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这一下把顾大婶气得直想破口大骂,转眼一想又觉不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 头,生生地把那口恶气压在肚皮里,没有爆发。但见虞姝在一旁泪流满面,顾大婶 疼在心里,不由得也流下两行同情的泪水。顾大婶从来做事总是不达目的决不败手, 她一咬牙,对虞姝说:“大妹子,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讲究不了许多啦。爷爷刚 捉进去,免不了要吃不少苦头。既然这儿是借的李家的空闲房屋,我想别人不行, 房主李老爷的面子他们总不会不给吧?走,我们就去李府找李老爷,看他肯不肯帮 咱们的忙。” “我跟李老爷从未见过面,人家凭什么要管我家的事。” “你跟李家公子不是有一面之交吗?他还求我说媒想娶你呢。我们有难求他帮 帮忙,他不会拒绝吧。” “那我就更不好去求他家帮忙了,爷爷拒绝了这门亲事。我也很不愿意见那李 公子。” “不妨事,有我呢。我大姐从小把他奶大,我的面子总不会不给吧?何况,他 几次三番求我给他说媒,我有事求他,他不见得一点面子都不给吧?” 虞姝知道顾大婶也没有把握,想出些理由,不过是给自己壮胆而已。对于虞姝 来说,就是李家肯给面子,她也很不愿意低声下气去求李家帮忙。但是,不找李家 帮忙,又能找谁呢?爷爷早晨到现在恐怕还滴水未进,更何况自己从夫椒山回来了, 也应该给爷爷报一个平安,免得爷爷挂念着代王大哥和众弟兄。虞姝思前想后觉得 找李家试试不失为眼前唯一的办法,就顺从地跟着顾大婶回到白水荡边李府大殿来。 “杨大爷,”进便门顾大婶就急着问老家丁:“你家老爷在家么,看来这件事 非麻烦你家老爷不可了。” “怎么?不让你们进去,是吧?”杨大爷说:“怪我少给你说一句,官府的人 交待过,不让外人与犯人接触,你们是无法进去的。” “所以我才要找你家大老爷帮忙嘛。” “不巧哩,大老爷一早就跟吴中县陆大人一起,骑快马赶往姑苏去了。此刻, 太阳才照到头顶心,还不会回转呢。” “啊呀,这可如何是好?”顾大婶真的着了急,自言自语地说:“老太爷和二 爷、三爷不知道还管不管事,我跟他们也不熟悉。” “要不你去大太太那儿问问,看太太能不能帮上忙?”杨大爷说。 “虞姝大妹子,没有别的办法,我看也只能找大太太去试试了。只是这会儿大 太太怕正在吃午饭吧?” “吃午饭还早呢。太太们趁上午天气凉爽,睡得很晚才起床,这会儿才用过早 点呢。” “那我们就到大太太院里去,杨大爷,谢谢你老啦。” “谢什么。一辈子尽干些没出息的事,老了,我也想行行好事,多少积点德, 死了也好早点超生。”杨大爷爷感慨地说。 虞姝想起那夜周玉在战鼓墩曾讲过26年前发生在这个府第的决战,猜想这个杨 大爷说不定也是参加围歼爷爷虞义等七人的打手之一。 虞姝虽然是第一次踏进李府,但也曾听人说过,无锡城里有一座漂亮的宫殿, 声名远播中原各国,人称江东第一府第。今天驾着小船几乎绕场一周,而今又穿过 大殿进到府中,所见到的一切果然名不虚传。这几天非同寻常的经历,更让虞姝进 一步知道,这座雄伟壮丽的宫殿是周玉大姐的爷爷带领着匠人们建造的。当年,自 己的爷爷虞义也曾用一个化名掩护着,在这座春申宫中担任护院头目,在此生活过 好几年,直到在李园的兵士围攻中杀出重围,流亡到卞山。 紧随着顾大婶,虞姝沿着四通八达的碎石小路,走过一个个高大的殿堂、花草 茂密的花坛,和可以避雨的游廊。虽然,这些木结构的高大建筑已经略显陈旧,它 们的气势却仍然可以压倒全无锡城所有的房屋。但是,所到之处人去楼空,门窗紧 闭,缺少生气;不少地方杂草丛生,树木荒于修剪,树叶遮天蔽日,败枝枯叶随处 可见;整个府第虽在花园之中,却显得异常阴冷潮湿。宫殿的气派掩盖不住李家家 道的中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