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在长沙“打脱牙和血吞”(3) 绿营军看着曾国藩招来的这些湘勇土包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经常借故与湘 勇发生械斗。八月初四,鲍起豹的卫队又寻衅攻打湘勇,双方各有负伤。 军队没有纪律,何以平贼,何以安民?曾国藩向鲍起豹发去文书,要求他逮 捕带头闹事的绿营兵,以杜私斗之风。 鲍起豹决意要借这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曾国藩。他故意将几名肇事士兵五花 大绑捆起来,大张旗鼓地押送到曾国藩的公馆,同时派人散布曾国藩要严惩这几 个绿营兵的消息,鼓动军人闹事。绿营一传二、二传三,越聚越多,群情激愤, 纷纷上街,游行示威,要求曾国藩释放绿营兵。长沙城中一时大乱。 张亮基调走之后,湖南通省官员都和曾国藩气味不投。出了这个事,满城官 员都关起大门,袖手旁观,心中暗喜。“营兵既日夜游聚城中,文武官闭门不肯 谁何。”等着要看曾国藩的笑话。绿营兵见状,胆子更大,居然开始公然围攻曾 国藩的公馆。 曾国藩的公馆就临时设在巡抚衙门的射圃里,与巡抚骆秉章的办公室仅一墙 之隔。曾国藩以为绿营兵胆子再大,也绝不敢武装攻击他这个二品大员。所以被 绿营兵包围后,他还若无其事地处理公文。不料绿营兵竟然破门而入,连伤了他 的几个随从。连曾国藩自己都差点挨刀。曾国藩夺门而逃,几步窜到隔壁巡抚办 公室门前,连连急叩。 绿营在门外闹事,巡抚骆秉章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却装聋作哑,暗暗发笑。 他早应该出来调停,却一直假做不知。直到曾国藩来叩门,他才故作惊讶,出来 调停。绿营兵一见巡抚驾到,马上规矩下来。 骆秉章的调处办法是命人把鲍起豹捆送来的那几个绿营兵带过来,他亲自上 前松绑,还连连向他们道歉,说让兄弟们受委屈了! 绿营兵面子挣足,兴高采烈拥着这几人而去。 只剩下骆曾二人了,骆秉章一句安慰的话也没对曾国藩说,只淡淡地说了一 句:“将来打仗,还要靠他们啊!”就转身走了。 曾国藩气得哑口无言。 湖南官员们眼见前一段飞扬跋扈的二品大员这次被狠狠地修理,个个眉开眼 笑,把这事当成笑话,四处飞传。一时间,满城都是对曾国藩的讥笑之声。“司 道群官皆窃喜,以谓可惩多事矣。” 四 这是曾国藩出生以来,第一次遭遇真正的挫折。进秀才的艰难,画稿遭人嘲 笑的尴尬,比起这次挫辱来,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堂堂副部级官员,差点让闹 事的兵痞杀了,还没处讲理。这种难堪在整个大清朝的历史上,也不多见。我们 可以想象曾国藩是如何心血上冲,夜不成寐。 曾国藩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向皇上控告。干脆,借这个机会把到省办事以来所 受所有排挤委屈都痛快淋漓地向皇帝陈诉一番! 然而细一想,他就知道这种做法行不通。这一道奏折上去,顶多打倒一个鲍 起豹,能把湖南全省官员都搬倒吗?如果搬不倒全省官员,那么以后他在湖南的 处境,岂不是更要寸步难行? 经过几夜不眠的反思,曾国藩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好汉打脱牙和 血吞”。他不再和长沙官场纠缠争辩,而是卷起铺盖,带着自己募来的湘军,前 往僻静的衡阳。全省官员瞧不起我,我不争一日之短长。等到我在衡阳练成一支 劲旅,打几个胜仗给你们看看,那时自会分出高下。这才是挽回面子的最好办法! 五 咸丰三年八月,曾国藩带着受伤的自尊心到达衡阳,开始赤手空拳创立湘军。 确实是赤手空拳。 刚到衡阳,曾国藩面临着五无: 一是无办公场所。 二是没有名正言顺的职权。开始他想挂上“统辖湖南湘军总营务局”的牌子, 写好之后,又感到不妥:正是他过分张扬的言行使他与湖南官场呈现紧张状态, 这个牌子一挂出去,必然会引来湖南官场的再次攻击。因为谕旨中明确写明他的 权力是“帮办”,而不是“统辖”。想了想只好把牌子摘了下来。 三是还没有经验。军事是高度专业化的,进士出身的曾国藩没有当过一天兵, 对于行军布阵,带兵训练,没有一点实际经验。如何招兵,如何筹饷,如何采购 武器,如何编营,如何训练,如何制定营规,如何选择军官,如何设定军饷标准, 如何排兵,如何布阵……太多环节要从头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