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人的小脚传统
小脚是把小女孩的两只脚,用布带用力裹起来,裹到骨头也断了,肉也烂了,
可是不管断不断、烂不烂,还是要裹下去,直裹到一个畸形的新脚长出来,才算完
事。这时候,这个女孩子再也不会活活泼泼的蹦蹦跳跳了,她走路都走不好了,更
谈不到跑来跑去了。
原来中国古人竟认为:女人被这样裹了两脚,就“老实”了。还有的中国古人
竟认为;女人被这样裹了两脚,就“美”了。审美的眼光可真他妈的怪! 正确的说
法,这不是审美,是审丑。
中国人骂人写文章又臭又长,讲演又臭又长,说是“王母娘娘裹脚布”。王母
娘娘传说是黄帝的老相好,那个时代,还没流行小脚,太早了;宋朝人的笔记里,
说小脚起于五代“春花秋月何时了”的李后主,可能又太晚了。因为它无法解释一
千四百年前“双行缠”“履头皆锐”“底平趾敛”“弹弦纵足”等现象。小脚的形
成,是慢慢演变的,但在中国,起码已缠了一千年!
缠小脚,除了道德上的和审美上的原因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性的,就是“足
恋”。古代罗马、中古西班牙,都有足恋的现象,汉朝成帝对“可怜飞燕”的妹妹
赵合德,曾有过这种喜爱。中国性变态的文人,很多都喜爱小脚——尤其是臭的小
脚,难怪他们作品臭不可闻。中国文人为了喜爱小脚,要写《香莲品藻》这种书,
对小脚大做科学分类,分为五类十八品,整天向往“凤鞋半折小弓弓,莺语一声娇
滴滴”;至于性变态的武人,就没这么风雅,他们要把小脚砍下来吃,“足下”害
人,一至于此!
——女性——牌坊要大,金莲要小
改名学
“改名学”,就是“老子改你小子名字的学问”。
“改名学”是对抗“命名学”的一种思想战兼宣传战。“命名学”本就是中国
文化的一大特色,中国人给人起名字,要讲究排行、讲究笔画、讲究字形、讲究音
调、讲究犯不犯冲、……一名之立,有时真经过旬月踟蹰,所以立定之后,相沿不
改,也不宜改、不必改。随着统治技术的推演与方便,衙门又有了自行立法,由官
方强制严禁,竟一变而成不准改,如果我李敖不叫李敖,而叫“李万林”,我发了
财,想在名字上来点泽被群生,而想改名“李万霖”,衙门是不准的;又如我李敖
不叫李敖,而叫“李万财”,我当了民意代表,想把大名学术化,减少一点金玉满
堂,而想改名“李万才”,衙门还是不准的。如果我能改成,那是我另有神通,内
幕自非你“张乞食”之流所能洞鉴,不必多言。
——罗斯福路该改名罗斯祸路
罗斯是“祸”不是“福”
当年用罗斯福路做路名,的确莫测高深,我们自己的民族英雄,像黄兴、像蔡
锷,都在大街上分不到路名,怎么有余额“挟外人以自轻”? 所以,罗斯福路是该
改的,但改的理由该和当年根本不该用的理由一样,而不该随一时一地的政治情绪
而转移。如果一切都要符合政治情绪,那我就要提议改名“罗斯‘祸’路”,以为
口诛,以为笔伐,以为知过必改,以为上当学乖,以为复兴固有的“改名学”文化。
——罗斯福路该改名罗斯祸路
中国人与游泳
中国古代的雅人们,对水的看法,可有点特别。“沧浪之水清”的时候,他们
要“濯我缨”( 洗帽子) ;“沧浪之水浊”的时候,他们却要“濯我足”( 洗脚) ,
他们从未想到要洗洗身体,更甭谈“游泳”了!
“游泳”在中国传统中,不属于正统运动范围,也不属于一般娱乐范围,“游
泳”这玩意,至多是“浪里白条”式水上人家的专技,任何身强体壮的大汉,只能
在陆地上展览他的阔臂肌,一旦不幸下水,就只有口吐白沫的分。《水浒传》里的
黑旋风李逵,本何等威武,可是一落清波,就被浪里白条张顺灌得“喘做一团,口
里只吐白水”! 李逵皆如此,其他大汉可以想见! 其他大汉皆为此,其他小娘子更
可想见。故总而言之,中国古人对“游泳”这一门学问,实在差劲,因而从尾生以
下,被淹死的记录,也就颇多。奇怪的是,尾生明明不会游泳,却偏偏跟女朋友在
“水门”旁边约会,结果竟送掉老命一条,真是哀哉!
——写给模特儿看的
中国思想史里的“泛孔系统”
“泛孔系统”是中国思想的“正宗”,它的特点当然是“子曰”、“诗云”、
“圣人言”的逻辑。在这个系统里面,一个人,不论说话、放屁、写文章,都要先
顶上孔子的帽子才开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如方东树所说的,“得圣人之真”。
于是,你戴着孔子制帽厂的帽子骂我,我也戴着孔子制帽厂的帽子骂你,闹做一团,
大家都咬定自己说的才是真正的“圣人之真”。
“圣人之真”云云,早就在中国人的脑袋里打了转,大家都分别来了一番加工
或改造,故同一个孔子,刘邦可以利用,董仲舒也可以利用,其他的人自然也可以
利用。
所以我说,所谓“泛孔系统”,并不一定是孔夫子的原装系统,它是代孔子立
言的系统或托孔子说话的系统。这个系统笼罩了两千五百年来的中国思想界,在它
里面虽然有孟子派和荀子派的对立,有今文派跟古文派的争执,有儒、道、佛的混
同与吵架,有理学和反理学的斗法,……其实全不妨碍这一系统的确立,原因很简
单——他们都戴着( 正戴着或歪戴着) 孔子制帽厂( 本号或分店) 的出品,而孔子
制帽厂又都是皇帝们投资保护的对象。
——中国思想趋向的一个答案
避讳
中国人这门学问,叫做“避讳学”。
“讳”是什么? 讳就是“不敢说”,为什么“不敢说”呢? 有的因为顾忌的缘
故,有的因为隐匿的缘故,把一个名字,或一件事实,知道了却不说,反倒说成别
的,这就叫做“讳”。
为什么一个名字,一件事实,知道了要不说呢? 照中国传统的高见,是因为说
了就是不吉祥或不恭敬或大逆不道,所以才“不敢说”。“不敢说”的意思,用文
言文的说法,是“讳言”、是“讳莫如深”,这一类的说法,还有很多。
对一件事实的“讳”,大部分是指隐匿一种真相。比如说,死是一种不可避免
的事实,可是古人却忌讳提到它,认为不吉祥。所以古人说一个长辈快死了,用的
表达法是“倘有不讳”。“倘有不讳”的意思翻成白话是:“假若有隐瞒不住的时
候”,就是“倘若死的时候”。
除了认为不吉祥的意思外,还有一种是指对某种事实的隐瞒。
——避讳——“非常不敢说”
中国儒家经典
儒家经典本是些空泛的大道理,除了《论语》、《孟子》和《礼记》的一部分
外,其他只不过是一些治古史用的獭祭材料。《论语》只不过是一万一千七百零五
个字的空疏东西,而古代宰相竟想用半部《论语》治天下,这未免把“治天下”看
得太容易了。即使加上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个字的《孟子》,九万九千零十个字的
《礼记》,一共还不到十五万言。想凭这点两千年前的“菁华”来包罗格物、致知、
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万象,用来应付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种种
繁复困难的新问题,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
——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
经典救世是串假戏
旧经典绝不配解决今天的社会问题,提倡经典救世就等于提倡串假戏,提倡把
已经多边的自我搅得更多边。并且,事实上,鼓吹固有文化的人只是耍笔墨游戏而
已,他们的为人作文与日常生活,一点也不像安贫守素叔度汪汪的“儒”,他们只
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贩子罢了! 并且狗肉也只是当做羊肉卖给别人吃,他们自己是不
吃的,——他们吃“美援”。
我们被经典害了两千年了,“空洞”、“浮夸”是我们民族的特征,也是我们
民族的死症。这种特征与死症表现在市井小民身上,是可以饶恕的;表现在好话大
话的官儿身上,也是不必见怪的;可是若表现在新时代的知识分子身上,我们就不
能不叹气了! 这些知识分子的最大心愿是把固有文化往新世界的头上套,又拿儒家
经典往固有文化头上套,他们的失败是必然的。
——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
去他的“万古纲常”
我们总相信有个包医百病的万灵丹,总喜欢有个“简单的确定”,用来“放之
四海而皆准,俟诸百世而不惑”。老实说吧,凡是有着这种“万古纲常”头脑的人,
绝不配谈如何使中国走向现代化! 我们不肯睁开眼睛看看,看看人家在辛辛苦苦夜
以继日的做什么? 人家已经迈向理智的爱国主义了,我们却还在“事君以忠”观念
上兜圈子;人家已经对社会人类学都不满意了,我们却还在“天理”、“气运”、
“太极图”上翻斗;人家论自由与权利的大书已经出了几百本了,我们却还高谈大
学中的“絜矩之道”!
——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
“穿”固有文化
“夷狄”早就进入中国了。时至今日,连最贩卖“历史精神文化”的人士在内,
哪个人不在物质上崇洋媚外? 哪个人在精神上真真相信东方的精神文明? 封疆大吏
们穿了三百六十四天半的西装,只在每年祭孔的时候,穿起长袍马褂来亮亮相,这
正代表我们的可怜——和“‘穿’孝”一样,这可叫做“‘穿’固有文化”。对固
有文化,大家只想“穿”它,对它并没有很真诚的眷恋;固有文化的本身也无法使
我们有深深的体感。大家只是为了情面、为了随和、为了不招忌、为了“学而时习
之”的顺口,只好一齐串假戏,一齐重采黄花来做锦囊儿!
如果我们肯睁开眼睛,看看我们的“平均公民”——用“大量观察”的法子看
看他们:年轻一辈的明星狂和爵士乐,中年一辈的奖券迷和轿车梦,年老一辈的麻
将风和强力睾丸片,……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经典中的真精神?
——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
中国人的“征兆”传统
征兆是中国人五千年来的只此一家大传统,当然也是五千年来只此一家的大骗
局。它的历史太深了、太远了,深远得变成了一个坚固的骗人公式,大家一提到某
某名人,就会公然用公式套他一下,明知是鬼话,可是谁也不敢说破,只要有利,
谁也乐得相信,或者叫别人相信。你别以为这些是历史了,才不呢,就是这套大哲
学,使中华民国袁大总统世凯先生抛弃了总统,想改行当皇帝,为了他相信他自己
曾以“五爪大金龙”的正身,睡在床上过。“真龙转世”的大哲学,在上为帝王将
相,在下为王元龙李小龙,以至看相摸骨的龙海山人,人人都多少反射到。你老兄
一定也有这种传统的荒谬反射,不然的话,你为什么老是在浴室镜子里,偷偷看你
“主贵”的那颗痣?
——征兆——来头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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