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狸猫换太子 弃婴成青天 正在这时,李妃生下了太子,因一时出血过多晕了过去,尤氏趁机将盒子中剥了皮 的狸猫和太子进行了调换……刚把孩子从篓子里抱出来,忽然看见草丛里绿光一闪,原 来是只猛虎的眼睛发出的冷光…… 后周大将赵匡胤原本是上界霹雳大仙下凡,英雄勇猛,智慧过人,是一位真命天子。 他在陈桥驿发动兵变,废了周氏,推立自己为皇帝,国号大宋。从此以后,江山统一, 天下太平。后来人们都称他为宋太祖。太祖在位十七年,后传位给太宗,太宗又传位给 真宗。真宗皇帝在位期间,四海升平,人民安居乐业。 在一天的早朝上,真宗皇帝坐在紫宸殿里,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大臣们磕过头以 后,殿头官喊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话音刚落,西台御史兼钦天监文彦博走出 来奏道:“微臣在夜间观察天空星象,看见天狗星变了位置,恐怕是太子有危险啊!” 真宗听完以后哈哈大笑,笑完以后说:“朕现在并没有太子,有什么危险呢?你先退下 去吧。”殿头官宣布散朝。文武官员都回府去了。 真宗皇帝回到官里,闷闷不乐,心中暗想:“自从皇后去世以后,皇后的位子现在 还空着,幸亏李妃和刘妃现在都已有身孕,难道星象要在她们俩人身上应验吗?”正在 这时,李妃和刘妃来了,她俩人跪下说:“今天是中秋佳节,妾妃已在御花园中准备了 酒席,特来请万岁共同赏月、饮酒。”真宗听完以后,十分高兴,马上同两位妃子来到 御花园。皇上坐下以后,两位妃子两边陪着,吩咐摆酒上来。说完以后,鼓乐一齐奏响, 宫女翩翩起舞。到了晚上,明月高高地挂在天空,照得满园如同白昼一般。两位妃子都 争着讨皇上的欢心,轮番向皇上敬酒,一时间,情话绵绵,非常具有欢快愉悦的情调。 当皇上喝到半醉的时候,便把今天朝上文彦博所奏的告诉了两位妃子,并且说道:“朕 虽没有太子,但两位爱妃现在都已经怀孕,只是不知谁先生谁后生,是生男还是生女。 既然上天有征兆,朕赐你二人玉玺龙袱各一个,用来镇压天狗星;另外朕再赐你二人金 丸一对,里面有一颗九曲珠子,是一件无价之宝,将妃子等姓名、宫名刻在上面,随身 佩带。”两位妃子听完以后,慌忙跪下谢皇上龙恩。皇上将金丸取出,命太监陈林马上 去刻字。时间不长,陈林捧着金丸来到皇上跟前,请皇上察看。真宗接过来,见金丸上 面一个刻着“玉宸宫李妃”,一个刻着“金华宫刘妃”,字迹清秀精巧,心里十分高兴, 马上赏给了她们。二位妃子跪下接过以后带在身上,又每人向皇上敬酒三杯,皇上并不 推辞,一连气都喝了下去,不知不觉中便已经大醉,哈哈大笑说:“两位爱妃哪个为朕 生个太子,朕就立哪个为正宫皇后。”两位妃子又磕头谢恩。不久,二位妃子见皇上已 经醉了,便一左一右搀扶皇上回到寝宫。皇上躺在龙榻上,喝了几杯醒酒汤,稍微感到 有些清醒。当他再看到服侍在榻边的李妃和刘妃时,马上被惊呆了,他从来没有感觉到 这两妃子有如此的美丽,一个有沉鱼落雁之容,另一个有闭月羞花之貌。他的一双眼睛 死死地盯在二位妃子的脸上,二位妃子自然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这时皇帝心里想啥她 们是了如指掌,不知不觉地脸上呈现出一片鲜红。真宗看到二妃娇羞的样子,更加喜爱, 所以马上传旨:“联要与两位爱妃共同沐浴,共同入寝。”二位妃子听后万分高兴,赶 紧谢恩。 真宗与二位妃子在浴盆中尽情地戏耍、调笑,他搂着两个赤条条的人间尤物,看着 她俩洁白如玉的胴体,禁不住淫心大起。他立刻拉起二位妃子,擦拭干净以后,迫不及 待地躺在龙塌上,二位妃子分别横陈在他的两侧。真宗看到两位妃子玲珑的曲线,白皙 的肌肤,饮饥的眼神,只觉得气血翻腾,浑身血脉贲张,呼吸急促,丹田内欲火熊熊, 他再也按捺不住,猛一翻身便将两个宠妃同时压在身下……没有多长时间,真宗便疲倦 地从二位妃子的身上爬下,搂着二位妃子昏然睡去。 第二天,真宗皇帝离开寝宫上朝,二位妃子也各自回宫。刘妃回到金华宫之后,想 起皇上昨晚说的话,嫉妒之心便油然产生,她害怕李妃生了太子立为正宫。于是她召来 心腹太监郭槐,暗暗定下毒计,准备找机会谋害李妃。 郭槐自从和刘妃商定毒计以后,随时都派心腹去玉袁宫打探消息。并且暗中买通了 守喜婆尤氏,订下了具体的实施方案。郭槐当然给了尤氏许多好处,并答应将来事成之 后,保证她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 光阴似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阳春三月,皇上到玉宸宫来看李妃,君妃二人闲谈了 一阵,皇上忽然想起明天是南清宫八贤王的寿辰,所以马上派陈林到御花园准备果品, 明天向八王千岁祝寿。陈林接旨去了以后,李妃突然感觉到小腹内疼痛难忍,皇上知道 是要分娩了,马上回到宫中,紧急召见刘妃,吩咐她带着守喜婆前来接生。刘妃知道时 机成熟,立刻吩咐郭槐带领尤氏到玉宸宫,尤氏早已准备好了,等郭槐一到,二人捧着 一个木制的大盒,一齐向玉宸宫走来。 二人来到王宸宫,别人以为盒内是吃的东西,所以也就没有在意。正在这时,李妃 生下了太子,因一时出血过多晕了过去,尤氏趁机将盒子中剥了皮的狸猫和太子进行了 调换,把太子用龙袱包好,放在盒子里,抱到了金华宫。刘妃吩咐心腹宫女寇珠,把太 子抱到销金亭勒死,扔到金水桥下。寇珠虽然是刘妃的心腹,但她为人正直,胸中怀有 忠义,对刘妃的吩咐虽然心里不愿意,又不敢不答应。她抱着太子来到销金亭上,见太 子有龙袱包裹,安然无恙,心中十分庆幸。她把太子抱在怀里,心中暗想:“皇上半辈 子都没有儿子。好不容易李妃生了个太子,偏偏又碰上奸妃设计陷害,我如果将太子杀 死,我还算人吗?”正在这时,看见亭子那边来了一个人,寇珠仔细一看,当时满心欢 喜,心中暗暗地念佛说:“好了,这个人来了,太子有救了。”原来这个人正是以忠义 著称于皇宫内院的太监陈林。陈林因为奉皇上旨意到御花园置办果品,所以手捧着金丝 砌的龙妆盒迎面走来。陈林一看见寇珠抱着一个孩子,便问她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寇珠 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陈林。陈林听了以后,大吃一惊。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就立刻 将小太子放在装果品的盒中,并同时跪下向天空磕了几个响头,希望老天爷能够保佑太 子平安。完事后,寇珠直接回宫去了。 陈林双手捧着妆盒,一直向禁门走来。刚到禁门,只见太监郭槐从对面走来,陈林 一看到他,心中就咚咚地跳个不停。只听郭槐对他说:“陈林,刘娘娘叫你去见她。” 陈林没有办法只得跟着他进了金华宫。见到刘娘娘,陈林慌忙跪下,把妆盒放在一旁, 口里说道:“不知娘娘千岁把奴才叫来有什么事情?”刘妃一句话也不说,慢慢地喝着 茶,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对陈林说:“你拿着这个盒子要到哪儿去呀?”陈林十分 镇静地回答道:“奉皇上的旨意到御花园摘些果品,明天与南清宫八贤王祝寿。”刘妃 又问陈林:“盒子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吗?”陈林马上说:“没有别的东西,如果娘娘不 相信奴才说的,就打开皇封看一看吧。”刘娘娘仔细一看,盒子上面果然帖着皇封,心 里暗想:“既然有皇封封着,谁敢打开看呀!”刘妃闭着眼睛思量了一下说:“既然是 这样,你走吧!”陈林听到这句话,立刻站了起来,双手捧起了盒子,正转身要走,忽 然又听到刘妃说:“回来。”陈林只得又把身子转了回来,刘妃又把陈林全身上下仔细 地看了一遍,看陈林一点也没有慌张的样子,这才缓缓地说:“你下去罢。”陈林走出 金华宫,这心才跳得厉害了。 陈林出了禁门,一直向南清宫走去,到了宫里。因为陈林是皇上派的钦差,所以八 贤王把他迎接到里面,让他坐下,陈林哪里还有心思坐呀,只看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放声大哭。八贤王一看,马上问道:“陈林,你这是为什么?有话站起来说嘛!”陈林 看了两边仆人一眼,八贤王马上就明白了,挥了挥手,两边的仆人们便都退了下去。陈 林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八王千岁详细地说了一遍。八贤王听了以后,急忙打开盒子, 见有龙袱包着,就知道这个孩子是太子了。正在这个时候,小太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好像在向八王诉苦一样。八贤王急忙把太子抱到里屋,和狄娘娘说了这件事情。他们三 人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把太子暂时放在南清宫抚养,等以后有了机会再处理这事。 陈林告别了八贤王,回到皇宫向皇上复命去了。这个时候,刘妃便把李妃生了个妖 精的事告诉了皇上。真宗听了以后,十分恼火,立刻把李妃打入冷宫,封刘妃为玉宸宫 贵妃。可怜的李妃受到了这样的冤屈,整天在宫里痛哭。多亏了冷宫总管秦风,他为人 忠诚,平常就与郭槐不合,知道这里肯定有别的事情,但是他也无能为力,只能经常安 慰一下李妃,并让小太监余忠好好地侍候她。这个小太监余忠有一个十分特别的地方, 他长得和李妃十分像,他俩人就好像一对双胞胎。而且余忠平时为人十分豪爽,为别人 的事情愿两肋插刀,因为这样,秦风对他十分疼爱,二人如同父子一般。余忠看到李妃 受这样的苦,恨不得能把她换出来,自己去冷宫受苦。可惜的是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尽 心尽力地去服侍她。 刘妃的毒计成功以后,满心欢喜,消除了心里的忧虑,重赏了郭槐和尤氏,并叫尤 氏为自己接生。过了不久,她也生下了一位太子,真宗皇帝十分高兴,立刻把刘妃封为 正宫皇后。过了六年,刘后所生的太子,得了一场大病,因抢救不及时而夭折。皇上十 分悲痛,自己叹惜道:“朕前半辈子都没有儿子,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偏偏又半路夭折 了,这怎么能叫我不心疼呢!”因为太伤心了,竟然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上朝。这天,八 贤王进宫来看望皇上,他们二人坐在一起闲谈。皇上问八贤王说:“你有几个儿子啊? 都多大年纪了?”八贤王都回答了。并说第三个儿子恰好与刘皇后生的太子同岁。皇上 听了以后,十分高兴,立刻请八贤王把三儿子找来。来到以后,皇上一看,万分高兴, 不仅相貌长得清秀,而且行为举止和自己十分一样,一高兴,病就好了不少,传旨把八 贤王的三儿子封为东宫太子,并让陈林带太子到东宫去看望刘皇后,然后再让太子到其 他各宫去看一看。陈林领了皇上的旨意,带着太子,先来到昭阳正院看望刘皇后,并对 刘皇后说:“皇上把八王千岁的三儿子封为东宫太子。吩咐奴才带他来看望皇后。”太 子给刘皇后磕完头后就站到了刘皇后的身边。刘后看太子长得和皇上十分相似,心里暗 暗纳闷。陈林又说:“皇上还让奴才带太子到其它各宫看望一下。”刘皇后说:“既然 这样,就快去吧,看完以后,还回到我这儿来,我还有话要说呢。”陈林和太子答应了 以后便到各宫去了。 当他们二人经过冷宫的时候,陈林对太子说:“这里是冷宫,李娘娘因为生了个妖 精,皇上便把她贬到了这个宫里。唉,要说这位李娘娘啊,她才是一个真正贤慧的人 呢。”太子听完以后,对李娘娘生了个妖精这件事,心里就不太相信,所以打算进去看 一看。此时冷宫总管秦风正好走了出来。这个秦风平时在宫中与陈林的关系最好,陈林 早就把换太子的事告诉了秦风,秦风知道后十分激动。这时陈林对秦风说:“这位就是 南清宫八王千岁的三儿子,现在被万岁封为东宫太子,来到这里要看望李娘娘。”秦风 听了以后,赶紧跪下给太子磕了头,然后一溜小跑进宫告诉李娘娘去了。没有多大功夫, 秦风跑出来说:“娘娘请太子进宫。”陈林、秦风便一同陪着太子来见李娘娘,李娘娘 看着太子,也想到了自己所生的连一面都没见的孩子,忽然捂着脸大哭起来,哭声十分 凄惨,太子也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陈林一看,心里着急了,生怕出了事,急急忙忙 领着太子从冷宫出来了。到了宫外,陈林赶紧为太子擦掉脸上的泪痕,然后二人又回到 了正官刘皇后的住处。 刘皇后这个时候正坐在宫内细想太子之事,忽见太子走了进来,眼睛红红的,就仔 细追问是什么原因。太子不敢向刘皇后隐瞒,他说:“刚才我和陈林从冷宫经过,看见 李娘娘十分悲惨,我心中十分难受,孩儿还请求母后在合适时向父王求求情,请父王宽 恕了李娘娘,这样也免去了孩儿的难过。”说完后,太子就给刘皇后跪下了。刘皇后听 完大吃一惊,假意地走到太子跟前,双手把他搀起,并且夸赞地说:“你真是一个仁德 的殿下!你就放心吧,我一有机会就会向皇上说的。”当天,太子被刘皇后留下来吃晚 饭。饭后又随着陈林回东宫去了。 太子走了以后,刘皇后心里始终想着这事。她心里暗暗地想:“刚才太子进宫时, 猛地一看,他长得又很像李妃,为什么自从见了李妃以后,马上就到哀家这里求情呢? 这件事十分可疑。难道六年前寇珠并没有将那个孩子勒死,也没有扔到金水桥下?”她 马上又想:“记得六年前叫寇珠去办这件事的那天,陈林手捧妆盒从御花园而来,难道 寇珠竟敢自作主张把太子交给陈林带出去了?哼,要想查明白这事,必须得用大刑拷问 寇珠这个小贱人。”她想到这儿,立刻叫人把寇珠召来,先给寇珠掌嘴,一顿巴掌过后, 寇珠漂亮的脸蛋被打得肿起了老高,嘴角和下巴流满了鲜血,但寇珠什么也没有说。接 着刘皇后又吩咐把寇珠衣服扒下,三下五除二,便把她扒了个精光,摁在地上,雨点般 的棍子打在她的背上、腰上、臀上、腿上。从皇宫内院中传出了一声声的惨叫。寇珠昏 过去了,刘后叫人用水浇醒,继续毒打拷问,得到的话和寇珠在六年前对她说的一模一 样。刘皇后又把陈林叫来当面对证,也和当初说得一字不差。她看问不出什么名堂来, 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忽然,她想出了一个更狠毒的主意:“我为什么不以毒攻毒呢? 叫陈林来打,他俩人一起做的事情,现在让寇珠一个人来受苦,她哪有不说的道理呢?” 想到这儿,刘皇后便命令陈林打寇珠,陈林被逼得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只得举起手中的 棍子,闭上了眼睛,向寇珠身上打去,刚打了一下,寇珠便微弱地喊了一声:“慢。” 刘后听到后,得意地一笑,她以为寇珠马上要招了。她哪里知道,寇珠看出了陈林的难 处,心中想:“与其两个都活不成,不如我先死,陈林可能还会活下来。”想到这些她 才喊了一声。只见寇珠在地上挣扎着翻了个身,看了陈林一眼,然后两眼一闭,一股鲜 血从口中喷射而出,溅了刘皇后一身,便身子一歪,死了。原来她是咬舌自尽的。正在 这时,皇上圣旨来宣召陈林,刘皇后怕因这件事耽误了陈林的时间,露了马脚,只好打 发陈林走了。刘皇后因无故打死了宫人寇珠,害怕皇上知道,所以也就不敢再追究这件 事了。她吩咐人将寇珠尸体悄悄地抬出去,埋在玉宸宫后面。 刘皇后得不到事情的真相,十分恼火,于是就更加记恨李娘娘,心里总也容不下她。 一天,她又与郭槐秘密地商量,暗中调查李妃的行动,必须找时机把她害死才能罢休。 也是李妃该有大难。李妃自从那天见了太子以后,整天的在宫中哭泣。秦风看到李妃的 身体一天天的消瘦下去,心里十分着急,劝说了好几回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最后他实 在急得没有办法,一咬牙,心一横,就暗地里把太子的事告诉了李妃。李妃听了秦风的 话以后,兴奋得不得了,吃得也多了,哭声也变少了,甚至有时可以看到她的笑容。从 那天开始,李娘娘就天天夜里烧香,祈求老天爷保佑太子平安无事。她哪里知道,这件 事没过几天就让监视她的郭槐知道了,郭槐心中想道:“哼,李妃,这回你死定了!” 拿定主意以后,他就暗地里跑到皇宫内院向皇上报告。他说:“万岁,李娘娘自从被贬 到冷宫,心里一直记恨着您,每天深夜都烧香诅咒您。盼望着您早一天死去,这种大逆 不道的行为实在难已饶恕,希望万岁早一天除掉她。”真宗皇帝听了以后万分恼怒,立 刻降旨,给李妃白绫七尺,让她自己上吊。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冷宫的人打听到,总管秦风知道以后,吓得六神无主,目瞪口呆。 他赶紧把这事告诉了李娘娘,李娘娘知道以后,当时就昏了过去。秦风这时一点主意也 没有了,正在这个时候,太监余忠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对秦风说:“总管,这件事千 万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一会儿皇上的圣旨一到,李娘娘就没救了。现在赶紧把娘娘的衣 服脱下来,让奴才我穿上,我愿意代替娘娘去死。”这时李娘娘也苏醒了过来,她一听 到这些话,就号陶大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秦风、余忠看到这种情况,不等李娘娘 再说什么,就把她的衣服脱了下来,余忠自己摘下花帽,扯掉了头上的网巾,把头发散 开,在脑后挽了一个绺儿,又马上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放在一边。秦风看到他这样的 忠心耿耿,既心疼、又羡慕,只好把牙一咬,在一边催促李娘娘更衣。李娘娘眼里含着 泪水,哽咽地对余忠说:“你的救命之恩我永远也忘不了。”说完就给余忠跪下了。秦 风、余忠一看,当时也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主仆三人放声痛哭。这时李娘娘又一次 昏了过去,秦风一看,不能再榥嗦了,急忙把李娘娘背到了下人住的房子里,装作是太 监余忠病了。这边余忠也急忙把李娘娘衣服穿好,略用了一点脂粉,便端坐在宫里。时 间不长,钦差带着圣旨来到了冷宫,余忠跪下接了圣旨,然后双手捧着白绫向里间走去, 钦差要派孟彩嫔到里间去监视着。这时,秦风假装慌忙地走了出来,把钦差请到了偏殿 歇着。他对钦差说:“等一会儿,娘娘死了以后,再进去察看也不迟呀!”说完,招呼 下人们给钦差沏茶,他就坐在旁边和钦差说话。孟彩嫔,是一个年轻的宫女,她哪里敢 细看李娘娘的死情,另外她心里还念念不忘李娘娘平时对她的恩情,这样一个贤德的娘 娘,遭到这种悲惨的下场,她心里也深深地感到难过,哪里会想到是别人替李娘娘死呢。 大约过了有一杯茶的时间,有一个下人来报告说:“李娘娘已经归天了,请贵人到里面 去检验。”孟彩嫔听了,早已经流下了眼泪,根本不忍心到跟前细看,于是她说:“好 了,我现在就向皇上复命去了。”说完就和钦差大人匆匆忙忙地走了,总管秦风一直把 他们送到宫门口,看着他们走远了,这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他心中暗想:“这要不 是余忠和娘娘长得相似,这件事怎么能瞒过去呢?”想到这儿,他急忙来到里间,看见 余忠直挺挺悬在房梁上,赶紧吩咐下人把余忠放了下来,等下人们都离开了以后,他抱 住余忠的尸体大哭了一场,然后按宫廷的礼节把余忠埋葬了。 这件事过了以后,秦风为了彻底让李娘娘逃出虎口,就向大内总管郭槐禀告说: “太监余忠卧病不能起来,啥事也不能干了。”郭槐本来就和秦风合不来,现在听说余 忠病了,心中暗说:“这次又去了你秦风的心腹之人。”所以他不让余忠在皇宫大内养 病,吩咐道:“立刻把余忠赶出皇宫。”秦风听到以后,心里十分高兴,他吩咐干人把 假余忠抬了出去,到了宫外,他又派心腹把李娘娘送到陈州老家去了。就这样,秦风总 算去了自己的一块心病,报答了李娘娘对自己的恩情。 自从李娘娘被送出宫以后,秦风在宫中就没有几个可以真心交谈的人了。显得更加 冷清、寂寞,而且经常想起可怜又可敬的余忠,又时刻惦念着回到陈州的李娘娘,怕他 在家中受到委屈。这天晚下,秦风正坐在宫里伤心哭泣,听见外面大声喊到:“着火啦, 着人啦。”秦风跑到外面一看,冷宫四面都着了大火,火苗子窜了好几丈高,照红了半 边天。秦风就想到这是刘皇后和郭槐的毒计,他们是要斩草除根,另外还要借这个机会 来报复我。心里想:“我即使能够活命,也难免去失火的大罪,不如让火烧死,也省得 见到这帮狗贼心不清净”想到这儿,他绝望地喊了一声:“苍天啊,你睁睁眼睛吧。” 喊完以后就一纵身跳进了火堆里,一会儿就被烧成了灰烬。 这天晚上的大火,果然是郭槐指使人放的。从那以后,刘皇后和郭愧也就真正地放 了心,认为再也没有什么可伯的了,就是太子,也绝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别人也不敢 泄漏。从此,皇宫里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地沉静下去。 江南庐州府合肥县有一个包家村,村里有一个包员外,名叫包怀。他有地千亩,骡 马千匹,是远近闻名的豪门大户。但他为人相当好,经常周济穷人,并且从不做那些违 法乱纪的事情,因此大家都称为“包善人”,又叫“包百万”。包怀的妻子周氏,与丈 夫差不多岁数都是四十多的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包山,娶了个媳妇王氏,他们有一 个儿子,还没有满月。二儿子包海,媳妇李氏。包山为人忠厚、老实,他媳妇王氏也是 个好人,而包海却为人阴险狠毒,他媳妇李氏,也是一个心术不正的泼妇。多亏包员外 治家有法,家规严厉,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又心地善良,为人忠厚,一般事情也不和包海、 李氏计较,所以一家人还算和睦,每天都欢欢喜喜。父子兄弟以务农为业,虽然不是书 香门第,却也称得上是勤俭人家。包员外的妻子周氏,虽然四十多岁,近日忽然怀了孕, 这事让包员外整天闷闷不乐。别人都说老来得子是好事,那么这位包员外为什么不高兴 呢?原因是包员外俩口子都是快五十的人了,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并巳都娶了媳妇,有 了孩子,可现在周氏又要生孩子,让外面人知道了不是太好听的。另外,周氏这么大的 年纪,又要生养,对身体是非常不好的,更何况有了孩子以后,老两口得更加操劳,所 以每天都显得十分忧愁,总也想不通此事。 这一天,包员外正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想这件事情,忽然觉得两眼睛不住地打架, 于是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梦里看见从半空中飘来一朵祥云,香气缭绕。突然一道红光 闪过,从他眼前落下一个怪物来,这个怪物头上长着两支犄角,脸色铁青,头发像火一 样的红,巨齿撩牙,左手拿着一锭银子,右手拿着一支笔,蹦蹦跳跳地走到包员外面前。 员外吓得大喊一声,醒来一看原来是一个恶梦,心突突地乱跳。这时,一个丫环掀开门 帘走了进来,向包员外说到:“员外,大喜了!刚才夫人又给您生了一位公子。”包员 外听完以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把他吓得惊慌失措。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咳嗽了一 声说道:“完了,完了。我这是哪辈子没积阴德,生了这个妖精儿子。”他急急忙忙地 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走一步咳嗽一声,来到后院看望周氏。幸亏周夫人没有什么事,他 只大致地问了几句话,连孩子也没敢看一眼就转身回到书房去了。包家是有钱人家,所 以对周夫人和孩子的侍候都十分精细,所需要的吃、穿样样都有。 包海的媳妇李氏从后院忙了一阵后回到自己的房里,看见包海正坐在椅子上发呆, 就说:“本来是‘二一添作五’的财产,现在有了这个小畜牲,一下子就变成‘三一三 十一’了。你这个呆子倒是想个主意呀!”包海木讷地说:“我不是也正在为这件事发 愁吗?刚才老爷子把我叫到书房里,跟我说他梦见一个青脸红发的妖精,从天上掉了下 来,把老爷子给吓醒了,谁知道正好这个时候老妈她就生了这个孽障。要让我看呀,这 个孩子肯定是咱们东边地里的西瓜成了精了。”这个泼妇听到这些,便撺掇包海说: “唉呀,这还了得?如果把他留在家里,肯定是个祸害。书上说,妖精进门以后,家败 人亡的事可多啦。我看不如现在趁早告诉老爷子,把他扔了算了,既省得担心,这家产 也就不用‘三一三十一’了,这一举两得的事,你还不去办?如果你办不好啊,哼哼, 从今以后就别想再碰我身子。”包海听了这泼妇的一顿开导,当时高兴得从椅子上跳了 起来,一把把李氏抱住,在李氏的脸上就是一阵猛啃,一边啃一边说:“还是娘子你聪 明,好,我现在就去找老爷子。”然后,他放开李氏,狠狠地捏了一下李氏的屁股,李 氏笑骂了一句,催促他说:“你快去吧,如果办成了,老娘我一定叫你今晚快活。”包 海向李氏做了个鬼脸就急忙到书房去了。包海一见到父亲,就从头至尾地把话说了一遍, 但没有提家产的事。这包员外正在为这事烦恼,一听包海说完,正好中了他的念头,连 声说好。他对包海说:“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要干净一点儿。将来你母亲要问起来, 你就说刚生下来就死了。”包海嘴里答应着走了出来。他来到卧房,正好无人,便匆匆 忙忙地把孩子抱了出来,用茶叶篓子装好,提着来到锦屏山后,看见一处有很高的荒草, 于是他将篓子放下。刚把孩子从篓子里抱出来,忽然他看见草丛里绿光一闪,原来是一 只猛虎的眼睛发出的光,包海一看,当时就吓得尿了一裤裆,连篓子和孩子一块扔在那 儿,转身就往回跑,跑到家中,没顾得向包员外禀告,就气喘吁吁地跑到自房中,一头 栽倒在炕上,一声接一声地说:“唉呀我的妈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那泼妇赶紧 问道:“你吓成这样,是不是真看见了妖精?”包海静静地躺一会儿说:“利害!利 害!”便一五一十地将刚才的事告诉了她,说:“你说吓人不吓人?可惜的是那茶叶篓 子没拿回来。”泼妇笑着说:“你这个守财奴,一个篓子能值几个钱?一份家产都省下 了,这还不值一个篓子吗?你真是大处不算小处算咧!”包海笑嘻嘻地说:“多亏了老 婆你呀,这孩子现在正让老虎啃呢。这回呀,我也得好好地啃啃你。”说完就一把把李 氏拉到炕上,一翻身压了上去,一声声淫笑从屋里传了出去。 他们哪里知道,刚才他俩在屋内说的话,正好被路过的王氏一字不差地听到了,她 急忙回到房里,想起老二这俩口子如此狠毒,这孩子这样的可怜,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正在这时,包山从外边走了进来,看到王氏正在哭,慌忙追问原因。王氏就把事情都告 诉了他。包山听完以后,大骂老二俩口子恶毒。骂完后说:“不要紧,锦屏山离这不过 五六里地,我现在就去看看。”说完转身出房去了。王氏自从丈夫去了以后,心里十分 害怕,既怕猛虎伤了他的丈夫,又怕找不到三弟,心中好像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 包山出门以后,一路小跑来到锦屏山后,果然看见了一片很深的茅草,他就在四周 围仔细寻找。忽然,他看见左侧不远处有一个茶叶篓子横躺在地,他三步两步就窜到了 跟前,一看,哪里有三弟的影子,他当时就急得冒出了汗珠,心里想:“完了,完了, 三弟大概是让老虎给吃了。”他又往前面走了十来步,看见不远处的一片茅草都被压倒, 足足有一尺多厚,他再往草上一看,当时高兴得流下了两行热泪,在厚厚的草上爬着一 个浑身黑漆漆、亮油油、全身赤裸的小孩。包山赶紧跑过去,解开自己的衣服,把这个 孩子揣在怀里,轻身直往家里奔来。王氏正在房里面等得着急,忽然听见门一响,丈夫 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她一下子就扑到了包山的怀里,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口中说道: “可让我好害怕哟!”包山轻轻地拥着她说:“你看,我和三弟这不都平平安安地回来 了吗,这回你放心了吧!”王氏撒娇似的向包山笑了一笑,然后她接过包山怀里的孩子, 她一看,这个孩子长得还是挺英俊的,就是黑了一点儿。让人奇怪的是,经过这么折腾, 这个孩子一声都没有哭,这时他躺在王氏的怀中,还冲着王氏看呢,接着这孩子就用头 在王氏怀中乱拱,好像要吃奶似的。王氏看到这儿,一边招呼丈夫包山到炕上歇息,一 边解开自己的衣襟,将饱满的乳头放在孩子的嘴里,慢慢地喂奶。这时包山在一边对夫 人王氏说:“现在我们虽然已经把三弟救了回来,但是我们的房里突然间有了两个孩子, 如果让别人看见,他们一定会怀疑的。”王氏听了,点了点头说:“你说得不是没有道 理,但我们怎么也不能把三弟再扔掉啊!”说完后小俩口都低着头想办法,过了一会儿, 王氏突然站了起来,坐到包山身边说:“依我看哪,不如把我们自己的儿子暂时先送到 别人家去抚养,我们就单喂养三弟,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吗。”包山听了以后,为妻子 的宽宏大度感动得不知怎么才好,他一下把王氏搂在怀中,一边亲吻一边说:“你真贤 慧,我包山今生能娶到你这个媳妇,下辈子做牛做马我都没有什么怨言!”王氏在他的 脑门上轻轻地点了一点说:“快别耍贫嘴了,你快去办吧。”包山马上站了起来,抱起 自己的儿子偷偷地走出了包家大院,去找别人寄养。事情也很凑巧,在包家村的村东有 一个村民叫张得禄,他媳妇刚刚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可是没有满月就死了,现在他媳妇 正是奶水旺盛的时候,所以包山就抱着儿子来到他家,没有费多大的劲,小两口就都答 应了。包山十分高兴,临走时给小两口留下了五十两银子,回到家后,他媳妇王氏问明 了情况,也很满意。 不知不觉过了六个年头,这时那孩子已经七岁了,称呼哥哥、嫂子为父母,他哥哥, 嫂子给他取了个名,叫黑子。让人十分不能理解的是,这孩子从小到七岁从来没哭过, 也从来没有笑过,整天都哭丧着小脸一句话也不说,别人逗他玩,他也不去理别人。日 子长了,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奇特之处,除了包山夫妇百般呵护外,别人大都不喜 欢他。有一天,员外夫人周氏过生日,没有请外面的人,只是把自己家里的人找来,准 备热闹一下就算了,也不搞什么排场了。家里的男女佣人、儿子、儿媳、孙子都来给周 夫人拜寿。这时,王氏一手牵着包黑子,一手拎了一件礼物就来给婆婆拜寿。王氏给周 夫人磕过头以后,就到旁边坐了下来。这会儿,只见黑子跑到周夫人跟前,双膝跪在地 上,恭恭敬敬地给周夫人磕了三个响头。这下可把周夫人给高兴坏了,她拉起包黑子, 搂在怀中对王氏说:“六年前我生了一个儿子,可不知什么原因刚一下生就死了;要是 他还活着,也与黑子一般大了。”包山的妻子王氏听到这儿。觉得时机已经成熟,这时 两边正好又没有旁人,连忙跪倒在地说:“求婆婆饶恕媳妇的大胆之罪。实话告诉婆婆, 这个包黑子就是婆婆六年前生下的,儿媳妇我恐怕婆婆上了年纪,奶水供应不上,耽误 了孩子的成长,所以自己作主偷偷地把他抱到我的屋中抚养,一直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婆 婆,怕您生气,现在您既然问到了这件事,黑子也已经长大成人,儿媳妇我也就不敢再 隐瞒了。”王氏并没有提起李氏夫妻设计陷害黑子的事。周夫人听到这儿,连忙把王氏 扶了起来说:“照这样说,我儿子六年多来多亏了你的抚养,让我少操了不少的心,你 真是天下第一孝顺的儿媳妇啊!可是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我那小孙孙现在到哪里去 了?”王氏连忙回答说:“这孩子现在正在别人家寄养。”周夫人听后大为高兴,立刻 吩咐人去张得禄家把小孙孙领了回来,并赏了张得禄夫妇二百两银子。包山的儿子被领 回来以后,周夫人叫到跟前,仔仔细细地端样了一回,虽然长得和包黑子有点不一样, 但身材这两个孩子却差不多。周夫人派人去把包员外请了来,大家坐在一起,把这件事 说明白了,这个包员外虽然心里不是十分痛快,但想起自己从前做过的事情,实在是对 不起夫人。现在事情已经闹到了这种地步,他也就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 从那天以后,包黑子又重新认了他的父母,改称包山夫妻俩为哥哥,嫂子。周夫人 是越老越疼孩子,对包黑子是相当珍爱,并给他改名叫包三黑。现在三黑成了员外的三 儿子,又有包山夫妻时刻照料,处处留意着包海两口子,即使包海夫妻俩个有什么歪心 眼,总也不能得到机会,二人也只好打消了再加害包三黑的念头。 转眼的功夫,两年又过去了,包黑子这年九岁。包海两口子越来越看三黑不顺眼, 时时刻刻想要害死他。这一天,包海趁其他人不在跟前,对老员外说:“咱们庄户人家, 总是要以勤劳俭朴为本分,不应当游手好闲,如果将来闲得啥事都懒得做,又大量的挥 霍,那可不行啊!现在三黑已经九岁了,也不小了,应该让他跟咱村里的放牛娃们,或 者是跟咱家老周的儿子长保儿学习放牛、放羊,一来呢可以学点本事,二来呢也不白吃 饭。”员外听了以后仔细地想想,认为包海说得也有道理,所以当天晚上就和周夫人说 了这件事。并说就当咱三黑和他们一起玩耍一样,周夫人也没有多想什么就答应了。第 二天,周夫人又把老周找来,嘱咐他好好地照看包三黑。老周回到家后又对儿子长保说: “从明天开始,你天天和三少爷一起去放牛羊,好好地哄着三少爷玩耍,如果有什么地 方惹着了三少爷,小心回来后我狠狠地打你。”从那天以后,三少爷天天和长保一起出 去放牛羊,有时就在村边,有时在河边,也有时在锦屏山下,最远的地方离他家也不过 是五六里地,再远的地方他们也不去。 一天,包三黑和长保儿赶着牛羊来到锦屏山的鹅头峰下边,看见这块儿有一大片青 草,于是就把牛羊圈在这儿放。村里的放牛娃们都在旁边打闹了起来,只有三黑一个人 或者看着山水,或看找个树荫坐在下面,或者枕着石头睡大觉,无精打采,就好像心里 有什么事似的。到了下午,他正在山谷里面躺着,只见天空乌云密布,不大一会就轰隆 隆地打起了雷,知道马上就要下大雨了,赶紧站了起来,飞快地跑到了山里的一座古庙 里,刚刚跑到大殿里面,就听见轰的一个响雷,紧接着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包公在殿内 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可以坐的地方,只好盘腿坐到了供桌的前面。 包公刚刚坐下,忽然有人在后面把他拦腰抱住,当时就吓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慢 慢地回过头来一看,却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这小女子长得相当漂亮,柳叶眉,杏核眼, 樱桃小嘴,皮肤白嫩,一脸害羞的样子。包公心里暗想:不知道谁家的女子从这里路过, 偏不凑巧碰上了这场大雨,看她这样子好像是让刚才打的那个响雷给吓的。不要说像她 这样柔弱的女子,就是我包三黑听到这个雷声,也觉得相当害怕。想到这里,他赶紧把 自己的衣服脱下展开,给她盖在头上。外边的雷声越来越大,雨越下越急。大约过了有 两刻钟的功夫,雨才渐渐地小下来,雷声也渐渐地止住了。 过了没有多大一会儿,天空中的乌云渐渐地散开,太阳也出来了。三黑抬头一看, 太阳快要落山了,该回家了。这时他再回头一看,刚才那个小女子已经无影无踪了。包 公心里十分纳闷,搔着脑袋从大殿中走出来,找到了长保他们,一块赶着牛羊回家去。 他们刚刚来到村头,三黑就看见侍候他二嫂的丫环秋香手里托着一碟油饼向他走来,到 了跟前对三黑说:“这是二奶奶给三少爷做的点心,请三少爷赶紧趁热吃了吧。”包公 一看,赶忙说:“你回去替我谢谢二嫂子。”说着,他就伸手拿起一个油饼要吃,刚要 往嘴里放,突然觉得手指一麻,那油饼就掉在了地上,包公弯下腰刚要拣起来,从他身 后跑来一只大黄狗,叼起油饼就跑了。长保在旁边看到说:“多可惜的一张油饼啊,却 让这个畜牲给吃了。这只大黄狗是我家的,三少爷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把它追回来。” 包公伸手拦住他说:“你家的狗和我家的狗没有什么区别,它既然叼去了,你就是把它 抢回来,也不能再吃了,咱俩还是赶快把牛羊赶回去要紧。”说着,说着,包公来到了 老周的屋里。长保把牛羊赶到了圈里。过了一会儿,就听长保在院子里喊:“不好了, 不好了,大黄狗死了。”老周听到后,和包公一起从屋里来到院子外面,看见那只大黄 狗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老周看了一会儿说:“这只狗是吃了毒药死的,不知它吃了什 么带毒的东西?”长保这时在旁边说:“刚才二奶奶让秋香给三爷送油饼,三少爷刚一 拿起来就掉在地上。让咱家的大黄狗给叼走了。”老周听了以后,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 回事,包海这两口子平时的为人他是十分清楚的。他把三黑拉到屋里,悄悄地嘱咐他说: “以后二奶奶给你东西吃,你千万别吃,否则中了她的奸计。”包公听了,不但没有相 信,反而把老周责怪一顿,说他有意让他们叔嫂不和,一赌气就离开了老周家回府里去 了。 又过了几天,秋香来请黑子,说二奶奶有件急事。包公就和秋香匆忙来到李氏屋中。 李氏一见三黑来了,立刻笑容满面地说:“三叔啊,昨天秋香到后花园去,忽然听见枯 井中有人说话,嫂子我就和秋香从井口往下一看,一不小心把金簪掉在了井中,我怕老 夫人知道后会责怪,有心让别人下去捞吧,井口又小,下不去,又恐怕外人知道。实在 没有别的办法,才叫秋香来请三叔。不知三叔你肯不肯帮嫂子这个忙啊?”包公说: “这不要紧,等一会儿我下去,给嫂子捞上来就是了。”李氏听到这儿喜出望外,赶忙 招呼秋香拿绳子,同包公一起来到后花园井边。 包公把绳子系在腰间,用手扶着井口,叫李氏和秋香慢慢地往下放绳子。谁知绳子 刚放了一半,就听到李氏喊到:“不好了!拉不住了!”包公觉得绳子突然一松,身子 就如同败絮一样,扑通一声落在了井底,多亏了是口桔井,也没有摔着。包公这时心里 才明白了:“怪不得老周让我对二嫂多加小心哪,原来这个泼妇果真有害死我的念头。 唉,现在掉在了井中,别人又不知道,这回我可怎么出去呢?” 正在他闷闷不乐的时候,忽然看见眼前闪过一道亮光。包公不知是什么东西,暗暗 地想:“难道真的是金簪放的光吗?”向前用手一扑,没有扑着,亮光又往前去。包公 感到有些奇怪,又往前扑。就这样,他越扑越远,可怎么也扑不着。他心里开始焦躁起 来,汗流满面,连连自语:“怪事!怪事!这井里怎么有这么长的路呢?不管怎样,我 一定要追上这个亮光,看一看它究竟是什么东西。”他追赶了大约有一里的路程,忽然 见亮光在前面不动了,包公急忙向前扑去,一把就把它扑住了,拿起来仔细一看,原来 是一面古镜。他想再仔细看看,可是由于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出来了。正在翻转着看 时,忽然看见前面变得明亮起来,他赶忙爬起,把古镜揣在怀中,顺着亮光爬了出来。 等他爬到外面一看,原来是他家场院后墙外面的地沟。他心中暗想:“原来我家花园的 枯井竟与此道是通的。不用管它了,万幸的是我终于从枯井中逃了出来,现在还是先回 家吧。”想到这儿,他便直起身,爬上地沟,回到家中。他自己坐在家中,想起刚刚发 生的事情,气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过了一会儿,他的气稍稍消了一点儿,他就噘着嘴来到大哥包山的屋里。王氏看见 三黑来了,赶忙迎了上去问:“老三,你这是从哪里来呀?有什么事呀,这样没好气,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包公听到王氏这一番话,当时就流下了眼泪,一边哭一边说: “我告诉嫂嫂,并没有别人欺负我。都是因为秋香说二嫂嫂叫我,我就赶忙去见她,谁 知他叫我到枯井里去给她摸金簪……”于是他就把二嫂如何把他骗入枯井之事详细地讲 了一遍。王氏听完之后,气得脸色发白,两手直哆嗦,但又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安慰了 包公一阵,并嘱咐他以后要处处小心。包公连连答应。正说着的时候,包公从怀中把古 镜拿了出来交给了王氏,告诉她这是从枯井中得到的,嘱咐嫂嫂好好保管,千万不要丢 失了。 包公走了以后,王氏一个人独自坐在房中,暗想:“包海夫妇所做的事情,是早就 商量好了的,不要说三弟一个小孩子不能想到,就是我夫妻俩人也难猜测得到啊!将来 一旦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呀!他二人为了家产,竟然不顾手足之情,真是狠毒到 了极点。”她正在想着,包山从外面走了进来,王氏就把刚才的想法和他讲了。包山听 了以后,连连摇头说:“这不可能。肯定是三弟一时淘气,不小心掉到井中去的,他怕 受一责怪,所以才编出这一套谎话来骗你的,不要听他的。从今往后,天天叫他在咱们 这儿就是了,这样也可免去许多闲言碎语。”包山口中虽然这么说,可他的心中却万分 的难过,暗自想道:“包海以前所做的事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能和 他一般计较,只要能过得去也就算了。这件事如果说白了,不仅会伤了我们兄弟的和气, 而且也使俩妯娌之间更加难以相处。”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长叹了一口气,就转 身对王氏说:“我看咱三弟十分聪颖,做事情和别人不同,将来一定会有一个好前程的。 我和二弟都已经耽误了,从小没有上学读书,现在我们为什么不给三弟找个教师来教他 念书识字,倘若他真有那个命,将来弄个一官半职的,一来可以光宗耀祖,二来也可省 得受那些贪官污吏的气,你说这样好不好?”王氏说:“好是好,只是公公那里不好办 哪!”包山说:“这没关系,老爷子那里我去说。” 第二天,包山来到了员外的书房,就把给三黑请教师读书的事和员外讲了,并把道 理也一一地跟员外讲明了。员外听了以后,沉吟了一会儿就说:“我看可以,剩下的事 情就由你去办吧。”包山当时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他马上告别了员外,写了一张告示 贴了出去,当天就有许多人来,包山见他们都不是熟读诗书的人,就把他们都辞掉了。 第二天,他听说有一位宁老先生,人品端正,学问渊博,他立刻亲自请。请来以后,包 山就把包公拉来拜师。师徒二人一见面就十分相投,宁老先生对包公十分喜爱。包山吩 咐仆人包兴做包公的书僮,既可以给先生和包公端茶倒水,也可以从中学得几个字儿。 就这样,包山总算把包公读书的事给解决了。 第二天,宁老先生正式给包公上课,老先生坐在椅子上,包公拿出了《大学》这本 书。只听老先生教道:“大学之道。”包公说:“在明明德。”老先生说:“我说得是 ‘大学之道’。”包公说:“对呀,它的下句不正是‘在明明德’吗?”老先生又说: “接着往下念。”包公念道:“在新民,在止于至善。”老先生听了,觉得十分奇怪, 他念得没有一点儿错误。心想:“是不是家里早就有人教过他了。”所以他也就没有放 在心上。谁知到了后来,无论教什么书籍都是这样,教上句就会下句,就像复习功课一 样。这下可把老先生高兴坏了,自言自语地说:“哈哈!想不到我宁某人教了半辈的书, 现在要在这个孩子身上成名。”从那以后,他教得更加认真,并给包公取了个学名,叫 包拯,字文正,意思是说他将来一定会成为治理国家的栋梁之才。 时光飞逝,转眼间五年过去,包公已经十四岁了,现在他是满腹才华,尤其是作文 写诗更为出色。先生经常催包公去赶科举考试,但是包员外是个勤俭的人,恐怕包公赶 考会花很多钱,所以始终没有答应。 这年包公十六岁,恰好又赶上小考,先生实在忍耐不住了,就对包山说:“这次如 果你们再不送他去考试,我就送他去了。”包山听了以后,急忙跟员外说:“这宁先生 只不过是想显示一下个人本领,我看不如让三黑去考一次;要是考不中,他也就死心塌 地了。”员外听后,只得勉强答应。 包山把员外答应包公考试的事告诉了宁老先生,先生马上给包公报了名。到了考试 的时候,一切事情都是包山张罗着办的,员外一点儿也不管。到了公布成绩那天,天还 没有亮,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喧哗声,老员外以为是县里的差役来了,不是来要钱就 是来借车的。正在他犹豫的时候,看见包兴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说:“恭喜老爷 了,公子中了生员啦。”老员外听到这儿,倒吸了一口凉气,说:“完了,完了。我上 了先生的当了。”心里十分烦恼,他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亲戚朋友前来祝贺, 他也不出去见面。就是连教书的老先生他也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这里里外外的事多亏 了大爷包山,才得到了妥善的安排。 这样一来,这位宁老先生可就生气了。心中暗想:“我来到这儿教了好几年的书, 连老员外的面都没有见过,现在他儿子考中了秀才,还是见不到他,更不用说向我道谢 了。他原来是这样不讲人情味的人,实在让我生气。”所以,他每次见了包山,都要对 老员外的失礼责怪一通。包山赶忙给他道歉说:“我父亲近几天事情特别多,等过几天 事情少了,一定会把先生请来,当面向你致谢的。这还恳请先生原谅。”这老先生性子 宽厚,听包山这一说,心里也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大爷包山暗中求了老员外好几次,老员外才答应选个吉利日子,写一张请帖,准备 一桌酒席向老先生表达谢意,这一天,把老先生请到了客厅,员外走出来迎接,见面后 做了一个揖,然后让老先生到了屋里,分主次坐了下来。坐了很长时间,老员外并没有 说一句感谢的话。然后就吩咐摆上酒席,让老先生坐到了正座上,老员外坐在旁边陪着 喝酒。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就见老员外满脸忧愁,话也不说,就连酒也不喝了。 宁先生看到这个样子,就忍耐不住了。他说:“我在你们府里教了六、七年的书, 虽然付出了一定的劳动,但更重要的是三黑这孩子非常聪明,所以才有今天的进步。” 老员外听了,过了一会才说;“好。”先生又说:“要以三黑现在的学问,不要说秀才, 就是考个举人、进士也是绰绰有余的了。这孩子将来的前途远大呀。这也是你们府上教 养得好。”员外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发恨地说:“什么教养得好。只不过是家门不 幸,才生了这个败家子儿。将来如果能保住不家败人亡,就是上辈子积下了德啦。” 先生听到这儿,觉得十分奇怪,对员外说:“老东家怎么这样说呢?这世上哪里有 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孙子中举当官的道理呢?你说出这种话来,真是不能让人理解。” 包员外感到十分无奈,就索性把包公生下时做的恶梦跟老先生说了一遍。现在提起这件 事情,还觉得非常害怕。 宁老先生学问渊博,听见这个梦的情形之后,就知道是天上的奎星下凡了。现在又 看包公行为举止端庄大方,聪明绝顶,就知道有不一般的来历,将来一定会大福大贵的, 于是他就暗暗地点头。这时员外又说:“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好好教他。不过这工钱 我是不会少给你的,这一点请你放心。”这一句话,把这个老先生说得面红耳赤,不高 兴地说:“照这样说,你是不允许三黑再考了?”员外连声说:“不考了!不考了!” 老先生听了非常生气地说:“以前让我教他念书,是由你作主,可现在我叫我的学生去 考试,这就得我作主,以后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什么事情都有我做主。”说完以后, 气冲冲地就走了。 原来宁老先生已经看了出来,包员外是一个愚顽固执的人,别人的劝说,他是不会 听的,而且自己的学生包拯又肯定不会给他丢脸,不如自己把包拯的事情都承担下来, 一方面是不至于耽误了包公的前程;另一方面也省得包山在中间为难。说来说去,这都 是他教书先生的一片苦心。到了乡试的年头,一切事情都由先生作主,他与包山商议, 硬让包公去考试,并叫包公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乡试的结果出来了,包山到榜文上一看,包公又考中了乡魁。包山万分高兴,他赶 紧跑回去告诉了老员外。老员外知道了以后,更愁得厉害,还是一个人藏在书房里,不 肯出来见人。包山准备了酒席,请了宁老先生,让他坐在上座,所有前来祝贺的乡亲们 在两边陪着,大家整整热闹了一天。 这件事过去了以后,宁先生就和包山商量,决定让包公到京城去参加会试。包山把 这事告诉了老员外。老员外也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只是说不要让太多的人跟着去,恐 怕浪费了钱财,就让包兴一个人和包公去。 包公临走的时候,先别了老员外和老夫人,然后又告别了哥哥、嫂嫂,包山暗中给 了他许多钱,并嘱咐他小心身体,包公含着眼泪走了。他又来到书房和老先生告别,先 生又嘱咐了他许多需要注意的事情,又把自己的几两银子都送给了包公。包兴准备好了 马匹,主仆二人上了马,大爷包山把他们送到十里地以外的一个亭子边。兄弟俩下说了 许多留恋的话这才分手走了。 包公,包兴二人上了马,朝着京城方向走去。一路上,二人一边说笑,一边观看景 色,十分快活。这一天,他们来到一个镇上,两个人找了一个饭店。包兴把包公的马牵 了过来,交给了店小二,让他去给喂些草料。然后俩人找了一个座,包公坐在正面,包 兴坐在旁边。他俩人虽然是主人和仆人的关系,但因为出家在外,又没有旁人,所以俩 个就坐到一块儿吃了。 堂倌过来把两个酒杯,两双筷子放在桌上,包公随便点了一壶酒,两样炒菜。包兴 拿过酒壶,先给包公满了一杯,包公端起来刚要喝,就看见对面的桌子上进来一个道人 坐了下来,那道人也要了一壶酒。他对酒壶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壶来就倒,让人奇怪 的是他没有往杯子里面倒。而是哗啦啦地倒在了桌子上,只见他唉声叹气的,好像有什 么特别重大的心事似的。包公正在纳闷,又看见从外面进来一个人,这个人穿了一件灰 色长衫,头上戴着武生公子巾,腰间挂着一把三尺青锋宝剑,脸上带着一股侠气,一看 这人,包公知道他肯定是武林中的人物。 这时,刚才进来的那个道人也看见了这个武生打扮的人,他连忙站了起来说:“恩 人快快请坐。”那个人也不坐下,从怀里掏出一锭很大的银子,伸手递给了那个道人, 说:“这些银子你先拿去,等到了晚上我们再见面。”那个道人慌忙接过银子,跪在地 上给他磕了一个头,然后站了起来,出店去了。 包公见了这个武生大约有二十左右岁,行为举止稳重、潇洒,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心里当时就十分喜欢他。所以他站了起来,双手一抱举说道:“这位仁兄,如果不嫌弃, 请到这边来喝上一杯,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可以吗?”那人听完以后,便把包公从头到脚 看了一遍,接着就笑容满面地说:“既然仁兄看得起小弟,那我就不客气了。”包兴连 忙站了起来,吩咐店小加了一副酒杯和筷子,又要了一壶酒,两盘菜,给这个人满满地 倒了一杯酒。然后,包兴就站在了包公的身边,随时准备侍候着。 包公与那人分宾客和主人的关系坐下了,就问那个人:“仁兄贵姓?”那人回答说: “小弟姓展名昭,字熊飞。”包公也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他俩个人一个能文,一会 武,说起话来十分投机,不知不觉得就喝了好几壶酒。展昭说:“小弟现在有点小事, 不能再陪仁兄了,我们以后再见吧。”说完,和店小二算了酒钱,然后走了。包公也不 谦让。包兴暗想:“我们三爷白吃了他一顿,那人竟没说什么就走。”虽然刚才俩人说 了许多,但包公也没有看出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吃完饭以后,包公、包兴二人上马赶路,因为刚才在饭店里耽误了工夫,没走出多 远,天色就渐渐地晚了,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俩个人正在为难之际,忽然看见一个 牧童走了过来。包兴就走向前问:“牧童哥哥,这是什么地方呀?”那牧童说:“从西 南走二十里是三元镇,那里是一个大地方,现在你们走错路了。这里是正西,如果要绕 过去,还有不到三十里的路程呢。”包兴看了看,天快黑了,就问道:“前面有没有住 宿的地方呀?”牧童回答说:“前面叫沙屯儿,没有旅店,就找个人家住一夜吧。”说 完,赶着牛羊就走了。 包公和包兴两个人一直往金沙屯走来。走了好长时间,看见路边有一座庙宇,庙门 上挂着一块大匾,匾上写着:“敕建护国金龙寺。”这时包公说:“与其到别人家去借 宿,你我二人不如就在这个庙里住一宿算了。明天也好在这里烧个香,许个愿,这样不 是更方便吗?”包兴听到这儿,就下了马,用马鞭子去敲门。过了不大一会儿,从里面 走出来一个僧人,这个僧人问清楚了包公、包兴的来历之后,就请他们进了庙门。包兴 把马拴好,又给马找了些草料喂上。僧人把包公主仆二人请到了后院,找了三间干净的 房子让他们住下。包公俩人进屋坐下以后,僧人给他们端来了两杯茶。喝茶的时候,和 尚问了包公的家乡和姓名。知道了他是上京赶考的举子,后来包公问道:“大师法号怎 么称呼?”和尚回答说:“贫僧的法名叫法本,另外还有一个师弟叫法明,这个庙就是 我两个人。”说完,告别了包公二人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和尚给包公俩人端来了斋饭,主仆二人吃完以后,天就已经黑了。包 公让包兴把碗筷给送到厨房,省得那个和尚来回跑。包兴听了,赶忙收拾了碗筷。因为 他不知道厨房在哪里,他出了后院,来到禅房,忽然,他看见几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妇女 正在一块儿打闹,一边玩一边说:“后院已经住了客人了,我们还是到西边去吧。”包 兴听到这儿,知道没处躲了,只好又回到了后院,等她们过去了,才找到厨房,把碗筷 放了进去。然后他急忙回到后院屋里,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包公,说这个庙恐怕不太安静。 主仆两人正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看见那个和尚左手拿着一盏灯,右手提着一壶茶, 贼眉贼眼地走了进来,他先把灯放在地上,又把茶壶放在桌上,两只贼溜溜的眼睛东瞧 西看了一会儿,一句话也没说,转过身儿就走了。包兴看到这儿,连忙对包公说:“公 子,不好,这是个贼庙。”他一边说一边住外面跑,到外面一看,当时就傻了,原来庙 门已经被倒锁上了,又看了看别处,连一个出口也没有,他急忙地跑了回来,把这个情 况告诉了包公,包公听了非常镇定,包兴却又张口结舌地说:“三爷,听们快想个出路 吧,否则我们只有等死了。”包公说:“门已经被倒锁了,又没有别的出口,往哪里走 啊?”包兴着急地说:“现在咱这儿有桌椅,我把他搬到墙边,公子赶紧跳墙逃生。等 那贼和尚来了,我就与他拼命。”包公说:“我从小就不会登梯爬高。要是有墙可以跳, 你就赶紧跑吧,回到家里报信,将来也好为我报仇。”包兴哭着说:“三公子说的是什 么话呀,我就是到死,也不会离开你的!”包公说:“既然这样,咱们主仆二人就索性 死在一块儿算了!” 包公把椅子搬到了门口,端正地坐在那儿。包兴见没什么东西可以防身,只好把门 栓抓在手里,站在包公前面说:“等他来时,我把门栓尽力砸向他的脑袋,给他一个冷 不防。”说完后,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院子的门。 忽然,听到门外扑哧一声,仿佛锁被人砍掉了一样,门就开了,紧跟着进来了一个 人。包兴吓了一跳,门栓咣昇一声掉在地上,他也浑身乱抖,蜷缩在一处。这时再看那 个人,穿着一身青衣,是一个夜行者的打扮。包公仔细一看,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白 天在饭店碰见的展昭,展熊飞。包公突然省悟了,他和那个道人说晚上再见,这个人想 必是一个侠客。 原来,白天饭店中的那个道人也是这个庙里的。因为法本、法明这两个淫僧抢掠妇 女,带到庙里来寻欢作乐,被原来的住持老和尚责怪了一顿。这两个淫僧一来是不服, 二来是觉得老和尚碍眼,所以俩个人商量好了以后,来到了老和尚的禅房,看见老和尚 正在打坐念经,他俩使眼色,法本就窜了上去,一把把老和尚抱个结结实实,法明慌忙 跑到跟前,抽出藏在背后的尖刀,照准者和尚胸部噗哧、噗哧就是两刀,老和尚当时就 死于非命。这个道人恐怕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又想为老和尚报仇,所以他就告到了官 府。 他哪里知道,这两个淫僧用钱买通了官府,官府说他诬告好人,重重地打了他二十 大板,并把他赶到了境外。道人觉得十分冤枉,仇也报不了,于是就来到树林中想要自 杀,正好碰到了展昭路过这里,把他救了,问清了怎么回事,让他在饭店等候。然后展 昭就暗暗地来到庙中了解事情的真实情况,调查清楚了之后,他又回到酒店之中,给了 那道人一些银两,没想到碰见了包公。共同喝了一会儿酒。便向包公辞行先走了,回到 自己住的旅店去歇息。 天黑了下来以后,他换了一套夜行的衣服施展轻功,只见他飞檐走壁来到庙中,悄 悄地来到藏宝阁。看见阁内有两个和尚。旁边有四、五个妇女都半裸着身子,正在喝酒 取乐。这时听到一个和尚说:“后院那两个举子,等到了三更以后再下手也不晚。”展 昭听了,心中想到:“我为什么不先救好人,后杀这两个淫僧,不怕他们能飞到天上 去。” 想着他就来到了后院,看见门已经被倒锁了,只见他呛啷一声拔出背在背上的宝剑, 一道寒光闪过,就听见咔哧一声削掉了吊铁环,然后他又把宝剑放回鞘中,走进院来一 看,没有料到被困在里面的正是包公,展昭轻轻一提气,便一下子飞到包公跟前,一手 拉住包公,一手拉住包兴说:“哥哥,请跟我来。” 三个人出了小院,从旁边的角门来到后院墙下,展昭从百宝囊中掏出如意索来,系 在了包公的腰上,自己提着绳头,一纵身就跃上了墙头,他在墙头上摆了一个骑马蹲裆 式,双手轻轻地往上一提,就把包公提到了墙上,然后悄悄地对着他耳朵说:“哥哥下 去以后,就把腰间的绳子解开,我好再救您的书僮。”说完,向下一放,包公两只脚就 着了地,他急忙解开绳子,展昭把绳子收上来,又用同样的办法救出了包兴,对着墙外 的主仆二人说:“您们俩人赶快逃走吧。”说完,只见展昭身形一晃,就没了踪影。 包兴搀扶着包公,一会儿也不敢停留,深一脚,浅一脚的,没命地往前跑。好容易 跑到了一个村头,这时已经五更天了,离他们很远的地方有一处灯光。包兴气喘吁吁地 说:“公子这回好了,前面有人家了,咱们先到那儿歇息歇息,等到天亮了再走吧。” 包公点头应允了。 没用多大功夫,他们就来到跟前,包兴到前面去敲门,柴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 老汉,问他们是什么人。包兴走上前施礼以后说道:“老大爷,因为我们二人急着赶路, 起得早了一点儿,现在看不出该走哪条路了,希望你老人家行个方便,等到天亮了以后 我们就走。”那老汉也看出包公是一个书生,而包兴就是他的书僮,二人又没有行李, 以为是附近的人,就说:“既然是这样,就请到屋里面坐吧。” 包公和包兴来到屋里,原来是通着的三间房子,房子里面有一个磨盘,并且有方屉、 罗桶等用具,主仆二人当时就明白了,这个老汉是卖豆腐的。在里边有一个小小的土炕, 老汉让包公、包兴坐下。然后包兴问道:“老人家贵姓啊?”那老汉回答说:“老汉我 姓孟,还有一个老伴儿,并没有儿女,以卖豆腐为生,“包兴说:“老人家有热水吗? 如果有就给我们一杯喝吧!”老汉说:“我这里有现成的豆浆,是刚出锅的。”包兴说: “那就更好了。”孟老汉说:“等我再去找个灯来,给你们盛上两碗。” 孟老汉从磨盘后面拿出一张三条腿的桌子放在炕上,又用了几块土坯把那条腿支好, 然后他掀开旧布帘子,走进屋里,拿出一个黄土泥的蜡台,又在旁边的一个席篓子里摸 了半天,摸出一支半截的蜡来,对着油灯点着,放在了桌子上。包兴在一边说道:“这 个小村中竟然有胳膊粗的大蜡。”等他再仔细一看,模模糊糊地有两个字,这两个字是 “冥路”,他这才明白这蜡是上坟时用过的,孟老汉给捡了回来,舍不得点,是预备着 招待客人的。 这时孟老汉从锅台上拿了一个黄砂碗,用水洗干净,盛了一碗白亮亮、热腾腾的豆 浆递给了包兴,包兴又递给了包公喝,包公喝着豆浆,觉得香甜无比,包兴在旁边看着, 馋得流下了口水。只见孟老汉又盛了一碗递给了包兴。包兴连忙接了过来,咕咚,咕咚 就是两大口,他觉得就像饮甘露一样,他们主仆俩个,为了逃命奔跑了一夜,又受了许 多惊吓,现在到了这间草房里就好像进了天堂一样,喝这豆浆的感觉不亚于喝琼浆玉液。 没有多大的功夫,豆腐做成了。孟老汉沏了许多盐水,给他们俩人每人又盛了一碗 热豆腐,他二人早已经饿得难受了,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觉得肚子里热烘烘的,十分 痛快。吃完以后,主仆二人又与老汉闲谈了起来,问清楚了路途,才知道这里离三元镇 还有不到二十里的路程。 三人正在说得起劲,忽然看见外边火光冲天。孟老汉他们三人赶紧跑到屋外一看, 只见东南角上一片红光,包公、包兴俩人料到大概是金龙寺着火了,这肯定是侠客展昭 干的。他们俩人正在想着晚上他们被困的情景,就听见孟老汉连声说:“报应,报应 啊!”包公听了忙问他为什么这样说。孟老汉回答道:“你们二人是不知道哇,这金龙 寺自从老和尚死了以后,留下的这两个徒弟那真是无法无天啊!经常打劫,谋杀过往的 客商,抢掠妇女。他们比杀人放火的强盗还厉害呢!想不到他们也有今日,真是恶人有 恶报啊!” 说话之间,三人又回到屋里,歇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才听见公鸡的鸣声,包公主仆 二人知道现在该赶路了,于是深深地向孟老汉行了礼,并说等有机会再来酬谢他。孟老 汉说:“这点小事儿,何足挂齿。”说完,他又把包公俩人送到了柴门外,给他们指明 了道路说:“出了村口,过了前面那片树林,就到了三元镇的大路了。” 包公又向孟老汉深深地做了一个揖,告别了孟老汉,出了村口,一直向着树林走来。 他二人现在没有马匹,连银子也都丢了。可包公并没有在意这件事,只是觉得两腿酸痛, 走起来十分困难,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一步一步地往前慢慢地走。 主仆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包公说:“从这里到京城还有好几天的路程, 照这样走下去,得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啊?况且现在我们又没有了银子,连吃饭都成了 问题,这该怎么办啊?”包兴听了这些话,又看见包公累得那个惨样,恐怕他愁出病来, 于是就撒谎来安慰包公说:“这也没关系。只要咱们到了三元镇,我那里有个舅舅。咱 们向他借些银两,再让他准备一头毛驴给你骑,我就走着跟随,超不过十天半个月的功 夫,咱不就能到京城了吗?”包公说:“要是这样就太好了,只是要难为你了。”包兴 说道:“这有什么关系,咱们走路,就仿佛闲游一样,感觉到其中的乐趣,也就不觉得 辛苦了。”这些虽然是包兴安慰他主人的话,但却是真理。 主仆二人说着话儿,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三元镇。天气已经到了中午,包兴暗暗地 打算:“这三元镇上哪里有我什么舅舅呀?现在已经到了镇上,先和公子吃午饭,把我 身上值点钱的东西都卖出去,混一时说一时,不能让公子因为此事烦恼。” 这三元镇是一个很大的市镇,人口众多,店铺繁杂。包兴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没 有去找炒南北大菜的大酒店,而是找了一家专门做家常便饭的小吃铺,对包公说:“相 公,咱们俩就在这里吃午饭罢。”。包公也不分什么高低贵贱,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了, 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主仆二人来到铺内,虽然是小吃铺,却也是连脊的高楼。包兴领着包公来到楼上, 找了个干净的座位,让包公坐在上首,而他自己仍坐在下首。跑堂的小二过来放好了杯 筷。要了两碟小菜和随便的酒饭。没用多长时间,主仆二人风卷残云似的就吃完了,这 时包兴站了起来,悄悄地对包公说:“公子,您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找找我舅舅,很快 就回来。”包公点头答应了。 包兴下楼出了铺子,先抬头看清了饭铺的名称,原来叫做“望春楼”。他这才来到 镇上,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里面穿的青绸夹袍脱下来,准备找个当铺,暂时当 几吊铜钱,雇上一头毛驴,就说是从舅舅那里借来的,先混上两天再做打算吧。他万万 没有想到三元镇从南到北四、五里地的长街,竟然连一个当铺也没有找到。 包兴急得浑身是汗,心里暗暗地说:“完了!这下该怎么办呢?”正在他左右为难 的时候,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簇人围观。包兴也走到跟前挤了进去,看到地上铺着一张 纸,上面字迹清晰分明。忽然听到旁边有人阴阳怪气地说:“告白?白老四是我的朋友, 为什么告他呢?”包兴听了,禁不住笑着说道:“不是那回事,你听我念。上面写得是: ‘告白四方仁人君子知之,今有隐逸村内李老大人宅内小姐被妖迷住,倘有能治邪捉妖 者,谢纹银三百两,决不食言。谨此告白。’”包兴念完以后,心中暗想:“真是天赐 良机啊!我先揭上这张告白,如果事办成了,那么到京城就不用吃苦了;即使办不成, 也可以混他两天吃喝。” 包兴想到这里,看见旁边站着一个人,他就向那人问道:“这隐逸村离这儿有多远 呀?”那人见问,连忙回答说:“不过三里地的路程,他问这个干什么呀?”包兴说: “不瞒你们说,我家公子最精通驱逐邪祟,降妖捉怪,可真正的是手到病除哇!只是有 一点,我们主仆二人是从外乡来的,我家公子虽有神通,却不敢抛头露面,惟恐妖言惑 众,所以轻易不替人驱邪。必须来人至诚恳求,他才会答应。开始问他,我们公子必然 说不会降妖,他越说不会,越要恳求,等他试探了来人果然是真心,并且一片至诚,才 会答应。”那人听了包兴的一番话后说:“这有什么难的。只要你家公子答应,我就是 赴汤蹈火也情愿。”包兴说:“既然这样,闲话少说。你马上把这张告白收起来,跟我 走。”在两边看热闹的人,听说有人会捉妖,情不自禁地都要看看这捉妖的人,所以包 兴的后面也跟了不少人。 包兴领着那人,来到小吃铺门口,就转身向众人说道:“众位父老乡亲,如果我家 公子不肯应允,想要走时,请诸位帮忙拦阻一下。”那人也向众人说:“麻烦各位乡亲 们了,如果法师不答应,求大家帮帮忙。” 包兴把门口布置好了以后,进了饭店。又对那人说:“你先到柜台上把我们的饭钱 付了,省得出来时又要耽误功夫。”那人连连称是。他来到柜台上,只见柜台里面的人 都双手施礼,说:“李二爷请了,好长时间没有来到我们这儿了。”(这个人姓李名保, 是李大人家中的主管)李保连忙答应说;“请了!多谢关照!楼上的那位公子和这位管 家一共吃了多少银子,都写到我的账上吧。”掌柜的连忙答应,暗暗地告诉跑堂的不要 和包公二人要钱了。 包兴和李保来到楼梯的前面,叫李保听到咳嗽声以后,就赶紧上楼恳求。李保答应, 包兴独自上楼去了。这时包公正在楼上等得心内焦躁,眼都望穿了,也没有见到包兴回 来,心里便胡思乱想起来。他先前以为包兴见到他舅舅必是有一番纠缠,或者是没有借 到钱,不好意思回来见我。后来他又转念一想,我从来没听说他在三元镇有这门亲戚啊, 不是他见我的行李、银两都没了,独自逃走了吧。也许是他年纪幼小,走错了路,这也 是可能的。 包公正在疑惑的时候,突然看见包兴笑嘻嘻地从下面走了上来。包公一看见他,不 由的十分生气,责怪他说:“你这个狗奴才到哪里去了,叫我在这儿等这么长时间!” 包兴走到包公跟前悄悄地说:“我没有找到我舅舅,现在倒有一件事情,可以帮我们渡 过难关……”他就把隐逸村李家小姐被妖精迷住请人捉妖的事说了。“现在请相公到李 家去混他一混。”包公听了以后,气得大发雷霆,骂道:“你这狗奴才!”包兴没容他 再骂第二句,就在楼上连连咳嗽。 李保听到咳嗽声,慌忙跑到楼上来,对着包公双膝跪倒在地说:“公子,小人名叫 李保,奉我家老夫人之命,到外面请法师去搭救我家小姐。正好刚才遇见公子的亲随, 说公子您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望您发发慈悲,搭救我家小姐一回吧!”说完就在地上 磕头,无论怎样都不站起来。包公这时急得满头大汗,急忙说:“管家不要听我那仆人 胡说八道,我是不会捉妖的。”包兴在一旁插言道:“你听见了没有?说出不会来了, 快磕头罢!”李保听了包兴的提醒,又连连地磕起头来,连楼板都碰得咚咚地响。这时 包兴又说:“公子,你看他一片诚心,怪可怜的。没办法,公子您就慈悲一回吧。”包 公听了,双眼一瞪,说道:“你这狗才,满口胡说。”又转过身来对李保说:“管家, 你快快起来吧,我还忙着赶路呢,我根本不会捉妖的。” 李保哪里肯听包公说的话,他对包公说:“公子,现在您是走不了的。我已经请了 许多父老乡亲在楼上帮着小人拦着您呢。再说,众位乡邻都知道公子是法师,公子要是 走了,如果被我家老大人知道了,小人可实在是吃罪不起呀。”说完,又连着磕头。包 公被纠缠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暗恨包兴。包公又转念一想:“这事肯定有假,这人 世间哪里会有什么妖魁。我包某以正胜邪,不如随他去看看,然后再想脱身的办法。” 想到这里,他对李保说:“我不会捉妖,但却不信邪。既然你这样恳求,我就和你去看 看吧。”李保听到包公答应了,当时满心欢喜,又给包公磕了三个响头,他这才站起身 来,在前面带路。 包公他们三人下了楼,来到铺子门口一看俯,人山人海,都是来看法师的。李保看 到这儿,连忙走到前面,向众人一抱拳说:“有劳各位乡亲们了。现在法师已经答应我 李保了,马上就到我们家里驱除妖怪,不用各位拦阻了。希望众位闪一闪,给我们让开 一条路,也好让我们早点儿赶回去。”说完,他向众人作了一揖。众人听了,赶紧往两 旁一闪,当中让出一条胡同来。仍然是李保在前面引路,包公在后面跟着,包兴走在最 后,就听见人群中有人称赞说:“真是好相貌!好神气!难怪有高明的法术。就凭他脸 上那一团正气,也就可以退邪了。”其中有许多好事的,他们不辞劳苦,也跟随着到隐 逸村。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来到了村头,李保先跑进村子向李大人禀报去了。 这隐逸村中的李大人,就是原来的吏部天官李文业,告老还乡以后就住在这里。这 隐逸村名,也是李大人起的,不过是退隐山林的意思。他的夫人张氏,膝下没有儿子, 只生了一位小姐。这位小姐因在花园游玩,偶然间就中了邪祟,原来是不准备声张的, 怕外人知道了脸面上不好看。怎奈老夫人疼爱女儿,特意吩咐李保到各处去觅寻法师驱 邪。李老爷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了。 这天,夫妻二人正在卧房中谈论小姐的病情。只见李保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禀报说: “法师请到了,是一个少年儒生。”李老爷听了,心中暗想:“既然是儒生,就应该读 圣贤之书,哪里有能降妖除怪的道理。待我出去责备他一番。”想到这里,他吩咐李保 把包公请到书房里来。李保回身来到大门外,把包公主仆二人领到了书房。他们二人刚 刚坐下,进来一个使唤丫头,给他们俩端来了茶。二人喝了几口,这时李保又走了进来 说:“二位公子,我家老爷来见你们了。”包公,包兴赶忙站了起来。这时从外面进来 一位须发半白,面若童颜的老人。 包公见了李大人,不慌不忙地迎到近前,双手一抱拳,对李大人说:“大人在上, 晚生给您拜揖了。”李大了看见包公气宇轩昂,相貌清奇,连忙给包公还了礼。二人分 宾主坐下。李大人问道:“公子贵姓?家住哪里?为什么来到这里啊?”包公就将上京 城赶考,半路上遭遇到了劫匪,没有一丝一毫的隐匿都说了出来。李大人听了,知道了 他原来提一个落难的书生,又看他言语直爽,是一个忠厚诚实的人,但却不知道他的学 问如何。于是,在谈话中李大人就出了许多题来考问包公,谁知包公竟是问一答十,即 使是宿儒名流,也没有他的学问渊博。李大人心中不胜欢喜,暗暗地想:“这孩子骨格 清奇,学问又如此地渊博,将来必定为人上之人,前程不可限量。” 二人谈了时间不长,李老爷有事就先告别包公走了。他走时吩咐李保好好地服侍包 公,不可有一点儿怠慢,晚上就让他们主仆二人在书房安歇。说完,就回到卧房去了, 关于捉妖的事情,他连一个字也没有提。 那老夫人却和李大人不一样,她救女心切,暗地里通知李保,务必请求法师到小姐 屋里捉拿妖怪。现在已经把小姐挪到老夫人的卧房去了。李保领命后来到书房,问包公 说:“法师应用什么东西降妖?告诉小人,我好马上去预备!”包兴说:“用桌子三张, 椅子一把,把椅子放在桌子上,在小的室内设立法坛。所有的朱砂,新笔、黄纸、宝剑、 香炉、烛台,都要清洁干净的。等我家公子定性养神,二更鼓一响就上坛做法。”李保 答应着去了。 时间不长,李保回来告诉包兴说:“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下面该干什么呀?” 包兴说:“既然所有的东西都已经齐备,就叫他们把这些东西都拿到小姐绣房里去,然 后大家帮着我设立法坛。”李保听了以后,慌忙吩咐家人们抬桌搬椅。所有易碎的东西, 都是自己拿着,然后他又请了包兴,领着他一同来到了小姐的卧房。 包兴一走进绣房,就闻到了一股幽香。他吩咐在明间堂屋,先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 然后把另外一张放在前面桌子上,又把椅子放在后面的桌子上,在桌子的四周系好了围 布,在椅子上搭好了椅披;最后摆设好香炉烛台,安放好了笔、墨、纸、砚和宝剑等物 品。一切都布置好了,他才和李保出了小姐绣房,一直奔书房而来。他吩咐李保不要远 离书房,听到叫他,就赶紧来。李保连声答应。包兴进了书房,这时已经到了初更的时 候。 包公劳碌了一夜,又走了许多路,早已经就十分困乏了,包兴一见就笑着说:“我 们相公,吃饱了就困;也不怕存住食。”他走到包公跟前,叫了声“相公”。包公一下 子就被惊醒了,他看见包兴回来了就说:“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快服侍我睡觉吧。”包 兴急忙说:“公子现在怎么能睡觉呢?咱们不是来捉妖的吗?”包公说道:“那不是你 这狗才干的?我不会捉妖,你要会,你就去好了。”包兴悄悄地说:“公子您也不想一 想,小人费了多少心机,才给相公您找了个这样好的住处,吃那样好的美撰,喝那样好 的绍酒,又香又陈。现在您吃饱了,喝足了,就要睡觉了。俗话说得好:‘无功受禄, 寝食难安。’相公您就这么过意得去吗?咱们为什么不到小姐的绣房看一看?凭着公子 的正气,如果战胜了邪魅,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包兴的一席开导,登时把包公的心给说活了,再说,他自己也不相信有妖怪,原来 打算就是要看看的,只得说:“好了,就由着你这狗才的性子胡闹吧。”包兴见包公从 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忙大声喊道:“快掌灯呀!”只听外边李保连声答应着:“伺候好 了。” 包公出了书房。李保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来到小姐卧房一看,只见屋内灯烛辉煌, 桌椅高搭,所需的东西都设摆齐备,心里早已经明白是包兴闹的鬼儿。他迈方步来到屋 中,就听见包兴吩咐李保说:“所有闲杂的人都要回避。最忌讳的是妇女窥视。”李保 听完,连忙退了出去,按照包兴说的吩咐下去,自己也找个地方躲藏了起来。 包兴拿起香来,点燃插在香炉内,趴在地上,又磕了三个响头。包公看到他那个样 子,不觉暗笑。只见他上了高桌,把朱砂墨研好,蘸了新笔,又把黄纸撕成了纸条儿。 拿起笔来,刚才要写,只觉得手腕一动,仿佛有人把着一样。自己再看纸上,只见上面 写着:“淘气,淘气!该打,该打!”包兴看到这些,心里有些发毛,急忙把纸在灯上 烧了,匆匆的下了台,人看见包公端坐在那边,就走到跟前说:“公子与其在这里坐着, 还不如到高桌上坐着呢。”包公无奈,只好站起身来,走上高台,坐在了椅子上。他看 见桌子上放着宝剑一口,又有朱砂、黄纸、笔砚等物,心内也暗自欢喜,难为包兴想得 这样周到。因此,他不由得将笔提起,蘸了朱砂,铺下黄纸。刚准备要写,不自觉的腕 随笔动,顺手就写了下去。写完以后,他拿起刚要看时,就听见外边有人“哎呀”地叫 了一声,然后咕咚栽倒在地。 包公听到叫声,急忙提了桌上的宝剑,下了高台,来到卧房外面一看,倒在地上的 人却是李保。 李保惊惶失色地说道:“法师老爷,吓死小人了!刚才我来到院内,只见一道白光 从窗户里冲了出来,我看见以后,就吓得我倒在地上了。”包公听了,心中也觉得十分 纳闷。 包公和李保一同走进屋时,四下张望了一会,却不见了包兴。包公急忙吩咐李保寻 找。原来包兴被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缩成一团,看见有人进来,这才伸出头来。他见 李保在旁边,觉得十分没面子,于是就遮掩说道:“告诉过你们,我家公子做法的时候 不可窥视,连我还得在桌子底下藏着呢。你们为什么不遵法令?幸亏我家公子法力无边, 否则那后果不堪设想。”一席谎说得很象,这也是他聪明机变的好处。这时李保说: “只因我家老爷和夫人唯恐公子深夜劳苦,特意吩咐小人前来照应请相公早早歇息。” 包公听到这儿,叫包兴打着灯笼,前往书房去了。 包公、包兴二人走了以后,李保叫人来拆了法台,见有一张朱砂纸字帖,他以为是 法师留下的镇压符咒,所以就和宝剑一同拿起,转身来到内堂,向李大人和老夫人禀报 说:“包公子现在已经歇息去了。这是宝剑,还有符咒,都一块儿拿回来了。”丫环从 旁边走到李保跟前,双手接了过来。李保刚转身要走,忽然听到李大人说道:“先等一 下,把符咒拿来我看看。”丫环把黄纸字帖双手递了过去。李大人拿过来在灯下一看, 哪里是什么符咒,原来是一首诗句。诗中写道:“避劫山中受大恩,欺心毒饼落于尘。 寻簪井底将君救,三次相酬经好姻。”李大人看过以后,知道诗中隐藏着事情,但又不 太明白,于是就暗中吩咐李保在私下里向包兴探问诗中的事情,并打听一下包公娶妻没 有,明天早上给他回话,李保领命离开了。 李大人为什么如此关心这些呢?只因为昨天在书房见了包公以后,回到内宅见了夫 人,连声夸奖,说包公人品好,学问深,将来前途远大。张氏夫人听了以后,说:“既 然这样,他如果把我们的女儿病治好了,我看我们就把他招为女婿,那样不是更好吗?” 李大人说:“夫人的话,正合我意。咱们先看看我们女儿的病能不能治好,等有了结果 以后,我们再考虑这件事。”所以老两口儿十分惦记这件事情,又听李保说包公到了二 更还要上坛提妖,因此他们也不敢早睡。到了二更,老两口儿仍然没有休息,还特地派 遣李保到小姐绣房去探听。没想到李保拿回来的符咒竟然是一首诗句,所以吩咐他去细 细地访问一下。 到了第二天,谁知李小姐的病好像突然消失了似的,竟然已经痊愈了,实在是一件 令人称奇的事情。李大人和老夫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更加欢喜,急忙梳洗。这时李保 进来禀报说:“小人昨晚细细地问了包兴,原来这字帖上所隐藏的事情,是包公子幼时 遭受的磨难,但都一一逢凶化吉了,并没有受到伤害。而且小人已经问过,包公子现在 还没有定亲。” 李大人听了,十分高兴,他心中已经明白这是仙人报恩,有意要成全这一段良缘, 于是他就整好衣襟,来到书房。李保跑进去通报。包公慌忙迎了出来。只见李大人满面 笑容地说:“小女多亏了公子搭救,现在病体已经痊愈,老夫实在是感激不尽啊!老夫 膝下无儿,只有这一个女儿,现在还没有许配人家,如果公子不嫌弃,老夫想把她许给 公子为妻,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包公回答说道:“这件事晚辈实在是不敢自做主张,必 须要禀明父母兄嫂,才敢联姻。”李大人见他不肯答应,便笑嘻嘻地从袖子里掏出那张 黄纸帖儿递给包公,说:“公子请看看这张帖子就知道了,不用再推辞了。”包公接过 帖子一看,不觉得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暗暗地想道“我昨晚迷迷糊糊的,怎么写出这样 的话来呢?”又想道:“原来我小时候在山中遇见大雨,碰见的那个女子竟然是狐狸成 精避劫到了那个庙里。多亏了她多次救我不死,没想到她竟然知道向我报恩。” 包兴在旁边看见包公那迟疑的样子,心中十分着急,他恨不得赞成公子答应这门亲 事,只是不敢插口说话。李大人见包公沉吟不语。样子相当难堪,就说道:“公子不必 犹豫,老夫看,小女生得这个病啊,并不是什么妖邪做怪,而是为公子与小女牵红线来 了。可见凡事都有一定的道理。公子千万不可过于迂腐。” 包公听了,觉得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只好答应。他说:“既然承蒙大人错爱,晚 辈哪里敢不听从。只是有一个条件,需要现在说清楚:‘等晚辈考完试以后,回到家中 禀明父母兄嫂,那时再来迎娶。’”李大人见包公答应了,满心欢喜,便说:“正该如 此。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相信包公子也绝不会食言的,老夫就静候佳音了。” 李大人一边和包公谈话,一边吩咐家人准备酒宴。不大一会儿,一桌丰盛酒席就摆 了上来。包兴在旁边一看,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山上长的,样样都有, 当时就把包兴馋得差点儿流下了口水。摆上椅子,李大人叫包公坐了,他亲自坐在一边 相陪。喝酒的时候,二人又谈论了许多治国理家的事情,包公对个个问题都是应答如流, 说得有条有理。把李大人乐得说什么也不肯让包公马上就走,一连留他住了三天,并带 他见过了老夫人。三天以后,李大人给包公准备了行囊马匹,衣服银子,并派总管李保 跟随着到京城。 包公拜别了李大人和老夫人,临走时,老两口儿又细心地嘱咐了一番。包兴这时真 是欢天喜地,精神百倍,他跟着包公一起走了出来,李保早已经在外边准备了马匹,只 见李保牵鞍坠镫,包公翻身上了坐骑,主仆三人就上路直奔京城走去。一路上,李保、 包兴小心伺候着,事事都很精心。这一天,他们来到京城,找了个住处,所有的吏部投 文的事情都不用包公操心,李保都已经替他办妥当了,他就等着到时到考场考试就是了。 这时的大宋朝的国政,自从真宗皇帝驾崩,仁宗皇帝继承了皇位,成了大宋江山的 主人。他就封刘氏为太后,立庞氏为皇后,封郭愧为大内总管,庞吉为国丈,加封为太 师。这个庞吉是个谗佞的臣子,他倚着国文的势力,常常无故欺压当朝的文武官员。他 又与一帮趋炎附势的奸臣,结成党羽,明着欺负皇上年纪幼小,暗地里有擅自专权的行 为。但是这仁宗皇帝,自幼经历了许多磨难,是一位英明的君主,又加上先朝的元老们 左右辅佐,所有的正直、忠良的大臣都自始至终地跟随他,就是庞吉权势再大,有皇后 做靠山,他也没能把这些大臣们怎么样。因此朝廷法律严明,政绩颇得民心,还不至于 紊乱。 因为一年一度的科举考试的日期又要到了,所以仁宗皇帝降旨,任命太师庞吉为科 举考试的主考,负责这一次的科举会试。有一些应试的举子知道庞吉这个老贼贪财好色, 嫉贤妒能,凭自己的学问,没有什么把握。于是就通过各科关系给庞吉送礼,送钱,有 的举子甚至买上几个美貌的女子给庞吉送去,这庞吉都是照收不误。尽管这次考试还没 有开始,庞吉收受的银两就有几万两了。其他的玉器,古玩也不计其数,就连美女都收 了好几十个了。 唯独包公没有给庞吉送礼,他全凭着自己的学问考完了三场。考试结束以后,包公、 李保、包兴三人就回到了住处,等候着考试的成绩。这一段时间,他们主仆三人游览了 京城的许多名胜古迹,拜访了许多有学问的人。到了公布考试成绩那天,包公他们早早 地就来到了考场外面。等候着消息。过了很长时间,一位当差的把一张大榜贴到了考场 后院墙上。包公仔细一看,自己中了第二十三名进士,翰林是已经没分了。他当时心里 十分难受,可是他哪里知道,他既没门路,又没给庞吉送礼,能中个第二十三名进士就 已经算是不错了。实际上,他才是真真正正的第一名,前二十二名都是靠送礼,找关系 才考中的。 这时,钦差大人捧着圣旨出来,宣包公等人接旨,任命包公为凤阳府定远县知县, 即刻上任。包公领了圣旨以后就和李保,包兴二人急忙回到旅店,收拾好了行李,匆匆 出了京城。包公主仆三人先回到了家中,拜见了父母兄嫂,并且把路上遭遇强盗,多亏 了展昭搭救,又与李天官的女儿结亲一事向他们禀明了。包老员外和老夫人又惊又喜, 他们当时就选了一个吉利的日子,准备在那天拜祭祖宗,叩谢宁老先生。过了数天以后, 包公拜别了父兄嫂,带了李保、包兴起身到定远县赴任。走了几天,主仆三人看看将要 到定远县地界了,包公叫李保押着行李慢慢行走,自己同包兴乔装打扮,沿途私访。 这一天,包公与包兴悄悄地来到了定远县,正好赶上了中午,所以主仆二人就找了 一个饭铺吃饭。正在他们吃着的时候,就看见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人。酒保见了这个人, 慌忙迎上前去说:“大爷,这边坐。”那人答应着,拣了个干净的座儿坐下。酒保转身 提了两壶酒,拿了两个酒杯过来。那人便问:“我一个人,你怎么给拿两壶酒、两个杯 子呢?”酒保回答说:“刚才大人身后也有一个人,和您一同走进来的,他披头散发, 全身都是血渍。我以为你是给人劝架的,带那个人来这儿喝酒的呢。怎么现在突然就不 见了?难道我看花眼了吗?” 酒保一边说着,一边把桌上的一壶酒和一个酒杯拿了下去,并给那个大人满满地斟 上了一杯。那个人一面喝酒,一面带有惊慌之色。行为举止也显示出了十分慌张。只见 他坐了没有多大一会儿,冲着酒壶发了回怔,连那壶酒都没有吃完,就匆匆地付了钱走 了。 包公看到这儿,就把酒保叫了过来问道:“这人是谁?”酒保答道:“他姓皮名熊, 是二十四名马贩子的头儿。”包公记住了他的姓名。吃完了饭,包公先叫包兴到县衙传 谕,就说县老爷即刻到位。包公随后出了饭铺。他还没有到县衙,就见到三班衙役、书 吏等人前来迎接。到了县里,管署印的官把印信交给了包公,并把目前县里的大概情况 禀报了包公。 一切交接手续办完以后,包公便将秋审册籍拿过来仔细地看了一遍,见里面有一桩 沈清伽蓝殿杀死僧人的案件,情节错漏百出,于是从心里就想重新审理此案。他当即传 谕升堂,立刻就要审问沈清一案。所有的三班衙役,各种差役、小吏全就听说了,这位 包老爷是暗暗地一路私访而来的,就知道了这位老爷的利害,所以他们一点儿也不敢怠 慢,一个个兢兢业业,早就把所用的一切都准备齐全。听到传唤,立刻一班班跑了进来, 分立在大堂的两旁。众行役威风凛凛地站在大堂之上。众位当差的这时再看这位大老爷, 都禁不住的暗地里竖起大拇指,果然是气度非凡,俨然一副青天大老爷的模样,让人一 看,就觉得从心里直冒凉气。 包公环视了大堂一周,标了禁牌,就吩咐道:“把沈清带上来。” 时间不长,两个衙役把沈清从大牢中押了出来,带到大堂,给他打开了刑具,沈清 就面向包公低头跪倒在地。包公仔细地看了他一会儿,见这个人最多三十多岁,跪在地 上吓得浑身哆嗦,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不象是个行凶杀人的死囚。 包公看完以后,便问:“大胆沈清,你为什么杀人,快快从实招来!”沈清当时就 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并说道:“那天小人从外地探亲回来,天已经太晚了,又下着蒙蒙 小雨,路途泥泞,实在难行。加上小人从小就胆小,从不敢在夜间赶路,所以就在县南 三里多地的那个古庙里暂时避一避风雨。由于路上劳累,没有多大一会儿就睡着了。第 二天,天还没有亮,我就起身赶路,走了没有多远就碰上了几位公差,他们见小人身后 有一片血迹,就问小人从哪里来。小人就把昨日探亲回来,天色太晚,在庙内伽蓝殿避 雨的事说了一遍,哪料到这几位公差不由分说,就把小人又带回了庙中。到了庙里一看, 当时差点儿没把小人吓死,在伽蓝殿佛爷的旁边有一个被人杀死的僧人。小人真的不知 这个僧人是谁杀的。可是公差们不相信小人的话,把小人押到县里,竟说小人谋杀和尚, 因此被关进了大牢。小人真是冤枉,求青天大老爷明察。”包公听了,便问道:“你出 庙时,是什么时候?”沈清回答说:“天还没亮。”包公又问:“你这衣服,为什么沾 了血迹?”沈清说:“小人原来睡在神橱之下,血水流过,把小人的衣服沾污了。”包 公听完,点了点头,吩咐把沈清带下去,仍然押在大牢,并吩咐立刻备轿,要到伽蓝殿 去察看。 包兴伺候包公上了轿,自己骑马在后面跟随。包公坐在轿内暗想:“沈清既然谋害 僧人,为什么衣服的别处没有血迹,而只是背后有一片呢?再说,和尚是被人用刀杀死 的,可沈清那时并没有凶器。”想着想着,就来到了伽蓝殿。包公下了轿,吩咐差役们 不准跟随进去,只带了包兴一个人进庙。他们来到殿前,只见佛像已经残朽败坏,两旁 的配像都也已坍塌。包公又转到佛像背后,上上下下仔细地看了几遍,不觉得暗暗点头。 他回身细看神橱之下,地上果然有一片模糊的血迹。忽然,看见那边地上放着一件东西, 于是就捡了起来,看了一看,一言不发,把那件东西放到了袖中,马上打道回县衙去了。 包公来到书房,包兴给他端来了一碗茶,说道:“李保押着行李来了。”包公闻听, 叫他进来。李保连忙进来,给包公叩了头,包公便吩咐包兴传该值的头目进来。包兴答 应着出去了。没有多大功夫,就把该值头目带了进来,那头目一见包公,连忙跪倒在地, 口中说道:“小人胡成给老爷叩头。”包公问他:“咱们县中可有木匠吗?胡成回答道: “有。”包公说:“你去多叫几名来,我有紧要的活计要做,明天一早,你务必把他们 都带到。”胡成连忙答应,转身走了出去。 到了第二天,胡成大清早就跑来禀报说:“小人已经把木匠们都找来了,现在正等 着大老爷的吩咐。”包公又说道;“预备矮桌子数张,笔墨纸砚数份,把木匠们带到后 花厅,不得有误,快去办吧。”胡成答应着,觉得十分纳闷,但也不敢多问,只得连忙 备办去了。 包公梳洗完毕,就同包兴一起来到后花厅,吩咐胡成把木匠们都带进来。工夫不大, 只见进来九个人,都各自跪倒,口中称道:“大老爷在上,小的给您叩头。”包公说: “免了罢!如今我要做几种花盆架子,样子必须要新颖奇特,你们每人画一个,老爷我 拣好的用,并且有重赏。”说完,就吩咐下人们把矮桌、笔墨纸砚放好。两旁人答应了 一声,很快就准备好了。包公叫九个木匠分坐在两旁。只见这些木匠们一个抓耳搔腮, 搜索枯肠,谁不愿意画个新奇的,来讨好包公呢! 这九个木匠,有的连一天书也没有读过,根本就不会用毛笔。有的怕包公,吓得哆 哆嗦嗦的,画得自然也十分不成样;也有的从容不迫,一挥而就的。包公坐在座上,往 下面仔细留神观看。不大一会儿,都已经画完了,于是就按次序呈递给包公看。包公接 一张看一张,看到其中一张,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慌忙答道:“小人叫吴 良。”包公便向众木匠说:“你们都回去吧。把吴良带到公堂。” 左右听了包公的吩咐,立刻击鼓升堂,把吴良押解到了,让他跪在地上,包公入座, 把惊堂木一拍,虎眉一竖,喝道:“吴良,你为何杀死僧人?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 苦。”吴良听了。当时大吃了一惊,慌忙说道:“小人以做木匠活为生,极为本分,哪 里敢杀人呢,希望老爷详察。”包公说道:“早料到你这厮决不肯招。左右听着,你们 马上到伽蓝殿把伽蓝神好好地抬来。”左右衙役答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过了一会儿,众衙役把伽蓝神泥胎抬到县衙听审,都觉得十分新奇,所以都来到县 衙外面观看包公审案。只见包公从公座上走了下来,来到伽蓝神像近前,附在伽蓝神像 的耳边,仿佛向它询问什么似的。左右衙役当差的都觉得十分好笑。连包兴也暗暗地说: “我们老爷这是装什么腔呢?这样审案,岂不让大家笑话吗?”这时,包公又回到了公 座上,说道:“吴良,刚才神圣说,你那天在行凶的时候,已经在神圣的背后留下了暗 记,下去与暗记比一比吧。” 左右走出两名衙役,把吴良带到神像跟前,只见那神像背后肩膀以下有左手六指儿 的手印。而吴良的左手却正是六指儿,他用左手的暗记一比,丝毫不差。吴良当时就吓 得魂飞魄散,瘫倒在地。左右的人也都无不吐舌称赞:“这位大老爷真是神仙,怎么他 就知道是木匠吴良呢?”原来包公那天到庙里验看时,在神橱下面的地上捡了一件东西, 是木匠用的墨斗,又看见那伽蓝神像身后有六指手的血印,因此他认为凶手可能是木匠。 验看完毕,左右衙役又把吴良推到公堂跪倒。只见包公把惊堂木一拍,一声断喝, 说:“吴良!现在赃物、证据都已经俱全了。你还有什么话说?”左右衙役又喊一遍堂 威,说:“快招,快招!”吴良连忙说道:“大老爷不必动怒,小人实招就是了。”书 吏赶紧铺开纸张,在一边记录。吴良说:“小人原来与庙里的和尚交情很好。这和尚素 来喜爱喝酒,小人也是一个酒鬼,那天,和尚请我喝酒,喝着喝着他就醉了。我劝他收 个徒弟,百年之后也好有个人照料。他说:“唉!现在的徒弟实在难收哇。不过,没有 徒弟我也不怕。不瞒你说,这几年的工夫,我也积攒了二十多两银子了。他这本是醉后 无心的话。小人便问他:‘你这银子收藏在什么地方?要是丢了,这几年的工夫不就白 费了吗?’他说:‘我这银子是丢不了的,放的地方谁也想不到。’小人就问他:‘你 到底放在哪里了?’他就说:‘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他这才告诉我说把 银子放在伽蓝神像的脑袋里了。小人一时贪财,又见他醉了,就想用爷子把他劈死,哪 知小人拿斧子劈木头惯了,却从来没有劈过人,头一回劈人,手就软了,第一斧子没有 劈中。这和尚就过来抢我手中的斧子,我顺势就把他按在地上,连劈了几斧,他才死, 弄得两手都是血。然后我上了神桌,用左手扶住神像的后背,右手在神圣的脑袋里掏出 银子。没想到留下了手印,现在被大老爷查出,小人实在是该死,情愿受罚。” 包公听了他的供词都是实情,又把墨斗拿了出来,给他看了。吴良认清了正是自己 的东西,是抽斧子时落在地上的,包公叫他画了押。给他上了刑具,打入大牢。沈清无 故遭到冤屈,赏银十两,立刻释放。 包公刚要退堂,就听见外面有击鼓喊冤的声音。包公马上吩咐把喊冤的人带上来。 只见从南门进来两个人,一个年纪有二十多岁,一个有四十上下。来到堂上,两人跪倒。 年轻的先说道:“小人名叫匡必正,有一个叔叔开绸缎店,名叫匡天佑,他有一个珊瑚 扇坠,重一两八钱,丢失了三年都没有下落。没想到今天遇见一个人,他腰间佩带的正 是这个扇坠。小人要借过来看看,怕的是认错了。谁知他不但不借给看,张口就骂,还 说小人讹诈他,扭住小人不放。请大老爷详察。” 匡必正刚刚说完,那个年纪大的人又开口说道:“我姓吕名佩。今天在路上碰见这 个后生,他把我拦住,硬说我腰间佩的珊瑚坠子是他的。青天白日,他竟敢拦路抢劫。 实在可恶,望大老爷明断。” 包公听了二人说的,就吩咐把珊瑚坠子拿来给他看一看。包公仔细一看,果然是真 的,淡红,光润无比,便向匡必正问道:“你刚才说这个扇坠重多少?”匡必正说: “重一两八钱。如果不对,或许一样的东西也有,小人也不敢讹诈人。”包公又问吕佩 说:“你可知道这个扇坠重多少?”吕佩说:“这个坠子是朋友送的,并不知道有多少 重量。”包公回过头来,叫包兴用秤称一下这个坠子,果然重一两八钱,包公便对吕佩 说:“这个坠子如果要按重量来说,他说得一点不差,理应是他的。”吕佩着急地说: “嗳呀,大老爷,这个坠子是我好朋友送的,我哪里知道有多重啊!我是不敢撒谎的。” 包公说:“既是你好朋友送的,他叫什么名字?从实讲来!”吕佩说:“我这个朋友姓 皮名熊,他是马贩头儿,大家都知道。” 包公猛然听到“皮熊”两个字;当时就想起了饭铺中的事,于是就吩咐先把他们二 人带下去,立刻把皮熊带到大堂。包公暂时先退堂,到下面吃些酒饭。 不大一会儿,有人来向包公回话,说:“皮熊已经带到了。”包公又重新升堂。只 见皮熊跪在地上,对着包公说道:“大老爷在上,不知传小人来有什么事?”包公道: “听说你有一个珊瑚扇坠,这可是真的?”皮熊说:“是真的。那是三年前小人捡的。” 包公说:“这个扇坠你送过人吗?”皮熊说:“小人不知道是谁丢的,怎么敢送人呢?” 包公问道:“这个扇坠现在哪里?”皮熊回答说:“正在小人家中。”包公吩咐把皮熊 带到一边,又叫人把吕佩带来。 包公问道:“刚才问过了皮熊,他并没有送过你扇坠,这个坠子是如何到你手的? 快说!”吕佩一时慌张,就说出是皮熊的妻子柳氏给的。包公知道话里有因,所以又接 着问道:“柳氏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扇坠呢?实说!”吕佩便不再言语了,包公一见他不 肯招认,就吩咐左右说:“给这刁民掌嘴!”两旁衙役刚要上前,只见吕佩连忙摆手说: “老爷不必动怒,我实说就是了。”于是他就把与柳氏通奸,柳氏私自赠给他扇坠的事 说了一遍。 皮熊在旁边,听见他女人和吕佩通奸,当时就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包公吩咐 把柳氏立刻传到。谁知柳氏深恨皮熊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通奸,不能与自己一心一意,这 才和吕佩暗中有了来往。她来到公堂上,不用包公审问,就说出了丈夫皮熊经常与杨大 成的妻子毕氏通奸。并说:“这个坠子是皮熊从毕氏那里得来的,交给小妇人收藏了二、 三年。小妇人与吕佩相好,于是就私自赠给他了。”包公立刻吩咐传毕氏到案。 正在继续审问,忽然听见大堂外面又有击鼓的声音,包公吩咐:“暂时先把这几个 人带到一旁,把击鼓的人带到大堂上来。” 包公一看带上来的这个人,年纪有五旬左右,原来是匡必正的叔叔匡天佑,因为听 说有人把他侄儿扭送到县衙,所以匆匆忙忙地赶来。他跪着对包公说:“只因三年前的 一天,我托杨大成到绸缎店取缎子,把这个扇坠做为凭证。过了几天,小人到店里问时, 店里的人说并未见杨大成到铺子里,也没有见这个扇坠。因此,小人到杨大成家中去找 他。谁知杨大成却在那天晚上死了。也不知道这个坠子的下落,只好就这样算了。不料, 我侄儿今天看到这个坠子,被人告到县衙。求大老爷明镜高悬,为小人伸冤!” 包公听了,心中已经明白,于是叫匡天佑下去,即刻带皮熊毕氏上堂,他问毕氏说: “你丈夫是生什么病死的?”毕氏还没等回答,皮熊在旁边说:“是心疼病死的。”包 公把惊堂木一拍,喝道:“该死的狗才,你怎么知道是心疼病死的?分明是因奸谋命。 快把你怎么谋害杨大成的经过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皮熊惊慌地说:“小人与毕 氏通奸是真,可并没有谋害杨大成。”包公喝道:“你这刁嘴的奴才!你还记得在饭店 吃酒吗?那天你神色慌张,举止失措,酒都没有吃完。今天还敢蒙骗本官。来呀,上 刑!” 皮熊当时吓得哑口无言,心中暗想:“连这事都叫老爷知道了,别的也肯定瞒不住 了,不如招了,免受皮肉之苦。”于是连连磕头,说:“老爷息怒,小人愿招。只因为 小人与毕氏通毕,情投意合,又怕杨大成知道,把我们二人拆散。因此定计,把他灌醉, 用刀杀死,暗中用棺材盛殓,只说是得心疼病死的,珊瑚坠子小人拿回家去,交给妻子 了。这就是实情。” 包公听完,叫他画了押。吩咐立刻把毕氏凌迟处死,皮熊斩首,把吕佩重打了四十 大板,然后释放,柳氏由官府卖了,匡家叔侄将珊瑚坠领回。从这以后,人们都知道包 公断案如神。各处传颂,后来传到了一个行侠仗义的老者耳中。 这位老者名叫张三,为人耿直,好行侠义,他原来是以打柴为生,后来上了年纪, 挑不动柴草,众人就叫他看着过秤,得了利息大家平分。这也是他平常为人好换来的。 一天,闲暇无事,他偶然想起:“三年前东塔洼赵大欠我一担柴钱,四百文。我若 不要了,有点儿对不住众伙计们。正好今天没事,我为什么不去看看呢?”于是他拄了 竹杖,锁了屋门,直奔东塔洼而来。到了赵大门口,只见房舍焕然一新,不敢敲门。他 问了问左邻右舍的人,才知道赵大发财了,现在都称他“赵大官人”了。老头听了,心 里十分高兴,暗想:“赵大这小子,长处掏,短处捏,现在发财了,连柴火钱都不想着 还。”他转到门口,用竹杖敲门,口中喊道:“赵大,赵大。”只听里面有人说:“是 谁,这么‘赵大’‘赵二’的?”说话间,门就开了。只见赵大衣冠楚楚,果然不是先 前的样子了。赵大见是张三,连忙说:“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张三哥。”张三说:“你 先别和我论哥论弟,你欠我的柴火钱,也该给我了。”赵大听了说:“这有什么要紧的! 老兄老弟的,请到家里坐。”张三说:“我不去,我没带钱。”赵大说:“这是什么 话?”张三说:“正经话。我若有钱,肯找你来要账吗?” 二人正说着,从里面走出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来,只见她扭着屁股走到跟前, 说:“官人,你和谁说话呢?”张三一见,说:“好呀,赵大,你干这种营生,怪不得 发财呢!”赵大说:“不要胡说。这是你弟妹。”又转身对妇人说:“这是张三哥。” 妇人便上前给张三道了个万福。张三说:“这几天腰疼,恕我不能还礼。”赵大说: “你还是这样爱开玩笑,快请里面坐罢。”张三只好跟随着进来。 到了屋里,彼此让坐,赵大叫妇人倒茶。张三说:“我不喝茶,你不用闹酸款,欠 我的钱总要还的,不用来这种软局子。”赵大说:“张三哥,你放心,我是不会欠你钱 的。”说完,赵大拿了四百钱递给张三。张三接过揣在怀里,站起来说道:“不是我爱 占小便宜,看你这儿盆子不少,我上了年纪,夜里经常上厕所,你把那小盆给我一个, 就算拆了欠我的零儿罢。”赵大说:“你随便拿一个罢。”张三挑了一个漆黑的乌盆, 挟在怀中,转身就走,也不告别,就出门去了。 张三抱着乌盆往回走,来到树林中,耳中就听一阵阵秋风飒飒,败叶零丁。猛然间 滴溜一个旋风,只觉得浑身一冷,不防将怀中的盆子掉到地上,只见这盆子在地上咕噜 噜乱转。张三当时也没在意,捡起盆子继续往前走。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张伯伯, 等等我。”张三回头一看,没有人,心中暗想:“怎么这大白天的就有鬼?看来我是活 不长了。”他一边想一边走,好不容易才回到家中,他开了门锁,把盆子拿进屋,把屋 门插好。觉得十分困乏,就自言自语地说:“管他什么鬼不鬼的,我先得睡一会儿。” 刚说完,就听见有人悲悲切切地说:“伯伯,我死的好惨哇!”张三一听,说:“怎么 把鬼关在屋里了?”于是又壮着胆说:“你说罢,我听着呢!”只听隐隐地说道:“我 姓刘名世昌,在苏州城门外八宝乡居住。家有老母周氏,妻子王氏,还有三岁的孩儿, 乳名叫百岁。我是做绸缎生意的。只因行李沉重,只好骑驴回家。那天晚上,我到赵大 家借宿,不料他夫妻好狠,把我杀害,抢了我的钱物,并把我尸体放在火中烧了。现在 我撇下了妻儿老小,不能见面。九泉之下,冤魂不安,求伯伯在包公面前替我伸冤。就 是冤魂在九泉之下,也感激不尽。”说完,放声痛哭。 张三听他说得可怜,不由得动了豪侠心肠,全不畏惧,便说:“乌盆,我虽能替你 鸣冤,但惟恐包公不能准状,你必须跟我前去。”乌盆应道:“愿随伯伯前往。”张三 一听,不觉满心欢喜,说:“这回去告状,不怕包公不信。话虽这样说,我是上了年纪 的人,记性不好,必须把他的姓名住处记清背熟了才好。”于是他又重新背了一回暗暗 记住。 老头为人心热,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抱着乌盆,锁了 屋门,拄着竹杖,直奔定远县衙而来。到了县衙,天色还早,没有开门,冻得他哆哆嗦 嗦,只得先找了避风的地方,席地而坐,把盆子扣在地上,用竹杖敲着盆底儿,唱起什 不闲来。刚唱了一句“八月中秋月照台”,就听见县衙的门“吱”的一声开了,大老爷 开始升堂。张三忙拿起盆子,跑向前来喊“冤枉”。差役回禀了包公,立刻把他带了进 来。 包公在座上问道:“你有何冤枉,尽管说来。”张三就把东塔洼赵大家讨账,得了 一个黑盆,遇见冤魂,说了一遍。现有乌盆为证。包公听了,就在座上喊道:“乌盆。” 并不见答应。又连唤了两声,也没有回音,包公看张三年老昏愦,也没有生气,就叫左 右把他撵出去了。 张三出了衙门,口中呼道:“乌盆。”只听答应道:“有呀,伯伯。”张三说: “你随我诉冤,你为什么不说话呢?”乌盆说:“因为门上的门神拦阻,冤魂不敢进去, 求伯伯替我说明。”张三听了,又喊“冤枉”。差役走出来骂道:“你这老头子还不走! 又嚷什么?”张三说:“求爷替我通报一声,乌盆有门神拦阻,不敢进去。”差役无奈, 只好进去禀报。包公听了,提笔写了一张字,叫差役拿出去在门前烧了,然后把老头子 带进来,审讯第二次。 张三抱着盆子,上了公堂,把盆子放在地上,他跪在一旁。包公问道:“这次叫它, 它就答应了吗?”张三说:“是。”包公吩咐:“你们都听着。”两边的衙役们都伸着 脖子来听。只见包公在座上问道:“乌盆”。还不见答应。包公不由动怒,将惊堂木一 拍:“你这狗才,竟敢戏弄本官。来呀,打他十板。”两旁衙役不容分说,赏了张三十 板,打得他龇牙咧嘴,抱起乌盆,拄着竹杖,一拐一拐地出行去了。 张三刚走到外面,就把乌盆往地上一扔,只听见“嗳呀”一声说:“碰了我的脚面 了。”张三说:“奇怪,刚才你怎么又没有说话呢?”乌盆说:“只因为我赤身露体, 难以见到星主,没办法,再求伯伯替我申诉明白。”张三说:“我已经为你挨了十大板, 如果再去,我这两条腿也就不用长着了!”乌盆又苦苦哀求,张三是个心软的人,只得 又抱起了盆子。但也这回却不敢去喊冤了,只得从角门悄悄往里边走,只见那边来了一 个厨子,一眼就看见了他,喊道:“胡头儿,胡头儿,那老头儿又来了。”胡头听见了, 连忙跑出来要拉他。张三这下却有了主意,就顺势坐在地上,叫起屈来。 包公在大堂上也听见了,吩咐带上来,问道:“你这老头子怎么又来了?难道不怕 打吗?”张三叩了个头,说:“刚才小人出去,又问了乌盆。他说赤身露体,不敢来见 星主。恳求大老爷赏件衣服遮盖遮盖,他才敢进来。”包公听了,叫包兴拿件衣服给他。 包兴连忙拿了一件夹袄,交给了张三。张三拿着衣服出来,只见他把盆子包好,拿起来, 不放心,又叫道:“乌盆,随我进来。”只听答应道:“有呀,伯伯。我在这里。”张 三听他答应了,这回他长了心眼,便一边走一边叫着。到了公堂,仍将乌盆放在地上, 自己跪到一旁。包公又吩咐两边:“这回你们仔细听着!”两边答应:“是。”包兴在 旁边不由的暗笑:“老爷今天是叫这个老头子磨住了。”只见包公在座上呼唤道:“乌 盆。”没想到衣服里答应说:“有呀,星主。”众人听了,无不诧异。只见张三听到乌 盆答应了,便忽地跳了起来,恨不得要上公案桌子,两旁衙役喊了一声堂威,他这才又 跪下了。包公细细地询问了张三,张三仿佛背书的一般把他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 家中都有什么人,做什么生意,怎么遇害的,是谁害的,一五一十地说了一回,两旁人 听了无不叹息。包公听完,吩咐包兴取十两银子来,赏了张三,叫他回去准备听传。张 三千恩万谢地走了。 包公立刻吩咐书吏写一张公文,拿到苏州,调取亲人前来结案。并吩咐衙役马上把 赵大夫妇捉来。时间不长,赵大夫妇拿到,包公严加讯问,二人并没有口供。包公沉吟 了一会儿,便吩咐道:“赵大带下去,不准他见妻子刁氏。”说完,又把赵大的媳妇传 上堂来,包公说:“你丈夫说陷害刘世昌全都是你的主意。”刁氏听了,十分恼恨赵大, 便说出了刘世昌是赵大用绳子勒死的,并说现在还有没花完的银两。说完,包公叫她画 了押。立刻派人把赃银取来。然后又把赵大带上堂来,叫他和刁氏对质。谁知赵大说什 么也不招认,说银子是他平时积攒的。包公一时动怒,吩咐;“用大刑。”两旁衙役用 夹棍套住了赵大的两腿,问他时仍然不招。包公一声断喝:“收”。没想到赵大不禁夹, 只听见:“妈呀”一声,就呜呼哀哉了。 包公一看赵大死了,只得让人抬下去,立刻把这件事写了折子,禀报了知府,知府 又把折子送到京城启奏去了。这时赵世昌的家属已经来到。包公把赵大夫妇未用完的银 两叫她婆媳领回,并把赵大家变卖了,所得银两都给了这婆媳二人,婆媳二人因感激张 三替她们伸冤,说愿意带张三到苏州,为他养老送终。张三也受了刘世昌冤魂的嘱托, 愿意照看孤儿寡母。因此他们商量好之后,就一起动身到苏州去了。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