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啊呀,就这句话算给你说着了。我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出,有谁看见过那块倒 霉石头。这儿本来就少有什么大户人家,以前有几户也早散了,搬走了。问了几十 户勉强数得上的人家,都说没有瞧见过刻有字的石头。” “那末,那个挖到神石的人呢?那个藏有神石的山洞呢?不会都是子虚乌有吧?” “可不统统的都没有人看见过。说起锡山吧,二百多年来,你也来挖锡,他也 来挖锡。然而,谁又见过有人真正发现了大矿脉,挖到了成堆锡矿砂呢?说白了, 还不都是冲着传说中吴王藏宝来的。三十多年前,我们这里成了楚国——喔,你看 我这张笨嘴,九年多了还改不了口,现下得叫荆国——成了荆国春申公子的封地。 公子觉得如此劳民伤财,花了二百多年,寻找子虚乌有的藏宝,非常荒唐。就下令 封山育林,停止乱开乱挖。说难听一点,李公子你不要多心,要不是春申公子,锡 山恐怕早成平地了。你们想想,那么多人在这座山上挖掘了二百多年,每一个犄角 旮旯都不知刨过多少遍了。能藏个把人的山洞就那么两三个,我一一查看了,根本 没有被人在近期内挖掘过的痕迹。当然更谈不上见到挖到神石的人了。” 因为二十六年前,李明的爷爷李园,从一名春申君府上的门客,摇身一变成了 楚王的国舅爷。他趁楚王病死之机,发动宫廷政变,刺杀了老主人宰相春申君黄歇, 夺取了楚国的大权。伍仲才让李明不要多心,意思是今天提起春申君的好处,跟李 园杀黄歇一事无关。二十六年前,李明尚未出世,但早已听家人说过这段历史,今 天被人转弯抹角地提起当年春申君的好处,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不说它也罢了。”伯祥一来怕李明下不了台,二来 自己心中对二十六年前,乃至更早一点的家族污点也不想被人当众揭开,赶忙将话 题岔开:“照你这样分折,似乎这件事纯属传闻,实际并无此事。那末,野地里小 孩在唱神谶上的歌谣,总要有人教才是吧。” “这个人嘛,我倒是查清楚了。” “是村里的人吗?查清楚就好,万一哪天上面查起来你就可以交差了。” “哪里会有这等便宜事呢?查是查清了。也等于没查清。” “此话怎讲?” “我把那些小子、丫头都问了个遍,他们都说以前从未见过此人,他是一个疯 子模样的砍柴老头,满身肮脏,一头脏兮兮的黑发披洒到肩上,多半边脸都被头发 遮盖住,就是现在他又站到面前也认不出来。” 李明、伯祥等人听到这里,除了摇头还能说什么呢。 其实伍仲也有说不出的苦,埋在自己一个人的心底,怕只怕家人们知道了担惊 受怕。这一回神石这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发生在他管辖的地方,万一上面追查下 来,他却一问三不知,还不知有多少罪责会摊到他的头上。始皇陛下的规矩,五户 连坐连保,动辄株连九族,历山的百姓眼见要大难临头了,不为自己,就是为了众 乡亲,有些话不能不对人说说。犹豫了片刻,伍仲叹了一口气说:“嗳。李公子, 伯祥老哥。难哪,做人难哪,做我这种芝麻绿豆官更难。你们今天来,我是一问三 不知。过几天万一上面来人问,还是这几个问题,叫我怎样去回话。事情出在我这 一亩三分地里,我是罪责难逃呵。我呢,其实也有个想法,说出来让大伙一起帮我 参谋参谋。你们听听,有没有这个可能性。照理说吧,我这一片乡民平时比较听话, 安份守纪,一向比较好管,这回的事想来也不知是哪个蠢男女求仙拜神、治病救命 之心急切了些,相信了什么人的鬼话,闹出这么挡子事来。会不会是外乡人装作驼 背、瞎子故弄玄虚,假称有一块神石,上面刻有什么字,说得活灵活现,实际上只 不过假造了一幅黄绢哄人。否则,我这样认真追查,怎能查不到半点真凭实据,找 不到半点蛛丝马迹,这样子也太玄了些吧。” 李明没有明白伍仲究竟想说什么。伯祥却看出伍仲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 能一个劲地把事情往外乡人身上推,拼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想,自己一时 也救不了他,只能安慰他几句算了。 “哈哈,”伯祥故作轻松,打着哈哈说:“伍兄这二年果然做官做出水平来了, 分析得有点道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先不忙着急,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有什么人跟你们过不去,想要嫁祸于人没有?反正,多设想几种可能性没坏处。” 伍仲心知肚明,伯祥不过是空口说白话而已,连连苦笑了几声。 突然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没命似地狂奔而来,嘴里还喊叫着:“爹,神石, 爹,神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