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晋升机会 这阵子,文子洋跟叶帆恢复了颇亲密的来往。 除了主观的意愿之外,事实上,文子洋与叶帆也真有足够的客观条件成为一 对谈得拢,甚至可以并肩作战的朋友。 他们都本着原本在求学时期就已发挥得很好的,对华人社会的爱心,盼望能 在香港这个后过渡期内做一点事,作出实际的贡献。 文子洋对叶帆讲了他父亲的故事,说:“我骨子内流着父亲的血,他在牛棚 受尽磨难时,仍没有对国家埋怨半句。其后,‘文化大革命’过去了,他放出来 之后己垂危,重托了崔昌平医生照顾我,临终时,父亲对我说:”‘你到外国受 教育是好的,学到了别人的长处优点,回来教育我们中国人。 “‘子洋,你什么都可以做,只不能假借中国与中国人的种种困难为借口, 而引入外国的势力对祖国进行欺压。 “‘中国人的传统是士可杀,不可辱。对我们国家只可以关起门来提出建议 和要求,打开了门,面对世界,必须团结一致。’”这是我父的遗言,是他惟一 嘱咐我的说话。“ 叶帆很是感动,道:“对的,我们回到香港来,更贴近祖国一些,做多些对 民族有利的事是责任。我看这回归之前后,总有很多情况需要我们坚定的意志为 香港的前途争取的。” “你愿意分你的心神与精力在公益之上? ” “从前不是这样吗? 做了义工,一样能把书念得好,考取奖学金。如今一边 参与香港的公益,一边在工作岗位上努力,不见得会顾此失彼。” 文子洋高兴地说:“你能有这种信心就好。” “当然有。”叶帆的情绪这阵子的确因为与文子洋恢复了正常而颇密的来往 而提高了,她兴致勃勃地告诉文子洋:“我服务的诚发金融集团最近要提升一人 在商人银行方面当经理,虽然经理头上还有高级经理和董事,但怎么说也是行政 管理层了,能攀升这一步,是一个突破。 “你的意思是说,你有这个晋升机会。” “争夺这个位置的人很多,到最近,以过往功绩表现而论,我已入围了,只 在我和另一位男同事之间挑选一位。” “女权至上,拥护你。”文子洋呐喊。 叶帆笑起来了,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努力表现当然是为争这个经理宝 座,因为照目前市道复苏得如此迅速而言,我相信上市与集资的活动会不断增加, 能在商人银行业务范围内成为成员,前途是很好的,我相信我会出人头地。” “很好,我会为你这位未来的女强人欢呼。” “可是,路途还遥远呢,今次能晋升的话,就是走了捷径,否则,只不过是 走得辛苦一点,绕了个大圈子,多费了力,终于会到达目的地的。” “我对你完全有信心。你爬上方淑娴家,对她履行诺言的故事,仍历历在目。” 叶帆笑了,道:“回想起来,那个攀楼梯的困苦过程真是宝贵的经验,现在 每逢遇到困难,我都十分轻松地克服过来,没有什么大不了,怎会辛苦得过从前。” 文子洋也兴奋地说:“太好了,中国人什么苦头没有吃过,养尊处优的是欧 美人士,他们穷不得,捱不惯,我们却已有困苦免疫能力。” 文子洋兴奋地紧握着叶帆的手,道:“告诉你,我决定从政,直接为香港人 服务,好不好? ” “太好了。”叶帆开心得雀跃起来。 两个朋友情不自禁地拥抱欢呼。 然后才忽然觉得尴尬,就分开了。 叶帆急忙地抓住另一个话题,以掩饰她不该有的过分喜悦和兴奋。 “我给方淑娴回信时,会得告诉她有关你从政的消息,她的来信老叫我问候 你。” “是吗? 她现在仍在三藩市,生活可好吗? ” “不错,过去的苦难已成过去了,她一直跟我有来往,还待我照顾彼得。” “彼得? ” “你忘了吗,我那只宝贝沙皮狗。” “我没有忘记,不是说彼得已经老死了? ” “是的,方淑娴经常代我去扫墓。” “嗯。”文子洋道:“你仍挂念彼得。” “一辈子忘不了它,它对我的恩惠至大至重。” 叶帆说到这儿,忽然的脸色一沉,她不愿意再想起彼得对她的恩惠,如果连 这小狗的恩义也忘不了的话,她应如何面对贝欣了。 这些年叶帆的心理压力非常沉重,在文子洋还没有出现,或应该说在他真正 的身分没有揭露之前,叶帆一直以为她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贝欣。及至文子洋 对她表示了不可能忘怀旧爱时,叶帆尝到了生命没有文子洋的那番滋味,她才蓦 然发觉失去了他会是如此苦痛与失落。她几乎对上天发重誓,只要有一天文子洋 回到自己身边来,她将不惜以任何代价交换,惟其叶帆可以仍然幻想与文子洋的 情缘得以再续,她才有力量奋勇地生活下去。 叶帆没有想过,造物弄人到如此残酷的地步,正当文子洋打算尝试解开自己 的心结之时,那个心结缚得比以前更紧,因为贝欣出现了。 如果文子洋的恋人不是贝欣,叶帆还会好过一些。 最低限度她可以正如章翠屏教导她的,拼死力跟情敌搏一搏。但对手是贝欣 的话,叶帆就丧失了参赛的资格了。 叶帆不可能理直气壮地跟自己的恩人决斗,要叶帆不战而败,那份委屈至大 至重。 抑压的情绪令叶帆产生很多下意识的言行,都是针对贝欣的,她只是不承认, 甚或不肯察觉罢了。 故而,叶帆一直有股不能解释的冲动,要在事业上有成就,要在生活上尽快 独立,要在精神上表现畅快,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潜意识里脱离情敌的照顾,她认 为这样才最能保持自尊。 在文子洋面前,她是更怕提及贝欣。 她们之间的问题令她痛苦,她不要再去想它。 因而叶帆对文子洋说:“不要提起小彼得了,否则,我会想起另一位在加拿 大已去世的好朋友添伯和我那位一直不知行踪的父亲。子洋,让我们谈些开心的 事,如果我真获晋升,就请你吃一顿丰富的晚餐。” 文子洋问:“机会大吗? ” “难说了。” “当今之世,已不再重男轻女。” “但今时今日仍讲关系,靠人事。” “对方很有关系,很多人事? ” “简直锐不可当,他父亲是汇业银行董事,世家子的父荫不可轻视。” “你也有你的援引。”文子洋指的当然是与贝欣有关。 “不,我没有。就算有,也不会运用,只靠自己。” 叶帆的反应是强烈而肯定的。 文子洋正不知如何回应时,恰于此时在他们的眼前有一个情景出现,把他们 的视线吸引着。 文子洋正在把汽车停在酒店门口,准备与叶帆走进酒店的咖啡室去吃下午茶, 就见到一个熟悉的男士跟另一位熟悉的女士亲亲热热地走出来,上了男士的名贵 座驾去。 那是高骏。 陪同着他上车的是近日城内颇多新闻的新星菲菲。 叶帆微低下头去,她打算装作看不见。 无疑,叶帆的心情与文子洋一样是复杂的。 完完全全地不辨悲喜。 照说,站在贝欣一边来看这种情况,是应该为她悲哀的。 但叶帆同时难免有着少许沾沾自喜,这证明了贝欣并不比她幸福,似乎心头 就有点舒畅。 同样,文子洋一直禁捺不住他对高骏的复杂感情,尤其这阵子,他开始为了 从政铺路,透过各种场合开始活跃起来,总会碰到高骏。 似乎高骏给文子洋的印象以及在其他人的心目中,他周旋于繁花盛草之中而 成为一只受城内很多仕女欢迎的采花蜜蜂,是人所共知的。 这证明贝欣与他之间并不是一对完整无缺的夫妻,是不是就为文子洋带来一 丝希望,还是为他泄掉了一口不自觉地屯积于心底的乌气? 无论如何,文子洋与 叶帆是不会用这件事来作话题的。 相反,他们只会回避着,叶帆说:“这酒店有一种芝士蛋糕,极好吃,你等 下试试。” 文子洋及时反应:“好极了,让他们为我泊车,快下来吧! ” 另一边厢,反而是当事人非常轻松,高骏对菲菲说:“看到前面的那年轻人 吗? ” 菲菲说:“你的朋友? ” “不是朋友,一个是敌人,一个是亲戚。” 菲菲奇怪地问:“怎么个讲法了? ” “男的叫文子洋,是医生,听说他打算实际参政,参加立法局选举。那就是 说,我会多一个对手了,看样子,我们大有机会选同一个选区。” “你也从政,你有这个空吗? 不用发展你的生意,还是你那贤内助很帮得你 手? ” “要发展生意,就更要从政。” “我不明白。” “天子脚下好办事,因为政坛是权力中心,是重要消息发源地。” 菲菲皱了皱眉,很是不解。 高骏笑道:“对你来说,太深奥,太复杂了,是吧? ” “那个女的呢? ”菲菲问。 “我女儿。” “什么? 你有这么大个女儿? ” “正确的说法,是我太太的女儿。” “也不对呀,贝欣很年轻。” “她收养的。” “嗯。”菲菲一想,吃惊地说:“糟了,他们刚才看到我,会回家去向贝欣 告状。” “告不入的,我不会罪名成立。” “为什么? ” “因为我是著名律师,会得为自己辩护。” “你这么有把握,你那有名的女凯撒大帝,动不了我菲菲的汗毛,可是,她 可以把你的一层皮撕掉。” “这么恐怖么? ”高骏轻松而俏皮地说:“那我还是不要狡辩,自首求饶, 盼望轻判好了。” 高骏不是说笑话,当天晚上,他很轻松地告诉贝欣,他看到叶帆跟文子洋在 一起,走进大酒店去。 贝欣听了,很是高兴,不住地问长问短。 “在哪儿? ”他们亲热吗? “是不是手牵着手? ” 高骏皱皱眉,问:“你倒真关心他们,为什么? ” “因为我想叶帆有个好归宿。” “你是认真的? ” “为什么不? ” 高骏耸耸肩道:“我看你真是母性大发,关心叶帆多于你的丈夫。你根本问 都不问为什么我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酒店门口,又不问我跟哪些人在一起。” 贝欣道:“这是我需要关心的范围吗? ” 高骏拍掌,道:“贝欣,你真是大有进步,适应得太棒了。” “是你训练有素。” “同时你也自信心强。” “尤其对我们的这个组合。” “对,这城内几乎没有别的女人比你更适合我,贝欣,我需要你,因而也爱 你。” 高骏抱着贝欣拥吻。 “以后更会爱得多一些,越来越多,生生世世。” 贝欣立即反应:“别多说这些漂亮话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有什么计划要 我支持你? ” “我要竞选立法局议员,为九七年铺路。” “高骏,你别开这种玩笑,你是真心关怀香港人吗? ” “为什么不? 香港繁荣稳定,我才有大钱可赚。” “别如此似是而非、断章取义地作为你打算从政的凭借。” “不,贝欣,我考虑过,我从政是认真的,非从政不可。” “为什么? ” “因为要助你一臂之力,你跟我结婚,成为我在高家内一只极有用的棋子, 证明成功了。现在你在商场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要风刮得犀利一点, 雨下得洒脱一些,就要靠政治势力,越来越要靠政治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