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奴才当英雄
我常说的:十足的女人并没找到十足的男人,她只是错把“奴才”当成“英雄”
而已。小孩子玩玩具汽车的时候,他并不知道那是假的汽车,他很会陶醉,甚至拒
绝真的汽车,——他无法“适应”它,他宁愿要那个“由他摆布的”汽车模型!
有多少次,我曾尝试对有这种观念的可爱女人加以“劝告”和“教育”,有时
候我用嘴巴书信,有时候用文章。但是我知道中国女孩子的小家局面性格不是一天
造起来的,所以我也不可能一下子除去。有多少次,我曾冷漠的看着一个个我喜欢
的女人朝坑里跳,我不再“晓以大义”,恰像那不闻不问的老僧,我是默诵“阿弥
陀佛”罪过的人!
——中国小姐和我
情书
情书真是费力不讨好的玩意儿,现在不是阿伯拉德与爱绿依丝的年头了,也不
是萧伯纳“纸上罗曼斯”的时代了,并且谁也不愿意将那些海誓山盟的情话写在纸
上,把柄留在别人手里,一朝有了三心二意总是不方便。并且现在的女孩子哪有闲
工夫去写信,写信会耽误舞会,耽误去教堂,耽误看“乱点鸳鸯谱”。一些乖巧的
男孩子早就看到这一点,所以他们都纷纷跑到女生宿舍,直接约会了,这多干脆!
多利落! 多有男人气!
——一封神气的情书
结婚与谋生手段
很显然的,妇女独立不应寄托于丈夫的分劳,而当寄托于洗衣机、洗碗机、吸
尘器、电器冰箱、电话送货,……把家务的操劳转嫁给工业文明,这样家庭才不成
为女人的羁绊,女人不必一定要嫁狗随狗倚狗为生,她才能在婚前让感情奔放,选
择潇洒重于职业的男友;热情多于金钱的丈夫。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现实是那么咄
咄逼人,结婚为一种谋生的手段的时候,谁还把恋爱和感情放在第一排呢?
——爱情的刽子手
主妇式的社会
爱情还有一个大刽子手,那就是我们这主妇式的社会。在我们这社会里,已婚
妇女大部分要依靠丈夫生存,柴米油盐煤球尿布占去了她的青春和双手;等而上之
的,虽然请老妈子代劳,可是她的精力却又寄托在麻将牌上;小部分的职业妇女虽
在表面上能得到相当的独立,但她仍逃不掉主妇的基本角色,并且她的事业和兴趣
若不做相当的割爱与迁就,很可能就影响到丈夫的成功,得到的是一个两败俱伤的
结果,夫妻两人能够相辅相成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爱情的刽子手
喜欢还以颜色
每当女人对我不太好的时候,我便习惯性的加倍对她不好,这就是我所说的:
“我不对女人太好! ”所以,我似乎是一个喜欢还以颜色的人,我说过:“如果我
不能厚颜,那么就让我小气吧! ”很多人被误以为大度,其实那种大度,只是厚颜
耳! 我宁愿小气,不愿厚颜。欧风东渐以后,许多摩登女性学会了屈辱男人以垫高
自己高贵的手法,许多男人也甘于低贱,觉得被屈辱为荣,我只有“佩服”他们,
我做不到,算我脾气坏吧!
——我不对女人太好
情棍
人人知道他是“情棍”,女孩子们好奇地跟他交往,可是她们不了解他,她们
喜欢他的殷勤与技巧,却讨厌他那永不流泪的眼睛。在爱情上面,他充满了童稚的
真纯与快乐,有女孩子跟他同走一段路,他兴奋、他高兴;女孩走了,他也不难过、
不悲伤,他会望着双双对对的背影微笑,为了“倒楣的不是我”! 他微笑,为了他
已走上洒脱浩瀚的航路;他微笑,为了别人并不了解恋爱与真情。
——张飞的眼睛
胡适与怕老婆
胡适之先生致力怕老婆工作凡四十年,他是美国怕太太协会的会员,今年又加
入法国的会籍,他老是到处宣传PTT(怕太太) 哲学,主张我们这一代的男士们要一
反老祖宗的作风,要为女士们“做牛做马”。
胡先生一辈子爱考证这个、考证那个;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他对做学问处理
问题的认真是我们最信任的,可是我们若把这种信任推广到他的惧内宣传上,我们
就要上当了。
我早就怀疑胡适之并不怕老婆,他经过严格的考试,得了哲学博士;但若用严
格的考试来考他怕老婆的行径,他就很难通过了。
胡先生在太太没回“国”前,一再强调他太太是“旧式的,最怕见大场面,也
最怕记者访问”。但是事实证实了胡太太对应付记者的熟练并不次于胡先生,可见
胡先生事前那段强调实在别有用心,我猜他想在太太与记者之间建立一道铁幕,为
了怕太太翻他的底牌。毕竟胡太太还是支持老伴儿的,当记者问她胡先生怕不怕她
的时候,她只好无限委婉无限哀怨地说:“就算怕吧! ”
记者先生,在我们学历史的人眼中看来,胡太太这种谈话是绝好的直接史料,
它出自“当事人直接的观察与直接的回忆”。在两造各执一词的时候,如果我们不
相信亲爱的胡先生,那么我们就要相信亲爱的胡太太了。
——胡适之不怕老婆考
婚姻关系
我对结婚没有什么研究,所以我在四十六岁以前,一直是单身汉,我大概是中
国最有名的单身汉;但我对离婚倒颇有研究,在《李敖全集》第一册里,就有一篇
九十五页的文章,叫《宋代的离婚》,那是我二十年前的大学毕业论文。
根据我对离婚的一点研究,我发现男女之间该离婚的理由,有时候比该结婚的
理由还多一百个。从人类婚姻史上看,一夫一妻的制度,本来就是一种过渡现象。
不错,有人一夫一妻、有人白头偕老,但是那种婚姻,我怀疑是“美”的。我认为
男女之间,最重要的一种关系,是“美”,是唯美主义下的发展,是美的发展、是
美的开始、是美的结束。
——上电视谈现代婚姻的悲剧性
秦楼楚馆
中国的女人结婚后,相夫教子,做黄脸婆,已无罗曼蒂克余地;男人结婚后,
如果想爱你爱在心坎里,对象却很特别,被选中的对象,不是别人,却是青楼情孽
——妓女。
以前的妓女和现代不一样。现代妓女都很忙,忙得不打话,就上床,实不考究
任何水准与情调;以前妓女却斯文扫床,大家得先“小红低唱我吹箫”一番,绝不
许公鸡见母鸡、公鸭见母鸭式办事。骚人墨客去找她们,必须经过基本的过门儿。
这种情形,在唐朝发展得最具“规模”。这说明了男欢女爱,不在别处,正在秦楼
楚馆之中。秦楼楚馆是中国式爱情的大尾闾和大市场,中国式爱情沦落至此,想来
也真可悲。
——大中华·小爱情
打倒王宝钏精神
平剧“马派”( 马连良派) 的《武家坡》里,有薛平贵的一段道白如下:
“哎呀! 且住。想我离家一十八载,也不知她的贞节如何? 我不免调戏她一番
:她若守节,上前相认;她若失节,将她杀死,去见我那代战公主。”
这种可耻的片面的贞操观念,就是中国人肯定过的思想:不但受益的男人肯定,
甚至吃亏的女人也肯定,这真是不可思议。如今,在新时代里,我们不但要打倒
“薛平贵思想”,也要打倒“王宝钏精神”。只有这样,我们的两性生活才有一条
活路。
——王宝钏精神
过去婚姻的特色
过去的婚姻有两个特色。第一是“奉父母之命”。“奉父母之命”的婚姻,新
郎新娘都没有独立人格,新郎属于新郎的爸爸;新娘属于新娘的爸爸,我们现在用
的“婚姻”两个字,“婚”字的原始意义就是指新娘的爸爸——就是岳父;“姻”
字的原始意义就是指新郎的爸爸——就是公公。婚姻、婚姻,结来结去,结的其实
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家人。两家的老太爷、两家的老太太。
过去婚姻的第二个特色是“奉儿女之命”。“奉儿女之命”的婚姻,说结婚是
为了生儿育女,为了达到亲子之情、母爱等目的。这种理由,是跟人类发展历史不
合的。人类本是动物,动物对下一代,是一视同仁的。你看母狮子、母老虎,当别
家的小狮子、小老虎跑到怀里吃奶的时候,它来者不拒、不分彼此。人类后来花样
多了,多得发生了产权问题、发生了占有问题,由产权、占有发生了婚姻问题,于
是母爱开始收缩,抱住自己的,推开别人的,直到人道主义者出来,呼吁“幼吾幼
以及人之幼”,大家才恍然大悟人类错了,人类本是“幼吾幼也幼人之幼”的。
现代的婚姻,应该单纯是男欢女爱的结合,不“奉父母之命”,也不“奉儿女
之命”。
——上电视谈现代婚姻的悲剧性
层层设限
变相的沦落,是佛寺道观的媒孽。由于传统中男女交际层层设限,大家只好藉
可以公开见面的所在、公开见人的职业,得到不少偷情的自由。唐朝的女道士,许
多都是私娼。其中水准与情调,有的很高,自然就是大家漫爱的最佳人选。李白有
送女道士褚三清的诗,施肩吾有赠女道士郑玉华的诗,例子举不胜举。这种文人和
“尼姑”的恋爱,相对方面,也就是太太小姐跟“和尚”眉来眼去的张本。传统里
所以有这些畸形的爱情故事,究其原因,都是社会环境封杀爱情的缘故。
——大中华·小爱情
愚贞
在近代世界的贞操观中,大家公认的事实是:提到贞操,男女是相对的,不再
是女人一方的。整天在外面胡搞女人的丈夫,没有资格谴责自己的太太在家里偷汉,
太太也没有独守空闺的义务和必要。这种认识,根本否定了“王宝钏精神”,并且
认定“王宝钏精神”像“愚忠”、“愚孝”一样,只是一种没有意义的“愚贞”而
已。
——王宝钏精神
婚要离得漂亮
男女之间有许多梦、许多情、许多幻,……这些都不是实际的,男女关系搅进
美以外的,我深信都是很差劲的。但美本身是不够的,它需要有大智大仁大勇的大
丈夫气象去做推动力。举个例,一九八○年我离婚的时候,我真的用了“大丈夫的
气象”,去“面对”了。事后许多人对我说:“你这个婚,可真离得漂亮! ”
——我的座右铭
性是“地下的”问题
从历史角度来看,中国历史上,“反对‘性’的”现象,至少在表面上占了上
风,所以规律、约束,乃至压抑“性”的理论与事实,总是层出不穷。而经典、政
府、理学、教条、迷信、教育、舆论等所层层使出来的劲儿,大多是在“解淫剂”
上面下功夫,在这种层层“解淫”之下,善于掩耳盗铃的人们,总以为“没有‘性
’的问题”“中国是礼义之邦”! 流风所及,一涉到“性”的问题,大家就立刻摆
下面孔,道貌岸然的缄口不言,或声色俱厉的发出道德的谴责。因此,“性”的问
题,终于沦为一个“地下的”问题。这样重大的问题,居然千百年不见天日,怎么
能不发霉呢?
——中国民族“性”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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