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夕阳红 引言: 十天过去了,没有踪影。 一月过去了,没有踪影。 一年过去了,没有踪影。 一代学者,就像他的先师老聃西入流沙、不知所终一样,永远没有人知道他的 下落…… (摘自:王新民《庄子传》) 那是一个夕阳西下的时节,也是个霞光无限的时节,万道云彩凝聚到茫茫苍穹, 金色的光芒散落在万重山河,绚丽的色彩顺着溪流肆意奔放,沉默的树叶随着秋风 四处张扬,成群的飞鸟滑过绯红的天幕,动人的曲线造就了绚丽的天堂! 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八旬老人,静静地凝视着宇宙间的一切,金色的阳光洒落在 他苍老的身躯,雪白的胡须顷刻间化作一团霞红,但他的眼珠还是那般透明清澈, 他的气色比年轻人更有神韵,他那宽大的前额显现出无尽的智慧,他的存在是个奇 迹,他的存在让夕阳无限美好。 ——他便是逍遥一世的庄周先生。 传说庄子八旬时还能攀山越岭,又传说庄子晚年之后又返老还童,更有传言庄 子深居山林得道成仙——但是庄子到底去了哪里呢? 夕阳下的庄子依旧自得其乐地望着苍穹,夕阳下的流水也随着圣人的意志流向 远方,夕阳下的飞鸟静静地落到庄子的肩上,歪着脑袋天真地听着庄子发出的天籁, 可爱的小生灵终于拉回了庄子的视角,而且让庄子产生一种完美的错觉。 庄子对着那天真的鸟儿说:“可爱而乖巧的鸟儿呀,你是大自然幻化的神灵吗, 为何落到一个老人的身上,难道是你赋予这天籁般的旋律,你能带我飞向自由的天 国吗?” 小鸟似乎感应到了庄子的期待,在霞光下拍打着灵巧的翅膀,然后随着一群飞 鸟向着天边追去,用优美的舞姿作向庄子展示着自然的美好。庄子久久地凝视着活 力四射的生灵,他的内心深处现出一只大鸟,大鸟似乎又是先前的小鸟所化,鸟的 翅膀何其之大,似乎就是传说中的鹏,它吞云吐雾,排山倒海,横驰万里晴空,似 乎没有任何阻碍。 庄子吃惊地问那只大鸟:“你就是齐谐中出现的神鸟吗?” 大鸟见到这个神态怡然的老头,然后又变成一只长着翅膀的仙人,吐出一团彩 色的云雾说到:“我可以是齐谐中的神鸟,也可以是天地间的一株小草,我的身躯 之大可以覆盖整个宇空,我的身躯之小亦能入于石隙之中,我可以是一个普通的平 民百姓,也可以是一个超凡绝俗的天外飞仙——我便是真正的‘逍遥游’!”说罢 便从庄子的梦中消失。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庄子一觉醒已是黄昏之时,飞鸟从他的视线中早已消失,飘舞的落叶随着秋风 流浪,有的落入清静的山石之中,等待着身躯的融化;有的落入流逝的河水之中, 被浪花无情的击打;有的则像霞光一般静静地燃烧,用光和热歌颂自然界的壮丽— —最终都无所留恋地归向大地,入于尘土,享受着永久的寂乐! 而流水更是逍遥自得地奔放,它的源头是个谜,它的终点同样是个谜,它没有 绚丽的色彩,亦没有固定的形状,但它却有着博大的超然胸襟,它用柔和的身体滋 润着世间万物,它用无形的双手呵护着万千生灵,它让无数道异彩侵入它的体内, 又把优美的曲线赋之于万千游子——但是,它始终是快乐的,它让夕阳下的消逝变 得动人。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美丽的夕阳渐渐地从山间隐落,虽说庄子有着逍遥自怡的心境,又何尝不曾有 一种莫名的感伤呢?毕竟他已是进入了古稀之年,就像黄昏时最后那道夕阳,平静 而淡雅地回顾着昔日的风华,他或多或少都有一种无形的依恋——不过,他的逍遥 之游还未曾开始,他真正的归真之旅还在远方,眼见的一切似乎只是一道错觉! 当最后一道光线从云间退去时,远方传来一阵凄凉的恸哭声,哭声再次化作一 团秋风,从夜色中默默地袭卷而来。庄子寻着哭声飘来的方向,疑惑地向着山的另 一头奔去,虽说庄子一生穷困潦倒食不果腹,而且步入生死由天的古稀之年,却有 着年轻般的健全体格,他的步子像秋日里的春风一般,给深色的夜间一道活跃的气 氛,凝固的世界在他的气息下重新奔放。 庄子一口气跑到了山的另一头,轻喘着气向那个哭泣的少年招手,少年见到这 个气色非凡的老头,竟然莫名其妙地喜笑颜开,然后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疑惑 地问到:“老师傅从哪里来?” 庄子很自然地理了一下花白的胡须,挥动着苍老而红润的手说:“从山的另一 头来!” 少年不信,吃惊地望着庄子。 “当上天收回最后一丝霞光之时,我便听到你悲伤的恸哭声,我想你一定被自 然的韵律所感染!” 少年更是不解,然后又问到:“这山高过百丈,又光线甚微,您一个老人家, 如何能走这么远呢?再说,声音能传这么远吗?” “我眼在心中,耳在四方,神凝万重天地。虽隔百丈山土,却如近在咫尺;光 线虽没,吾心能辨方位;声音虽茫,吾神能识顺风之觉;人已古稀,更有逍遥之身, 万里行空亦轻松自得,何来怪异!” 少年顿然惊喜,如遇千年救星,向庄子施礼:“老先生遇到夕阳西下之景,有 何感慨?” 庄子望着早已日落的山头,感应着淡雅的光辉回答到:“日出日落,乃人之常 情,夕阳虽美,终有归落之期,万物运转,皆有它的道理,何来忧伤?当我见到夕 阳西下之景时,同样有一种莫名的感伤,但这道感伤却是如此顺合自然,没有一丝 世俗的尘垢与侵蚀,而是一种与天地同乐的实在。” 少年闻知顿觉一种辽阔,先前的忧伤像一道薄云,从他的心河中渐渐消散,然 后化作一团春雨般的清纯,这种感觉是多么的美妙,让少年如醉其中,一时间不知 如何作答。 庄子看出了少年的心境,于是便用袅绕的语言继续说:“当我沉醉于夕阳无限 好的意境时,一只颇具灵性的小鸟飞到我的肩上,在梦中拍打着彩色的翅膀对我说 :‘你到达过海阔天空的世界吗,你体验过人我合一的快乐吗,你享受过逍遥星河 的浪漫吗,你知道真正的至善至美吗?’,我从遥远的夕阳梦中醒来,小鸟却扑腾 着翅膀飞开,无数只飞鸟聚合在一起,聚合的飞鸟又闪电般地分散开来,他们或居 于高空,或落入石上,或戏于河中,夕阳的颜色渲染着可爱的生灵,飘渺的水气蒸 腾于灵空之上,自然的美妙都在流逝中呈现——夕阳的神韵因流逝而更加壮观。” 少年进入了庄子的逍遥之中:“后来呢?” “夕阳随着流云向着山头飘移,我的心儿也跟着飞鸟进入远方,然后在另一个 梦中见到一只神鸟,那只神鸟的身体有千万丈,似乎就是万千飞鸟所化,神鸟变成 一个长着彩翅的仙人说到:‘我可以是齐谐中的神鸟,也可以是天地间的一株小草, 我的身躯之大可以覆盖整个宇空,我的身躯之小亦能入于石隙之中,我可以是一个 普通的平民百姓,也可以是一个超凡绝俗的天外飞仙——我便是真正的“逍遥游”! ’” “‘逍遥游’?”少年有些茫然。 庄子知道少年对逍遥游有些模糊,因为逍遥游本来都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他没 有对少年的模糊做出辩解,而是用另一个模糊的故事回答:“当瑟瑟秋风拂过我的 衣襟时,我捋了一把胡须对着风儿问到:‘你们终日流落于无限空境,时而静谧, 时而活跃,时而翻山越岭,时而乘云架雾,绿了春树,又红了秋叶,还肆意寒冬, 为何不见其疲倦!’风儿转过身来回答说:‘我没有固定的身躯,但我有着辽阔的 胸襟,我的追求不是享受单纯的赐予,而是用无形的动力保持自然的和谐,我可以 化作绿意盎然的山岭,也可以变成红艳似火的秋叶;我可以用烈日蒸腾飘渺的水气, 也可以用白雪装扮美丽的童话;我可以让世人感受到自然的消逝,也可以让消逝瞬 间起死回生。天地万物无所不至,凌空之地便是我的身躯,和谐就是我的精神支柱, 逍遥的法身是不会疲倦的!’” 少年闻之如临仙境,而此时已是雾起山隐之夜,少年用零落的秋叶生起一团火, 然后点燃一支火棍给庄周,很是钦佩地说到:“夜深人静,路道险暗,让晚生送您 一程!” 庄子自己也点燃一根火柜,平静地推辞说:“天地就是我的家,云雾便是我的 梦,寂色夜间正是得道之机,还是让我自己走回去吧!” 庄子说罢便消失在雾色之中……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