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妩媚娇慵 贝欣看了站在小花身边,抱住儿子,样子敦厚纯朴的小花丈夫,很安慰地说 :“我说的话对不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坏的不除,好的不生。你看你,如 今多幸福。” 小花点头:“是不错呀,他待我很好,尤其连生活都在不住好转了。” “以后会更好,国家好,我们更幸福。” “就是这话了,贝欣,难得你出去了,还会有这个念头。” “越是游子,越应明白寄人篱下的隐衷与愁苦,越期望家强国壮,我们不在 一地,但绝对可以共同努力。” “你有空就再回来。” “我会。” “贝欣,”小花有点欲言又止:“总没有文子洋的消息,文老师早就去世了。” “嗯!”贝欣没有答话:“我要上车了,奶奶在等。” 贝欣让自己赶快投回现实生活之内,不要再作无谓之思了。 她做人的责任推动着她要好好地生活下去,那些对眼前生活起不到积极而有 建设性作用的人与事,就不必多想了。 如今,她应该是求见高骏的心比见文子洋更热切。 在贝欣的坚持之下,高骏终于接见了她。 跟大律师见面并不简单,贝欣是在耍了一点技巧手段之后,才能跟高骏见得 着面的。 她一回港来,就对那刚考了律师资格在高富律师事务所处理很一般案子的余 律师说:“我自故乡回来了,要正式向法庭申请我应得的贝家遗产,这是牵涉很 多位数字的遗产案,未知贵律师楼是否受理,当我的代表律师?如果我不曾得到 高骏的首肯,恕我就得另找别人了。” 贝欣当然听过高骏的名气,知道他是有很多专门处理棘手的奇难杂症经验的 名律师,等闲不亲自办案。 当然,要胜券在握的话,每一个出赛的代表都要是王牌才成。 贝欣知道非高骏来压这个阵不可。 要大将出阵,就得诱之以大利。 “如果志在必得的话,贝欣,我们不差这一点点的钱。”章翠屏说:“我知 道高骏是个很有办法的名律师,只要他肯出面接办此案便有希望。” 章翠屏果然是大家出身的人,她有那种出手阔绰到非令对方折服的胆识,教 予贝欣,鼓励她扯上贝元家族的旗号,作背城一战。 “欣儿,从前我不能与贝刚上阵交锋,不是我荏弱,更并非因为我贫穷,而 是我不能名正言顺,因为我并非贝家指定的继承人。你不同,你的筹码是在身体 每一根骨头之内,真金不怕火炼,你的确是如假包换的贝元后代,始终会赢这场 仗。” 这个说法给贝欣很大信心,就如告诉她,她手上拿的一副牌是“葵扇A ”为 首的“同花顺”,赢定了。 她不必畏惧,不会退缩,不能吝啬,只可以勇往直前。 贝欣于是清楚地传给高骏两点利害讯息,其一是她要正式申领巨额遗产,这 样高骏会赚取一笔相当大的律师费用。其二是高骏还不倒履相迎大户的话,他请 便,可别后悔才好。 之后,高骏出现了。 高骏一跟贝欣见面之后,他非但没有后悔,而且很为自己得以及时把这件案 子抓在手上而庆幸,差一点点就失之交臂,那真要捏一把冷汗。 对于贝欣,高骏的感觉是,一见倾情,再望倾心,三看就矢誓要生生世世。 高骏感情上以至反射到日后行动上的原因是真挚确切,绝无虚假的。 他见到贝欣后不久,盖世聪明的他就很清楚自己的感觉和需要。 贝欣的确美丽,她那种年轻又成熟,结集了少女的天真可人与少妇的妩媚娇 慵于一身的气派,无法令一个心智健全,有血有肉的男子不热血沸腾。 贝欣的优胜,不是很多女人所能替代。 她心灵上如处子的清纯,配以身体上切实浸淫过的世故,令她出落成一个令 人望而眷恋的女性。 因而,高骏一见倾情,情不自禁。 再下来,高骏了解了贝欣的背景,她原来是贝桐家的第四代,是贝桐一半产 业的继承人。 在他坐下来跟她谈论这件申领遗产案子之后五分钟内,贝欣落落大方地开了 一个他难以抗拒的条件。 贝欣说:“高律师,如果你能帮助我成功申办我祖父应得的贝氏产业,你的 酬金就以我拿到的财产的百分之十计算。” 这个小帐几乎是可以震撼全城的。 高骏不知道贝欣是否清楚她如果真是贝桐的第四代,那么她可以从曾祖父名 下所得的财产是个什么样的数字。 可是,高骏本人很清楚,根本不必仔细计算贝家自香烟分销业务上所能得到 的进帐。单单是贝家这些年来经他律师楼办理手续买进来的地皮,以一个非常保 守的升值率计算,分回一半给贝欣,再给他百分之十的小账,他高骏可以买下现 在高富律师事务所这幢座落在中环的二十层商业大厦。 对贝欣,怎能不是再望倾心,岂容错过? 当然,高骏不是冲动的人。他没有详细听贝欣叙述情兄,更重要的是未曾仔 细查阅贝欣的有关证据文件,就认定是鸿鹄将至,似乎是过于草率,与专业性格 有所抵触。 但高骏在看到贝欣,知悉了她的志愿之后,忽然电光石火之间,出现了一个 更令他振奋的想法。 贝欣真是贝家的第四代,固然胜券在握。 贝欣若不是贝家的第四代,也不表示案子交到他高骏手上就办不成。 他是出了名的有起死回生之力的律师。 凡事要成功,讲手段、讲方法、讲势力、讲关系罢了。 他高骏出道以来,办过的奇案还少吗? 是白即白,是黑也一样可以漂白,其权在己。 法律的运用,在别的律师是使得出神入化,为维护公平,在高骏手上则是先 找机会争取他个人利益。 再想深一层,贝欣所承诺的小账是极丰厚,但那只是一条高骏盈利的底线。 换言之,那是最低限度的利润。应该在这个基础上,谋求多一倍以至百倍千倍的 盈利,一个清晰的指标与一个仍属模糊的方法已经滋生在高骏的脑海里,他极度 兴奋。 无法不承认,他对贝欣,是三看已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贝欣也是兴奋的,她赶快把高骏答应接办此案的事告诉章翠屏,让她这些日 子来拉得顶紧的神经得以稍作松弛。 章翠屏紧握贝欣的手:“欣儿,以后得靠你了。” “放心,奶奶,邪不能压正。” 这是贝欣的信心所在。 与高骏的信心勉强可以说是殊途同归。他在跟这位令他百看不厌的新客户接 触合作之后,他实在太有信心这是一盘稳赢的局面,是正也好,是邪也好,绝不 会改变不久将来的结果。 问题只在于赢多抑或赢少。 高骏的性格叫他最喜欢在赌桌上玩沙蟹,因为一旦好牌在手,可以倾囊所有, 成则为王,那才有意义。 自然,口含银匙而生的他未试过什么叫小富由俭,他相信这不合他的脾胃。 正如他每次搓麻将,绝少糊浑一色,他认为这太没有出息了,难得有了好牌的雏 形,他必定拼搏到一兵一卒,也要凑成清一色才摊出来给战友看。 可以说,他比贝欣对这件案子更有信心,也更轻松,他在等着搜集齐需要的 证据,再作道理。 而且,他估计并不需要由自己一方急于发棋,不久的一天,贝刚自然要找他。 惟其他按兵不动,对方越是恐慌。 消息传出去,说贝元的孙女儿贝欣寻亲成功,已然与章翠屏团聚,并把申办 遗产案委托高富律师楼,由高骏亲自办理,这就已经算是布下天罗地网了。 他轻松地不停约会贝欣,培养他们私下的感情。 高富会所餐厅内,他们用着烛光晚餐时,高骏一直高谈阔论,他不是个学识 不渊博的人,几乎是琴棋书画,音律乐器,以至各式赌博、球类,无所不晓,无 所不精。香江之内的种种吸引人的行业,诸如金融地产、工商百业,都由于他专 业上的一定程度之接触而知之甚详,谈起话来,天南地北,顺手拈来,神采飞扬, 相当的动听。 贝欣必须承认,跟高骏在一起,绝无冷场,且相当欢畅。 只是,贝欣没有忘记,她最关注的还是遗产的问题。她一直担心自己的身分 证明不足构成铁证。 高骏跟贝欣举杯之后,贝欣叫:“高律师。” “太见外了,请直呼我的名字。”高骏立即说。 “高骏,告诉我,为什么好一段日子了,我们还不去信通知贝刚有关我要申 请取回遗产一事?” “嗯。”高骏把水晶杯内的红酒一饮而尽:“这其中有个自理在。” “是因为我还没有拿到关键性的文件?”贝欣急问。 高骏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 “你太心急了,贝欣,记着财不入急家之门,有些事我们讲求效率,可是用 的方法要慢。” “慢?” “对。来,我先请你跳舞,然后,我告诉你。” 当悠扬的音乐,伴着高骏与贝欣翩翩起舞时,一边跳舞,高骏一边给贝欣说 故事。 “江湖上有两个势均力敌,多年来无分伯仲的武林高手,约好比试武艺。甲 方日夜苦练,养精蓄锐,准备迎战。 乙方投闲置散,吊儿郎当,等着日子过。这已经令甲方感到相当的怪异,怕 他会有什么阴谋,来个真人不露相,更加紧培训自己备战。 “直至比武的一天,原本约好了晨曦之际,即行决个胜负。甲方一早睡觉, 鸡鸣即起,准时赴比试之地,结果直候至日上三竿,乙方才斯然而至。 “终于,一交锋,未及一个回合,甲方就败下阵来。” 说到这故事的终结,刚好音乐停了。 贝欣不是不聪明的。 她完全明白故事的含义。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对付心上有苦衷、有隐忧,甚至有着歉疚、有着 惭愧的人,尤其合用。必定会激发他的浮躁,一攻而败。 贝欣不得不佩服高骏的信心和冷静。 事实上,高骏的估计一点都不错。 当他们悠闲地翩翩起舞的同时,山顶贝家大宅的贝刚书房内,贝刚夫妇与屠 佑正作闭门紧急会议。 贝刚明显地紧张得来回踱步,问:“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屠佑答:“调查回来的始终是那句老话,高富律师楼内,除了小余略知一二 之外,高骏亲自接管这件案子之后,无人可以予闻,只知高骏与贝欣来往日密, 似乎有很多事,他们都在办公室以外商议。” 贝刚的妻子屠笑娟提出意见:“那死不掉的老太婆往哪儿找来个贝清的女儿 了,我看是她老糊涂,白幻想,或者发穷恶,设陷阱。” 贝刚咆哮说:“你住口,诅咒是现今最不见效的方法,你别多话。” 贝刚回转身对屠佑说:“你认为如何?” “静观其变吧!” “已经静观了一段日子了,那叫贝欣的女子还有没有上贝氏大楼来?” 屠佑道:“从前来过好几次,这最近没有再来了。” “有留下地址电话联络吗?” 屠佑点头:“最后一次,请我们转告你,要联络她,就上高富律师楼找高骏。” 贝刚盛怒,一拳捶在书桌上:“这是个什么来龙去脉的小妮子!” “她很年轻,模样儿的确有点像贝元。” “章翠屏有动静吗?” “没有,搬到新的地方去了,大概与贝欣住在一起。” 屠笑娟忍无可忍,道:“贝刚,那是我们现在手上的一半资产,你还等什么, 找高骏去。” 一言惊醒梦中人。 翌晨,贝刚特别早起,在高尔夫球场上,刻意地跟高骏相逢。 两人边打球边谈话。 高骏问:“今天赌多少?” 贝刚说:“你说呢?” “越多越好,一百元一棍如何?” 那就是输一棍就赔一百万元的意思,一场球赛下去,就是一千几百万元了。 “为什么这么大注码?”贝刚问。 “你气息不好,我胜券在握。”高骏半开玩笑地说。 “你让我多少棍?” “你说呀,六棍如何?已比平时多了一半了。” 一般赌高尔夫球的人,相差一棍就很厉害了,怎可能自动相让六棍。 惟其高骏这么大手笔作让赛,反常得令贝刚更加吃惊:“高骏,别开我玩笑。” “这一点点钱,我们都输得起,又不是要掉你那副身家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