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一对璧人 “谢谢你。” “谢我什么呢,最能帮自己的人始终是自己,脚长在你的身上,总要你肯站 到地上去,才能站起来走路的。” “以后再有什么艰难的日子,我们都不会怕,早已是人生战场上的老兵了。” 贝欣笑:“对。总有办法可想的。” “贝欣,请记着,我现今能走动了。” “是的,为什么要我记住?” “因为你到香港去太久不回来,我会得来找你。” 贝欣欣慰地大笑:“对,对,哪怕我逃到天边去。” “预祝你找到你祖母和很多很多很爱你的贝家亲人。” “谢谢你。” 贝欣拿着伍泽晖给她写下的详细地址,找到贝家人是绝不困难的。正如伍泽 晖给贝欣说:“香港地方小,尤其是在社会上有名望的人,几乎是抓着个路人问 一问,也能知道可以在哪儿把他寻着。” 果然,贝欣一到了香港,坐上计程车,问那司机说:“先生,你知道贝氏的 商业大楼在哪儿?” 司机立即答:“你说是贝刚家的贝氏商业大厦吗?” “对,对。” “谁不知道呢?贝氏就在中环。” “嗯!中环。” 贝欣并不知道中环在哪儿,那大概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 当贝欣急不及待地到了那个叫中环的地方,站在贝氏商业大厦门口,举头仰 望那幢高耸入云霄,屹立在很多幢同样辉煌的商厦中间的贝氏大楼时,贝欣有一 点的晕眩。 一时间,她好像不适应整个环境与气氛。 贝欣的脑子里霍霍霍地就冒起一个问题来:“我该走进去吗?这是我该来的 地方吗?” 她无端地忸怩起来,稍稍退了两步,然后才站定,再把兴奋的情绪控制得好 一点,重新微昂着头,推开那两扇重如石头的大大玻璃门。 贝氏商业大楼的地下大堂很宽敞,脚下铺的都是大理石,天花板足有两层楼 高,这种由大量空间所做成的气派,令人站于其间顿觉渺小。 本来这种大堂对贝欣并不算很陌生,她在美国侯斯顿的一间银行内见过。 不过,当时的感觉是不同的。 这间大楼称为贝氏商业大楼,整幢辉煌宏伟的建筑物是姓贝的。 贝欣也姓贝。 主宰大楼的人源于贝桐。 那就是说她是这幢大楼主人的亲属。 不是虚荣,而是亲切,且是安慰。 知道贝氏子孙能够生活得如此威风,与有荣焉而已。 贝欣在大堂呆立了一会,就有样东西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慢慢地走近它,昂起头来,把它从头到脚的打量一番,然后,几乎惊骇得 要欢呼起来。 “天!”贝欣压抑着自己的兴奋。 她如见了一个久别的亲人。 面前的大概是她的曾祖父的铜像吧。 铜像的神态那么的似曾相识。一想,贝欣失笑起来,铜像的那个倔强而精明 的眼神,原来像自己。 每早洗脸时,贝欣在镜子前一照,就会发觉眼睛流露出这样的神态来。 铜像站在一个大理石座之上,石座前方镶了一块铜匾,写着:“贝桐,贝氏 企业集团始创人。” 贝桐,这个名字贝欣是听过的,怕是伍玉荷曾经向她偶然提起过,可是她记 得不大清楚。 无论贝桐是不是自己的曾祖父,先找到贝刚就自然能查清底蕴了。 于是贝欣打算找贝刚去。 她晓得先征询接待处的人员:“小姐,我想找贝刚先生。” 接待员是位跟贝欣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样子很不错,化了妆的脸很鲜艳,衣 服也是红色的,微笑着问:“是约好了贝先生的吗?” 她给贝欣的印象很好,最低限度和气、有礼貌。严格来说,笑容是带点机械 化,一抬头,就立即微笑,听了贝刚的名字,嘴唇再尽力地扯动一下,都不是不 好看的,只是缺乏自然。也许是日中太多人要接待的缘故。 贝欣回答:“我没有约好贝先生,我的意思是贝先生并不知道我来找他。” 那接待员稍稍皱了皱眉头,道:“那么,请你先约好了贝先生再来。” 说罢了,随即又招待别个要来找人的宾客。 贝欣只好站在一旁静候着接待小姐给两个客人安排了接见工作,才又轮到自 己得着跟她说话的机会。 贝欣很认真地说:“我是没有约好贝先生,可是贝先生知道我的名字,他会 接见我的。” 那位接待员还是那个皱一皱眉的表情,道:“贝先生认识你吗?” 贝欣略为尴尬地笑了,道:“我想他并不认识我。” 对方一听,也没有让贝欣说下去,又忙于接待另外一位排在贝欣身后的男客 人,道:“请问找哪一位?” “钟伦,市场推广部的。” “约了吗?你贵姓?哪间公司的?” “经兆集团的杨勇。” “请稍候。” 接待小姐按动电话,跟对方说:“艾莉吗?有位经兆集团的杨先生找你波士。” 然后,就对那位杨先生说:“请在那边会客室小坐,钟先生的秘书很快会出 来招呼你到他办公室去。” 杨勇才走开了,贝欣就赶快再闪身上前去,对接待小姐说:“小姐,请你代 我通传一下,贝刚先生不认识我,但他听到我是贝清的女儿,也就是贝元与章翠 屏的孙女儿,他会接见我的。” 那接待员很直接地看了贝欣一眼,也没有答复她,就按动台上的内线电话, 说:“韦太吗?这儿是接待处,有位叫贝欣的小姐,说她不认识主席,但主席会 得接见她,现在就在大堂内等。” 那位韦太答:“是叫贝欣吗?” 贝欣点头。 接待员再对牢对讲机说:“是的。” “请她稍候,主席如今有客。” 这一稍候,历时近一小时。 贝欣只好坐在接待处旁的沙发椅上翻看杂志,内容是五花八门,令人耳目一 新的。 无疑,那近一小时的等待就因为这些杂志的帮助,比较容易度过。 尤其是其中一本杂志中有一篇关于贝刚家族的报道,说他们如何在香港发迹, 以至目前贝氏名下的业务,都作了一个粗略性的报道。 贝欣很详细地读过了。贝欣想,这也许是天意吧,先让贝欣有机会读到一些 贝氏企业的背景资料,才再与贝家人重聚,让彼此易于缩短认识的距离。 报道其实跟伍泽晖所说的大同小异,只是这杂志图文并茂,刊登了贝刚夫妇 的社交活动和贝刚小时候跟父亲贝政和祖父贝桐的合照。然后,贝欣的眼睛一亮, 细看了那张照片旁的两行解释,写道:“贝刚的家族照片,摄于战前,中坐者为 贝桐夫妇(贝刚祖父)。左立者为贝政(贝刚父亲),右立者为贝元夫妇(贝桐 长子长媳)。” 贝欣紧紧把杂志抱在胸前,刹那间像与亲人相认了,心怦怦的兴奋而快乐地 乱跳。 那么,自己真是贝桐的曾孙女儿了。 她急忙看清楚照片中那对贝元夫妇,是眉目清秀的一对壁人,那位贝元夫人, 怕就是章翠屏了吧,穿一件矮领宽身的旗袍,中等身材,站在丈夫身边,带着羞 怯怯的神态,煞是可爱。 贝欣想,这个可爱的女人就是外祖母伍玉荷口中形容的贤慧的章翠屏了吧! 贝欣开心得几乎要当众笑出声来了。 刚在这个时候,接待处的那位小姐把贝欣叫过去,说:“对不起,刚才贝先 生的秘书韦太说,贝先生听了你的名字,表示并不认识你,不能接见。” 贝欣一听,急了,说:“我不是告诉了你,贝刚先生是不认识我的,但只要 他知道我是贝元和章翠屏的孙女儿,他肯定会接见,为什么你不告诉他呢?” 接待小姐白了贝欣一眼,道:“我们的主席很忙,他对所有没有预约的人物 一律不接见。” “那么就请你代我预约他呀!”贝欣说,不由得有点生气,那是由于焦急要 与贝家人相认,也同时为了不满那位接待小姐的态度。 “对不起,预约是秘书的职责,不是我的工作。” “那么你的工作是什么?” “接听电话,你打电话来预约贝刚先生,我就给你接进去。”那接待员更加 傲慢了。 贝欣心里已生气,勉强压止住脾气说:“那么,请借电话给我摇进去找贝刚 先生。” “对不起,我这儿的电话并不外借。” 说罢了,伸手把接待柜面的电话收回去。 贝欣简直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应付下去,干脆提高了一点声浪说:“小姐, 你这不是待客之道吧?你的顶头上司是谁?我要求见他成不成,你可否代为转达, 还是要我跑到外面去摇电话给人事部预约?” 这么一说了,那接待员绷着的脸就缓和下来,按动对机,再说:“韦太吗? 刚才那位小姐坚持主席如果知道她祖父母的名字就会接见她。” 那位韦太自对讲机传过来的声音说:“她的祖父母叫什么名字?” 贝欣说:“贝元和章翠屏。” 接待员为她复述了一遍。 韦太说:“主席现在开会,等下我再向他报告。” 按断了对讲机,接待员对贝欣说:“你都听到了。” “要等多久?” “不知道,不是说主席在开会,谁会知道他的会议何才会结束?” 那接待员早已别过头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贝欣果真有气在心头,在大堂内烦躁地踱来踱去,重走到贝桐的铜像跟前, 抬头望着他说:“曾祖父,我不知道你原来是开设衙门的。” 这样又呆了近一个小时,贝欣坐在接待处的沙发上始发呆,就有一位女士走 过来,对她说:“你是找贝刚先生的贝欣小姐?” “是的。” “请跟我到会客室来,好吗?” 贝欣跟着这位女士走进电梯,按到三十二层楼去,直通过宽敞的回廊,把她 引进一个会议室内。 对方很有礼貌地对贝欣说:“贝小姐请坐,要茶还是咖啡?” “茶吧!” 对方点头,就要退出房去。 贝欣慌忙叫着她说:“贝刚先生会来吗?” “请稍候。”然后她就把会议室的门带上了。 本来只相隔五分钟,会议室的门就重新开启了,但在贝欣的感觉上,似乎比 刚才在接待处等候的两小时还要冗长。 当她看到走进来的一位矮矮小小的男士,双目炯炯有神,立即将她上下打量 时,贝欣心头就有一阵欣喜。这位贝刚应该与她的父亲贝清是堂兄弟,等于是她 的堂叔叔了。 贝欣很想冲口而出叫他叔叔时,忽然觉得难为情,到底是第一次见面,可能 过于唐突了。 于是贝欣只以兴奋的声音说:“我是贝欣,你是贝刚先生?” 对方以极快的一个眼神,把贝欣从头到脚地打量一下,便道:“我姓屠,是 贝刚先生的特别助理。” 这么一说,贝欣有种从云霄上跌落地面的感觉,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那位屠先生不太有笑容,只道:“贝小姐你说是贝元先生与章翠屏女士的孙 女儿,是真的吗?” “是真的。” “你有什么凭据呢?” “我……”贝欣没有想过对方会有此一问,既尴尬又狼狈。 “对不起,贝小姐,我必须代表贝刚先生向你提出这一个问题。虽说姓贝的 人不多,但是今时今日,以各种方式与渠道跟贝先生攀关系的人可真不少,这固 然是贝先生的荣耀,只可惜他的时间分配不来,故而必须慎重地作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