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楚都寿春
楚自秦将白起攻入郢都後,楚娶王往东败走,两次迁都,离秦愈远。
淮东之地本周陈,为楚征服,於是襄王收陈地兵,得十余万,回过气来後再
出秦人手上夺回准九十五郡,声势复振。
到昨午联同其他四国攻秦,大败蒙骛之军,秦人闭关不敢应战,楚国似乎一
夜间回复了春秋时的霸主姿态。
说到底,楚国虽失了大片国土,但由於幅员广阔,秦人要来攻楚确是不便所
以才能成其偏安中兴之局。
诗春位於淮水之南,与另一军事重镇下药成夹江对峙之局,由於交通方便楚
人在这区域又有深厚的根基,人力物力不虞缺乏,故亦有一番盛况,在这时的声
势实在其东北方诸国之上。
寿春都城特大,城作箕形,周围约三十多里,外郭则达五十余里,可说是当
时最伟大的城市之一,规模仅次於咸阳,还建有四个附城,以作屏护。人口多达
二万户,繁盛非常。
加上河谷土壤肥沃,食充足,使寿春成为继郢都之後楚国最繁华的都市,所
有重要的建筑,集中在位於中央的内城,宫殿、台榭、仓廪,府库、租庙、供土
神的社、杞谷神的稷,官僚大夫的邸第和给外国使臣居住的客馆,均位於此处。
外城是纵横交错的街道,井然有序地分布著民居、墟市、旅馆、店铺。
寿春城防极严,城郭入口处有可以升降的悬门,城外有护城河,日夜有楚军
把守,凡通过城门者,均要纳税。
项少龙等抵达城外的码头时,在江上给楚战船截著,到庄夫人亮出证件,才
准他们泊到码头去,却不准他们登岸,另外派人入城飞报。
众人惟有闷在船上耐心等待。
这时的项少龙换上了一身宽松的袍服,避蔽了他健美的体型,须有点末老先
衰的花斑灰色,容色苍白,眉浓掩目,比以前的董马痴更不像项少龙了。
等了整个时辰,才见一队车队离城而至。带头的是个大胖子,身穿官服,年
在五十许间,眼细长而鼻大,有点像上承租,被酒色侵蚀了灵魂和肉体的二世祖
。
正在船上恭候的庄夫人低声向身旁的项少龙道:「那胖子就是春申君黄歇了
。」
项少龙心中打了个突兀,起先还以为是黄歇的家将食客那类人物怎知却是黄
歇本人。」
战国四公子中项少龙虽只见过信陵君,但看来应以此人外型最差丁,难怪在
四公子里,以他的声誉最低。
想起曾干掉他一点也不像他的儿子赵穆,心中禁不住生起古怪的感觉。
另一边的纪嫣然低声道:「比我上次见他时又胖了一点。」
项少龙这才懂得心中一寒,记起纪嫣然曾来过这里,假若她给春申君一眼看
出,由於自己乃他的杀子仇人,一切立时完蛋大吉。
幸好化了妆和换了楚服的纪嫣然和赵致一点也不像原来的样子。
楚国的女服和别国相比,显得特别宽敞和华丽,曳地的连身长裙,腰白色宽
带,衣领斜交,延结褶叠於背後,袖和下摆均有宽沿。帽子圆顶结缨,给带於颌
下,加上重粉覆面,确另有异国的情调。
至於两女的发型,都与庄夫人等看齐,额发梳得平齐,并由两行束成长辫亟
於脑後,直至颈部,发辫复结成双鬟。
只是这发型的改变,若项少能在不知情下,亦会一时认不出她们来,更何况
花白的发脚,使她们看来年纪至少老了二十年。
五女的楚服分别以朱、绛红、金萤、素绿、青蓝为主色,加上龙、凤、鸟等
刺绣,辅以枝蔓、草叶、花卉和几何纹,构思奇特生动。充分显示了楚人辽阉的
想像力和充满神话色彩的文化。
男服就较为朴素,衣长但露脚,右衽交领宽袖,袖口处略为收束,衣沿和袖
口处饰以纹边,以棕、黑、褐、白等色为主,最夺日就是束腰宽带,以不同的对
比颜色相间杂。
众铁卫则全换丁楚国的武士服,上衣过腰,下穿束脚裤,脚蹬长靴,於重要
部位缀上轻甲,发型全改变了,戴上楚帽,模样相当有趣。
此时春申君来至岸旁,打手势著人请他们上岸。
庄夫人在那两个粗壮女仆扶持下,婷婷的带头步上岸去。
不知是否项少龙多心,他感到春申君的细眼亮了起来,狠狠盯著蛮腰楚楚,
似欲经不住轻风吹拂随时会断折的庄夫人万青娥。
黄歇等纷纷下马,施礼迎接。
庄夫人刚施过礼,立时失声痛哭道:「君上要为妾身太子作主啊!」黄歇登
时慌了手脚,道:「万王妃请勿悲伤,一切回府後再从长计议。」
望向项少龙,双眼眯紧了点,眼晴掠过慑人精芒道:「久仰万先生之名,果
是一表人才,本君好生欢喜。」
项少龙体会到盛名之下无虚士的道理,这春申君虽是耽於酒色,但只看他的
眼神,便知他胸有城府,非像他外型和面貌所予人的感觉。连忙压沉声线,以刚
学来带有滇音楚语的流行周语应对道:「君上威名震天下,该是瑞光感到荣幸才
对。」
黄歇眼光掠过纪嫣然等诸女时,庄夫人收止啼声,一一替他介绍。
黄歇见纪、赵两女已达「入暮之年」,并没有多加注意,只用神打量了尤翠
之和尤凝之二女,目光最後落到庄夫人身上,声音转柔道:「王妃不若先到敝府
歇息,其他一切再慢慢商议好了。」
项少龙忽地想到今次若不是遇上自己,那庄夫人和尤氏姊妹唯一可用上的就
是美人计,以美色达到目的。因为春申君现在的神态,显然对助她们复国一事,
并非热心。只看他对庄保义毫不在意,即可见一斑。
黄歇身後有几个食客模样的人,其他便全是标悍的武士。
食客的其中一人身量高硕,留著一把美须,长及於胸,脸长鼻曲,唇叶极薄
,双目闪善骛异不定的柙色,留心打量著己方诸人,特别是滇国流亡小储君庄保
义。
身後的庄孔见项少龙注意此君,声道:「那就是方卓了!」项少龙微一点头
时,庄夫人鹫声呖呖道:「不用打扰君上了,妾身只想返回滇王府去。」
项少龙等均微感愕然,这才知道寿春竟有庄家的府第。
春申君脸露古怪柙色,乾咳一声道:「这事也待回到敝府後再说好吗?」庄
夫人娇躯微颤,面纱後的秀目盯著春申君道:「请问君上,这事有甚麽问题呢?
」春申君叹了一口气道:「自滇国乱起後,王妃和小公子避往秦地,滇王府的婢
仆便四散散逃,丢空了几年,最近左令尹李闯文见了颇为心喜,强行搬进了滇王
府去,本君虽曾多次与他交涉,可是他仗著先王的默许,一概不理睬,本君也极
为不满。」
庄夫人娇躯剧颤,怒道:「天理何在,君上须为妾身讨回公道。」
春申君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低声道:「早晚本君会使这小子受到教训
,不过现在形势微妙,不宜轻举妄动。王妃舟车劳顿不若先回敝府休息吧!」项
少龙却是心中叫妙,现在这想要置庄保义於死地的固是大有人在,可是由於牵涉
到十多个诸侯国,却是没有人敢动手。所以只要占在有道理的一方,自可大闹一
场,以营造声势,哈哈一笑道:「君上好意心领了,今趟我们来寿春,正是要讨
回公道,若胆怯怕事。何能完成复国大业。君上请先回府,我们自有主意。」
春申君愕然望向项少龙。
万端光乃南名将,更是滇南族的著名领袖,文武兼资,在楚国有一定地位,
但仍想不到他如此敢作敢为,摆明要把滇王府重夺回手上。
庄夫人也娇躯一顿,差点出言阻止,幸好想起项少龙乃非常人,自有非常手
段,临时把到口的话吞回肚子里。
春申君不傀战国四大公子之一,沉吟顷刻後道:「李闯文这一妄动行为。很
多人都看不顺眼,就是李族中人亦有微言,诸侯国派驻此处的使臣更曾联名上书
抗议,只是给先王一直拖著万将军若要把王府夺回,无人敢说半句话,只不过李
闯文府内家将中高手如云。起了冲突时後果难料,莴将军还请三思。而本君不便
其接参与。」
项少龙心中大喜,若情势如此,更不可放过这为庄家扬威的机会,当所有人
均认为他们有复国的能力时,由於滇国乃楚国诸侯之首,就算掌权的是李园,在
衡量形势下,仍不得不贾他们账。
冷喝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君上可否先遣人通知李闯文,说
我们要立即收回滇王府。来个先礼後兵。」这孟子的名句,是他中学时念回来的
东西,恰好能在此时此景派上用场,学以致用。
春申君双目亮起奇光,点首道:「万先生果是其豪杰,我黄歇服了,人来!
」方卓自动请樱,踏前施礼道:「这事由小人去办吧!」项少龙心中暗笑,当然
知道方卓是想教李闯文选齐高手,与他们打个硬仗了。
但由於他们中有庄夫人和庄保义这两个政治上非常敏感的人在,任李闯文有
多少家将,也铯不敢以众凌寡,一个对一个时,就要教他好看了。
滇王府位於内城中心处,与王宫比邻,整列街道不是外国使节的宾馆,就是
诸侯国的行府,所以滇王府被李闯文强占,确是非常碍眼的事,亦是过世了的孝
烈王以之削减侯国声威的手段。
现今孝列王已死,李闯文这一行为,立时失去了凭依,间接造成了庄家夺回
己府的声势。
一直以来,楚王廷都推说李令谋反乃滇国内之事,与楚廷没有半点关系。当
然表面上亦不承认李令的地位,以免惹起其他诸侯国的反感甚至叛离。
若诸侯国归附强秦,那楚国就顿失西南屏障,国势危矣。
因著这种种形势,项少龙决意放手大干,第一个要开刀的就是李闯文。
由於不能真的动手杀人,所以项少能从春申君处取了一批重木棍,藏在庄夫
人车底,才往滇王府开去。
到了滇王府外,只见府门大开二百多名武士排列府前广场处摆开阵势来迎接
他们这区区一行四十多人。其中还包括丁妇孺和小孩。
此乃午後时分,街上行人众多。更不乏住在附近的公卿大臣,又或来吊祭孝
烈王的东北方诸国和诸侯国的有关人等,见到滇王府前这种阵仗,无不围在府外
观看,不片刻已是人山人海,气氛热烈。
项少龙一马当先,领著众人便要进入滇王府。
有人在主府长阶上平台处,大喝道:「来人止步,何故乱闯我府。」
项少龙等好整以暇地跳下马来,只见对方二百多名武士布成钳形之势,封挡
了他们所有进路,主力集中在府门处。
台头望往已换了「李令尹府」的大横匾冷笑道:「何人劫占了我滇王的府第
,给我万端光报上名来。」
那显然就是李闯文的人一身武服,生得颇有威势,只可惜一面俗气,眼睛不
合比例的细小,手握剑柄哈哈大笑道:「真是好笑,滇王因不懂治国,早於五年
前被当地民众杀死,还那里找个滇王出来。」
项少龙更是放下心事,即使李族之人,也不敢明目张脍承认李令缎位,以免
造成众诸侯国一起作反那一发不可收拾的恶果。
这时庄夫人等仍留在车内,由纪赵两女贴身保护,庄孔等负责守护马车,使
他们动起手来再无後领之忧。
项少龙两眼寒芒一闪,大喝道:「好脍,我家储君在此,谁敢说滇王不在,
你这强占滇王府的狂徒,可敢和我到大王座前理论,查看有关国印文书令符,以
证我储君可是滇国之主。」
李闯文狞笑道:「你才是狂妄之徒,谁知你是否乱臣贼子,弄些假证物来招
摇撞骗,快给我滚出大门去,否则我就把你们的狗腿子全敲断了。」街上登时一
阵轰然,旁观者都对李闷文横莹的行径表示不满,方可见此人平时必是横行霸道
,得罪人多,称呼人少了。
项少龙如是时候了,故意露出胆怯之熊,道:「你既不相信,我这就去面谒
太后大王讲求评个公道。」
李闯文得势岂肯饶人,大笑道:「走得这麽容易吗?待我把你们绑往见太后
吧!」府外又是一阵起哄。
李闯文实在太过分了。
项少龙早知李闯文不会如此容易罢休,更知他觊觎刚才自己所说国印令符等
物,冷笑中打出手势。
此时两旁的李府武士已开始往他们迫近过来。
乌舒等立由马车底抽出长棍,迅速抛送到各人手上。
李闯文这时才感到有点不妥,大喝道:「动手!」项少龙早大棍在握,甩掉
外袍,露出一身武士劲装,扑前挥棍左挑右打。敌人手中长剑立被磕飞了几柄。
惨哼声中,围上来的武士在诸铁卫反击下,纷纷变作滚地葫茂,腿骨手骨断折的
声音连珠响起。
数千围观者人人都有锄强扶弱的心理,又一向憎恶李闯文,一时欢声雷动,
更添项少龙一方的声势。
这批武士一向养尊处优,本身的实力又与项少龙和众铁卫有段远不可及的距
离,加上重木棍占尽长兵器的优势,是人数在对方十倍以上在措手不及下立时溃
不成军。
项少龙和诸铁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放倒了广场上七十多名兵士後,结成
阵势,向高踞阶上的李闯文和百多名武士攻去。
李闯支那想得到来人如此厉害,狂乱挥舞长剑,拚命驱使手下冲前拦敌。
项少龙如出柙之虎,踏著倒地呻吟的敌人身体,长棍一记横扫千军,便将两
人扫飞寻丈外时,巳登上最上的一级台阶。
乌舒等都大呼过瘾,见人就打,冲前来者若非腿骨折断,就是血流披面的倒
往四方。其中十多人更被当场打得半死。
项少龙挡者披靡的直迫李闯文而去,其他武士见势色不对,纷纷散开。
李闯文见状大骛,在十多名家将护其下,退进府门内。
项少龙伸脚撑跌了一人後,人棍合一的旋风般闯入主府大堂里。
府外则倒下了最少过百名李府武士。
李闯文回过身来时,项少能与乌舒,马光、乌言著、荆奇等人已附影而至。
气势如虹下,在李闯文身前仓皇布阵的武士再被斩瓜切菜的击倒地上。
李闯文呆立当场,手中虽仍握著长剑,却不知应动手还是放弃反抗。
项少龙收棍而立,微笑逋:「原来你不但是狂徒,还是胆怯之徒!」李闯文
脸色数变,终是还剑入鞘,还口硬道:「我乃大楚令尹,你若敢动我半根毫毛…
…」
话尚未完,项少龙打个手势,两支木棍已重重敲在他小腿骨处,骨裂声中,
李闯文惨嘶倒地。
项少龙下令道:「将所有拐占我滇王府的狂贼,全给我扔出街外。罘铁卫轰
然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