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最后的交集(5) 薛福成的这些记述,多小说家笔法,本不必据为信史,但也绝非空穴来风。 左宗棠对与曾国藩关系的辩解,一直持续到死。光绪四年三月二十日,曾国藩死 去数年,左宗棠犹书致书朋友,对曾的道学功夫表示怀疑。曰: 从前金陵克复,幼逆逃去,弟曾致书文正,谓应据实陈明。文正不悟其意, 翻疑弟之有意讥切,沅圃宫保亦以为非。此等私见,颇非自命读书学道者所宜有。 六 对曾左一生的恩恩怨怨,人们评价议论得很多。其中老朋友郭嵩焘的评价虽 然搀杂了很多情绪因素,不过仍然因有见地而值得一读。 对于一生至交曾国藩,郭嵩焘由亲近而敬佩,最后甚至达到崇拜的地步。有 一次郭嵩焘在曾氏大营中呆了几天,在日记中记下他人如何评曾: 相国好谀而不废逆耳之言,好霸气而一准诸情理之正,是从豪杰入者。其于 用人处事,大含元气,细入无间,外面似疏而思虑却极缜密,说话似广大不落边 际而处事却极精细,可为苦心孤诣。尝言李申甫能知我深处,不能知我浅处。又 尝言古人办事不可及处,只是运用得极轻,疱丁解牛,匠石运风,有此手段,所 谓不动声色措天下于太山之安者,轻而已矣。 这哪是写曾国藩,简直就是在描写活圣人,而从日记中的前后记载看,郭嵩 焘对这种看法是首肯的。在另一处日记中,他这样评价曾左二人的不同: 尽古今人才,只有狂狷两途。吾辈守之,仕不必求进,禄不必求丰。苟得行 其志焉,斯可矣。万钟之禄,不以为泰;不得行其志而退,终身泊然。其有不足, 舌耕笔蓐,取给一身而无所歉。左文襄公,狂者类也。知有进取而已,于资财无 所校量,日费万金不惜也,而亦不可与居贫。闲居静处,则心不怡而气不舒。 意思是说,左宗棠心性修养功夫远远不够。只知进取,不能静处。而曾国藩 进可以做大事,退可以做圣人。郭嵩焘还认为: 左帅以盛气行事而不求其安,以立功名有余,以语圣贤之道,殆未也。 王船山说,圣贤一定是豪杰,而豪杰不一定是圣贤。在郭嵩焘看来,曾国藩 是圣贤,而左宗棠仅止于豪杰,这就是二人的根本区别。 —此文受益于谭伯牛、王澧华等先生著作启发,特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