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当乔祺在灶间刷锅洗碗时,乔乔从屋里走出,脚步轻轻地走到为她接盖出的那 间屋子的门前,推开门往里看了一眼,回头看看乔祺道:“我的屋子也没法睡呀, 墙上都有霜了!” 乔祺说:“我没烧你那屋的炕。” 他不回头看她。 她凑到他身边,又问:“那我可睡哪儿呢?” 声音小得乔祺刚刚能听到。 他说:“当然和我睡一个屋了。” 他的声音倒挺大,仍不看她。 “那,我去铺炕吧?” 乔乔的声音还是那么小。 “去铺吧。铺好,就脱了鞋上炕,连袜子也脱了。我接着要烧水。一会儿你烫 烫脚,那样睡觉才舒服。” 乔祺的话,听来仍那么的像兄像父又有点儿像一位母亲。 乔乔轻轻地“嗯”了一声,默默转身进屋去了。 乔祺先在灶间自己洗罢了脚,然后才端着一盆热水进屋。 他见乔乔已将炕铺好了。乔乔她将两条褥子铺得紧连在一起,之间未隔半寸席。 她正趴在自己被窝里看《宋词三百首》。那是她上中学以后,乔祺为她买的。她去 美国之前,怎么找也没找到。因为乔祺将它藏起来了,要留做纪念。 他将水盆放在炕前,瞧着她说:“乔乔,趁水热,泡脚。” 乔乔又温情地“嗯”了一声。 她撩开半边被子,乖乖地坐在了炕沿,将两条腿垂落下来。她已将衣服脱得仅 剩上身那一件紫色的无袖无领的内衫了。她的双腿赤裸着,大腿小腿匀称好看,白 皙得晃乔祺的眼。 乔祺嗔怪道:“看你都这样了,自己还怎么洗啊,我给你洗吧!” 说着,就将乔乔的两只小脚丫按在水盆里了。 乔乔叫道:“烫!” 乔祺按住她的两只小脚丫说:“别动,乖点儿。不至于那么烫。” 于是乔乔的两只小脚丫老实了,任凭乔祺轻轻地洗它们。 乔祺去倒了水再回到屋里,乔乔已重新趴在被窝里了。 他说:“乔乔,那些宋词你几乎都能背下来了,别看了,我要关灯了。” 乔乔第三次“嗯”了一声。她听话地将《宋词三百首》塞在枕下,仰躺着了。 当乔祺关了灯,也躺在被窝里后,他轻轻叫她:“乔乔……” 她答道:“嗯?” 他说:“过来……” 几秒钟后,她却坐了起来,打算脱去她上身那一件小衫。 他制止道:“别……” 她就停止了,在半明半暗中,她坐着的身影扭头看他。 而他,抓住她的一只手,轻轻一拽,乔乔便顺势钻入了他的被窝。 他也将嘴凑近她的耳朵,无限温存地说:“被窝外还是不如被窝里暖和,我怕 你冻着……” 他就在被窝里替她除去了那件小内衫;而她,默默配合得十分情愿。 他的头脑之中已再无它想,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要和他的乔乔做爱。 他要使他的乔乔享受到做爱的销魂滋味儿。他自己也要。他们,他和他的乔乔,从 心灵到肉体,都要水乳交融。这念头非常强烈,但并不是如饥似渴的那一种,而是 温存有加惜花怜玉的那一种。乔祺这一个男人,那时刻心柔似水情柔似水。仿佛连 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塘暖水,能给予乔乔这一条小白体鱼儿幸福感觉的一塘暖水… … 他将她搂抱在自己怀里。如同一条长出手臂的大海豚,搂抱着自己的小海豚。 而乔乔,她又像一条体形多么瘦溜多么美妙的小海豚啊!不,宛如一个小美人鱼! 这是一种年轻的生命的奇迹现象,是那么的异乎寻常,那么的不可思议!当它 被美国的医院的权威医生断定只能再活半年多了,当三个多月过去了只剩不到两月 了,它竟还是那么的美好!它的肌肤竟还是那么的柔润、细腻,富有弹性而又白嫩。 仿佛它的内脏和身躯实际上分成为互无联系的两部分似的;而受到癌魔侵害的,仅 仅是内脏那一部分。它的身躯部分,又似乎一直被一种信念所营养着才会如此,那 信念就是爱。就是被叫做性爱的那一种爱。它似乎只有在尽情地享受到了它所期望 所渴望的事情带给了它无限的欢愉以后,才会听凭命运的发落。而在此之前,它将 仍会靠了信念奇迹般地保持着柔润、细腻、富有弹性而又白嫩的状态。 是的,正是这样。乔祺他搂抱在怀里的乔乔的身体,正是这样的一个娇小美好 的身体。 他柔声说道:“乔乔,我的乔乔,我从没对你说过‘我的乔乔’这句话是吗? 你小时候我也没对你这么说过是吗?……” 乔乔偎在他怀里小声说:“是的……” 她的双手合在一起,像是一种祈祷的手势,这使他们的身体不能很亲密地紧贴 在一起。 乔祺又说:“从现在起,我要叫你‘我的乔乔’了,你乐意听我这样叫你吗?” 乔乔在他怀里点头道:“乐意……” 乔祺更加温柔地说:“我的乔乔,你知道吗?对于你,那会有些疼……” 乔乔仍小声说:“知道……我不怕疼……我想要……就是想要……” …… 当乔祺被一股微烟熏醒后,天已蒙蒙亮了。白底蓝花的窗帘,已变得透明了。 屋里,已能看清东西了。 他发现乔乔不在被窝里了,奇怪地叫了一声:“乔乔……” “我在这儿……” 他一翻身,见乔乔赤身披着他的羽绒服,正蹲在炕洞前烧她写给他的那些信。 “乔乔,你这是干什么?……” 他吃惊了。 乔乔抬头朝他一笑,将手中的最后一封信也投入了炕洞。随即扑上炕,甩掉羽 绒服,一条泥鳅似的哧溜钻入了他的被窝。 “有点儿冷,快暖暖你的乔乔……” 她在被窝里打了个冷战。 乔祺赶紧将她那凉丝丝的娇小的身子拥抱在怀。 他问:“全都烧了?” 乔乔说:“嗯。” 他责备地又问:“就不愿给我留下一封做纪念啊?” 话一出口,顿时失悔。觉得自己那话,说得未免会使乔乔多心。 不料乔乔却莞尔一笑。 她小声说:“你的乔乔被你记在心里就行了。” 听了她的话,乔祺不知再说什么好了,只有沉默,只爱抚她。 乔乔大约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会使乔祺多心。 她又小声说:“其实,你到了应该忘记你的乔乔的时候,就必须把你的乔乔忘 了。比如,以后哪一天你有了自己的女人的时候……” 乔祺不容她再说下去,他吻她。 拂晓之际的天光,在北方,在冬季,是锡箔色的。如果仿佛从背面渗透着微红, 预示着人们将获得一个好天气。那时的太阳,虽然还慵懒着猫在地平线以下,但却 已偷偷撩开了自己的帐子。即使太阳的金帐仅出现一条缝隙,人间亦由而开始温暖。 窗帘的花样,看去已很分明了,乔祺他也能看清乔乔的脸了。他刚一吻她,她 便将她小小的软软的舌儿送入他口中,犁窝浅现,模样堪宠。 他就又徐徐翻身,轻轻将她压在身下了。 他在她一边的梨窝那儿亲了一下,温柔地问:“还想要吗?” 乔乔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了,又变得亮晶晶的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将她的双腿默默分开了。同时,一口轻轻咬在他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