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秦始皇暴病而亡的消息传到江东时,已过了中秋节。 殷通下令会稽郡和下属各县官员一律披麻戴孝,衙门里设始皇陛下灵位,每天 早晚两次全体官员必须举哀,面对灵位行三跪九叩大礼。地方上稍有些地位的士大 夫和儒生也必须参拜。如此烦琐之事历时一个多月,直到冬十月新皇帝正式登基, 改元二世元年。不过人们却习惯成自然,仍然每日里到衙门走一走,为的是能听到 来自咸阳的种种匪夷所思的传闻。 殷通知道传闻往往不实,他下令殷迅随时把咸阳的动静事无巨细迅速传递回来。 他生怕上面的一个什么变故,影响到他近年来很不顺畅的官运。既然殷通对来自各 方的消息如此关心,俗话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一时江东遍地传闻、谣言四起, 其中不乏有中伤新皇上和李斯、赵高等人的话。被始皇陛下遗诏赐死的太子扶苏的 命运尤其为人们所关注,有说扶苏已自杀身亡,有说扶苏已潜藏民间,有说扶苏已 率领三十万戍边部队杀向咸阳,使人不知听信谁的消息为好。赵忝把江东官场和民 间的议论添油加醋写成密折告到赵高那里,害得殷通在新皇登基时都没有恢复郡守 职务,依然是一个代理郡守。 殷通心中正越来越窝火之时,殷迅又传来消息。那个年青的二世陛下,龙椅尚 未坐热,就急吼吼要再次巡幸江东,实现他去年跟随始皇陛下南下时立下的“明年 再来”的愿望。殷通知道,如果始皇陛下南巡还可以说是视察六国故地,向六国百 姓显示秦国的威势。那末,二世此番南巡恐怕只剩下游山玩水一个目的了。更令他 恼火的事是,咸阳又派下来三四千人的大徭役任务,重点要抽调木匠,竹匠,泥瓦 匠,花匠,金匠等技术工种去修建上林苑的阿房宫。他只好把李渊、项梁和各县县 令或县长找来,把迎驾和分派徭役的任务压下去。 消息按县、乡、亭、里的次序传下来,江东民间一片怨声载道,新春佳节也只 是在愁苦声中渡过。 春风刚绿江南岸,浩浩荡荡的二世南巡队伍已到了江东。其人数之多,仪仗之 盛更胜过去年始皇南巡的规模。李斯、赵高立新皇有功,二世已一刻不能少了这二 位左臂右膀。二人此番又随从二世出巡,边游山玩水边代替二世处理日常政务。队 伍中还带有一大群建筑和园林设计专家,二世要他们把在前荆国、江东和琅琊看到 的宫殿、山水、花草、树木等美丽景点,想方设法在上林苑里再现原汁原味的风貌。 南巡队伍在江东吴、越故土上游过来又游过去。殷通只得点头哈腰紧随其后小 心地伺候着新皇帝陛下。郡守府这几年积攒下来的钱粮眼看着越用越少,管钱粮的 师爷天天叹苦经,引得殷通又日日夜夜思念起那个传说中的吴王藏宝来。过去他对 此并不很感兴趣,倒不是他不爱财,只是他考虑问题比较明智,不愿意在下属面前 显得贪婪幼稚。他想,时间已过去了二、三百年,即使真有过此藏宝,在这么漫长 的岁月中,或由于被人无意间发现而挖走;或由于一代一代传承走了样,压根就没 有藏宝。总之他并不对吴王藏宝存多大的指望。而现在的形势有点不同了,他眼看 着被接二连三的皇上南巡弄得捉襟见肘,要是真有那一批藏宝就好了,至少可以救 救急。一想到此,他虽然正在会稽山上陪着皇上,就派了一员书办连夜赶回吴中县, 命令吴中县令陆丰会同无锡县长顾泽赶快想个办法,加紧找到吴王藏宝。 陆丰和顾浩接到命令后着实吓了一跳,以为殷通的命令出自二世或哪一个大臣 的主意。这件事由于找不到缪兴家的那块玉飞凤残玉,大伙都已灰心。尤其是主办 此案的陆丰,虽然他在侦查此案的过程中出的力最大,把案情模得最透。但是此人 内心深处有一丝正义感,总觉得这件事官府做得不光明正大,有点像盗墓者的行径。 殷通出于文过饰非的目的,突然不同陆丰等下属商议就杀死吴方、虞义等几个罪不 该死的人,使陆丰极其反感。从此就很少再过问锡山神石这个疑案。缴获到手的三 块残玉在府中束之高阁,明知道虞姝手上一定还掌握有两块,甚至三块,只要殷通 不提此事,他也不去追究虞姝。偶而殷通问起,就说“清查衙门和虞姝双方共同在 寻找缪兴那块玉。”敷衍搪塞了事。现在突然旧案重提,又怕是上面的来头,不得 不又找手下人来商议继续侦查吴王藏宝。 陆丰亲自带着一群精干衙役来到无锡县衙门,请县长顾泽叫来新上任的锡山亭 长伍季问话。伍季是伍仲的隔房兄弟,只因伍家在锡山亭是大族,有人望,顾泽也 明白伍仲死得实在冤枉,就含含糊糊默认了下面举荐上来的锡山亭长人选,让伍季 顶了他哥哥的缺。 “伍季,你哥哥可是锡山神石案要犯,只是案情特别,郡守大人才网开一面, 没有株连你等亲属,还让你当了亭长,你要小心替皇上办差才是。”陆丰照习惯先 用话把伍季罩住。 “二位大人在上,小的心中明白。”伍季惶恐地说。 “虞姝家现在有什么动静没有?” “报告二位大人,小的一刻没有放松对虞家的监视,我在她家周围布置了好几 条可靠的眼线,还隔三差五地在一起碰头交换情报。” “没有问你过程,你只说发现了些什么异常情况没有?” “二位大人,小的不敢有半点隐瞒。小的们没有发现虞家有什么异常情况,虞 姝在家守孝,还在寻找缪兴家的丑妹,但一直没有找到。所以我才没有经常向大人 们汇报。”伍季想起自己已很久没有向县长汇报过虞家情报,吓得说话也不利落了。 “你少为自己失职搪塞,你有一年多没有来汇报过了。”顾泽怕上面追查自己 这一年多也从未过问此事,把罪责先搁在伍季的头上。 “算了,不说这些,真要认真追查起来,你我三人谁也逃不过受罚。”陆丰白 了顾泽一眼,觉得顾泽说的话有失县长身分。“伍季,我只问你,虞姝近来成天在 家干什么?” “报告陆大人,这事我倒清楚得很。”伍季感激陆丰为自己失职开脱,说话就 随便了些:“她在家准备嫁妆,要嫁人了。” “嫁人?新郎官是谁?” “她爷爷出了那事,一般人家谁还敢娶她。虽说虞姝姑娘是好姑娘,人见人爱。” 伍季说。 “难道真如传闻的,她要做项家的媳妇了?”陆丰突然想起听说虞家同项家常 来往,点头道:“出了这么多事,项羽这小子还对她一往情深?倒不愧是一条响当 当的好汉。” “新郎倌就是项帮办项籍。项家的聘礼都下了,下聘礼那一天芙蓉湖边停满了 项家从姑苏开过来的彩船,热闹得很呢。没有哪一家大姑娘、小媳妇不啧啧称羡。 那些老头、老奶奶们说话更是没有谱,有些话小的不敢学说。” “在这里说无妨。” “他们说,老天有眼,虽然天杀的官府冤杀了她爷爷。好人自有好报,只有虞 姝姑娘才配得上项籍这样的好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