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我决定不在价钱上让步,因为我一旦减价,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可以全权拿主意的身 份。这种不必要的荣誉,对生意只有阻碍,没有帮助,就不必急于揽上身。 且行政秘诀之一是凡是对贸易对手建议都必是最深思熟虑的结果,免得过,绝不能 不停更改。若能被动摇一分一亳,可能招致对方的得寸进尺,继而至大失预算。 故此我语气虽然松软,但在条件的商议上根本半步都不肯退让。实行软硬兼施: “实不相瞒,旅行社的生意,我们还真正是外行,其实应该不熟不做,但章先生觉 得适意的根基稳固,就算转了手,麦先生答应并不向外张扬,实行借助你的威望,稳住 生意,我们才有信心努力摸索。且接办后有什么困难,章先生可不时趁赴非洲之便,求 教于麦先生,有这个后盾在,我们始放得下心。” 我继续鼓其如簧之舌,说: “至于价钱和付款方式,牵涉到章先生临行前跟银行商议定的信贷数目,若有所更 改,那就等他回来后,再与银行联络,才能给麦先生答复,反正也不急! ” 我当然知道不急的是我们,而不是麦氏一家。 果然,三日之后,麦忠信就同意到律师楼签妥所有过户转售手续,与老妻匆匆上道。 我开始接管适意旅行社。 无可避免,有很多事务上头的交代功夫,要跟麦浩铃接触。 她并不打算随父母定居非洲,适意转手后,她的出路如何,我没有兴趣打探。 事实上,自从第一次见面,跟她言语上起了冲突,彼此心里头多少会有嫌隙。 这是女人的小家子气表现吧? 行走江湖的日子尚浅,大慨未臻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的化境,也是值得原谅的。 事实摆在面前,麦浩铃的合作态度很差强人意。 每次跟她坐在办公室内讨论旅行社的运作情况,她总是对我提出的问题,有抗拒性。 例如我问她: “对于导游的回佣问题,以前有一个定下来的制度吗? ” 麦浩铃就答: “以前是以前的事呢,你们现今接手,可以完全自立制度,谁能管得了。” 这种算不算答案呢? 我又问: “我们跟东南亚的酒店关系如何? ” “有生意来往时,当然好的,都是那条到处杨梅一样花的道理。” 我都没好气跟她纠缠下去,我怀疑她对手上的生意根本关心不足,以致很多事都不 知就里。干脆自己亲力亲为,接触实际工作的职员,集合了各人的意见与情况,自己再 列出各要点来,细心研究。 适意的生意额显然还有发展的空间。因为我从廖海慧那儿得到了一些其他成功旅行 社的资料,发觉同一职员人数,人家能包揽的业务就比我多许多。 这现象显示,即使每月帐面上有些少盈余,也不等于尽了全力,以同样的人力物力 支出,肯定能容纳更多的生意。 又或者目前的员工,在质索上有问题,才不能发挥最高的工作效能。 在章氏,我们的士气是绝对高昂的,每一个职员的工作量都无懈可击。这是章德鉴 立的榜样,在一人公司期间,我们二人合起来处理的业务,根本上可以分开五个人来做。 勤奋搏杀是章氏的门风,无人踏进我们的门口来加盟,而生例外。 当然,章德鉴并不待薄职员。一直以来,我所得的薪酬递升都比较大机构的制度更 为宽松慷慨。 这种多劳多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惯例,行之经年,证实是皆大欢喜。 连工厂里头的工人都日夜盼望生意兴隆,以能多一点超时工作的机会,人同此心, 心同此理,有哪一些打工仔不希望以劳力多赚几文钱? 尤其是年轻人,手上有的资产也 不过是时间青春,如何不好好应用去。 故而,我非但不打算增人手,且在留意旧职员之中,谁个散漫怠惰的,先行劝告, 再不长进,格杀勿论。 在生意额方面,我不断寻找出路,利用着章氏年来的关系,接了一些工厂及银行职 员年中度假外游的生意来做。 如此一来,现有的人手就比以前忙碌得多,或者说是辛苦得多。 突然有一天早上,我回到办公室去,方婉如竟面青唇白地给我报告,适意旅行社有 三分之一的员工要离职,全递上了辞职信。 骤听之下,不无心惊胆战。 掉了三分之一的人手,非同小可,且此举绝对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士气一经打 击,可能立即作鸟兽散,流传坊间,当然影响客户信心。 随即我叫自己冷静应付。要人急智生,就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 我先坐下来,拆阅那一人叠的辞职信,措辞一式一样,只是签名有异而已,可见是 联合的一致行动。 我先看看辞职员工是否属于同一个部门,发觉都是分散在不同部门的。这使我放下 了一半的心。 即使他们一下子离去,都不会使工作的环节衔接发生问题,只需要留职的人肯共赴 艰难便可: 其次,我留意到各个辞职人士之中,只有一位是属于部门主管,是专职酒店联络事 务的蔡芷琼,她是麦浩铃的好朋友。 我下意识地感觉到,有可能是她搞的鬼。 理由很简单,其一,各个辞职的员工都不是高级职员,不见得能起一呼百应的推动 作用。搅这种政治行动,必须有地位较高的人为首,推波助澜,始会成事。 其二是在麦氏时代的适意,行政架构极之涣散,麦浩铃名义上是总经理,偏由于偏 袒蔡芷琼,这位小姐的身份与架势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直至章氏接管了,情况当然有异。蔡芷琼非但不能如前的作威作福,而且在最近一 次处理酒店业务上,犯了疏忽及才智不足的毛病,被我看在眼内,很实在地打击掉她的 威风。 事情发生于一个星马泰的旅行团上头。领队在抵达曼谷之后,摇电话回香港写字楼 来哭诉,说原订的一家酒店,只能让适意的团友住一天,翌日就得将他们迁徙到别家级 数较差的酒店去,团友们当然有微言,齐齐催那领队想办法。 叫她有什么办法好想呢? 跟酒店经理几番交涉仍不得要领,便只好越洋问上司的意 见。 那蔡芷琼非但不给领队想办法,还狠狠地把对方训斥一顿,说: “有什么大不了,又不是没有酒店给团友住。很多旅行团到了目的地,没得入住酒 店,要在大堂守候一晚,岂非更惨。我们收的费用,并没有指定非住一流酒店不可。” 她的这番说话,很不幸地被我听到了。 真是大错特错。 别家旅行社水准三流,并不代表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提供二流的服务。如果做生 意不抱有一流的成绩,绝对是决策方针的严重失算。 收了客户的钱,就以为可以轻率交货,无疑自绝后路,将来的口碑,所发挥的作用 比目前手上的盈利更重要。 我尤其不喜欢当下属有疑难求助时,身为上司的不由分说就骂得人家狗血淋头,怎 能服众? 更不必指望下属日后会把工作困难提出来有商有量,得过且过便算数! 我也不好在众人面前数落地,只接通了电话,把情况问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