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假花妖 刘裕与燕飞来到帐后的空地,三匹马在临时搭成的马?内悠闲地吃苦草料,后 街处有慕容战的手下放哨防守,隐隐透出一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与马儿们的悠 然自得形成强烈的对比。 刘裕油然的道:「庞义去了监工,以备今晚继续挑灯夜战,千千与慕容老大和 我们捧出来的方总巡正入帐研究除妖大计,高彦则为我打点行装。兄弟,我要上路 哩!你以后得小心一点。」 燕飞拍拍他肩头,道:「你也得小心点!屠奉三若非浪得虚名之辈,你的旅程 将是荆棘满途。」 刘裕微笑道:「我已想遍所有可能性,包括被老屠看破是个陷阱。坦白说!死 亡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我是故意把自己置诸于死地,令我能借死亡的威胁以忘 掉一切,个中的苦与乐,只有自己清楚。」 燕飞讶道:「刘兄似是满怀心事,语调无限荒寒,究竟所因何事?若你状态欠 佳,今晚勿要上路。」 刘裕从容道:「将士出征,谁不是满怀感触,心悬爹娘妻儿!我不过是想起一 位暗恋而永不可能得到的女人。可是一旦踏足战场,你便再没有时间去想任何事情, 只会想着如何保命。」 燕飞皱眉道:「不是谢钟秀吧!」 刘裕知道自己漏了口风,摇头道:「虽不中亦不远矣!你要为我守秘密。」 燕飞恍然道:「她确是令人爱慕的动人美女,亦予人会是个贤妻良母的感觉, 难怪一向以事业为重、志向远大的刘裕也恋栈不舍。」 刘裕苦笑道:「思念和单恋是很花费精神的,可恨的是男女之情总像失控的野 马,幸好自己知自己事,当我历劫不死的到达广陵,我将会把她忘掉,此是唯一的 明智之举。」 趋前几步,进入马?,抚摸拓跋仪送来的骏马,初步建立人马的感情和关系, 道:「拓跋仪赠马这一招非常高明,使一切不合理的事变为合理。噢!差点忘记问 你,花妖有真假之别究竟是甚 一回事?你怎可以如此肯定?」 燕飞来到他旁,低声道:「长哈力行爱女之死若非赫连勃勃干的,也与他脱不 了关系。女儿受到这样的凌辱,长哈力行不但心灰意冷,更无颜在边荒集苟延下去, 他的离开,最大的得益者正是赫连勃勃,在近水楼台下,羯帮的生意和业务将水到 渠成的落入赫连勃勃手内去,使匈奴帮立即一跃而成能与其它帮会分庭抗礼的势力, 不用打生打死便独霸了小建康。」 刘裕皱眉道:「你的推论非同小可,可以惹起一片腥风血雨,你究竟是凭空猜 测,还是出自超乎寻常的灵觉。」 燕飞淡淡道:「两者均有,不知是否老天爷的安排,刚巧花妖亦路经此地,想 到建康去又或一心在边荒集犯案,见有人冒他之名行事,于闻讯后破例在白天行凶, 这是真花妖向假花妖宣战的战号,只是真花妖却没想过我们的半个方总亦在边荒集, 这叫天网恢恢,真花妖授首之期不远哩!」 刘裕道:「这是合乎情理的推论,我想听的是你的直觉。」 燕飞道:「还记得早前在帐内商议如何对付花妖时,我说过感觉到花妖,他似 近似远,因为车廷正是知情者,行凶的却是赫连勃勃。我一直在观察他们,发觉赫 连勃勃对方总的鼻子特别着意,正好证明是作贼心虚。」 刘裕好奇问道:「究竟是怎 样的一种感觉?」 燕飞思索道:「很难说清楚给你听,当长哈老大说出爱女惨遭奸杀的一刻,我 心中忽然涌起冰寒的感觉,似乎很熟悉,又像很陌生!现在回想起来,正是我与赫 连勃勃初次见面时的某种神奇的感应。打开始我便晓得赫连勃勃不单武功高强,且 是天生邪恶凶暴的人。」 刘裕啧啧称奇,顺口问道:「你见到车厢内惨况时,又有甚么感应?」 燕飞沉吟道:「整个车厢内充塞着激烈的情绪,是来自施暴者和受害的可女 子。我的感觉已把花妖锁紧,只要我遇上他,必可把他辨认出来,这是没法子解释 的事。」 刘裕道:「即使你遇上他,也很难单凭感觉去指证他,幸好尚有方总的鼻子。 咦!不妙!」 燕飞愕然道:「发生甚么问题?」 刘裕道:「若我是赫连勃勃,或会放风出去,让花妖清楚方总的灵鼻是真花妖 的克星,哪时花妖一是杀死方总,一是立即逃亡。」 燕飞微笑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一方面赫连勃勃误以为花妖已清楚方总的 鼻子,不必多此一举,另一方面花妖会认为方总是个冒充的江湖骗子,在如此微妙 的情况下,我们大有机会把真花妖收拾。至于假花妖,问题便复杂多了,除非他蠢 得再度犯案,否则方总的鼻子将没法作证。」 刘裕舒一口气道:「说得对!赫连勃勃并不晓得我们知道的事。」 此时高彦捧着一个装满东西的行囊来到马?,道:「里面的宝贝花了我近五而 金子,全是最上等的货色,刘爷吩咐下来的清单购备齐全,没吩咐的也给你添置不 少。」 转向燕飞道:「千千有请,刘爷当然没有空,燕爷你快去应召。」 燕飞拍拍刘裕肩头道:「你和高小子研究一下可以救命的家当,我转头回来送 你走。」 刘裕心中涌起浓烈的情绪,深切感受到与燕飞间饱经忧患而建立起来的过命交 情。 燕飞进入帐内,纪千千、慕容战和方鸿生三人正舒服地挨着软枕坐在厚厚的地 毡上,亲切地交谈。 他生出奇异的感觉。 方鸿生固是放松多了,再不像先前活似一根拉紧的弓弦。神情兴奋,双目充满 希望。 而他的感触却是因慕容战而来,他至少在此刻很难把慕容战视为敌人或对手, 虽然明知与他肯定有兵刃相向的一天。纪千千把敌我的关系模糊起来,消融了明确 的界线,更把心异者同化在共同对付花妖的大前提下。 纪千千见他进来,道:「你到哪襄去了?有甚么比对付花妖更重要事呢?刘老 大和高少呢?他们又在忙甚么?」 燕飞深切感受到被纪千千嗔怪的乐趣,坐到她对面位于慕容战和方鸿生两人之 间,道:「有一事尚未禀上千千小姐,小刘他即将远行,高小子自须为他打点一切。」 纪千千愕然道:「他要到哪里去?」 慕容战恍然道:「难怪飞马会送来战马,原来是供刘兄之用。」 燕飞早知瞒不过他,微笑道:「慕容兄该猜到刘裕要到哪里去,此事待会再和 慕容兄商量。好哩!究竟有何大计。」 纪千千登时明白过来,亦知不宜于此情况下探问,道:「我们讨论过哩!已得 出两个结论,首先是花妖大有可能不晓得有两个方总,即是说花妖并不知道我们有 个可使他无所遁迹的灵鼻。」 慕容战解释道:「另一个是方总遇害前,我们的方总正在当值,嘿!请恕我说 得这么古怪,因为千千说我们必须把方先生当作另一半的方总,才能令方兄充满信 心。」 纪千千白慕容战一眼,嗔道:「又来哩!方总便是方总,不是甚 我们的方总, 还有甚么先生小姐的。要分清楚便说先方总和方总吧!」 慕容战给她白了妩媚的一眼,立即魂魄离位,只懂点头答应,神情令人发噱, 再没有半点好勇斗狠的气概。燕飞更发觉慕容战像他们般唤千千,显示他如纪千千 的关系已跨进一步,而纪千千明显地对他颇有好感。而事实上燕飞自己也觉得在撇 除敌对的立场下,慕容战这个人相当不错,于黑帮诸老大中,似乎较富正义感。 方鸿生道:「大哥当时侦查花妖,着我代替他,自己则隐蔽起来在花妖没有提 防下查案。当晚我住在洛阳西门卫所内,大哥忽然回来,神情兴奋,说已查得花妖 的行踪,可惜却没有向我进一步解说。大哥还说要连夜行动,擒拿花妖,着我躲进 暗室去。岂知……岂知……」 说到这里,眼内又再泪花滚动,可知当时的情况如何令他魂断心伤。 慕容战接下去道:「方总听到外面传来异响,更不断传来他大哥的低嚎呻吟, 像给人把口塞着叫不出来的样子,吓得不敢动弹。」 方鸿生惨然道:「我太没用哩!」 纪千千安慰道:「方总不用自责,你逞强出去也只多赔上一条人命,你大哥不 但不会怪你,还会因你现在得到报仇的机会而欣悦。」 燕飞点头道:「事实确是如此,过去的便让它过去算了,最重要是掌握现在。」 慕容战也同意道:「燕兄说得好,所以我们须立刻行动,趁花妖没生出戒心前, 先一步找到花妖所在。我们商量过,如把两个方总的事坦然告知议会,是否更有利 呢?至少可以确保方总也具有灵异嗅觉的秘密。」 燕飞暗叹一口气,向方鸿生问道:「方总对花妖的行事作风是否熟悉?」 方鸿生尴尬的道:「听是的确听过不少,却是无心装载,不知燕兄想问花妖哪 方面的情况。」 燕飞道:「我想知道花妖在作两个案子之间的最短时间。」 纪千千道:「方总不是已说过吗?是在洛阳发生的,只隔了两天。」 燕飞道:「我只是要作最后的证实。」 慕容战沉声道:「燕兄是在怀疑边荒集的两案非是同一人干的?」 燕飞点头道:「我一直在怀疑。」 方鸿生道:「在洛阳相隔两天发生的案子,确是唯一的案例。一般来说花妖犯 案后的五至六天会收敛起来。他犯案的方式更有明显的周期性,每次均在不同的城 市作恶,不会重复,选取的地方总是人口密集的都会,连犯数案后会销声匿迹一年 左右,现在距洛阳的连续凶案刚满一年,该是他再次凶性大发的时刻。」 燕飞道:「现在两案相隔不到一天时间,且在白天犯案,方总有何看法?」 由他的口说出来,当然比燕飞泄漏自己的神通上算。因为慕容战始终和他有不 同的立场,令他颇有戒心。 方鸿生现出回忆的神色,道:「大哥生前常在我面前分析花妖,因为对我不用 隐瞒,我自少便崇拜他,尊敬他,还处处模仿他。唉!我又岔远哩!」 纪千千谅解的道:「没关系,方总积郁的心事,说出来会舒服点。」 方鸿生道:「花妖行事周密,大哥认为他在作案前会先做好侦查的功夫,弄清 楚下手的对象,然后潜入深闰施暴,只把附近的婢仆弄昏,罕有像边荒集两案般杀 尽旁人。实不相瞒,我敢到说书馆赚钱,是因起始时我并不相信这裹的第一个案子 是花妖干的,直至发生马车惨案,我方知不妙,所以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又同时 晓得这或许是唯一为大哥报仇的天赐良机。」 慕容战脸色微变,往燕飞瞧去,后者点头,表示明白他内心的想法。 纪千千倒抽一口凉气,也往燕飞瞧去,显然记起他曾说过花妖有真有假的话。 道:「这 说害死游莹的邪魔大有可能非是花妖本人,只是花妖于闻讯后知有人冒 充他犯案,致凶性大发,不顾一切于白天出手。由于不敢在白天于集内行事,故临 急选取一队南来的车马队作目标,亦不得不下手杀尽随行的人。」 慕容战沉声道:「这个看法非常关键重要,方总为何不在议会举行时说出来?」 方鸿生露出恐惧的容色,嗫嚅道:「因为我怕假花妖的事牵涉到边荒集内帮会 的权力斗争,怎敢多口惹祸。」 慕容战向燕飞苦笑道:「情况愈趋复杂,且是非常不妙,对吗?」 燕飞晓得他也在怀疑赫连勃勃,只是不敢说出口来,平静的道:「边荒集的规 矩是不容任何人破坏,正义必须伸张。在边荒集杀人是等闲事,可是却从没有人敢 犯奸杀的天条,亦不容有人可以例外,管他是天王老子。不过目下当务之急,是先 把真正花妖找出来,因为照他过往的行事作风,将会在一段时间内连续作案。」 纪千千神情专注地瞧着燕飞说话,慕容战看在眼内,心叫不妙,知道自己失了 一着,重重点头道:「花妖大有可能在两、三天内再作案,我们便凭方总过人的本 领,务要在今晚内把花妖寻出来。」 又向方鸿生道:「我们先拟好寻找花妖的方法,立即行动。」 方鸿生犹豫道:「对付花妖是除妖队的集体行动,我该如何向其它人交待呢?」 慕容战信心十足的微笑道:「即使除妖队有假花妖混杂其中,他也乐于擒杀真 花妖,好令两案同时完结。」 纪千千担心的道:「我们既想到花妖有真有假,说不定其它人亦会起疑?」 方鸿生叹道:「这正是真花妖犯案的目的,要向我们作出提示,长哈老大爱女 一案与他无关,而是另有其人。」 燕飞心忖方鸿生这个想法与他不谋而合,是真花妖按捺不住下向假花妖作的宣 战,显示方鸿生并不如他自己认为般没有用,又或在压力下被迫发挥他的智慧。道 :「方总这番话非常有见地,我们可于此点着眼,窥见花妖性格上的弱点。」 慕容战拍腿道:「对!花妖肯定以自己过往的凶残事绩为荣,不容别人分享他 的光辉,所以甘冒大险,也要在边荒集留下辉煌的记录。」 纪千千道:「这么说,花妖可能并不是一心在边荒集犯案,而是被假花妖的凶 案引发的。」 燕飞道:「他或许是要到建康去,路经此地而适逢其会。不过是否如此已无关 重要,我们须尽量利用全集团结一致的优势,务要在今晚把他在隐藏处挖出来。」 慕容战终找到扳回燕飞一着的机会,道:「花妖是否路经此地,又或故意到此 犯事,实为关键所在。因为若他只是途经边荒集,根本不须故意隐蔽行藏,又因他 不晓得有方总在,所以只要我们遍搜集内的旅馆,说不定已可以有收获。」 燕飞拍额道:「对!慕容兄的提议非常有用,是我的疏忽。」 慕容战大感愕然,亦暗叫惭愧,自己是存有私心,而燕飞则是全不介意自己是 否失算,一切以大局为重。 纪千千看看慕容战,又看看燕飞,欣然笑道:「我们开始有点眉目哩!问题在 如何进行?」 慕容战欲言又止。 纪千千嗔道:「慕容当家有甚 除妖大计?快给千千说出来。」 慕容战先向燕飞瞥上一眼,深吸一口气道:「我们一是不行动,既行动便要趴 底,教花妖无路可逃。太阳快下山哩!入黑后将是夜窝族的天下,燕兄以为然否。」 燕飞叹道:「我明白哩!」 -------- 西陆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