急了, 我们当然宁可玉石俱焚,也决不会让藏宝落入官府之手。如果官府不迫害我们,我 可以尽力去说服爷爷和众弟兄暂时不毁掉玉飞凤。” 当晚除李渊外都在吴王夏宫休息,项籍和虞姝分别在各自的寝宫中听了一夜涛 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