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与学术
自来搞政治的人和搞学术的人,是两种人。搞政治的人不碰学术,有的是没工
夫;有的是刘邦式的“安事诗书”( 翻成白话:“谁他妈的要看书呢! ”) ,看不
起学术;有的是心存敬意,敬而远之;有的却是附庸风雅。最后一种最要命,因为
一附庸风雅,就会对学术亲自去碰,一碰学术就完了!
中国传统中“政统”和“学统”大体成双轨演化着,搞政治的人不太附庸风雅,
国民党在打天下的时候,也是如此。国民党至多只是控制学术机构,但不敢控制学
术,也无此妄想。但到台湾以后,地小人稠,闲来无事,居然殃及学术,研究院、
研究所、研究中心、大学等等,纷纷渗入了党团与党棍,他们也要写论文了,也要
办学报了,也要召开或参加学术会议了,但天知道这是什么“学术”! 三十三年来,
学术已是一片焚琴煮鹤的大锅炒! 学术何辜! 呜呼学术!
——你盖棺,我论定
国民党的禁娼梦
失败与失信,并没给国民党大官人任何反省与教训,他们照样还是老套,兴致
来了,就雷厉风行到北投禁娼,可是兴致一过,北投还是北投,大官人还是大官人,
私娼的花灯还是若隐若现,公娼的绿灯还是半明半暗,警局的红灯还是眼开眼闭,
“台湾省管理妓女办法”还是一张废纸!
在国民党大官人的禁娼梦里,最一厢情愿的一场,是处理“妇职所”的“德政”。
“妇职所”成立的目的,是收容十二到十八岁( 后来延伸到二十岁) 的雏妓,
施以三个月( 后来延伸到六个月) 的职业训练,希望她们出所以后,能在社会上从
良。“妇职所”吸收的标准本是“自愿接受辅导习艺”的,但自成立以来,所谓
“自愿”,竟是警察局押送来的,当然问题也就由此而生。
——雏妓问题
杀鸡与牛刀
我们可以稍安毋躁! 但我们十分盼望:在这小岛上的用于大陆的大编制,应该
严格施展在那“中华民国颂”所颂的地方,而不是这一小岛。否则的话,这样庞大
的编制与力量,密集安打在这样的小岛上,就真难免大材小用,牛刀杀鸡了!
三十三年来,我们的确感受到我们是鸡,在被牛刀杀来杀去。这不怪我们,也
不怪牛刀,而该怪没有反攻大陆,以致国民党精力过剩,不大材小用不为快。在这
种苦闷的心情下,在这种必须使使拳脚以舒展筋骨的必要下,自然“不能安外,却
如此攘内”,牛刀不杀鸡,也就别无可杀了!
——牛刀不杀鸡,杀什么?
国民党文宣主持人的错误
鲍叔牙口中的齐桓公奔莒,是周庄王十一年( 纪元前六八六年) 的事,而田单
复国,却是周赧王三十六年( 纪元前二七九年) 的事,一个在纪元前七世纪,一个
在纪元前三世纪,两者相差四百零七年。秦孝仪先生张冠李戴,硬把战国的齐国,
当成春秋的齐国;战国的莒城,当成春秋的莒城;把田单当成齐桓公;把四百年前
鲍叔牙的话,当成四百年后的“烧饼歌”与“推背图”。这种无知,这种妄作,这
种荒乎其唐,未免太目中无读书人了!
我们可以让步这个,我们可以让步那个,但我们对歪曲知识来配合自己的无知,
还推广这种无知,以无知侮辱人,实在看不过去,实在无法让步。所以,对国民党
文宣主持人这种笑话,我们不得不点破它。
“毋忘在莒”的笑话,毛病出在整天宣传复兴中华文化的人,根本不好好读古
书,其实这也难怪。他们这些人,整天在办党、办公、办案、办人、办喜事、办后
事、办公共关系,他们的确没有多少时间真的潜心学问、潜心中国文化。所以,涉
及学问与中国文化问题,我们看他们闹了笑话,也就可以了解。但是,我们不能了
解的是:他们在涉及“总裁言论”上,居然也犯了“不好好读”的毛病,这就又未
免太目中无读书人了! 为了使秦孝仪先生没还手余地,我愿举一些绝对客观的“一
翻两瞪眼”的铁证,给内行看门道,给外行看热闹。
——给秦孝仪先生上一课
得意中泄密
当国民党逃到台湾以后,当二、三十年的投闲置散以后,许多老国民党,开始
对过去的“光荣”愈来愈怀念了,他们忍不住有“白头宫女谈天宝”的兴致,或是
“骨董山人说晚明”的心情,而要把当年老子如何如何,口沫横飞的给抖了出来。
在这岛上,传记文学型的杂志可以那样风光,证明了这种杂志对那些老而不死的健
康,是大有裨益的。于是,在这种近乎变态的“回忆力特强”情况下,他们在大陆
胡作非为的一些秘密,终于在得意之中,不小心的给泄漏出来。其中关于国民党喜
欢以政府之尊,一再搞暗杀的把戏,也包括在内。
——张敏的爸爸杀了谁?
国民党与“金牛”
蔡家财阀正是国民党大力支持下的畸形“金牛”。这种“金牛”,明明是以特
权与诈欺手段,向成千成万小百姓巧取豪夺的资本家,但在国民党第一党报的打歌
下,他们变成了有“爱心”的人、变成了深知“民众困苦”的人、变成了“为全体
老百姓提供最亲切最适当的服务”的人、变成了“回报社会大众”的人、变成了
“对国家付出了爱,对社会付出了关怀”的人、变成了“做为民众与政府的桥梁”、
“谋全体同胞的福祉”的人。……这种人口口声声大谈“道德与责任感”、大谈
“孝道观念”、大谈在股票市场投机的不当、大谈“取之于社会,用之于社会”。
……但在事实上,正好相反,他们在国民党一连多年的保护特权政策下,却是一连
多年的一两百亿的大拆烂污者,他们内吃国家银行,外吃民间存款,最后使成千成
万的老百姓共蒙其害,终于使我们可怜的老百姓大梦初醒,领教了他们的“爱心”
是什么。
今天大家口口声声指责蔡辰洲、指责蔡家财阀,他们固然可恶,但是只指责他
们,而忘了他们背后真正的祸首,就未免弄错目标。上面所举国民党第一党报的一
些明证,就说明了一切:国民党在经济上大力保护特权,目的正是制造出“金牛”,
在政治上做为羽翼;做为掌握财源、掌握铁票的鹰犬,真正支持国泰诈财的祸首是
国民党,国泰只不过是国民党大狩猎下的鹰犬之一。国泰的错误是在前去捡回主子
打下的猎物时,自己就地先大吃特吃,吃得太多,以致惹得主子不高兴,而要说几
句“反对垄断! 反对特权! 反对投机! ”的话来“以正视听”。其实这只不过是一
个偶发的特例而已,国民党基本政策还是要继续保护特权下去。因为只有保护特权,
才保护了官僚资本的国民党自己。国民党根本是官僚资本的党,它一直是以“金牛”
做火牛,想去完成田单复国式的大业。但是,用“金牛”做火牛,最后永远是“在
莒”,而不能“毋忘在莒”,“莒”是他们最后的汤沐邑,也是他们最后的坟场,
他们的悲剧是铁定的,虽然坟场处处是发光的,——全是金子。
——谁是支持国泰诈财的祸首?
锡安山事件
国民党不准他们住在锡安山,也不准他们在河床上望山兴叹,这对锡安山的先
驱者说来,是“神”的问题;可是对国民党说来,却是“神经”的问题。国民党神
经兮兮,它不喜欢外省的退役老兵和台湾的穷苦大众这样紧密的团结在一起,虽然
他们的团结只是对神的顶礼与寄望,他们并没要造反,造反也不会在人间造,因为
正如耶稣所说,他的国在天上,当然造反也该在天上。但是,国民党不管,国民党
要天上人间,统统一视同仁。
——警棍下的失乐园
论王章清
很多人说王章清头脑太笨,以致被摆了一道,我看王章清并不笨,而是他的头
脑跟不上时代。王章清资助后进也好、变相行贿也罢,他都做梦也没想到新一代的
人会这样朝双方脸上涂大便。王章清是老一代的政客,老一代的政客再下三烂,再
没有“政治道德”,却能守“政治行规”,至少知道什么是“政治行规”,而对荒
腔走板于心不安;可是他不了解台湾的新一代政客,新一代政客在国民党几十年的
调教下,青出于蓝,已经不明白起码的取舍、是非与荣辱,已经一切悍然行之而满
不在乎,国民党的后进如此,民进党的新贵亦然,世风日下到这种程度,究其原始,
责在老辈。《旧约》何西阿书(Hosea) 中说:“他们所种的是风,所收的是暴风。”
这种“作恶之报,果大于因”是人间天理,可是国民党只知作恶、不知天理,以致
今天灰头土脸于小岛,真是活该。
——吴勇雄错在哪儿?
奉行三民主义
三十六年前,国民党刚从大陆给赶到台湾的时候,曾经痛定思痛,检讨丢掉大
陆的原因。检讨下来,原因众多,但是蒋介石却单刀直入,说出真的原因,乃在
“没有奉行三民主义之故”!
国民党逃到台湾后,虽然失国失民,不足以语奉行民族主义,但是奉行起民权
主义民生主义那三分之二,却也不无戏路。但是,三十六年下来,对这三分之二,
国民党还是“只有形式的信仰”而已、只“把三民主义当做了一个口头禅而已”。
所谓口头禅,本是不能领会禅理,只是口头上袭用禅宗和尚常用的语言。三民
主义最后沦为口头禅,它本身的空中楼阁、窒碍难行,固非无因,但是国民党宁肯
挂羊头卖狗肉,而一路作伪、言行不一,则是今天陷入死巷的当然结果。三民主义
是连自己都统一不了的粗糙理论,国民党却要拿它统一中国,真是天下第一鲜!
——三民主义口头禅
国民算老几
清末行刺五大臣的吴上北京行刺前,他的太太曾赋诗三章,以壮行色。最后两
句是:
好梦岂知容易散,
痴心空望月常圆。
吴死难后,他的太太也殉情了。但这两句诗,倒真可移为诗谶。因为他们为理
想献身的大业,到了最后,却被一群牛鬼蛇神占尽了便宜。在他们牺牲后,他们的
“同志”接收了所有革命的果实,成立了新党。这个新党,很快的丧失了素志与初
衷,变成了争权夺利政治分肥的工具,既不民主,也不进步,虽然名字好听无比—
—叫“国民党”,可是,在“同志”眼中,国民又算老几呢?
——从五大臣到八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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