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八
彭 生 怀 旧 悲 恨 交 加
纪 然 冰 的 灵 魂 随 着 纪 家 父 女 的 飞 机 被 带 回 了 青 岛 。
彭 增 吉 和 家 人 为 了 生 意 也 远 去 了 台 湾 。
美 国 ， 只 留 下 了 为 侦 破 案 件 而 日 夜 工 作 的 警 方 调 查 小 组 ， 和 冷 眼 看 着 纪 、 彭 双 方 发 生 纠 葛 的 华 人 社 区 。
秋 天 ， 是 南 加 州 最 美 丽 的 季 节 。 天 空 纯 净 得 像 一 大 片 蔚 蓝 色 的 玻 璃 ， 金 色 的 阳 光 照 在 身 上 不 是 火 辣 辣 的 灼 痛 ， 而 是 一 股 拂 人 心 脾 的 温 暖 ， 枫 树 绽 开 一 叶 叶 火 一 样 的 颜 色 ， 成 为 画 家 调 色 板 上 最 绚 丽 的 色 彩 。
最 急 切 盼 望 警 方 早 日 缉 获 凶 手 的 ， 是 彭 增 吉 。
从 社 区 那 沸 沸 扬 扬 的 议 论 中 ， 从 纪 家 父 女 不 满 与 愤 懑 的 言 词 中 ， 彭 增 吉 总 觉 得 ， 人 们 把 指 戳 凶 手 的 手 有 意 无 意 地 对 着 他 和 自 己 太 太 的 方 向 。
他 确 信 自 己 是 清 白 的 。 凭 着 对 纪 然 冰 的 真 诚 感 情 ， 凭 着 对 亲 生 儿 子 的 骨 肉 之 情 ， 凭 着 警 方 作 出 的 彭 增 吉 不 在 现 场 证 明 ， 彭 增 吉 确 信 自 己 是 清 白 的 。
但 要 确 信 太 太 林 黎 云 是 清 白 的 ， 彭 增 吉 只 有 凭 借 着 一 条 ： “ 我 与 太 太 结 婚 二 十 多 年 ， 我 非 常 非 常 了 解 她 ， 我 太 太 不 可 能 会 去 害 人 。 她 对 我 与 纪 然 冰 一 事 是 不 满 的 ， 但 她 能 够 容 忍 ， 而 我 也 曾 答 应 过 她 ， 很 快 就 会 结 束 与 纪 然 冰 这 一 段 感 情 ， 我 太 太 不 可 能 会 卷 入 此 案 。 ” 彭 增 吉 对 记 者 如 斯 说 ， 彭 增 吉 对 警 方 也 如 斯 说 。
彭 增 吉 虽 然 离 开 美 国 ， 但 是 却 一 直 惦 念 着 纪 然 冰 命 案 的 侦 破 ， 他 委 托 在 美 国 的 好 友 马 乐 伯 经 常 与 承 办 的 警 方 保 持 联 系 ， 希 望 警 方 能 够 尽 快 破 获 此 案 ， 还 他 与 太 太 的 清 白 。 警 方 则 请 他 保 持 耐 心 ， 给 警 方 一 段 时 间 ， 来 细 致 调 查 此 案 。 在 10 月 13 日 彭 增 吉 给 记 者 的 传 真 中 他 说 ：
“ 我 目 前 要 以 ‘ 忍 ’ 来 度 逆 境 。 谢 谢 您 的 关 心 和 理 解 ， 待 真 相 大 白 ， 我 要 请 您 以 整 个 篇 幅 详 加 报 道 。 ”
10 月 5 日 的 传 真 中 说 ：
“ 我 不 断 地 请 USA 友 人 代 为 向 警 局 联 络 ， 但 我 无 法 PUSH( 催 促 ) 他 们 。
“ 我 也 焦 急 地 期 待 ， 警 方 有 所 突 破 。 ”
彭 增 吉 同 时 收 到 了 马 乐 伯 向 警 方 询 问 之 后 的 回 答 ， 中 间 有 一 段 说 ：
“ 我 ( 马 乐 伯 ) 已 经 同 警 官 鲍 勃 · 鲁 塞 尔 谈 过 了 。 他 说 ‘ 悬 赏 ’ 一 法 暂 时 还 用 不 上 ， 只 有 到 调 查 此 案 已 经 完 全 没 有 希 望 了 再 说 。
“ 如 果 事 情 到 了 实 在 无 法 进 行 下 去 的 时 候 ， 他 们 ( 警 方 ) 将 会 通 知 我 们 考 虑 用 一 笔 悬 赏 的 方 式 。
“ 他 说 ‘ 请 耐 心 等 待 ’ 。 ”
彭 增 吉 离 开 美 国 之 后 ， 就 考 虑 要 用 悬 赏 5 万 美 金 的 方 式 来 给 提 供 线 索 的 人 ， 但 在 当 时 ， 警 方 认 为 案 子 还 有 可 能 侦 破 ， 暂 时 不 要 用 悬 赏 的 方 式 ， 使 彭 增 吉 对 此 案 充 满 了 信 心 。
10 月 下 旬 ， 彭 增 吉 突 然 自 台 北 打 电 话 给 我 ， 要 求 我 为 他 寻 找 美 国 的 私 家 侦 探 。 他 说 ： “ 看 来 警 方 在 调 查 此 案 中 碰 到 问 题 ， 我 想 雇 请 私 人 侦 探 帮 助 破 案 ， 你 能 否 帮 我 找 一 下 。 ”
我 立 刻 答 应 ， 并 打 电 话 给 著 名 的 私 人 侦 探 罗 伯 兹 。 罗 伯 兹 是 洛 杉 矶 开 业 多 年 的 侦 探 ， 原 为 IB M 、 施 乐 (XEROX) 复 印 机 公 司 调 查 过 大 宗 财 物 失 窃 案 ， 最 近 又 为 华 裔 青 年 郑 少 伟 失 踪 案 进 行 了 出 色 的 调 查 ， 三 天 之 中 就 找 到 了 郑 少 伟 尸 体 ， 帮 助 警 方 破 了 案 。
罗 伯 兹 也 已 从 英 文 报 纸 、 电 视 报 导 中 了 解 了 这 一 件 罕 见 的 命 案 ， 他 立 刻 表 示 可 以 帮 助 。
我 随 即 打 到 彭 增 吉 的 住 处 ， “ 彭 先 生 ， 我 已 与 罗 伯 兹 说 过 ， 他 表 示 可 以 帮 助 。 ”
“ 那 么 ， 你 觉 得 私 人 侦 探 一 插 手 ， 会 不 会 使 警 方 工 作 延 误 ， 或 者 使 警 方 不 满 意 ? ” 彭 增 吉 考 虑 得 非 常 周 全 ， 因 为 如 果 一 有 私 人 侦 探 插 手 ， 不 就 等 于 说 警 方 办 案 不 力 了 吗 ?
我 一 听 彭 增 吉 言 之 有 理 ， 于 是 就 打 电 话 给 警 方 中 一 位 与 我 较 熟 的 人 士 ， 征 求 一 下 他 的 意 见 。 他 连 忙 表 示 ， 现 在 不 宜 由 私 人 侦 探 插 手 ， “ 请 你 转 告 彭 先 生 ， 警 方 现 在 拥 有 的 证 据 、 进 行 的 调 查 ， 是 私 人 侦 探 所 无 法 企 及 的 ， 插 手 进 来 并 不 见 得 会 有 效 果 。 ”
我 将 这 一 意 见 转 告 给 彭 先 生 ， 只 听 电 话 那 一 头 ， 彭 先 生 叹 了 一 口 气 ， 说 ： “ 那 就 暂 时 先 缓 一 下 吧 ! ”
在 此 后 一 个 月 的 时 间 中 ， 彭 增 吉 为 了 生 意 而 自 台 湾 到 东 南 亚 ， 再 从 东 南 亚 到 中 国 大 陆 上 海 、 青 岛 ， 并 于 11 月 8 日 参 加 了 在 青 岛 举 行 的 纪 然 冰 追 悼 会 ， 他 的 心 情 非 常 难 过 。 在 与 记 者 打 的 越 洋 电 话 中 ， 彭 增 吉 表 示 ： 我 下 半 辈 子 的 一 个 最 大 的 心 愿 ， 就 是 要 协 助 警 方 破 案 。 即 使 警 方 无 法 破 ， 我 要 把 这 件 事 作 为 我 一 生 中 另 一 件 重 大 的 事 业 来 做 ， 我 无 法 忍 受 这 样 的 局 面 。 我 对 不 起 然 冰 ， 只 有 我 尽 我 的 全 力 来 帮 助 警 方 破 了 此 案 ， 我 才 能 够 舒 心 ， 否 则 我 下 半 辈 子 活 得 也 不 舒 心 ! ”
彭 增 吉 透 露 ， 在 大 陆 上 海 、 青 岛 的 一 路 上 ， 他 并 没 有 轻 松 地 闲 逛 ， 他 也 在 寻 找 任 何 跟 案 情 有 关 的 线 索 。
11 月 25 日 ， 纪 然 冰 母 子 遇 害 百 日 ， 彭 增 吉 用 满 腔 的 爱 写 了 一 篇 祭 文 ， 发 表 在 《 国 际 日 报 》 ， 在 祭 文 中 ， 他 说 ：
“ 我 再 也 无 法 接 纳 警 方 的 说 词 和 要 我 耐 心 的 劝 说 。 我 心 中 的 怒 火 燃 烧 着 ， 我 绝 不 会 让 凶 手 逍 遥 下 去 ， 我 会 用 一 切 力 量 、 一 切 方 法 ， 协 助 警 方 缉 凶 破 案 ! ”
这 是 彭 增 吉 真 实 的 心 声 ， 凝 结 着 他 对 于 纪 然 冰 的 爱 ， 对 纪 启 威 的 爱 ， 也 有 对 于 自 己 太 太 的 一 份 爱 ， 因 为 案 子 不 破 ， 压 在 他 和 他 太 太 身 上 的 “ 嫌 疑 ” 永 远 也 不 能 消 除 。 彭 增 吉 在 祭 文 中 说 ：
“ 您 的 早 逝 至 今 案 情 未 破 ， 在 报 章 杂 志 报 导 下 ， 使 您 受 到 了 许 多 歪 曲 的 报 道 羞 辱 。 这 些 自 以 为 是 的 报 道 如 何 说 都 不 重 要 ， 迟 早 我 会 为 您 讨 回 公 道 ， 重 要 的 是 您 仍 含 冤 九 泉 ! ”
彭 增 吉 要 为 纪 然 冰 讨 回 公 道 的 方 式 就 是 不 断 地 与 警 方 接 触 ， 了 解 案 情 的 进 展 。
11 月 29 日 ， 彭 增 吉 来 到 了 洛 杉 矶 。
一 下 飞 机 ， 彭 增 吉 就 直 驰 橙 县 警 局 ， 与 鲍 勃 、 怀 特 两 位 负 责 侦 办 此 案 的 警 官 详 谈 了 一 小 时 。 彭 增 吉 向 警 方 表 达 了 个 人 对 于 此 案 的 关 切 ， 并 再 次 提 出 ， 他 已 考 虑 出 5 万 美 金 来 悬 赏 捉 拿 凶 手 。 “ 决 不 能 让 凶 手 如 此 逍 遥 法 外 ， 就 是 他 逃 出 美 国 ， 我 也 希 望 能 够 将 他 逮 捕 法 办 ! ” 彭 增 吉 眼 中 闪 着 愤 怒 的 火 焰 ， 对 警 官 如 此 说 。
警 官 怀 特 没 有 说 好 ， 也 没 有 说 不 好 ， 只 是 微 微 点 头 ， 那 一 撇 黑 色 的 小 胡 子 微 微 颤 动 ： “ 先 让 我 们 尽 最 后 努 力 ， 到 明 年 1 月 中 旬 来 谈 悬 赏 的 事 情 。 彭 先 生 您 看 如 何 ? ”
彭 先 生 默 默 地 点 了 点 头 。
彭 增 吉 出 了 警 局 之 后 ， 想 回 家 ， 忽 然 想 起 那 幢 房 子 已 出 租 给 别 人 ， 便 找 了 一 家 饭 店 住 下 。
此 次 回 美 ， 彭 增 吉 想 好 要 完 成 一 件 大 事 。 他 拨 了 一 个 电 话 给 纪 然 冰 的 保 姆 李 妈 ：
“ 李 妈 ， 你 知 道 纪 然 冰 用 过 的 家 具 在 哪 里 ? ”
李 妈 一 听 是 彭 增 吉 ， 心 中 一 惊 ， 为 什 么 彭 增 吉 想 起 问 纪 然 冰 用 过 的 家 具 ， “ 已 经 托 人 卖 掉 了 ， 也 没 什 么 东 西 ， 就 是 几 个 柜 子 ， 一 个 写 字 桌 吧 ! ”
“ 我 想 知 道 是 谁 买 了 ， 我 想 用 高 价 收 回 。 ”
“ 怎 么 ， 家 具 收 回 后 放 到 哪 里 去 ? ”
“ 李 妈 ， 我 在 上 海 买 了 一 套 房 子 ， 要 用 然 冰 生 前 用 过 的 家 具 、 遗 物 来 布 置 成 然 冰 生 前 的 原 样 ， 你 帮 我 找 一 下 。 ”
李 妈 这 时 才 知 道 彭 增 吉 的 用 意 ， “ 家 具 已 由 纪 琢 传 交 给 原 先 的 房 东 李 先 生 了 ， 好 像 是 200 元 吧 ， 沙 发 已 经 被 警 方 割 破 ， 警 方 赔 了 纪 先 生 500 元 ， 纪 启 威 的 小 睡 床 好 像 是 送 给 了 一 位 女 士 。 ”
彭 增 吉 按 照 李 妈 提 供 的 线 索 ， 一 一 找 到 了 收 藏 纪 然 冰 遗 物 的 主 人 ， 将 这 些 东 西 买 回 ， 装 船 运 回 上 海 。
彭 增 吉 在 电 话 中 对 记 者 说 ： “ 我 想 完 全 按 照 纪 然 冰 生 前 卧 室 、 客 房 的 布 置 ， 把 这 些 家 具 放 在 上 海 的 一 幢 房 子 中 ， 纪 念 然 冰 ， 安 慰 我 心 头 之 痛 。 ” 说 的 时 候 ， 还 真 动 了 感 情 ， 颇 有 《 雷 雨 》 中 周 朴 园 悼 亡 妻 之 情 。
12 月 2 日 ， 彭 增 吉 办 完 了 这 一 切 ， 离 开 了 美 国 ， 到 上 海 去 驰 骋 商 场 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