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虞姝是在夏宫那不寻常的宴会后的第三天才回无锡。因为,第二天李渊未在夫 椒山夏宫露面。项籍不放心虞姝的安全,不愿独自回姑苏去。所以项籍劝虞姝“既 来之,则安之。”二人接受李明和伯祥的邀请,一行人又在夫椒山到处游逛了一整 天,当然少不得坐着崭新的楼船在震泽湖中畅游了一番。 虞姝重上了战鼓墩,回忆起那晚与周玉大姐在此相会,周玉大姐的干练利落形 象仿佛就在眼前。虞姝想起周玉对祖先们的复国梦不以为然的话,现在的局面更证 明周玉的话也有一定道理。强行把几代人捆绑在复国的战车上合适吗?然而,一想 到多少代祖辈的梦想可能在她这一代人手中彻底破灭,虞姝眼中本可以使人心旷神 怡的夫椒山风光也黯然失色。 伯祥倒很有收获,一块相传是伍子胥的试剑石果然还在。当年为了鼓动周围的 大小土著人部落跟吴国一起征讨楚国和齐、晋诸国,伍子胥召集出征大军在夫椒山 会合,他代表吴王与众部落首领会盟,共同立下誓言。为了表明决心,他挥剑劈石, 巨石应声被劈成两半。伯祥大肆吹嘘说,那时候他的祖先伯嚭刚从楚国逃亡到吴国, 他全心全意地帮楚国老乡伍子胥辅佐雄心勃勃的吴王阖闾打天下。可以想见在这试 剑石旁一定留下过伯嚭的足迹。 虞姝听了心想,世事就是如此捉弄人,不共戴天、非拼个你死我活的仇敌,也 许早年是亲如手足、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但是,反过来,朋友一旦成为仇敌,能 真正做到化干戈为玉帛、化敌为友的,恐怕不会很多。世上多的是仇恨,缺少的是 和解,多的是尔虞吾诈,少的是和衷共济,真不知人们究竟为了什么会把天下弄成 这个样子? 李明经过昨天的一番历练,自知不如项籍的地方很多,变得谦虚多了。非要项 籍给他讲讲有关孙武和兵法方面的知识。 项籍讲了他所知道的一些传说后不无遗憾地说:“说老实话,虽说我自小喜爱 学习兵法,还曾经自命不凡地说过,学好兵法就掌握了一本万利的立身本领。但实 际上我除了听别人议论口传的所谓兵法外,并没有系统地读过兵法书。孙武的兵法 只听了些传闻而已,充其量见过一、两篇据说是孙子所撰的传抄本,也是错字多多、 谬误多多,大多地方读来不知所云。我听说孙武向吴王献出兵法以后,吴王以奇货 自居,深藏不露,只偶然让一、二亲信读些片言只语以证明自己的决策有根有据。 这些亲信大臣凭记忆回家来做些摘录,流传到民间。就是这样的兵法,学习者还相 互辗转传抄,当成稀罕的宝贝呢。” 第三天,李渊回到夏宫告诉虞姝和项籍,殷大人终于勉强同意让陆大人下令解 除了对季仁、吴方等六人的监禁,通缉虞姝的命令当然也收回了。 “李伯父一出马,官府就立即收回成命,小侄钦佩万分。”项籍说。 “官府追查吴王藏宝,总是因我家伯祥而起。也许,也只有我才能从中调解一 下双方的矛盾吧。项公子大可不必把我看得太坏,日后有事你自会明白。”李渊说。 “另外,陆大人也是一个极有见识的人。” 其实,李渊一生从事工商及技术,头脑比一般人要清醒得多,处理问题要冷静 得多。他遵父嘱插手神石案及藏宝案后,经过了这一阵的细致缜密的侦查和对案情 的研究,得出结论,吴王藏宝即使出土,多半是一件不可分割的国宝级宝物,它的 价值不在值多少钱上,谁也不用想分到多少财富。更何况吴王七卫士之后和官府哪 一方也不会轻易放弃宝物,岂有把宝物分给别人之理。因此,父亲李园的想法完全 不切合实际。相反,如果李家在争斗双方处于僵局的时候,适当从中调解,力争保 全藏宝不因争战而毁灭;那末,不管将来哪一方得到藏宝,都会感激他李渊今天所 起到的作用。所以,他给殷通和陆丰分析了利弊,成功地说服了官府暂时不把矛盾 激化,不逼迫七卫士之后走上玉石俱焚的绝路。这时候,李渊当然不会把这些想法 全都告诉项籍和虞姝。 虞姝在项籍的陪伴下回无锡,二人路过闾江渡口时,专程到任艄公家看望了被 张旺打伤的任爷爷和任奶奶。 虞姝回到小竹楼才知道,虽然官府暂时解除了对季仁、吴方等人的监禁。但是 缪兴、武坤、孙回三人必须如期去服劳役。 缪兴的疯病经吴方用针砭、季仁用草药双管齐下,居然有所好转。他清醒后, 看到弟兄们由于自己的泄密,处境艰难,心中无比悔恨,恨自己为了一己私利竟铸 下如此大错。季仁和吴方反而时常安慰他、开导他,使他稍稍振作了一点。 这一天是丁山劳役队伍出发的前夜,虞姝把缪兴叫到院子里。 “缪五哥,吴爷爷和季仁大哥常对你说的话你记住没有?你还能想起来你把残 玉放在哪儿了?”虞姝象哄小孩子一样细声细气地问。 “虞姝妹妹,五哥我实在惭愧。连你都受了我的连累。但是我确实想不起来残 玉是怎么丢的,我把它当成自己的命根子,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那末,在抽签前你还跟什么人说过你想用吴王藏宝换劳役?” “我除了在家中对母亲和六妹透过这个想法以外,在外面从未对别人泄露过半 句。你要查出我还对别的什么人说起过此事,天打五雷轰,我走不到咸阳就死在半 路上。” “我没叫你发毒誓,只是让你再好好回忆一下。平时你把玉放在哪里了?” “长衫袖袋里。” “那天你换过衣服没有?” “我顺手从桌子上拉过一件就穿。没有注意到换没换衣服。” “平时谁给你冼衣服?” “我那嫁不出去的丑妹。” “除了你四个姐夫家,她们还有地方去吗?” “我家穷,就那么几个有来往的亲戚。她们无处可藏身。” “你家六妹今年几岁?” “过年十八,比你大点。” 缪兴反来复去就是这几句话,虞姝已听过好几遍。她反复盘问、拼命思索想从 中发现那怕是一丁点蛛丝马迹。有时她对自己变得如此执着也感到吃惊。 “我本来想,现在官府与自己各有三块残玉,缪兴的一块又一时无法找到。看 来吴王夫差的护宝复国的赌局是输定了,七家几代祖先的复国梦成了泡影。我也彻 底灰心了。”虞姝回忆这几天自己想法的变化:“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又变得振作 起来的呢?不错,是回到芙蓉湖的那天晚上。” 虞姝回到小竹楼的那天晚上,七人小集团第一次会齐。虽然缺了周家的人,由 于虞姝的加入又成了七人。当虞姝把在丁山和夏宫的遭遇一一告诉众人后,一场大 争论在七人集团中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