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说逃跑也未尝不可。八百年前,我们吴国的开山鼻祖,泰伯和仲雍兄弟俩, 不也可能是在权力之争中失败后,逃到这里来的吗?” “我爷爷说,他们风格高尚,顾全大局,完全是主动让贤的。” “妹妹,你确实是一个心地善良,襟怀坦白的好姑娘。但万事多想几个为什么, 将来不至于老是吃亏啊。你再想一想,主动让贤,用得着带着一千户亲近之人,远 离生活惯了的部族发祥之地,到几千里外阴湿燥热的南方蛮荒之地来吗?这正可表 明,他们在害怕什么人,害怕什么事。而且民间本来就有另一种传说,说是泰伯和 仲雍逃到江东,周太王,也就是他们的父亲,派来一队追兵也追到了江东。泰伯等 人被迫断发文身,装作当地土著人模样,才躲过了追兵。追兵分辨不清,找不到逃 亡者,才灰溜溜地回岐山周原复命去了。” “姐姐快人快语,有什么说什么,小妹佩服。不过,总不该说我们老祖宗的坏 话。” “我的话是尖酸刻薄了一点,但分析一件事,从正反两个方面去思考是会有好 处的。当然作为我们的老祖宗,不管他们是主动让贤也好,被迫逃亡也好,反正泰 伯和仲雍或是他们的后人来到震泽平原,把西北黄土高原和大河流域的文明和江东 土著文明融合在一起,开创了吴越文明,震泽文明,这才是他们的最伟大功绩。我 周家举族南迁,就是想学学祖先的这个壮举,决心把吴越文明继续向南推进到闽蛮 地方去,在那里重复老祖宗的事业,再建一个,甚至三、四个新吴国、新越国。这 样做不同样是恢复吴国吗?不同样是遵循祖宗的优秀品德和优良传统吗?” “姐姐此话,我听起来觉得挺新鲜。也亏得你们不怕艰险,背井离乡。听人说 那里野兽毒虫经常出没,当地土人也不友好,危险得很呢。” “跟当年老祖宗泰伯、仲雍遇到的危险比,也许算不了什么,我们正在想办法 去克服。我的爷爷和爹爹都还健全,之所以让我回吴中来了却过去老祖宗传下来的 一件大事,是因为他俩都是优秀的建筑师,整天忙于建造适合闽地居住环境的巨大 的围寨。我们几十家人住在一起,房连房,屋连屋。里面看是个大庭院,外面看是 一个村寨。这样既可以抵御野兽和敌人侵扰,也方便各家彼此相互照应。爷爷造的 是圆寨,爹爹造的是方寨,他俩要比一比几十年后哪一种寨院最牢最好。我们吴地 家乡建造吊脚楼、楼船和高塔的技术,在闽蛮之地开了花结了果,而且还有大的发 展。当地土人也来学造楼的技术,我们还教他们的小孩读书认字,现在他们对我们 要友好得多了。一个新吴国不是正在形成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呢,我想即使夫差 老大王看到了,也要说好吧。据传说,他临终之前不是还说过‘民贵君轻’的话吗? 我们七个祖先为什么不记得这句话了呢?整天只热衷于走上层,搞与老百姓关系不 大的宫廷政变,哪里有半点‘民贵君轻’的味道呢?” 听到周玉这一番话,虞姝一时还想不出话去反驳。心想人各有志,勉强不得, 能派人来见上一面也算还没有忘本。不过,心中还是充满惆怅,就悠悠地说:“姐 姐,如此说来,从此以后你再也不会回吴中来了?” “不,我还会经常回来采买南方暂时还不能制作的物品,像丝绸、陶器,特别 是瓷器,还有铜器、铁器。另外,你放心,吴中各地有我们的老朋友,有商人,有 走方卜医,这儿有什么大事我们都很快会知道。就说这一次大哥假借神石传递召集 令,我们在第六天就知道了。万一今后你们遇到大难处,只要我们听到消息,自然 会设法出手相助,不会坐视不管的。” 北斗七星已指向西方,一颗启明星从东边地平线上探出头来,大概有心与月儿 比一比谁更亮。二人站起身来,周玉握住虞姝的手,把一块用丝绢包裹着的残玉放 在虞姝手中,直视着虞姝的眼睛说:“不要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把它托付于你,而不 是交给大哥。是直觉告诉我,残玉在你的手中或许会有点用处。我对你说的这些话, 你可以如实告诉大哥。26年间,他父子二人作为代王大哥,毫无作为,令人费解。 我想他不会责怪你的。我这就回闽越新的故乡去了。妹妹保重,后会有期。” 黑影一闪,已不见了周玉的身影。 虞姝无论如何也难以理解,这一天一夜,怎么偏偏是她,会遇到这一连串不可 思议的事情。 她下意识地在怀中摸索那两块残玉,薄薄的残玉变得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