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黄澄澄细沙,黄澄澄岩块充塞天地间,不见花草树木,不见飞禽走兽,静寂如沉沦万丈 深海之石块,透不出一丝活人气息,炽热烈阳浇淋火红金灿岩浆般撒遍了整个沙漠。那沙, 就如放在热锅烧炒般,足可烘熟一条大水牛。 九月天,大漠仍是烫人火热。 除了集水绿洲之外,有谁会混踏这杀人不见血之沙漠? 不是利刀切体,那种疼痛而死亡,而是慢慢的烘出汗,慢慢的抽掉水份,让人乾、让人 渴。蒙上眼晴一片的沙,裹在身怀仍是沙,拖慢的脚也是沙。任人吼、任人奔、任人哀求, 它总是默默地,慢慢地缠绵着你,让你瞧尽了身躯渐渐乾枯,脑际渐渐发胀而空白,然后爆 裂红肉翻出,冲起烧焦之血腥肉味,拖在沙堆,任你用尽所有力量想拖拉一寸,仍是被揪得 无以动弹,让你一寸寸的品尝死亡之滋味。 这就是人人谈之变色的沙漠,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基穆山就位于此沙漠之北端,高高耸凸于青蓝苍穹间,大老远即可见着,宛若佛塔般庄 严。 难怪瓦刺族人把它当作圣山。 远处瞧去,虽似立于沙漠中,但在近处,却是瓦刺国最繁荣地区。水源充足,绿草如 茵,外围不少游牧区,中心却砌造不少石块古堡式房屋。 瓦刺国都亦在此处。 居民穿着较少,以麻料为主,男者甚至赤身露膊,只着条便裤,女者多半罩上面纱,尤 以少女为多,想必是防止酷阳将美丽肌肤给烤粗而变丑。 小邪和阿三、阿四来至此地,已是七天后的一个下午。 虽有少许汉人在此,但语言之隔阂,仍让三人感到不便,还好小邪天生那套鬼把戏,倒 也能畅行无阻,混吃混喝,亦不是难事。 但小邪仍极为困扰,因为探不出基穆山到底何处有庙宇之类之建筑物? 探不出地方,除了语言不通外,最重要是不敢表现太露骨,以免遭到不必要之麻烦。 转了几处地方,仍无结果,三人已找家乳酪店休息。 说它是店,也只不过在倒塌了三面石墙之一块空地,搭上一张兽皮缝制而成之宽篷,再 摆上五张简陋桌子而已。 小邪、阿三、阿四选择左侧靠路边之桌子。坐定之后已叫了几碗冰乳酪喝着,以解热气。 不久,又走进几名披着橘红长袍之光头似是和尚之中年人,他们坐于小邪斜对角,四人 八颗眼珠全往阿三、阿四瞧来,露出一股怪异表情。 原来阿三、阿四已扮成拉萨和尚模样。 和尚瞧和尚,自有一番妙趣和吸引力。 对方瞧了几眼,方自收回目光,叫了几碗茶水,已开始聊谈。 小邪戏谑瞄向两人:“你们同行来了,怎么不过去打招呼?” 阿三不屑道:“看他们那副德性?獐头鼠目,实在不伦不类!我懒得理他们。” 阿四:“虽然同是光头,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怎能失了本少林寺后补掌门之威风?” 小邪细声道:“也许从他们身上可以探出一些线索!你们就牺牲一下又有何妨?” 阿三冷静道:“话是不错,但本僧爱莫能助!他们讲的话,我懒得去听懂,找阿四去好 了。” 阿四立时接口:“不必了!跟蕃和尚讲话,达摩祖师会吃醋,我不能破戒。” 小邪也知晓两人不管用,如此说,只想挪揄两人而已。本想再言,却被那群和尚言语所 吸引。 和尚聚集一处,说的口沫横飞,叽哩咕噜,本是让小邪难以听懂,但不停出现之“多 斗”词句,却已深深吸引小邪。 “漏斗!?” 小邪愕然轻叫,更凝神地往四名和尚瞧去,想从其表情猜出此话之含意。 阿三细声道:“他们可能是黑巾杀手!否则怎知‘漏斗’含意?” 小邪闻言,立时掏出一块铜币,不露痕迹打向一名和尚后脑勺。 铜币速度并不快,若此人练过武功而不太差的话,该可避开,但此和尚非但没避开,甚 至铜币近身都未察觉,而被打个正着。 “啪”然一响,铜币撞头而后掉落地面,叮叮然轻脆响起。 和尚抓着头,似没被打疼,怔然往地面瞧去,蓦地发现铜币,伸手拾起,已然欣喜而 笑,不断叫着“多斗”,似在感谢“多斗”之赏赐般。其他三名和尚亦凑着兴味而笑,根本 未察觉是小邪所赐。 阿四低声道:“他们不会武功?” 小邪点头:“嗯!” 阿三乾笑:“误会!呵呵!全是误会。” 小邪没理他,再瞧瞧那群和尚,若有所觉:“‘漏斗’之意本是鹰,可能代表也先,也 可能代表至高无上的意义!” 阿四道:“你是说天灵教主?” “也许是,也许不是!”小邪道,“听那群和尚如此认真,想必‘漏斗’是他们心目中 的神!” 阿三颔首点头:“一定错不了!只有神才能叫他们如此信服,就像少林派信奉达摩祖师 一样;‘漏斗’一定是他们和尚头!” 小邪道:“如果再加上那句‘阿刺’,大概差不多了!” 阿四道:“那我们跟踪这群和尚?” “用不着!”小邪道,“他们全部不懂武功,知道也是有限!弄个不好,惊动了天灵 教,可就前功尽弃了!” 阿三道:“我去印证‘阿刺’的功用!” 说着他已起身想走往那群和尚,岂知他们却已动身离开椅子,准备付帐离去。 小邪立时唤住他:“找别人吧!要是被他拖走,你这一辈子当定和尚了。” 阿三身形已起,也惊动那群和尚,只好装笑的向他们打招呼。 四名和尚怔愣中,却也笑脸迎人,回个礼,已付帐走出店外,往左街行去。 小邪探头见其消逝,方自起身走往店家,想向他打探难以会意之事。 五旬上下,一身朴素灰衫洗得泛白的店家,见小邪走前,不高的个子已从椅上站起,笑 着一张平凡脸孔,说了些小邪听不懂之瓦刺话,似在问小邪是否还要何东西? 小邪轻轻一笑,拿出一锭银子置于桌面,然后比划一阵,再说出“阿刺”两字。 店家知道他是中原人,也猜出他在问路问地方,闻及“阿刺”,立时指向阿三和阿四, 含笑不已。 “原来‘阿刺’就是和尚?” 小邪已会意,复又比划一阵,再说“漏斗”两字。 店家似懂非懂地再往阿三、阿四瞧去。 小邪仍不死心,指着自己叫“阿刺”,然后前后走了几步,再眯起眼睛做出“找”之动 作,轻笑地说:“漏斗!” 说完又凭空划了一间似庙非庙之图案。 店家见他精彩表演,已然会意。他之所以会瞧向阿三、阿四,乃因为认为两人该知道 “多斗”之含意,何须问他?但又想及两人可能是别个部落朝拜而来此,自是不知“多斗” 在何处了。 热诚笑着,他已带小邪走出店外街道,指向街尾那座基穆山,比划了一阵。 小邪照其比划,指向半山腰,得到肯定答复。东询西问,终归结果,大约了解“漏斗” 就是和尚头,可能住在山区一处隐密地方,而此地方可能在山腹里。 折腾一阵,小邪千谢万谢又赏几锭银子给店家,这才领着阿三、阿四往基穆山行去。 夜晚之基穆山,淡黄近橘色之外貌已蒙上一层蓝而变成紫黑,竖在透青夜空,宛若一支 千古名剑,沉寒而阴森。 小邪、阿三、阿四已潜至山腰,找寻一阵,赫然发现平滑如镜之岩面往里凹近二十丈之 左侧有个圆形洞穴,穴口架了一只大金鹰于顶端,隐隐之间有淡黄金光透出洞外,涌现了无 尽神秘。 此处位于山腹中心,呈问号“?”形,除了从高空往下看以外,就如空心之酒瓶,四周 根本无法从外面瞧及此处。 通往岩洞者,只有尺宽崎岖石阶,稍一不小心,或是风力过大,则随时可能摔入万丈谷 底。 阿三咋咋舌头:“哇佳佳!这么神秘?难怪找了老半天,一点也看不出蛛丝马迹?” 阿四往黝黑深渊瞧去:“下面不知有无像沉魂谷里的大蟒蛇?” 小邪道:“跳下去就知道了!” 阿四立时乾笑:“我觉得还是用想的比较妥当!”装出沉思样,“没有!全是骨头!” 小邪道:“走吧!是骨头,是蟒蛇,干你屁事?” 说着已小心翼翼地摸向石阶,渐渐逼近圆洞。 足足走了半刻钟,还好,并没受到骚扰。 在外迅瞧圆洞,并不算大,但走近一看,足足有三层楼高,尤其那只金鹰,可说是小邪 一生以来所见最大的一只,光是鹰爪就有大腿粗,何况是整只? 小邪估计若烤来吃,十个人足足可吃上三个月。 三人欣赏一番,已再次摸入洞中。 经过十余丈长之通道,眼前一花,赫然如从葫芦口走进大腹葫芦胜中。宽广广、亮晶 晶,四周壁上雕凿满满佛像,居中一尊更硕大无比,常人在其脚下,只能抵得上一根脚趾高 度而已。 晶亮似塑涂金粉,直如黄金屋,令人心眩目迷,不禁看傻了三人。 “哇卡!什么玩二嘛?瓦刺国这鸟不生蛋的地万,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小邪顿感意 外,如坠五里迷雾之中。 阿三亦是瞪大了眼:“该不会是幻境吧?” “我以为用‘作梦’来形容,更为恰当。”阿四咋舌的说。 小邪惊愕之余,仍未忘了前来之任务,起心神往四处瞧去,立时起疑:“怎会没人,偌 大一个佛洞,光是添油火,也得用上二三十人才对!” 阿三道:“也许他们睡着了,现已三更!” “这么说……另有门户了?”小邪若有所悟,“我们找找看!” 三人不再躲藏,已轻巧地走入佛殿,四处寻找门户通路。 然而盏茶功夫一过,仍是一无所获。 “不可能!不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小邪不信邪地叫着,“一定有机关!” 阿三道:“我也是如此想,但机关会在哪里?” 阿四通:“不管啦!找不到人,就把这窝给炸了!活活也要把他们埋死!”摸着腰际炸 药,大有一试之态。 小邪道:“不行!非得找到人再说!否则一次炸不成,下次就甭想再找到人了!” 阿四无奈:“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小邪道:“既来之则安之!找吧!一定有机关钮。” 三人再寻,已把目标放在各种佛像、器皿上。小邪更以丰富经验摸向了那尊巨佛像,从 脚找到手。 方掠向齐胸左掌心之时,他已发现立直右手掌悬挂之拳大黑色念珠,晶亮非常,似经常 有人动过,心头一喜,已往念珠扯去。 念珠往下掉推一颗,蓦地卡然一响,右手掌竟然往下拍。 小邪见状大惊,叫声“糟了”,赶忙如虾般倒掠往后弹去,想逃出巨大手掌。 岂知本是悬挂于手之念珠竟然旋飞而起,倒勾小邪身形,硬是将他拦腰给扯了回来。 事情过于突然,小邪又过于自信,乍变之下,已然无法脱身,不自由主地又落回左手掌 心。 此时右掌已往下盖,啪然又是一响,竟然和左掌密合扣紧。腰身粗十指已如铁栅般锁着 小邪,每支相距不到半尺,想挤出身躯已是不可能。 小邪直叫倒楣,赶忙大喝:“阿三、阿四快用炸药!” 阿三、阿四乍见小邪受困,心头亦急,立时掠向大佛手掌。 阿四道:“小邪帮主放心!我马上炸断佛爪!” 两人很快解下身上炸药,方想困于佛指,已然有冷笑声传出── 从平滑青色大理石地面正中央已裂出缝隙而走出一位金袍白发老人,紧接着又有五名和 尚装束人物走出。 小邪见着此人白发白眉,不是天灵教主是谁?苦笑几声,急叫:“阿三,炸!” 阿三、阿四一点也不客气,引燃炸药就往地面丢。 天灵教主惊愕不已,赶忙推着五名随从窜回地穴。大理石厚重地板马上又复原。 炸药落地,轰地巨响,震得整座佛殿动晃不已,不少器皿火烛之类东西已掉落地面。大 理石地面则只出现不算大之凹痕,可见其厚度十分可观。 震声轰得小邪、阿三、阿四三人耳膜嗡嗡作响,头昏脑胀,好似魂游太虚般晃着。 小邪甩头醒醒脑,苦笑道:“妈的!昏头转向还没关系,连人家一毛都没炸着?实在够 瘪了!” 阿三窘笑:“多炸几次!终会有实现愿望的时候!” 小邪苦笑:“等你愿望实现,我早翘了!别炸啦!好歹也得跟他谈谈再说。” 阿四道:“多可惜!只炸了一困,还有九困没用。” “以后再用吧!”小邪已吊高嗓子,“喂──漏斗──快出来!不必躲啦!本大侠饶你 一命就是!” 叫了几声,地板方再裂开,天灵教主和五名僧人才再度出现。 见着五位僧人光秃头颅青一块,紫一块,可想而知,方才他们是用滚的退入地穴。 教主抬头,冷然一笑:“你们来自中原?” 小邪道:“不错!” “来此有何目的?” 小邪道:“找你!” “找我!?”教主甚为纳闷,“你我素不相识,为何找我?” “为了鞑靼太师!” 教主闻言,心头一凛:“你见过也先王子?” 小邪听过假教主曾说也先已暗中将“太师”之职赠予教主,现在一扯,倒也对上嘴了。 “不但见过,而且是好友!” “王子不可能交你如此小孩!” 小邪冷道:“是你太老,不是我太小!老实告诉你!他的战还是我替他打的!你整天躲 在此,哪能知天下事!” 他冒险想说出自己和也先之交情,无非想探探这位教主消息是否灵通,以便找出最佳对 策。 他想也先在中原作战,和本国相隔甚远,消息传递必定非常不容易。虽有飞鸽之类传 书,但能飞过大沙漠者,恐怕无此可能,通常传递重要军机,仍是以快马为主。而自己投靠 也先是二十来天之事,再加上掳获祁镇如此大事,想必传得甚快。而后来之叛变,然后再交 锋,也只是十天左右而已,而且也先吃了败仗,总不会那么“张扬”地即将消息传回本国。 如此差异,小邪大胆猜测教主仍未知晓自己叛变之事──若有所知情,也是道听途说, 根本不能确定。 所以他赌上了这局。 果然,教主闻言已惊愕:“你是杨小邪?” “不是我,谁知道你的秘密?”小邪轻笑,“不是我,又有谁能帮助王子抓住祁镇?” 教主惊愕过后,已恢复冷静,随后要五名随从退去。静静地瞧向小邪,冷道:“你怎知 本座在此?” 小邪道:“另外一位教主说的!” “他不可能告诉你!” “我却来了!” 不错,小邪已经来到此地,这秘密本存于他们三者之间,他没说,一定是也先或假教主 所言。然而此事之重要性,简直无以比拟,假教主又怎么会轻易透露?他说了,不就等于逼 迫自己不能再假扮教主? “他怎么告诉你?” “因为他必须说!” “哦?” 小邪黠笑不已:“说给你听也无妨!他快翘辫子了!不说就没机会啦!” 教主惊愕:“他快死了!?怎会没人通知我?” “我就是啦!”小邪笑的更得意,“王子特地派我来通知你,赶快回去接任!慢了恐怕 来不及喽!” 教主冷冷一笑,眼眸寒芒乍闪:“既是派你来通知,方才为何轰炸药?” “这……”小邪瞄向阿三、阿四,心念一转,呵呵笑起,“见面嘛!热闹热闹!冲冲 喜!” 阿三含笑:“我们中原流行这一套!” 教主冷漠盯着三人:“既是找我,怎会爬上佛手?” “呃……呵呵!好奇啦!”小邪道,“这佛像太大了,佛法太强,一不小心就被他吸引 了!还吸得很紧,走都走不脱!” 教主阴沉冷笑,道:“我的替身又怎会受伤?” “听说是被人撂了!” “是你吧?”教主冷森瞪着小邪。 “我?我哪敢?” “你不敢?”教主负手而踱步,一副老成持重样,“天下有杨小邪不敢为之事,本座倒 未必肯相信;你的一张嘴,扯尽天下事,连本座你也想瞒?” 他语气和态度皆变,小邪已感不妙,但仍笑嘻嘻:“你太夸奖了!我再有天大胆子也不 敢撂了你替身又来找你?这分明是玩命嘛!” “你本就是个玩命之人!” “噢?你竟然比我还了解我自己?” 教主突然阴狡长笑:“杨小邪你不必再吹了!你以为本座不了解你的一切?” “我……我又怎么了?”小邪一颗心已往下沉,想笑都憋不出笑意。 “你不但坏了我大事,在京城毁了我一半手下,还将本座替身困在火堆烧个半死!”教 主冷笑,“这些事,我已全部知道!你还说得天花乱坠?” 小邪已然哭笑不得,这一局恐怕要输了。 阿三不屑叫道:“奶奶的!你知道又怎么样?我照样轰得你满地找肉片!神气什么劲?” 说着已拿起炸药,准备大轰一番。 “阿三!”小邪喝住他,细声道,“还不是时候!” 阿三怔了怔,他本以为底子已露,也没什么可谈,才址下脸,乍闻小邪所言,似另有演 变,马上又改口冷笑:“你再不识好歹,一再误会本帮帮主好意!小心我不客气了!” 教主冷笑:“在本座眼里,你的炸药未必管用!” 小邪轻笑:“都欢迎过了!还放什么礼炮?教主老兄你就别再疑神疑鬼,到头来弄得一 团糟!这对双方都十分不好!” “我没疑神,也没疑鬼!” 小邪无奈道:“我倒想问问你,消息来自何人?怎会说得乱七八糟?” 他俩认为此事并非也先所传,教主也未千真万确认定此事,只要他仍未认定,戏法就仍 有得耍。 教主冷笑:“本座替身所传!不幸得很,早晨刚收到消息,你晚上就已自投罗网。” 小邪闻言大呼小叫:“唉呀!你怎能听他的话呢?他已被人撂了,弄得灰头土脸,说不 定已意识昏迷,呆呆傻傻了!最重要是他已经失败,深怕被责罪,什么话说不出来?你千万 要发挥你的智慧,别听信谣言!” 教主仍冷默:“纵使他失败,也没有陷害你的必要!” “谁说没有必要?”小邪道,“天下除了我,又有谁敢动你天灵教?他被撂得莫名其 妙,不抓我来垫底,谁会相信?而我和王子感情日益增加,他怕失庞,能藉此机会扳倒我, 岂不是一举数得?” “别忘了他是我替身!他想扳倒你,我也想!你这话扯得不漂亮!” 小邪道:“不漂亮,却是实话!就是因为他是替身,才会患得患失,以你太师之职,你 何必与我争?如若你在场,你也不会出此下策!” 教主为之顿言,不禁多望小邪两眼。 小邪见状,知道事情有了转机,至少目前不会立时遭到毒手。 教主沉默一阵,冷道:“你在京城炮轰本座手下之事,你做何解释?难道是假的?” “千真万确!假不了!”小邪暧昧直笑,并未解释。那神态,似乎真以为自己做得甚为 恰当──对教主来说。 教主冷道:“本座在听你解释!” “我不能说!”小邪捉狎,“天机不可泄露!” “不说就是认罪!” “你又何必逼人呢?”小邪一副无奈,“好吧好吧!我本是最守秘的人,现在被你乱扣 罪名,不说也不行了!”他道,“这是我和灵异掌令的诡计!那些人根本没死!” 教主霎时脸颊抽动,明知小邪吹牛天下无双,仍是不得不动容:“你明明轰了炮弹!” “唉呀!全是空炮弹!” 阿三亦打趣:“对!全是空炮弹,纯属好玩。” “但那两栋楼阁……” “后来才轰的!”小邪舌翻莲花,“不是为了掩饰诡计,我何必发神经乱轰楼阁?” 教主心灵已起波涛,不知该不该相信小邪所言。他终于了解为何那么多人禁不起小邪言 语而上当? 因为他说的历历如绘,头头是道,实让人找不出理由反驳,甚而还产生那种“宁可信其 有”之心态。 小邪又道:“你要不信,把灵异掌令找来不就得了?” “你敢跟他对质?” “我不对质行吗?” 教主再瞪小邪一眼,冷冷一笑:“到时你若说谎,本座将拿你来祭神!” “随你啦!反正事实就是事实!你千万别太鲁莽,会坏了大事!”小邪道,“现在可以 放了我吧?” “不行!”教主冷森道,“除非证明你所言属实,否则不放!” 小邪苦笑:“那有如此对待佳宾?好吧!换个地方关,总可以吧?” 他想趁教主触动机关,引开佛掌手指,再施以突袭。 然而教主却冷笑:“佛手我可以替你启开,但你身上‘缠天七缩扣’,我不能替你解 开!” “什么!?”小邪两颗珠子快掉落地上,“你说什么绳!?” 教主露出一丝得意神情,重复道:“缠天七缩扣!” “完了!真的完了!”小邪已输尽所有家产般揪着缠在腰际之念珠,愁苦着脸,连笑声 皆如抽筋般抖缩。 不但他紧张,连阿三、阿四也哭丧无措,直叫怎会扣上这玩意儿? 传说“缠天七缩扣”为火神铁,瘁溶于高温岩浆之中,经过地火之千锤百炼,凝聚而成 之软铁打造而成。 其形如软糖,故而不能造兵刃,却是最佳鞭索之物,不惧宝刀切割,不怕高温烧毁。缠 上身,不动还好,愈动愈缩,直到将躯体摧勒而断,方始恢复原状。 除了从绳索两头顺势地解开以外,别无他法。 而现在两绳头却全部陷在佛手虎口之中,何从解起? 纵使小邪随身携带寒铁磨成之小锯齿片,也是无用武之地。难怪他会如此沮丧。 阿三、阿四哭丧之余,已怒火攻心,猛然喝声,双双如电般冲向教主。大悲掌顿展,狂 风啸起,挟以山洪暴发之势,一左一右,劈了下来。 教主自恃甚高,强风掠头而过,他仍面不改,气不喘,相准两人无数掌影虚实,直到掌 印吐至头顶不及三尺,方自翻起双掌,殷红如火把闪动,划出两道飞虹,不偏不倚,着实地 封向两人掌力。 啪然巨响,阿三、阿四已被对方强劲掌力震得倒掠而去,内腑翻腾不已,双足落地,已 嫌不稳地往后晃退一步,皆露出愕然神色。 教主亦是惊讶两人武功之高,竟然能将自己逼退?不禁含有赞赏意味,叫道:“好功 夫!” “还有更好的!” 阿三、阿四为了小邪,不打也得打,何况还带了几分不甘心,双双腾身再扬掌,“佛门 千里”、“佛法无边”两招旷古绝学又已攻向教主,气势更甚于前一击。 教主不敢再轻敌,双手舞动护胸,仍是以守代攻,见对方掌势已至,突然身形乍闪十余 尊幻影,穿掠掌劲偏锋而过,奇快无比已欺向阿三身后,右掌一吐,红光再闪,似天际劈出 之一道红雷,就要落往阿三背心。 “分功化影?!”小邪急心如焚,霎时大喝,“阿三攻左后方!” 话声未落,右手乍闪寒光,似如透明冰线拉直,快得逃开视觉追踪般刺向红雷。 阿三眼前一花,方觉茫然之际,有小邪指示,赶忙攻向空无一人之左后方。 就在此时,教主右手微抖,红雷光影已失,轻呃一声,不自禁地撤回掌劲往斜处掠去, 正好碰上了阿三劈来之掌劲,大骇之余,猝然再封左掌,迎向满天掌影。 啪然数响,教主已被逼退三步,梳理整齐之头发已较散乱,惊骇地注视两人,甚为不信 自己两招不到即已落败。 阿三一招得逞,信心大增,喝道:“阿四,左边给你!”话未落,又已攻出七掌十三 腿,想来个乘胜追击。 阿四也不落后,冷啸出口,人如天狼,双掌抓前,似要撕碎张满空中之玻璃屏风,咧然 响声又脆又急,钻得让人毛孔直缩。 小邪又叫:“攻向右上方和右后方!” 教主闻言方知自己身法已被识破,狠狠地拔去右手掌钉得不深之飞刀,甩向阿三。不再 攻掌,改掠巨佛脚下,似想引两人到此处再战。 阿三搁开飞刀,冷笑一声,身形不变已快捷罩了过去,非得撂了教主而后始甘心。 阿四早已追掠猛攻过去,劲势更凌厉。 小邪可就着急了。原来教主掠往佛脚,目的在避开小邪视线──佛脚不就是在佛掌之 下?在小邪脚下?除非是挖洞,否则根本瞧不见三人。 “阿三阿四快出来──” 小邪急喊,但为时已慢,双方已交上手了。 只见教主身如飘飞云雾,穿梭于两人凌厉掌风之中。冷笑声暴起,如入无人之境,翻腾 飞掠,从容已极。 任由两人劈掌、撂腿,仍是沾不着教主衣襟裤角。 阿三打得火大,不禁乱打:“三左四右五前后!” 他已学着小邪口诀乱打乱砸,一时之间,却也逼得教主不再从容自在。 教主见两人掌势乱变,又怕夜长梦多,当下不再只闪不攻,冷笑一声,双掌吸尽天地精 华般挥带两条狂龙舞爪,惊涛骇浪击溃波堤疾涌两人上三路,迫得两人无处可逃。 “我跟你拼了!” 阿四怒喝,不管对方掌劲强烈,抓起身上炸药,就想来个同归于尽。 然而教主突见炸药,心头更急,分功化影身法展得更快。迅如流星,已一掌打向阿四左 背,打得阿四口吐鲜血,往佛脚撞去。 教主并未停手,左掌再带,如蘸满红墨之扫帚刷向迎面冲前之阿三。 双方一触,啪然脆响,阿三左肩已被劈着,如陀螺般旋转摔退丈余远,踉跄跌撞,差点 摔于地面,口角亦渗出血丝。 “他妈的!” 怒火更炽,阿三也拿出炸药,咬牙切齿:“我炸烂你这狗杂种!” 说着就要点燃引信。 教主见状赶忙掠向跌坐于地,满嘴红血的阿四,右手已划出手刀,阴狠道:“你敢丢, 我先劈了他!” 阿三双手直抖,看着阿四如此惨状,牙关咬得更紧,双目快要喷出烈火。 阿四一副不怕死:“炸!他奶奶的!什么王八臭教主?竟敢打伤我!炸死他!要死,大 家一起死!” 生死事小,面子事大,在他心中,现在只想宰了教主,其他的,他可不在乎。 阿三双手抖得更厉害。 教主见状,以为他不敢,冷笑:“谅你也不敢!” 阿四吼道:“放屁!阿三炸啊!不炸就是孬种!” “炸就炸!”阿三怒不过教主,引信往腰间抹去。 小邪急道:“炸不得──” 然而已无法阻止阿三,只见引信刷过腰间,吓然暴出火花。 教主霎时如掉魂般往巨佛后边窜逃,那还顾得了再劈阿四? “哪里逃──” 阿三追前,但已不见教主踪影,只好将炸药丢向殿中。 轰然巨响,震得佛殿摇晃,让人耳膜生疼。 烟尘飘散,大理石地板又多了个凹。 阿三赶忙扶向阿四,急道:“如何?” 阿四顿觉背面火辣辣,仍笑道:“差不多啦!” 时间短促,小邪又见不着,凭声音辨别,总是慢了一步,还好已见炸药在殿中炸开,一 颗心方安定下来。 嘘气而笑,他道:“阿三、阿四!算啦!投降啦!” 阿三抱着阿四走出佛脚,自己亦感左臂火热疼痛难挨。他苦笑:“小邪帮主!通吃帮又 要落难了!我和阿四都中了‘朱砂掌’,没搞头了!” 小邪道:“所以只好投降!反正我们本就想投靠瓦刺国!算来算去也不吃亏!” 教主又从巨佛后走出,已恢复先前冷漠,连松乱头发都已梳理完好如初,冷笑不已: “中了朱砂掌,若无解药,三天则逆火焚身而死!” 阿三轻笑:“知道啦!快把解药拿来!” 他的态度和先前何只天壤之别?连一向狡黠如狐的教主都难以适应,一时也找不出词语 以对。 “拿来啊!我们投降了!你还愣什么?”阿三再次催促。 教主一闪眼神,方自恢复阴沉,冷道:“你投降,本座未必会饶你!” 小邪轻笑道:“唉呀!他们是我同党,我们早有意归顺也先,反正等灵异掌令来了,一 切皆可明白;困在这鬼地方,我们逃也逃不掉,治治他们的伤,又有何关系?” 教主冷笑:“要治可以!本座须封去他俩功夫,然后再加上脚镣!” 投降了,一切都好办。阿三爽然轻笑:“随便啦!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不会理你 的!” 教主见他回答如此乾脆,顿觉有诈,冷道:“既想投降,先自点‘齐门’!” “恨号(很好)!” 阿三乾净利落地往自己腰间点去,还替阿四也补上一指,笑嘻嘻地瞧向教主:“好啦!” 教主半信半疑地走前,及至阿三五尺左右,弹出几道指劲,戳向其“肩井”,“天 突”,“章门”三处穴道,这才安了心,冷笑不已。 阿三笑道:“你该相信我们从不骗人了吧?你看!说投降就投降!多么风度翩翩!” 教主阴沉道:“希望你们说的都是实话!否则本座照样会取你性命!” 阿三道:“那时候,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教主冷笑,拿出两颗白色药丸:“服下此药,毒性自解,至于内伤,那是你们自己的 事!” “谢啦!” 阿三接过药丸,毫不考虑的已服下一颗,另一颗也替快要奄奄一息之阿四服。 教主击掌拍手,五名随从立时从左侧佛像背后走出。他说了几句瓦刺话,两名随从折 回,不久已拿出一副脚镣走了过来。 “铐上!”教主道。 随从马上将脚镣铐于阿三左脚及阿四右脚。 教主满意一笑,走向右边佛像左侧似拱形石窗之三尊小坐佛,双手扭动。 卡然直响,扣着小邪之佛手已渐渐打开而恢复原状。 小邪这才嘘口气:“佛祖终于显灵了!” 教主阴狡而笑:“别忘了你身上那条念珠!你若乱动,本座也救不了你!” 小邪瞄向腰身念珠,再瞄往右佛掌虎口,苦笑不已,自己现在就如拴了鼻梁的牛,想逃 都得拖个大佛像。 “我真搞不过你!怎会把机关弄在这里?” 教主奸诈眼神一闪:“不瞒你说,此机关在几百年前就有,每当王子要继位前,都得在 佛手中净拜七天七夜,以谢神恩。” 小邪立时陶醉:“这么说……我是龙种了?马上要当瓦刺国王喽?” 教主笑得更奸:“可惜王子身上不必缠上‘缠天七缩扣’!” “那……谁才要缠?” “叛国之贼!叛教之徒!” 小邪眉头直皱:“怎会差那么多?那些人就乾乾地在这里等死?” “不是等死,而是累死!”教主道,“他们必须擦拭佛像全身以赎罪。” 小邪若有所觉:“绳索那么短,怎能擦全身?” 教主黠笑:“若你想擦,本座就放长它。” 小邪十分好奇:“好啊!累死总比等死舒服!” 教主亦爽然转起三尊坐佛。 念珠霎时有变,本是串在红软糖般绳条之黑色念珠已开始往右佛手虎口游走,带动小邪 直转。等到念珠已全部收入虎口机关中,绳索一头已渐渐套着另一条绳道往下缩,不多时已 缠上小邪腰间,如此一来,小邪腰部已套有两圈红绳。 小邪往绳头瞧去,就如铜铁打造之飞镖孔,紧紧套住绳索本身,除了把另一处绳头穿退 此孔,根本无法解开。 小邪址动绳头,想扯松些,谁知却扣得紧紧,心头大骇──这不是永远解不开了? 教主已稍嚣狂而笑:“绳头能缩就能张,只要解下另一处绳头,你就会明白!” 说话间又扭动佛像。本是缩入虎口之绳索已渐渐放长,盏茶功夫过后才停止。 小邪以目测其长度,大约十余丈长,足可延伸地面。 他苦笑不已,让他担心者仍是如何解开这绳索?十五 此索既是专困叛国叛教之徒,等于是绞杀死刑犯,自无解开之必要。而教主方才之狡诈 笑声,似乎就是对此而发。 最重要,小邪仍想不出已缩紧之绳头又如何能张开?设若无法再张开,恐怕任有另一头 绳索也是枉然了。 难道要拖着佛像走? 望着数十丈高佛像,小邪只有笑得更苦。 就算有一千匹壮马也未必拖得动,何况洞口又那么小? 想着想着,他只有想出以最笨之方法──用小锯齿片慢慢切锯。 滴水也能穿石,锯久了也许会锯断吧? 心头有了应对之查,也较为爽然。 “好吧,我就擦擦佛像,也好让佛心大悦,放我一条生路!” 教主道:“此殿在白天才有信徒朝拜,有人来时,你最好安份些,现在将你身上飞刀抛 下。” 搓着右手掌背那道细刀疤,对小邪飞刀,他仍感到忌讳。 “不解行吗?我不射你就是……” 教主冷笑不已:“不但飞刀,连炸药也要没收。” 小邪只是例行般地耍耍嘴皮,仍是甚为合作的丢下一大把飞刀,以及方才为炸佛指而留 下之炸药。 教主拾起飞刀,阴狡道:“你最好给我安份些,出了差错,本座立时取你性命。” 小邪瞪眼:“你累了没?你不累,我倒困得很,明天再谈吧!” 说着已倒卧佛手,阖目假眠。 教主再次黠笑,封了阿三、阿四武功,要两人窝在佛脚,准备打杂。随后令五名随从看 守,已捧着炸药和飞刀步入地穴。 空旷佛殿霎时沉寂,落针可闻。 五名和尚各坐于五处角落,闭目养神。阿三、阿四为了治伤亦不敢乱动。小邪在无计可 施之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金光闪闪火花,再也不炽热,充塞殿堂者,是那股冰石般的冷。 锁在天灵教总坛,何异虎穴?只要灵异掌令返回或是明确书信传至,三人立时将被杀害! 却不知小邪如何应付? 见他浮肿之笑容,仍是那么纯真而无忧无虑,在他眼眸里,难道真的没有”危险”两字 存在? 夜渐近,天已快亮。 天终于亮了。 不过,不在佛殿,而在一处满是青红艳丽花香之幽雅庭园。 王山磔消瘦脸容更形狠琐而暴戾,眼看江山就要到手却被小邪几炮给轰碎,连舒舒服 服,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大权都给轰丢了,还落个朝廷钦犯? 他怎能咽下这口气? 被救来此处近一个月,他从没高高兴兴吃过一顿饭,庭园花草不知被其毁损多少? 他仍暴戾如雷。 救了他,而后又隐去一个月之黑衣人终于出现了。 王山磔化道:“你为何不派人援手?当时若你支援,此事早已大功告成,你是何居心?” 黑衣人轻笑,并没回答,慢步走向红亭,斟起石桌小茶壶,啜口香茗,方道:“王统 领!事隔一月,你仍火气未消?” “此仇此恨,切齿难忘。”王山磔追入红亭嗔叫,“都是你背信,明明说好,你却半途 抽腿。” 黑衣人雍容姿态放回茶杯,淡然道:“你并没说明另有他人参加。” 王山磔化道:“本官找愈多的人有何不对?” “至少你该让我知晓。” “他们来自塞外瓦刺国,似乎还与你有仇,我不便奉告。” “既是有仇,又怎么合作?” “他们只是杀手,你该为大计着想。” “杀手又怎会引兵也先,攻陷多城?” “那是我的计策!”王山磔吼的脸红脖子粗。 黑衣人负手而立,幽雅地欣赏左亭一片芙蓉花丛,未再理会他。 王山磔嚣嚷不断:“我看是你心存报复,才袖手旁观。” “不错!” “你!?” 黑衣人转身,仍是平淡而从容:“我不想将精力花在他们身上,何况他们还与我有间 隙!” “你可知道当时你若伸手,大事将定。” “我知道!” “然而你却没有?” 黑衣人轻笑:“我知道若伸手,将会中计而断羽而归。” “就凭杨小邪?” “他算其中一个原因。”黑衣人道,“另外一个原因乃在天灵教徒!” “我不懂!” 黑衣人淡然一笑:“我从不相信异邦人。” “你怕他们藉此反咬你一口?” “不错!” “所以你眼睁睁看他们被轰碎?” “有何不可?” 王山磔怒意更甚:“你分明在拆我的台!” “我若想拆你台,也不会救你脱险!” 王山磔闻言,为之语屈,一股怨气硬是憋了下来,灌口茶较为平静:“他们到底与你有 何仇怨?” “我们也曾合作过,后来他仍出卖我!” “听说是你出卖他们?” 黑衣人淡然道:“是与不是,我无须解释,我只相信不能和异邦人合作。” 王山磔冷道:“他们却很守信用。” “为了也先,他们自该如此!”黑衣人道,“等到你夺过王位,他们会引也先入京,你 凭什么和他争?” 王山磔顿时被捅了一刀,直抵心窝,寒森森又疼辣辣,终于感到那句“异邦人不可信” 之残酷。 “不过……他们一向表现很好。” “统领该了解最终目的仍是两国之争!” 王山磔当然明白了:“现在该如何?舍他们而弃?” 黑衣人摇头轻笑:“他们也是力量,只是利用方式不同而已。” 王山磔不懂。 黑衣人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是螳螂,如能引也先入关,然后夺下京师,我 们再将他逐退,不就成了。” 王山磔乍喜,但又随即消:“你刚才不是说最终目的仍是也先,而他却不好对付?” 黑衣人眼神稍露黠光:“到那时也先和祁钰双方必定元气大伤,凭我们力量,有何困 难?” 王山磔目光瞄向他,似在衡量他是否有这实力?较量一阵,他终于承认了。 “那我们如何进行?” 黑衣人雍容地坐于石椅,普天下之下又有谁有这股能让王山磔安心之实力? 轻轻一笑,黑衣人道:“统领仍然招集天灵教徒众,先串通攻下紫荆关,然后引着也先 兵马直捣京城,将景帝祁钰给拿下,等他们筋疲力尽时,我们再出手。” “你说谁是景帝?是王?” “不错”黑衣人道,“祁钰在皇太后驱使下已在前几天继位,遥尊祁镇为太上皇。” 王山磔狠厉叱叫:“这小杂种,我早知他有篡位野心!” “谁继位不都一样?”黑衣人道,“将来王位还不是落在统领手中?” 王山磔奸黠冷笑,在笑祁钰也只能摆摆架子,过过乾瘾,已决心让他屁股还没坐热,就 把他给废了。 冷笑过后,他仍想至引兵之事:“可是我被你救走,恐怕他们会有所猜忌。” 黑衣人道:“他们也不是呆子,早知你我有牵连,尽管局势再不利,他们仍会引兵攻 城。” 王山磔迷惑不解。 黑衣人轻笑一声,一副自信,解释:“天灵教本和也先是一体,而也先目标在于王朝, 不可能因为我而放弃目标,再则他们自恃甚高,未必会把我们放在眼里,有此两项原因,我 们自可扮猪吃老虎了。” 王山磔对此解释,甚为满意,已禁不住奸笑起来,随后又问:“那杨小邪呢?” 黑衣人终于露出明显高傲笑容:“他早已陷身瓦刺国,老实说,就是少了他那种令人无 法揣测和出乎意料之捣乱,我才敢出此策略。” “他怎会跑到瓦刺国?”王山磔方问出口,已无心计较,“这样也好,省去不少麻烦!” 还是自己王位重要,考虑一阵,问:“日期定在何时?” “不定时,但愈早愈有利。” “你将如何支援?” “我会调集人手,埋伏京城,随时接应你。” 王山磔稍稍颔首,又问:“你可知灵异掌令身在何处?” “熊耳山南麓山区。” 王山磔迫不及待已离去。 黑衣人送走他背影,高雅气度脸容已浮上一股自信之高傲神情。 王山磔无法对付也先,难道他就能对付黑衣人? 他已一无所有,但他却无以自觉,仍甘心与虎谋皮。 黑衣人笑了,在他幽雅气度中嵌着内敛眼神不停闪烁,方可看出一丝奸诈。 熊耳山南麓一栋不算大的木造古屋。 有黑衣人指点,王山磔很容易找着此地。 以前被祁钰打得吐血而重伤之任豹已完好如初地引着他进入内院。 一处竹造小阁里,灵异掌令仍着脸接见王山磔。 置过茶水,灵异掌令已道:“要攻紫荆关?” “不错!”王山磔道,“只要紫荆关一破,大军可直捣京城!” “可是此类固若金汤……” “有我们暗中支援,再加上也先王子全部兵力,必可得逞。” “你还有人手?”灵异掌令目露黠光。 王山磔早有准备如何应付,点头:“有。” “多少?” “不多,但却很精!”王山磔狡狯道,“这是本王夺位的后盾。” 灵异掌令盯向他,似在揣测他心态,不久道:“何时攻城?” 王山磔闻言已知他接受此建议,窃喜万分,表面仍冷静:“我来配合你们,现在情况不 同。” 灵异掌令闻言已大笑:“王统领,虽然你失去官职,但我们协定仍在,将来王子攻下京 城,你仍可坐上王位,情况虽不同,老夫却不会过河拆桥,出尔反尔,你大可放心。” “就因你们守信,甘冒危险,所以我才敢与你合作,不过现在实是须要以你们为主。” 王山磔道,“一千万军队,我仍较难应付。” “好,老夫即时禀报教主及王子,想必不久将有结果。” 灵异教主在那一战,几乎将手下给折损殆尽,弄得灰头土脸而无颜向教主交代,如今有 此良机,若能助也先冲破紫荆关而拿下京城,则可挽回颜面,将功赎罪。 至于王山磔所言,仍是十分可信,因为他已丧尽官职,沦为钦犯,如过街老鼠,人人喊 打,已无处容身,除了“造反”以外又怎能保命? 何况他根本不把王山磔放在眼里──纵使他仍有所谓之秘密人手。 商讨一阵,王山磔已离去。 灵异掌令便写了数封信,除了部份以信鸽传送外,仍亲自出马,以调集人手和找往也先 军队。 一场即将来临之大战,已在急速酝酿之中。 小邪被困佛殿已过七天。 七天之中,教主因等不着回信而显烦躁,但仍未曾对小邪施以毒手。 小邪则苦中作乐,每当有人朝拜时,就以“佛像”身份宣扬传道一番,可惜瓦刺人听懂 中原话者并不多,否则必会捧腹大笑。然而光见小邪种种表情,大笑不了,窃笑却不减。阿 三、阿四已注意到,竟有人为了享受此“笑”而连续七天都来朝拜,可见小邪魅力仍十分惊 人。 不过每当夜深人静时,三人就有得愁了。 小邪一直无法切断此绳索,那种软劲就如柔水般,利刀片锯下,绳索就缩小,以抵消了 锐利刀锋,虽仍有损伤,但那伤痕就如少女柔手在抓痒,痕迹是有了,却不管用。 他赌气地切锯,七天下来,也只是凹陷一根毛发直径之深度,憋得他咬牙切齿,恨不得 吞了这尊佛像。 阿三、阿四亦差不了多少,整天抹着佛像,打扫神殿,硬是想不出脱逃方法,武功又受 制,想耍个筋斗都不成,苦哈哈地陪着小邪乾等。 五名和尚仍看得紧。 夜近三更,洞外一片黝黑。 蓦地一阵轻风吹送佛殿,洞口已掠入一位玲珑身材之黑衣人,姿态轻柔而快捷地罩向左 边那名拉萨和尚,右手一挥,很快点向此人背部,似在封其穴道。 小邪已感觉有人闯入,眼睛一张,突见是以前救自己逃出也先手中之黑衣女子,已然惊 愕叫出口:“是你?!” 话声方出,另四名和尚已惊醒,猝见黑衣女子,已全然攻前。 黑衣女子甚为慌张小邪为何突然出声,眼见敌人已至,不加思索,已使出”分功化影神 功”,乍闪数尊身形,如游鱼戏水般游走四人掌力之间。 只见其自皙嫩手如千百只春冰晃动,带掠一道卷柔白丝光带,已然快捷地截中四人穴道。 妖躯飘落地方,见四人已呆立当场,方嘘口气,娇柔道:“好险!” 小邪哧哧笑道:“不险,不险!有你来,我就不险了。” 阿三亦惊醒而笑道:“救星快来啊,就只差你一个人。” 阿四道:“你救了小邪,将来我作媒,娶你为帮主夫人。” 小邪频频点头:“对!患难见真情,我们的感情是真实的。” 他连这女子是谁都搞不清,就想娶人为妻,还真以为人家定会嫁予他? 憋了七天,若这女子能救他出困,他可“照单全收”,不管此人是老是少,是美是丑, 为了活命,不必再过于挑剔。 黑衣女子脸容虽被黑纱罩着,但见其双手猛捏,一副想“躲”之困窘样,可想而知,她 是如何的羞涩尴尬。 “你们……好贫嘴!” 虽羞窘,她仍知此地危机重重,不能耽搁,赶忙掠向先前教主控制佛手之三尊小佛像, 抚弄一阵。 只见佛手已动起种种变化,“缠天七缩扣”亦长短直变。 小邪、阿三、阿四都绷紧肌肉,希望她能成功。 但弄了半晌,仍是无法将绳索另一头弄下,急得黑衣女子轻轻焦切叫着:“怎么办嘛!” 小邪、阿三、阿四听其所言,心头那股希望已凉了一半──原来她也是来此瞎闯的? 黑衣女子弄不下绳头,已急忙掠向佛掌,揪着红绳,用力猛扯,想将其扯断。 小邪苦笑:“你的魅力够的话,绳头就会掉下来,我老啦!不管用了。” 阿四苦笑:“我看这门亲事要泡汤了。” 黑衣女子扯急了,跺脚:“杨小邪,你好端端的,干嘛跑到此?这是死索,从来没人解 过呐!” 说着,语声都已硬咽,眼珠儿红通通,就快哭出来。 小邪倒落个故作潇洒而不在乎,轻笑着:“这是我想到见你的最好方法,果然很灵。” 黑衣女子又急又有气,嗔道:“你还贫嘴,解不开就完了,你还不赶快想法子?” “有法子好想,我还会留在此?” 黑衣女子微愣,自己心急,竟说出如此矛盾之话。但只一愣,又急道:“怎么办?要是 无人能解就完了。” 小邪道:“所以我有一个临死的要求。”暧昧而笑,“我实在很想看看你是谁?” 黑衣女子叹息:“杨小邪,你该明白我是天灵教的人,要是我拿下面巾,我们就再也没 有美好的回忆了。” “没那么严重吧?”小邪道,“你可以脱离啊!” 黑衣女子拿出一张折叠甚整齐之绢纸,怅然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教主传的 信,被我接到,我才知道你困在此。” 小邪、阿三、阿四闻言已怔愣不已,小邪道:“你会是灵异掌令?”突又觉得灵异掌令 是男人,改问,“你在天灵教辈份很高?” “嗯。”黑衣女子颔首,“我不可能脱离!” 为何不能脱离,小邪没问,因为她不说,问也没用。 “你从小就入了天灵教?” “嗯!” 小邪苦笑:“真是!如此多灾多难又困难重重,不过我还是把你当朋友。” “多谢……”黑衣女子语音有些硬咽,“原谅我,不能拿下面巾!” “随你啦!”小邪爽朗一笑,复又问,“这绳索当真没人解过?” “……没有……我从没见过!” “没见过,听过没有?传说也好。” 黑衣女子沉思半晌:“有个传说……好像是以前有位公主遭受陷害而锁在此,后来惹得 天神大怒,立时雷电交加,刮起暴风雨、雪,又冰结山河,终于才将此索给解开!” 小邪闻言更形苦丧:“大漠地区会下雨,早就不会有沙漠了,何况还罩上冰天雪地?” 当机立断,“我看传言不可信。” “对!”阿三道,“我们要活在现实情况中,乱作梦有害身心。” 黑衣女子怅然道:“我再去想法子,时间不多,教主马上会赶来,我得走了。” 她已飘下佛手,含情望着小邪,无奈地渐渐退去。 小邪突然问道:“也先现在何处?” 黑衣女子回头,似在考虑该不该说,但触及小邪笑容,轻叹一声,已道:“他准备攻打 紫荆关!” 说完已怅然飘向洞外,如阵风吹散无踪。 “紫荆关……” 小邪喃喃念道,脸眸已出现一种掩不住之得意神情,彷佛也先此举亦在他意料之中似的。 然而他被绑在此,生命都朝不保夕,哪还有时间去算计他人? 阿三不屑道:“凭也先那块料子,他也敢扣紫荆关?” 小邪瞪向他:“自己都被扣住了,管他搞什么?快将和尚搬过来,我好修理他们。” 他想以自己武功掩饰黑衣女子之入侵而将拉萨和尚制住,以瞒过天灵教主。 然而阿三、阿四正想搬动和尚时,已慢了一步。 换过被炸凹痕之平滑大理石已裂开,教主领着十名黑巾杀手窜出地面。 乍见五人被制,教主两条粗白眉毛已抽动,双目暴射青光,向小邪:“有人来救 你?!” 小邪见已无法掩饰,只好落落大方:“不是救,是来看我。” “人呢?” “在你后面!” 教主和十名杀手蓦然闪身,功力暴窜全身,如临大敌地转向背后。 那有人? 教主已知被捉弄,瞪向小邪,厉道:“你敢骗我?” 小邪一副无奈:“唉呀,不是我想骗你,是你神经过敏,话只听一半就发作了?我是 说:在你后面,然后又走了。” 阿三捉押直笑:“紧张兮兮的人,很容易出毛病的!” 阿四道:“你未老先衰,白发白眉毛就是证明,放轻松点,都那么‘身受其害’,老毛 病还改不过来?” 教主怒笑几声:“等我逮着他,再跟你们算帐!” 拍开和尚穴道,已领着十名杀手追出洞外。 小邪、阿三、阿四仍是自得而笑。 生命都可不顾了,何在乎此种小事? 盏茶功夫,教主已怒冲冲奔回。 ”他是谁?来此干什么?” 小邪淡然道:“她是我老婆,来看我的。” ”你胡扯!” 三人已哈哈大笑,小邪道:“你要听我胡扯,我也没办法。” 教主脸色一变再变,终于还是没再追问,冷酷一笑:“明天开始,少吃一餐,本座不信 你们能饿多久。” 小邪摆接手:“请便,反正灵异使者已快回来,我饿不久。” 教主冷笑不已,检查一番三人的枷锁,觉得无异,方自走回地穴。 小邪见其消失,无奈摊摊手:“看来只好自力更生了。” 阿三道:“可是你的绳子……” 小邪摸摸绳索,不禁火上心头,转身对着偌大佛像,骂道:“他妈的,你这什么佛?专 门害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三愕然:“他……那么大……” “大什么大?”小邪毛了心,“照样把你拖着走。” 阿三、阿四登时豪气万千,猛然指着佛像大骂。 虽然三人站立佛像身前,简直如蚂蚁在比巨人,但比起那股“不信邪”之憋气,巨佛再 也不是巨佛了。 但,如此之大,怎么拖? 却不知小邪有何神通广大? 入秋九月,战事频传。 也先在天灵教和王山磔暗中帮助之下,已直破“阳原”,再捣紫荆关。 缠战数日,终于攻陷此关,守将都指挥韩青,都御史孙祥皆已阵亡。 大军直涌百里不到之北京城,举国震惊。 祁钰在于谦辅助下,调兵遣将,准备做最后一击。 可惜小邪仍被困于佛殿中,不知他能否及时赶回解救他的江山? 佛殿除了洞口稍有变化之外,白天和夜晚根本相差无几。 不觉中,又过了十天。 小邪仍未把佛像给扯动半寸,只见着三人疲惫脸容,不再像以前那么活泼,甚至大半时 间都躺卧佛脚休息。 终于,事情还是来了 一声狂笑过后,教主已领着数十名黑巾里面教徒,涌出地穴而将三人围住。 “哈哈……杨小邪,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三人懒懒坐起,小邪淡然道:“哦!有消息了?” “不但有消息,而且是好消息。” “对我来说,当然是坏消息喽!” “不错!”教主冷笑,“你的谎言已被拆穿,准备受死吧!” 小邪懒洋洋站起,二十余天没洗澡,衣衫都有股酸味也甚脏,无奈一笑:“谁告诉你消 息的?” 教主狂恣而笑:“告诉你也无妨,是也先王子,他已攻破紫荆关,马上要陷京师了。” “哦……”小邪仍冷静,“他满有一套的嘛!” 阿三、阿四闻言已毛躁,阿三立时叫道:“不可能,根本不可能,有小七和小王爷守着 城,谁也别想攻破!” 教主黠笑:“可惜他们守的是‘大同’不是‘紫荆关’。” 阿三仍不相信,想再吼,小邪却制止:“管他乱吼,就算真的攻到京城,还没拿下,也 是枉然。” 教主冷笑:“我乱吹?告诉你,本座奉旨,先宰了你而后赶去支援,嘿嘿!有五十名一 流高手,任祁钰军队有多神勇,照样不堪不击。” 见他说的煞有其事,小邪淡然一笑:“看来我只好相信你了?” “信了最好,你也可以死得明白些。” 小邪抛抛绳子,问:“这‘缠天七缩扣’当真无人能解?” 教主嘿嘿冷笑:“你以为我会放了你?打从把你扣住那天起,我就把你当成死人看待, 才容你那般嚣张;不错,这绳索从来没被解开过!” 小邪甚为满意:“嗯!这才够味。” 教主见他突然露出此“满足”像,顿觉疑心:“你已有办法?……” 已瞄向他腰间红索,瞧瞧是否已有变化。 小邪配合其目光腰身绕了一圈,得意道:“我没办法,绳索是完好如初的!” “那你……你说什么够味?” “死得够味。”小邪神态盎然,“我杨小邪一生轰轰烈烈,大杀四方,何等威风?现在 要死了,都还得拖个大佛像,岂不够味?” 教主闻言方始释疑,揶揄道:“有尊佛祖保护你,西天路上你可安全多了!” 小邪轻轻一笑:“说的也是。”他道,“时辰已到,不必你动手,我宁愿被勒死当场, 不过……送葬的还是少了点,再找些人来如何?” 教主黠笑:“这已是给你莫大的光荣,国王去逝,也只不过四十人诵场,你多了十人, 该满足了。” “也罢,马马虎虎啦!”小邪摆摆手,“让开点,我要拖佛上西天了。” 教主似想见见小邪被绳索勒断肚肠之惨状,立时退出五丈扇圆。 黑巾杀手仍凝神注视小邪,以防突变。 小邪转望阿三、阿四,笑得甚邪:“死活就看这趟了。” 阿三、阿四绷紧神经,装出笑容,却是如此僵,可想而知此次赌注下的并不十分有把握。 “上啦!” 小邪再喝一声,人已住后退去,面对佛像,双手抓紧绳索,运极功力直往后拉。 佛像如山,一动不动。 教主及手下,看猴戏般谑笑。 小邪逼粗脖子,红了脸,仍不能拖动丝毫,反而被绳索收缩往前渐渐拖去。 拖急了,他已叫吼出声“啊──”。曾经叫垮城墙,吼退千军万马之声音暴起,空气为 之凝结成形,整座佛殿似如在烈火上装满沸水之密封锅鼎,禁不起暴窜蒸气之霸道力量而抖 动。 轰隆隆地动山摇,较为松动之器皿,石块已坠雪般往下掉。 火光因暴抖猛晃而幻弱,霎时可怕的、恐怖的黑已罩压而至,宛若暴风雨啸起之一刻, 霹雳闪电,千千道、万万道全劈向此间鬼域般魔巢。 抖动不断,让人头昏目眩,立足不稳,与生俱来畏惧沉毁大地之恐怖全涌向天灵教徒 众,有的甚至已被掉落石块所击伤。 教主骤逢惊变,骇然之余,赶忙喝道:“快阻止他──” 黑巾杀手摇晃之下,仍抽刀砍往小邪,虽立足不稳,攻势却不慢。 小邪绷紧全身功力正和佛像斗法,根本无暇再顾及他人。突觉四处冷锋逼身,立时大 喝:“阿三快──”方喝完,又“啊”地继续吼震佛像。 阿三、阿四本守着佛脚不动,但被小邪一吼,已双双扯断脚镣,那已失去之功力全部恢 复,挥着手中链条,恶虎扑羊般拦下了靠近之黑巾杀手。 啸声更甚,整座佛殿,整座基穆山似要崩塌。落石渐多渐粗,火光渐弱渐黑,毁灭之恶 神已砸而至。 巨佛已晃动,小邪拼命吼,拼命扯,就算死了,也要把它拖走。那股儿晃动已偏向于前 方,然而渐渐缩短之绳索,更让小邪力量无法达到颠峰。 “阿四快──” 喝声再出,他已拼出最后一口真气,暴烈响声,似有形之长江骇浪窜撞佛像,轰隆抖颤 佛殿已从顶端裂出缝隙。 崩紧之绳索更将佛像拖往前倾,若非佛脚尖过长,佛像必能倒塌。 小邪就为此处挣扎搏斗着。 阿四突闻小邪吼声,长链条已猛甩黑巾杀手,人已如电般冲向佛脚,右手砸往佛脚,赶 忙倒扑侧面。 蓦地轰然一响,佛脚尖已暴裂,涌出浓烈火焰,似燃油着火般卷地扩向四周。 就在此时,小邪拼力抖扯,轰呼压破空气声音已响,那尊巨大无朋之佛像终于倒塌。 教主见状,那还敢再留置?逃命地往地道撞去。 小邪见佛像已倒,霎时急吼:“阿三、阿四快退──” 吼声中已掠向阿四,抓起其右手就往洞口掠窜。 阿三更不敢落后,紧追而出。 黑巾杀手吓掉了魂,四处逃窜,较幸运者,已窜入地穴,保命机会则大些。 佛像倒塌如山崩,那股劲道足以砸垮整座基穆山。 轰然落地,佛殿已塌,震汤力道撼动山岳,基穆山最高峰,本已尖如高塔,此时已禁不 起抖蹦而暴断崩塌。庞大岩块四奔窜滚撞,再撞垮它处岩块,宛若天外飞来之星球撞向此山 般,炸开之岩石碎片,彷佛元宵之烟火,喷得好高、好远,几乎袭盖了整座基穆山方圆五百 丈。 带起之地震,晃得山边城镇灯火尽失,杯盘落地,更有日久失修之腐墙给震垮了。 居民个个如临大难般尖叫哭号奔撞滚爬地逃出屋外,眼见一向认为神圣无比之基穆山快 要崩垮,全然以为天神发怒,皆跪地膜拜不已。 轰撞声持续将近半刻钟,方告尘埃落定。 一切已归于平静,无声无息,静静的山、静静的岩、静静的天空、静静的大地,连人声 都告停止,包括小孩之哭声。 似乎此处一切都已被冻结,突来之暴风雨,已将所有可动、可发出声息之人或物给冰冻 了。 巨变之后之宁静,仍是如此可怖和慑人心弦。 只因为人们不知此灾变是否已真的过去了?天神怒意是否消退了? 直至一轮迟来之下弦月透出了基穆山头,银清淡光撒向了小城,人们才有了惊觉──一 切终于过去了。 众人膜拜过后,已议论纷纷,说的全不离神佛鬼怪和一些传说。 基穆山最高峰已被夷折三分之二,再也无以前剑峰般雄伟峻峭。 震垮如此严重,那困居于佛殿之人更是凶多吉少了。 小邪他们呢? 他们是金刚猪,克不死的。 原本是困住小邪,要他命的绳索,现在却救了他们。 三个人本是躲在洞口,但仍避不了震塌碎石乱飞及压撞,只好全往崖下跳。 悬着绳索,三人如汤秋千般在崖下汤着。 悬空的身躯,又如轻巧柳梢随风轻晃,只要不被岩石直接命中而躲不掉的话,是砸不死 的。 他们就靠着晃摆而躲过了无数撞坠之岩石而保存了性命。 静悄悄,阿三细声道:“没事了?” 小邪点头:“大概。” “好险!”阿四苦笑。 想起方才,谁不捏把冷汗?决生死于瞬息之间,若运气差些,早已被压成肉饼了。 阿三道:“上去?” “不!”小邪道,“等久些,恐怕还有活人。” 阿四道:“如此轰轰烈烈,谁能够活命?” 小邪道:“他们有人钻入地道,也许可以保命!” 阿三恨道:“妈的,那教主竟然跑第一个,真他娘的孬种!” 小邪哧哧而笑,毕竟他又干了一件惊天动地大事,不大大陶醉一番,还真说不过去。 三人仍停留崖下,自始至终,小邪都紧抓绳头处,使不让缠在腰间之绳索因用力而收缩。 阿三、阿四则爬在上头,如串糖葫芦般凝抱着。 直到东方吐白,三人才爬往洞口。 洞顶那只巨大金鹰已“飞”了,洞口亦塌去一半,碎石满地,还压了不少黑衣尸体。 小邪寻视一遍,道:“看来全翘光了……” 阿三呵呵笑道:“翘归翘,你的肚脐带还没解呢!” 小邪扯扯绳索,苦笑道:“这叫跑了庙,跑不了和尚。” 阿四笑道:“抱着佛像不就成啦!” “谈何容易?”小邪苦笑,“走吧,不试也不行!” 三人已摸往佛殿。 已然如乱石堆,无一处不堆了岩块,尤其那尊巨佛,已碎成千百块,散落四处,以“粉 身碎骨”来形容,最为恰当不过了。 那地穴亦被塞得满满,根本无法再启用。 千百尊佛像,倒的倒,裂的裂,已无一尊是完好者,佛殿就此毁了。 “真可惜,难得一见的大佛……”阿三惋惜而舒发的说。 小邪瞪眼:“有什么好可惜?那有大佛会要人命?简直是破坏如来神佛的形像嘛!” 阿四呵呵笑道:“我有先见之明,所以先炸毁它脚尖。” 阿三也笑起:“小邪帮主,你这招果然管用。” 阿四神气活现:“没炸药,一样能开花,已然达到无所不能之地步啦!” 小邪笑道:“还有那些油灯,否则可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原来小邪觉得绳索很可能无法解开之时,已决心毁去神像,在思考过后,认为除藉着自 己特殊喉咙吼音震动佛像外,最主要还是必须把它拖倒。然而要拖倒佛像,若其脚掌愈小则 愈容易,所以他认为有此必要毁去脚掌。 在十天之内,他以小锯齿片,锯断了阿三、阿四两人之脚镣,然后又趁和尚不注意时替 他俩解除禁制而恢复功力,再则就是寻找足以毁去脚掌之方法。 经过思考,他认为油灯有油,可以引火,而阿三、阿四两人负责打扫,也负责添油,是 以不停盗取燃油,而后倒入利用锯齿片在脚尖斜处挖空之洞穴。 然后小邪又要两人找了许多火折子,利用其含有磷粉和硫磺之易燃性,小心翼翼塞在洞 口,准备引燃灯油以炸破石佛脚尖。 难怪他们三人最近皆睡在佛脚上。 难怪小邪在扯佛像时,阿三、阿四不敢随便离开佛脚。 难怪阿四右手往佛脚一插,会引燃了火花而爆破脚尖,而且涌出如许多之燃油。 三人很快找着那只连着绳头之右掌。 五只指头已去了二只,剩下拇指和食指呈“7”字形,卡在左墙角落。 三人合力搬去压在其上之石块,乍见指头仍比腰身粗,已然苦笑不已。 阿三笑道:“这是特大号拐杖,得来十分不易啊!” 阿四道:“足足有五百斤重,可锻炼身体,适合年轻人所用。” 小邪瞪向阿四:“你拿去用吧,它还可以返老还童呢!” 阿四乾笑:“我想,不便夺人所爱,这是佛祖赏赐你,你该好好保存。” 小邪抱怨:“什么佛祖?都已四分五裂,还弄支鱼骨头刺着人家?” 阿三道:“没办法啦,只有扛出去,再找铁器敲开。” 阿四道:“在这里不行?可以用石块。” 阿三讪笑道:“你懂什么?在这里敲,要是再引起山崩,多划不来。” 阿四反驳:“你懂什么?再崩十次,我照样可以逃开,你想让小邪帮主扛着走。” 小邪道:“别再吵,我还是扛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说。” 阿三露出胜利神态,能让阿四吃瘪,并非易事。 阿四虽不服,却也不敢再吵嘴,只好瞪出眼光像要吞下阿三罢了。 小邪扛起和他差不高之佛指,五百斤对他来说并不重,只是一股憋气实在难以消受。 他苦笑:“没想到我杨小邪这辈子也会替人作牛作马?衰(倒楣)死了。” 阿三、阿四亦呵呵直笑,阿三揶揄道:“以前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你的是两指山,更 高一级啦。” 小邪苦笑:“如来佛真是害人不浅。” 阿四道:“把它当成鱼骨不就成了?” 小邪笑得更苦:“这不就:鱼与佛掌都可兼得了。” 三人一肚子憋笑,已走往洞口。 还好那条峭壁蜿蜒小径并没全毁,以小邪轻功,轻而易举地就可掠过。 顺着山道,三人已走出光秃而橘红之峡崖。 山红,晨曦亦红,十分耀眼而清晰,似如一切孕育生命之灵魂溶汇。 尤其又在灾变之后,征兆更为强烈。 行出基穆山,迎着晨曦,三人宛若天神下凡,隐隐泛出一股神仙气息。 小邪终于瞧见了偌大广阔土地,那股重见天日之兴奋,已使他禁不住豪情而吼了起来。 “啊──” 声音掠过苍穹,隐隐又震动山峰,也震住了所有小城百姓。 千万道眼光瞧向基穆山上那三个点,会蠕动发声的点。 还会发光? 谁又会在猛崩烈塌之后的基穆山出现?还具有如此震天之声音? “是神,天神现身了。” 有人如此吼出,霎时引起骚动和附和。 霎时群众情绪激昂,全然下跪,猛吼着瓦刺之神。 “多斗,多斗……” 吼声直冲山颠,和小邪声音比起,一是浑沉,一是尖锐,但同样有力。 小邪见状,愕然道:“糟了,我们砸毁佛像,触怒了群众……” 三人住足,不敢再走。 他们怎知深夜山崩,外边要比里边猛烈多多,震慑了民心,而将三人当做神的化身? 阿三苦笑:“他们只要一人咬一口,我们就尸骨无存了。” 阿四道:“我们绕道而行。” “怎么绕?”小邪瞪眼,“你以为我背的是棉花塞的大香肠?” 阿四苦笑:“可是,要是他们冲上来……” 小邪放下“7”字形佛手,叫道:“不必绕啦,基穆山有多大,你我清楚得很,而且四 处全是平原,抱着鱼骨头,要藏在哪里?” 群众叫声更炽。 阿三眉头撵掀一阵,走也走不了,威风不能失:“管他的,来一个杀一个,管杀不管 埋,大不了再退回山洞,慢慢弄开绳头再说。” 三人就此站立该处,准备对付可能来临之变化。 然而瞧了半晌,仍然不见群众有何举动,而且那些动作,似在膜拜? 小邪疑惑:“他们在拜我们?!” 阿三道:“说不定在拜神……” 阿四道:“当然在拜神,佛殿不就在此山中?” 小邪道:“看他们拜那么久,好像很认真……难道他们以为我们是神?” 瞧向两人拉萨和尚装束,他霎时狡黠笑起,已认定瓦刺人是在拜他们,把他们当神了。 因为双方距离甚远,只稍能看清身躯及衣服颜色,也只能辨认阿三、阿四是和尚,而不 是“恶和尚”。 “我来试试。”小邪甚有自信地伸手挥向群众,像在普渡众生,然后“啊”地又大吼。 群众闻及小邪声音,再见其动作,霎时更欢欣若狂,天神终于回答他们了,满口“多 斗”叫个不停。 小邪见状,得意笑起:“哈哈!谁说扛佛手不好?你们看,一扛就有神味,还大受欢 迎,走!去过过‘神’瘾。” 扛起佛手,已威风八面继续往下走。 阿三、阿四亦神态盎然,凛凛生风地跟在其后。 当了神,它该有一股不同于常人之威严。 众人见三人往山下走,神情更是激动,叫声更响。马上就能和神见面了,这是何等光荣 之事? 群众愈集愈多,愈往前推,大清早,他们已丢下工作,准备迎接天神来临。 就算王子继位,也未必会带起如此激昂之群众情绪。 三人走近城镇,群众已见其相貌,顿觉意外──竟会是中原人?然而他们却认得小邪身 上那条受魔鬼诅咒之红索和那只佛掌。 这岂非应验了传说中──公主受难,引起神怒而狂风骤雨,乱雪纷飞,才解开了此绳? 小邪更上层楼,引起山崩地裂,还把佛像给拆了。 瓦刺国人,本就向往中原,在此心灵驱使之下,非但没减去了激昂心情,反而更是狂烈。 尤其许多人指着小邪身上佛手及红绳,那股认定小邪具有超人能力,所掀起而几近盲从 之崇拜,简直形成一股浩瀚江流,奔滔于整座城镇。 “多斗”之声暴向天际,风云为之变色。 小邪挥手颦笑,凑着热闹,霎时亦感受这股强烈潮流而猛喊“漏斗”。 这一喊,更带了起头领导作用,群众由跪拜而渐渐爬起,跟着小邪猛挥拳头,更呼“多 斗”,似乎已认定新神出现了。 小邪见状,福来心至,呵呵直笑:“妈的!也先这大棵呆只晓得攻城,看我如何把他的 皇宫给拆了?” 他已决心带着这些激昂群众“造反”,边吼边往城东皇宫行去。 群众中,不乏僧人,皆已涌向小邪,双手合十,摆出那种虔诚、拥护新“君”之态。 阿三、阿四更有样学样,威风不下小邪。 一群人浩浩汤汤逐步行往皇宫。 蓦地,群众之中窜出数名和尚,手持长刀就往小邪砍去。 小邪乍觉,猛挥肩上佛手,横扫千军般旋转,叮叮数响,已迫退长刀。 阿三见状大吼:“做了他──叛徒──” 话声未落,已和阿四罩向那几名和尚,武功尽展,势如猛虎。 众人听不懂阿三言语,却看得清其动作,更何况那容得他人侵犯心目中之神?皆已奋不 顾身涌罩而上,发挥那种殉道者之精神。 双拳难敌四手,几名刺客哪能禁得起群众摧残,在杀刺儿刀后,已被拖往地面,活活地 被打死。 小邪却顾不了他们,神态慌张地想挤出人群,原来他已发现教主掺杂在人群之中,可想 而知,行刺之人是黑巾杀手。 教主见计谋已失败,不再停留,急往远处挤去。 然而小邪扛着佛手,又被众人拥护着,根本动不了身,眼巴巴的看着教主离去,恨恨直 咬牙。 波折已被消弥无形,群众再往皇宫行去。 古堡式皇宫,此时亦涌出不少士兵和文武百官,面对无数群众,泛起不安心态,只守着 宫门,并未发动镇压。 小邪却被涌向皇宫左侧一处全是巨石叠成之高台,像是平顶之金字塔,几乎与皇宫一样 高,平顶四个角落,各置一只千斤大石狮,更形威凛慑人。 这就是瓦刺国王接受群臣、百姓颂扬之地方,亦是国师(太师)为民解运之处。 小邪、阿三、阿四立于其上,更有“君临天下”之感觉。 群众仍绕着四处,大呼“多斗”。 更有不少人已逼向士兵,似想“捉”那些官员,要他们拥立新君。 宫中军力早已被也先调走,只留下少部份看守,那能抵得上浩大群众?虽然个个枪刀紧 握,仍免不了冷汗直流,惧意横生地往后退去。 那些文弱百宫和皇后、夫人之流,更不必说,吓得面无血色,若非为维持尊严,早已躲 入宫中。 小邪气势不凡,双手举起佛手,高叫:“漏斗──” 群众霎时附和,叫声震天。 阳光初升,穿透小邪身躯,由上往下,撒向众人眼眸,那种佛光普照神圣而庄严气氛, 更形烘托小邪之法力无边,而深烙群众心目中之偶像。 小邪再举佛手:“漏斗──” “多斗──” “漏斗──杨小邪──” “凉凉鞋──” “漏斗阿刺杨小邪──” “多斗阿刺凉凉鞋──” 群众一阵沸腾。 小邪霸气凌人,雄心万丈,再吼:“杨小邪万岁──” “凉凉鞋玩水──” “杨小邪万岁,冲啊──” 小邪玩上了心火,真以为自己是国王,右手猛往皇宫指去:“冲啊──脱光也先裤子─ ─” 群众煽情已沸,霎时咆哮震天,疾往皇宫涌去。 士兵抵挡不了人群,已从慢退而至弃刃而逃,都想躲入宫中,关上宫门以自保。 然而群众气势如虹,根本不让其有关门之机会,已然涌入皇宫。 小邪见状,笑嘻嘻放下佛手:“妈的,这招真管用!看来我真是天生的帝王像,走到那 里,都那么容易让人误会……呀!不是误会,本来就是帝王像嘛!呵呵……” 阿三讪笑道:“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阿四道:“我看若也先回来,只有叫他去住基穆山了。” 小邪趾高气扬:“他攻北京城,我占瓦刺国,也差不多啦!” 阿三捉押道:“恐怕他已被小七给绑起来,缠在佛腿上了。” 阿四戏谑道:“这招‘临时抱佛腿’,保证抱得他大呼过瘾,只是效果差了些。” 小邪自得而笑:“就没有我的‘临时抱佛手’,来得威风八面,连放屁都能震死人。” 蓦地塔台背后响起声音:“是吗?” 不知何时,已有四名着黑纱之宫女走向塔顶,轻柔红绫罗衫,束了足踝之灯笼裤,自有 一股幽雅异国风韵。 小邪、阿三、阿四愕然转身,突见这些姑娘,感到十分不自然,甚有那种被其侵犯“神 权”之味道。 “你们来干什么?想临阵抱佛手?”小邪谐谑道。 居中靠右那名女子,美目翦动:“杨小邪你好大的威风。” “是你?!”小邪已听出她就是两次救他之神秘黑衣女子,当下口气转缓,仍得意直 笑,“小小的佛像怎能困住我?你不必着急啦,我马上就会继承瓦刺国王了,快退下,免得 他们发现我是一位色狼神!” 神秘女子轻笑:“放心,若不是他们放我上来,我那能挤得出人群?”她道,“这是瓦 刺国礼俗,他们要拥你当新君和‘多斗神’,我们算是你的女仆了。” “那好啊!”小邪猛点头,“来帮我抬佛手!” 说着就想将数百斤重之佛手推给四名女子。 四人微愕,那晓得如此之快就有“重大”任务?还好神秘女子说了话:“如若我们抬 了,你可能就无法离开瓦刺国了。” 小邪愕然:“为什么?也先还不是一样溜到中原打仗?” 神秘女子道:“瓦刺国是由许多部落所组成,尤以鞑靼族为最强,本来也先继为太师, 声势已压过‘阿刺知院’族,也就是现在的国王脱脱不花,他本可能被拥为国王和‘多斗 神’,但是你竟然把神殿毁去,甚至把基穆山给夷平,任谁也不敢想凡人有此能力,霎时已 认定你就是‘多斗神’的化身;只要成了‘多斗神’,你就无法离开瓦刺国,因为你已成为 全瓦刺国人民心目中信仰之神。” “照你这么说,也先被拥为漏斗神,也不能离开瓦刺国了?” “该是如此,但也先早有准备,将太师暗中封予天灵教主,将来如若各部落支持,‘多 斗神’就由天灵教主继任。”神秘女子道,“但若各部落族人不支持,也先自任‘多斗 神’,只要不离开瓦刺国太久,也许也不会引起族人的阻止。” “噢?” 神秘女子解释:“这全在于族人信仰崇拜之深浅而定,也先继任此神,是有一种‘代 理’多斗神之意味,而你却在一夜之间,创造了神话奇迹,他们已认定你就是多斗神的化 身,而不是‘代理’者,从你一挥手,他们全部不顾生命涌向皇宫,可想而知其信仰虔诚的 程度。” 小邪自形得意:“我也认为,我就是漏斗神的化身。” “那你就留在此地吧!” “真的不能走?” 神秘女子淡然道:“你可以试试!” 小邪回过头,塔台十阶以下,早已跪满信徒,而地面不断有新人群涌至,皱皱眉头: “他们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他们很认真。” 小邪本想试试,但扛着一只大佛手,要逃谈何容易? 他苦笑:“临时抱佛手,也不见得多么顺利!” 阿三道:“先拆了它嘛,解去佛手,谁还能留下我们?” 小邪频频点头:“你找到法子了?” 神秘女子摇头:“没有,不过……我想一个人可能较能知晓此事。” “谁?” 神秘女子语音已转帐然,深幽眼眸已瞥向远处宫中,突见人群已渐渐退出,神情已紧 张,急道:“你别管她是谁,我会带你去见她;你赶快阻止群众再入宫,要是被他们捉到王 后,你这个多斗神就当定了。” 小邪闻言,不敢怠慢,立时转身又举起佛手,想喊,却又停住,转头问:“大姑娘,瓦 刺话:不准进宫乱来,怎么说?” 神秘女子叽哩咕噜说了一句,已经笑起来。 “像母鸡在生蛋嘛?”小邪皱眉一笑,立时转头向群众,依样画葫芦地叫出。 群众除了照旨令外,慢慢退出宫外,仍不停吼着“多斗”两字。 然而退出之群众却围着一群红衣女子逼往塔台。 神秘女子见状,急叫:“糟了,王后已被困住!” 小邪道:“至少国王溜了,没什么关系吧!” “国王不是溜,而是和也先一同作战,他主攻辽东,所以没被你碰上,现在大权全由王 后接掌,只要她承认你,那你就是多斗神了。” 小邪道:“这些人也真笨,也不想想光王后承认有啥用?要是也先领军攻回来,我还不 是一样保不了王位?” 神秘女子道:“谁叫你一身邪气,连不可能的事都做了,还怕区区凡人?他们认定你有 超人能力,那还怕也先军队?” 小邪闻言已苦笑:“我终于尝到乱发神威的痛苦了!” 神秘女子白眼:“看你,事情都已不能收拾,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阿三道:“有何不能收拾?大不了当上漏斗神不就成了?” 小邪给他一个响头:“光说什么风凉话?要当你去当,好不容易才脱离佛掌,你还想叫 我一辈子跟佛眼相瞪?也不想想大眼看小眼的后果?” 阿三乾笑:“我只是临机应变而已嘛,别无其它含意。” 小邪瞪眼:“照你这样,变一次就翘了,少说废话,省得侵犯神权,像黑巾杀手一样被 踩扁了!” 阿三不敢多言,退于后方和阿四并排,暗运功力以防有变。 群众已拥着王后至塔台,僧人已让出通道,五名较长和尚默默跟着王后走向台阶。 群众喧哗声已渐渐平静。 小邪见状,心头苦笑不已:“妈的,没事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到头来却当不了人?” 转向神秘女子,苦笑:“我该如何才能化神为人?” 神秘女子亦感无奈:“可能没法子了,现在王后只要向你下跪,再吻你的手,谁也无法 阻止。” “不行啊,你快想办法啊!”小邪已着急。 神秘女子苦笑:“你还是想法子逃吧!” “怎么逃……”小邪想再说,已来不及,王后将至。 神秘女子已退回后方,默然而立。 小邪无奈,自嘲道:“我是神,有什么不能?你要跪,我就不让你跪!” 心神已定,装出威严样,只可惜久未洗澡,衣衫已脏,还带着酸味,很不相称。 王后身着淡红罗裙,看不出一丝大漠儿女风貌,雍容高贵气质隐泛,脸容见不着岁月泛 留痕迹,仍透滑皙白如春冰,但那两道深锁而仓惶眉头,却让人觉得她是如此不安。 娇柔身躯跨上塔顶,方自抬头瞧向小邪,乍见其为小孩而又一脸本是纯真而故作威严之 不协调样,心神为之一愣,说了几句瓦刺话,意思在问小邪来自何处。 小邪听不懂,微微望向神秘女子,但女子不敢开口,小邪只好自己想,摇摇手,表示 “不想当国王”。 王后见他手势,误以为“不住在人间”之意,不解地瞧着他。 小邪以为她不了解,又再比划,右手先拍拍自已胸脯,然后摇手,再则往远处指去,两 只手指交换,做出“走路”动作。其意义乃在指──要回中原。 王后只见他比往天空,又见指头“走动”,以为是“天上下来”的。迷惑地瞧向他腰身 那条红绳,以及佛手。再想及昨夜山崩地裂之事,已然有点相信,遂用瓦刺话问:“昨夜的 山崩是你造成的?” 小邪见她神情吃重,似在问十分重要之事──当然是自己要回中原之事让她感到惊讶, 已然神情爽然的频频点头,笑得更意人。 神秘女子见他如此表情,实是想气又想笑,心头笑骂:“不知道就别回答,不想当神又 乱承认自己会法力,看你如何收拾?” 暗骂之际,已露了神情,不禁引起王后注意,瞧向了她。 小邪亦感不妙,转瞧神秘女子,不停瞪眼责怪她乱出毛病。 王后见两人神情,疑心更重,用瓦刺话问:“你听得懂瓦刺话?” 神秘女子已稍微摇头作暗示。 小邪暗骂:“摇什么头?你以为你的暗示,王后看不懂?我要是再摇头,不就证明和你 是一伙的?我偏要点头!” 心意已定,他已朝王后点点头,更露出自信之笑容。 神秘女子见状,气得直咬牙。 王后见着两人“闹意见”,可见小邪仍听懂瓦刺话,复见小邪如此自信神情,也无话可 说了。 她以瓦刺话,沉重问:“你真是多斗神?” 连点几个头都相当顺利,小邪已认为王后了解自已要回中原含意,接下来这句话当然是 ──你不想当多斗神? “多斗”两字,他可熟得很,闻言之下,立时猛点头表示自己不想当,装出坚决样子。 群众见及小邪神情,又听王后所言,霎时又激动地吼着“多斗”,以拥护小邪。 小邪则以为他们是反对自己不当此神,已瞧向群众,得意地挥挥手:“叫吧,再怎么 叫,我还是不当,只要王后不下跪,你们又能奈我何?” 他挥手,群众更激动,愈激动,小邪就愈感得意的再挥手,一时激潮又起,震声连天。 王后见众人如此激动,心知大势已去,默默地已下跪。 小邪见状已愣住,赶忙急道:“不是已说好了吗?你怎么又下跪了?” 王后猝闻他所言为中原话,心头一凛,已想及方才可能是场误会,但已经下跪,总不能 说起就起,娇容已显不安。 小邪可管不了那么多,右手一挥,一道暗劲硬生生地已将王后拖起,急叫:“干嘛乱 跪?我不干什么漏斗神啊!” 王后也感意外的被托起,一时亦不知如何应付,愣在当场。 群众见王后突然起身,这分明是侮辱他们心目中之神,霎时狂吼要杀了王后。 五名拉萨和尚已走前,抓住王后肩手,不懂得怜香惜玉地猛往地上按。 “不行啊!”小邪又封出一道暗劲想托起她。 如此一上一下力道,已迫得王后娇柔身躯耐不住疼痛而呻吟。 小邪眼看此种情境,再争也不会有结果,反而会弄死王后,急忙转向神秘女子:“你来 告诉他们,我不想当漏斗神。” 神秘女子一时犹豫,不敢大胆违背规矩──女仆不能乱言,尤其在重要场合。 小邪可管不了那么多,走向前,一手把她拉至中央,道:“快说啊,说我是中原人,根 本不是神,不想当漏斗神。” 神秘女子无奈,开了口:“来不及了,王后已下跪,若你不接受,她可能会送命,而且 信徒也早知道你是中原人,刚才不排斥,现在也没理由拒绝。” “那该怎么办?拖延一下总行吧!” 神秘女子道:“本没拖延的例子,但也没像你一夜之间就被拥为多斗神,你可以试试!” “怎么试……”小邪瞧向激动群众,转望可怜王后,心头更急,真想痛打他们一顿。难 以控制心绪地抓起佛手,突被其重量压及心坎,霎时恍然,“对呀,我还带着一条要命的绳 索……”放下佛手,转向神秘女子:“你说我被‘缠天七缩扣’缠住,须要打开,再当漏斗 神,还有,我已好几十天没洗澡,脏啊!这样继位太没面子!” 神秘女子道:“我教你,你说!” “也好!” 神秘女子很快以瓦刺话说一遍。 小邪亦照样翻版告知群众。 群众霎时又骚动而喧叫,仍是“多斗”直叫。 小邪举起佛手,霸王举鼎般站立塔顶最前端,“啊”地又吼起声音。 终于,他的吼声已压过所有群众叫声。 一片肃静,落叶可闻。 小邪淡然道:“大姑娘,我说一句,你就翻译一句。” 神秘女子点头:“你说,他们似乎被你吼住了,可能有希望拖延。” 小邪照着神秘女子所传瓦刺话,道:“本人要净身七天,风风光光带领你们,这是神的 旨意,谁都不准违背,否则会遭天谴,你们也回去净身,胡乱就想当漏斗神的信徒,一点诚 意都没有……回去吧!七天后再来……记着要净身,不准乱搞……” 他说了一大堆,神秘女子只找重要的翻译,一时间也说得群众自觉太过冒渎神明,都想 和小邪一起净身,以示虔诚。 小邪见情况已变,登时满意而笑,再抖举佛手,大叫:“漏斗──杨小邪!” 群众霎时再雀跃欢呼不已。 若也先知晓小邪在瓦刺国如此受欢迎,不知作何感想? 小邪高呼过后,已要群众退去,但群众仍未有所行动。 神秘女子笑道:“你要先走,他们才会走!” 小邪会意,转向王后,要她回宫,然后又向五名和尚“交代”一番,已随着神秘女子走 下后面台阶。 群众再次高呼,也各自离去。 朝阳已白,初秋仍是一片火热。 *──*──* 小邪他们并未入宫,而是往皇宫左侧一处全为乳白大理石所砌成类似神庙之石堡。 在里边分三殿,每殿仍有左右副殿,全供着许多佛像。 小邪被安置在最后一殿之一处幽静雅房,虽在大漠,此处却十分清静凉爽,庭园古树, 一样不缺。 如若见及园中一角,怪石嶙峋,生满青苔之岩壁,不停冒出沙漠中最珍贵之泉水,就可 明白此处之所以会枝叶茂密之原因了。 佛手已被敲碎,取下另一绳头,仍是无法解开小邪身上缠索,想用烈火烤烧,却又如此 近身,恐怕绳未断,而人已焦了。 对此,小邪甚感头痛,他急着想找神秘女子,但她却突然失踪,不见人影。 洗过澡,吃过餐,经过梳洗之三人,已然容光焕发,聚集庭园。 “怎么办?解不了绳子,够烦人!”小邪唠叨地说。 阿三道:“那女子该会来吧?” 阿四道:“乾脆去找她!” “哪里找?”小邪问。 “皇宫啊,她既然是宫女,一定在宫庭。” 小邪瞪眼:“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谁告诉你她是宫女?宫女会跑到中原去作怪?宫女有 她那身本事?” 阿四霎时乾笑不已:“我只是建议而已,千万别把我的话当真。” “若听你的话,我早就死在你手中了。”小邪叫道。 阿三得意耸肩:“还是我的方法好,等久了,她就会来。” “要是不来呢?”小邪瞪眼,“我就把你缠在另一头绳子。” 阿三顿时亦乾笑:“我也是说说而已,千万别当真。” 小邪再瞪两人,亦是手足无措,来回踱着青花方石径道。 不久他问:“外面还有和尚?” 阿三道:“十几个,看样子武功不弱,再外面就不晓得了。” 阿四道:“凭我们,照样能闯出去。” 小邪道:“要闯,也得等绳索解开再说。” 阿四道:“可是,那女子要是不来……” 小邪左思右想,仍未有个结果:“等吧,若到晚上还不来,我们再去找人。” 三人已逛向四处以排遣时间,经过一番巡视,小邪已猜出此处原为拉萨和尚平常较为简 单之朝拜场所,设了不少客房以让外地和尚暂宿。 很快,夜晚已临,除了三名宫女送食物来此以外,仍不见神秘女子。 小邪也追问宫女,但因言语隔阂而一无所获。 他已决定一探皇宫。 夜近三更,星光闪闪,透出一抹神秘。 三人已摸出后殿,见着十七名中老年和尚坐于四周空地,闭目养神。 小邪算好角度,道:“阿三你负责左边四名,阿四你负责右边三名,要快!” 阿三、阿四点头,运起神功,准备突袭。 小邪检查绳索是否缠妥,然后轻轻一笑,施暗号于阿三、阿四。 三人套上橘红色面罩,霎时腾身,宛若苍鹰扑兔,分别罩向十七名和尚。 和尚似有所觉,有的已凭空飘起,想出手迎敌,但小邪身手着实快捷无比,还用了不成 章法之“分功化影”步法,刹那间已放倒所算妥目标之十人,一点声息亦未发出。 阿三则较差,和四人之中一人对了一掌,那人被击退而想叫,小邪霎时打出石块直指其 “齐门”穴。 闷哼一声,此人才跌摔于地。 阿四亦有惊无险放倒了三人。 阿三尴尬一笑,细声道:“他们不是普通货色……” 小邪瞄他一眼,并没责备,挥手示意,已往前殿潜去。 前殿就没那么简单,至少聚集了百名和尚,不论殿堂、天井、庭院、走廊,只要有空隙 能坐人之地方,全坐满了人。 小邪咋舌一阵:“奶奶的,这些人吃饱没事干,光在这里鬼混?” 阿三道:“比我们少林和尚还懒,连拉屎都就地解决,从早到晚连动都不动?” 小邪无暇去揣测他们到底是否如阿三所言,他只想赶快闯出此殿。 突然他灵光一闪:“他们没动……那宫女是如何走过此地?” 阿三、阿四亦觉不对劲,若这些和尚没动过,那真的无一处可落脚,而且宫女并不懂武 功,根本不可能飞掠而过。 若是他们临时让路,势必惊动大部份之人,已失去了坐守之目的──群僧目的不是守着 小邪,而是陪小邪净身。当然,若小邪想出去,他们亦会阻止──净身之多斗神岂能乱闯? 阿三道:“不可能,宫女一定走另一条路。” 阿四若有所悟:“难道有秘道?” 小邪点头:“很有可能,此殿靠近皇宫,要设秘道甚为简单;而且宫中若有人想朝拜, 不可能绕过宫门再转个大圈子,走秘道岂不省事又安全。” 阿三道:“那……秘道在何处?” “既然前殿坐满人,自是在第二殿以后了。” 说着三人已掉头,找往二三殿之间。 很容易,小邪已在左偏殿佛像左侧找到秘道。 他指着乳黄平滑地板,道:“你们看,此处已被踩得露了淡淡磨痕,可见时常有人出 入,错不了!” 找到壁上拱形一尊光滑小佛像,小邪不如思索,已往佛像扭去,地板已无声无息裂开, 露出石阶。 阿三打趣道:“和佛殿里边的一样嘛!” “不错,这机关可能是同一人所建,光看小佛也知道开关在哪,走!” 三人很快潜入地道,直往皇宫潜去。 地道出口在宫中一处大厅,三人掠出之后,已往所谓较多女人住处潜去。 不久时,已潜入一栋小楼阁,红栏白纱,还挂了不少珠花风铃饰物,一见即如是女人所 拥有。 三人潜入厅内,布置幽雅,大部分为中原罗纱与饰品。 阿三轻笑而带有点色迷迷:“第一号碰上的,不知美不美?” 小邪道:“进去就知道了。” 阿四有点怪怪地:“那是闺房呀,要是她脱光光睡觉,那……” “那又如何?”小邪叫道:“好端端的,干嘛脱光光?被我撞见了,我还想告她妨害风 化呢!” 阿三色迷迷:“要是她突然见着我们闯入,会如何反应……” 他已幻想种种模样,笑得更邪。 小邪瞪眼:“还能怎么样?看都看光了,什么保密防窥都已太慢;三个人随便找一个抱 住,然后再来个──非君莫嫁!”已笑起,“这是她最聪明的作法!” 阿四闪往后头,轻笑:“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就让阿三先去接受艳福好了。” 小邪瞄向他:“你以为躲在后面就没事?告诉你,很多宫中女郎都喜欢玩捉迷藏,时常 躲在门后,任你如何闪还是难逃爱的枷锁,她仍然抱得你透不过气。” 阿四乾笑道:“到了这种地步,也只有由她啦!” 小邪捉押一笑,已往闺房摸去。 并没像三人所言藏有裸女,连个人影都不见。 房内淡淡茉莉香,红色软床布置整齐,并未有人睡过迹像。左侧摆有透亮圆铜镜之化妆 柜,堆满的粉盒、梳子、簪花仍多而不乱。 阿三失望道:“美梦破碎了!” 小邪揶揄道:“你一叫,保证好梦又来!” 阿三乾笑:“不必啦,这种梦不做也罢。” 三人很快找寻四处,想弄点线索。 阿四拉开柜箱,已然发现不少珠宝首饰,欣喜道:“妈的,这些人还真有钱,满箱都是 珠宝……”抓起一串晶莹红宝石项链,瞧向印有“洛”字标记:“噢?还是‘太湘轩’ 的!”抓向珠宝,“哗!全部都是……” 小邪对太湘轩之洛可宁甚为看不惯,闻言亦凑前,抓起珠宝瞧往标记,随后又翻出更多 饰品,全是同一标记。 讪笑不已:“看来是太湘轩被抢劫了,洛可宁不知做何想法?” 阿三也找出一批珠宝,有的甚至带有盒子,尚未被戴过。 小邪本是捉押地玩弄,但突然觉得不对劲,复又往床铺走去,抓扯床单、被单及床铺, 翻动地找着,已然满意笑起:“果然都有太湘轩的标记。” 阿三怔然亦抓起绸缎被单,瞧向标记,迷惑道:“太湘轩何时做起绸缎生意来了?” 小邪自信一笑:“何只绸缎,可能连敲铜打铁都干上了。” 他又找出铜镜以及几乎所有中原货,都印有太湘轩标记。 阿四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太湘轩真的什么都干了?” 阿三问:“小邪帮主你能想出原因?” 小邪得意而笑:“当然!” “什么原因?”阿三追问。 “这些货,全是太湘轩负责制造的!”小邪道,“不管是自制或是其他商行制造,全是 由太湘轩负责。” 阿四露出狡黠喜色:“你是说瓦刺国暗中和太湘轩做生意?” 小邪摇头:“不是做生意,而是和他们勾结。” “什么?!”阿三愕然,“勾结造反?” 小邪含笑点头:“差不多如此!” 阿三、阿四弄得满头雾水。 富可敌国,财大势大的太湘轩,那种奢侈享受和帝王又有何差别,他们甘冒生命危险和 番邦勾结?图的是什么? 阿四道:“小邪帮主你能说的详细些吗?” 小邪颔首,道:“珠宝不必说全是太湘轩所有,但其它就可能由他们负责转托制造,因 为以太湘轩字号,很容易就可混出关外,再则若无太湘轩财力,也先军队不可能配备如此整 齐之武器,以及缠战那么久还无缺乏粮饷装备之态。” 阿三若有所悟:“原来全是太湘轩在搞鬼?回去得好好收拾他们!” 阿四道:“以太湘轩财势,他们怎会和瓦刺国勾结?” 小邪轻笑:“容易啦,等也先攻下京师,或者他挟尾巴逃走时,我们就晓得原因了。” 阿四道:“我们回去之后,抓洛可宁来问问,也许更快!” 小邪神秘的笑着:“走吧,这事碰到了再说,还是找那位大姑娘吧!” 三人不再逗留,丢下珠宝,已往宫中他处寻去。 摸了许多地区,亦碰上不少宫女,就是没见着所想找者。 三人仍不死心,往一处较阴森之独立住屋摸去。 进入黝黑高门,似已进入一块挖空之方石,里边再摆着长形砖块般石屋,仿佛牢房。 四周墙上只挂着两盏淡弱灯光泛出阴晦光影,凭添几分鬼气。 三人觉得可疑,立时运功戒备,缓缓往前行去。 阿三细声道:“好端端宫庭,怎么会有这鬼气森森的房屋?” 话未说完,突地灯火已灭,霎时一片漆黑。 忽又闪起数道寒森森泛光,带起急促破空声卷罩三人,似未发出雷声之闪电,让人乍误 为幻觉。 “小心,有埋伏!” 小邪怒喝出口,右手往腿肚一探.抽出晶亮匕首,杀招已出。匕首如行云流水,无所不 至,无所不达,泛起银光匹练成串,如金龙蟠卷,缩缠了那几道寒光。 阿三、阿四更不落后,大悲掌揪着目标就往其砍劈而去。 叮叮啪啪数响,暴出火花四射,寒光已失,紧接而来是哧哧喷血声射起,以及躯体倒地 声传出。 虽是一招决胜负,但双方却全力拼出,其中惊险,自非局外人所能想像。 一切已静默,小邪才道:“如何?” 阿三笑声传出:“背上被撂了一刀,奶奶的,满疼的!” 阿四道:“我还好,只是衣衫被切了一块!” 小邪淡淡一笑:“妈的,我最惨,两刀划了左大脚及左腰,这些人武功这么高?” 阿四点燃火折子,五俱尸体有三俱被砍下脑袋,四肢也不完全,另一俱少了左腿,一俱 半边脸已不见。 小邪皱皱眉头,不是滋味:“五比三,我们还挂了彩?” 阿三道:“差不多啦,看他们身手,在天灵教中,少说也排在十名内,真不容易。” 小邪瞧瞧自己伤口,三寸长、一寸深,不算重也不轻,马上拿出金创粉敷用,也替阿三 背后那道伤口敷药。 “此地竟有这么高强身手之人看守,想必有搞头,我们找找看!” 三人已开始摸前,阿四道:“会不会是地牢……” “不是,也差不到哪儿去!”小邪回答。 漆黑房中除了家俱外,空无一物,小邪不死心地再找,仍一无所获,只好退出这栋石屋 中的石屋。 点燃壁上两盏灯,淡光勾出石屋轮廓,四四方方,如切豆腐。 小邪感到奇怪:“照理来说,没人会在四周盖上一座空箱,里边再弄间空屋子,还守了 五名要命的高手!” 他已运用偷怪梁空空教他的梁上友功夫,仔细审视四周。 阿三甚有把握道:“毛病一定出在这栋怪屋!” 小邪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只有这栋房子嘛!”阿三已自我解嘲的笑起,表示自己是瞎猜。 小邪瞪眼而轻笑:“只有此屋,倒被你瞎猜给猜中了。” 阿三呵呵笑道:“多猜必中!” 阿四挖苦道:“你每次也是最后一次才猜中!” 阿三反驳:“反正有中就好,只怕你连最后一次都保不住!” 阿四狡黠而笑:“我才没你那么笨,有小邪帮主在,我永远不必猜也会中!” 阿三不屑:“马屁虫!” “总比你吹牛嘴来得实际些。”阿四嘲讽道。 小邪对两人吵嘴已司空见惯,懒得再理,道:“我们过去推推房子试试!” “推房子?!”阿三愕然,“那么大一栋?” 小邪道:“这房子是正方形石块造成,实在很不寻常于其他房屋,必有它的用意存在, 说不定像抽屉一样,能够推动!” 阿四猛点头:“嗯,有理,小邪帮主你的见解,我非常同意。” “同意就走吧!” 三人走向房屋侧面(亦就是迎着外门那面),伸掌往其推去,运足功力猛推。 小邪已忍不住笑起:“这使我想起童年!” 阿三急问:“什么童年?” 小邪陶醉般笑着:“作梦的时候,力量总会大些!” 阿三恍然:“对喔,我的童年,一口气还把万里长城给拖着走呢!” 阿四道:“小意思,我轻轻一叹气,就把长白山给吹落东海呐!” “这算什么?”小邪神气活现,“我一不小心跌了一跤,竟然把地球给穿了,到现在阎 罗王还对我很不谅解!” 说起吹牛,一个比一个高,惹得三人竟然当场哈哈笑起,突又觉得失态,赶忙掩口,闷 着直笑。 看来三人的童年皆十分光荣,已达到无所不为之地步。 阿四猛力点头:“好,好!小邪帮主你的腿,是天下第一腿,阎罗王对你不谅解也没关 系,多端几脚,保证他永远谅解不了。” 小邪一副小人得志模样,吓吓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迟早都要找他赌上两局,多留 点面子给他,否则他不赏脸,我们收入就少多了,知道吗?”含有教训意味,“少两脚,对 我们好处多多。” 三人陶醉童年般呵呵笑着。不久,方恢复现实──墙仍是墙,未动半寸。 阿三叹息:“唉,人长大了,什么佛力都用不出来,空有一身光荣历史。” 小邪并未死心:“换边试试!” 两人也没事干,凑趣地跟着小邪推往另一边,直到石屋正面被推,赫然已往后移,而从 正门下方裂出五尺宽地道。 何只万斤之石屋,竟会被推动? 未设机关纽,全凭力量推动,如若单单小邪一人力量,恐怕也得推上半小时才能移动它 ──在未知开启方法之前,谁会连续推上如此长之时间? 设计此机关者,其巧思可谓绝于天下。 幸好碰上小邪这群人,否则任谁也未曾料及要推万斤石屋──这岂不是个疯子? 小邪神气地耸耸肩:“嘿嘿,我的神力不是盖的,移山倒屋,无所不能,不但历史光 荣,前程也亮晶晶!” 说话中,三人已潜入地道。 冷而黑,平滑石面乾净,似常有人打扫,二十余丈长,尽头为一道闸门,三人合力,但 轻易即可推开。 眼前景象豁然一新,柔和金黄灯光已传出,金碧辉煌雅屋已现,根本见不着一丝“地 窖”景象。 小邪已知晓这屋子乃嵌在皇宫高楼之一角,从外面根本见不着,此地道是唯一通路。 天空仍有星星闪亮,透溢一份宁静。 三人再往雅屋行去。 屋内又是佛像三尊,还好小得很,堆在红桧木神案上。 有一素衣妇人面对着佛像打坐,似觉有人闯入已转身,皎好脸容流露一股宁静祥和,梳 理整齐发梢簪了一支翠玉发簪,显得朴实而淡雅,只是微蹙头,隐泛着轻愁。 见着三人,她已起身,感觉意外的问:“你们是中原人?!” 小邪点头轻笑:“你也是嘛!” 妇人淡然一笑:“你们怎会来此?” “摸进来的,也可以说是闯进来、偷进来!” 妇人对其怪理怪气语调,一时难以适应,愕然愣了一下,方问:“那……外边的 人……” 小邪还没弄清她和黑巾杀手关系,可不愿乱说,反问:“那些人囚禁你?” “……没有……” 小邪见她言语幽然,也猜出大概,若无其事道:“放心,我宰了他们!” “你?!……” 妇人对其所言,感到十分讶异,怔然又往三人瞧去,流露一股不敢相信神情,也许她认 为三人根本不可能杀死那五名黑巾杀手吧? 小邪自得一笑:“怎么?你不信?”指着自己在腰伤口,呵呵笑起,“这就是光荣的证 明。” 阿三、阿四亦展出身上光荣“战果”,同是一副同样。 如此一来,妇人不得不信了,稍微平静心绪,问:“你们是来救我?” “这要看你是谁了……”突地小邪注视妇人容貌,这轮廓竟会是如此熟悉,尤其顺挺鼻 尖更是涌现那股属于她自己特有之风格,愕然道:“我们见过面?!……” 妇人见他如此表情,亦感不解:“不可能,我根本……” 小邪突然截口,甚有把握:“有可能,你的鼻子,我清楚得很!” 妇人顿感啼笑皆非,他说话怎会如此惹人?再瞧他那种明明是小孩,却装出一副老成模 样,禁不住已笑起来:“会吗?我已十数年未出此屋,你在哪里见过我?” 小邪仍不肯放弃:“我一定见过,一定错不了!……”突然灵光一闪,“你有女儿?” 妇人霎时颤起哆嗦,笑容已失,不久幽幽道:“有一个……” 话未说完,小邪突地暴身而起,快如奔雷罩向妇人,双手幻起无数掌影,以排山倒海之 力劈斩而至,全然不是开玩笑。 妇人根本无法想象,方才还是如此可爱小孩,突然间会暴施杀手,而且功力如此之强? 不容她思索,蓦然身形已幻出数尊人影,用的竟会是飘花宫绝学“分功化影”身法,迎 着小邪掌劲,四处飘掠。 小邪笑声已起,攻得快,收得更快,宛若飞射流星,突然间就已静止空中,力道已失, 啸风亦止,完全陷入真空之中。 “哈哈,果然是你?皇天真是不负苦心人,呵呵……” 妇人见他收手,已知他只是试探自己身手武功,亦随之撤去功力,飘然落地,满脸迷 惑:“你们到底是谁?来此有何目的?” 小邪轻轻一笑:“我叫杨小邪,来此的目的可多喽,不急!我们慢慢谈。” 阿三问:“小邪帮主,她也会这种步伐。” “不错!”小邪笑眯眯瞄向妇人,道,“‘分功化影’神功!” 妇人闻言脸色大变:“你知道这功夫?!” “不但知道,我还知道它来自飘花宫,我还知道你女儿就是那名神秘女子!”小邪神态 洋洋得意,“我还知道她说要带我去找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 妇人惊悸地往后退去:“你们见过我女儿了?!” “见过、见过!有数面之缘。” “你们……你们把我女儿如何了?……” “如何?”小邪无奈道,“她抛下我们不管,太绝情绝义了,我们只好乱摸乱闯,把她 找回来以解爱情的绳索。” 妇人闻知女儿不在他手中,心头稍安,定定神,道:“你能将一切说清楚些么?” “可以!”小邪道,“但你也要把知道的全说出来!” 妇人颔首:“我试试看!” 小邪满意而笑,整理思绪,已问:“你是她母亲,你被挟持,所以她才为天灵教办事?” “天灵教?!”妇人不懂。 小邪心想她可能被囚禁太久,不知外间事,已道:“就是拉萨和尚头,也是什么‘漏斗 神’、鞑靼太师,那人头发白兮兮,两条眉毛也像狗尾巴一样,白白长长的。” 妇人闻及已了解,怅然道:“唉,老身也不是被他挟持,他只是不愿让人接触我而已。” “噢?”小邪不解,“为什么?” 妇人凄怅叹息一阵,才道:“也许是为了那所谓的‘分功化影神功’吧!” 小邪突有所悟:“你就是飘花宫的女仆?“又感不对,“不对呀,你那么年轻……” 妇人道:“不是我,是我母亲。”。 ”这还差不多!“小邪频频点头,问,“你母亲当过飘花宫女仆,后来跑到瓦刺国,然 后才把功夫传给你?” “嗯!” ”你们为什么要到瓦刺国?“小邪不解,“飘花宫从来不干涉女仆去处,你们何苦找罪 受?” 妇人长叹,茫然地回忆,注视着不知看过千百遍──墙头那盏淡黄又不时透出惨绿之油 灯。 “唉,这已是数十年的事了……”妇人长叹不已。 小邪道:“事关重要,该说还是要说!” 妇人微微无奈苦笑,道:“我娘本怀了我,才离开飘花宫,我爹就是现在这位教主的哥 哥,当时他只是一名司礼教徒,后来继任为掌教,和我娘生活还算美满;但有一天我娘无意 间露了飘花宫功夫被教主见着,他处心积虑下经由我爹辗转而学得此功夫。不久,我爹无缘 无故地死了,掌教职位就由他继承,日子总算还平静,但他仍不断想从我娘身上挖出飘花宫 绝学,然而,我娘学得不多,总无法让他满足,最后只好将在飘花宫一位老牌女送她之黑盒 子转送给他,谁知……唉!……” 她语音已哽咽,怅悲更甚。 小邪听至精彩处,不愿中断,立时追问:“那盒子装的就是‘血变’利牙,也是制磨黑 血神针的材料?” “不错!”妇人怅然一笑,“我娘并不知它可磨成江湖人人闻言而变色的‘黑血神 针’;当我叔叔得到它以后,便欣喜若狂地离去,几年后返回,不但磨成了‘黑血神针’, 而且也练会‘朱砂掌’,也因此得到也先父亲脱欢的青睬而当上主教以至今。”长叹一声, 继续道:“我娘得知自己一时疏忽而将此歹毒东西交予他,内心自责不已,不久就病逝,留 下我一人;在他安排之下嫁予丈夫,然后就一直被留在此,也许他怕我将黑血神针之事传出 武林吧!” 小邪终于明白为何黑血神针会流落武林的原因,但他仍有疑问。 照妇人所言,黑血神针该在天灵教主手中,黑巾使者江振武又怎会说是天灵教手下将其 盗去? 难道江振武撒了谎? 一个没命的人,他有心情再撒谎? 这其中又隐藏了何种原因? 不但小邪,连阿三、阿四都已想出此事之不合理。 “老夫人你知道教主一共磨了几支神针?”小邪问。 妇人沉思,随即道:“听我娘所言,好似有六支。” “六支?这和江振武所言吻合……”小邪喃喃念着,“但现在这支如何解释?……难道 江振武真的撒了谎?他根本没把六支中之其中一支拿去配药?……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得到黑 血种针?” 阿三道:“有此可能,以前出现,握有黑血神针的杀手,全部都是拉萨和尚,江振武根 本没碰过神针。” 小邪道:“话是不错,但他当时表情似乎十分激动,连我都有点相信了……” 阿四道:“那个疯子,每天每刻每时也都在激动,连要死了也在抽筋,激动对他来说已 不足为奇。” 小邪想不通,只有苦笑:“妈的,这家伙,死了都让人不安宁。” 想不通,只好遇上教主再说了,转望妇人:“老夫人,你能告诉我,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吗?” 妇人愕然:“她没告诉你们……”忽然已想到,女儿容貌都未被见着,怎会告诉他人名 字?淡然一笑,“她不说,一定有原因,我想你还是亲自问她好了。” 小邪对此并未存多大希望,也不强求,转问其他事情:“你丈夫呢?他还活着?” “也许吧……”妇人道,“我已四、五年没见过他,连女儿都很少回来……” “四、五年……嗯,差不多!”小邪笑得很邪,似已想到某件神秘事,但他并没说出 来。不久,道:“老夫人你想出去,现在已无人会拦你了。” 妇人怅然一笑:“都已呆了十数年,想出去反而有点不自在,若出去被教主碰着更不 好……” 小邪道:“放心,教主早已像疯狗乱窜,说不定已逃向了中原,很难回来啦!” “这……你们……”妇人怔然,难以明白小邪所言,一个大教主怎会逃走? 小邪大略地将经过说一遍,已然呵呵笑起。 妇人惊诧地再次瞧向小邪三人,亦感受一股神奇力量。 小邪拉开外衫,露出腰间“缠天七缩扣”,笑道:“就是这玩意儿,你有办法弄下它?” 妇人仔细瞧向红绳,有“一睹好奇”之势:“听说只要两头合并,就能解开……” “全是胡扯蛋!”小邪弄着绳头:“要是能解,我何必带着它到处跑?缠了二十几天, 多多少少都在缩,现在比腰带都勒得紧,我看不走不动,光呼吸震动,不出一个月,腰身保 证变成绑香肠一样,勒成两节。” 妇人神情凝重,思索半晌,仍是苦笑:“老身也想不出法子,除了那段暴风雪救公主的 神话外,谁也没听过如何解开此绳索!”她道,“我女儿所言,也许是认为老身长居于此, 或而有更多道听途说之见闻吧?” 三人闻言,一副脸容快苦出汁来,小邪更哭丧着脸:“什么嘛,搞了老半天,还是没 救?我的天哪,难道就这样被困死不成?老夫人你再想想有何方法?随便扯也好,有方法好 试,总还有那么一丁点希望!” 妇人甚为同情小邪,但仍爱莫能助,尽管如此,她还是尽力思寻方法。不久,道:“我 爹曾经说过此绳纯属烈火炼成,状虽柔,性却阳刚,也许可以用物物相克之法,找一种状虽 刚,性却阴柔之东西破之。” 小邪苦笑:“那是什么东西?这玩意儿又不能乱试,每试一次,保证猛缩好几寸,要是 不成功,只好勒紧肚皮,不必吃饭啦!” 妇人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杨公子既能震垮基穆山,已是无人能及,神人再现,虽 然现在受制,想必会有惊无险。” 小邪无奈:“算啦,震得了大山,却不能宽衣解带,还能办什么事?我看只有再触怒天 神,来场狂风暴雨,像公主一样潇洒地逃出裤带,否则就死走了。” 阿三猛力点头:“我决定支持你的‘狂风暴雨’计划。” 阿四甚有自信:“这种奇迹对你来说,奇迹已不是奇迹了。” 小邪拉着红绳,说不出之憋气,恨得猛咬牙:“奶奶的,终有一天我会剁了你,纵使腰 肠寸断也在所不惜!” 阿三喝采:“对,宁死不屈,正是通吃帮精神。” “屈你的头!”小邪挥手掴他一个响头,“绳子不是绑在你身上,尽说些风凉话。” 阿三抚头乾笑:“我在鼓舞士气嘛!” 小邪瞪眼:“再叫我就把另一头缠上你,来个同甘共苦。” 阿三乾笑,不敢多言。 小邪牢骚一阵,心想着,既是无法寻得方法,只好回去再说了,遂转往妇人,问:“老 夫人您可知如何才能顺利出宫?甚至回中原?” 妇人摇头而笑:“老乡在此已如此之久,外面变得如何,我一点也不知,你们就从原 路……” 话未说完,夜空中传出一声马啸,如宝剑出匣,清脆悦耳。 小邪愕然瞧往门外,绷紧肌肉,似在等声音再次传出。 马啸再起,就在此屋高如峭壁石墙后头。 “是红云?!”小邪欣喜若狂,“它怎么也来了?” 阿三笑道:“来载我们啦!” 小邪顿有所觉:“不好,可能大势不妙,我们快走!”急忙往前奔,突又止步,转向妇 人,轻笑:“老夫人,我找到顺利出宫的方法了,你多保重,碰上你女儿告诉她,要赶来中 原救我啊,拜拜!” 挥手间,三人已掠出门外。 妇人怅然若失地跟出。 只见小邪已掠上屋顶,再一个天马行空,窜向平滑高墙,反身再拔十余丈,已轻而易举 攀上墙头,随后丢下身上那条红索。 阿三、阿四此时才腾掠高墙,抓住红索,已被扯上墙头,双双随着小邪飘向墙头。 一声龙吟马嘶钻向高空,蹄声如雷,渐渐离去。 妇人怅然一叹,默默转身,赫然发现一女子立于门扉。 “娘……” 女子飞奔向前,两人拥搂而泣。 寒星更清,闪闪如孩童泪珠。 *──*──* 小邪三人骑着红云奔掠,每以为可以甩脱瓦刺国人纠缠,但奔出皇宫背面之际,已瞧见 宫前早有无数百姓在净身默坐。 突见快马背上之“多斗神”,群众已由惊讶而欢呼。 小邪见状,苦笑:“妈的,谁说神明好当?跟犯人有何差别。” 马上将红云调头,想绕过群众而遁。 群众见“神”要跑了,紧张之下,已涌向小邪,斜奔而至包围了退路。 小邪见人群挤得水不通,根本无法冲过,而后面又是高耸陡峭之基穆山,亦无去路,心 头直叫苦也。 阿三挥出手臂,猛喝:“冲,踩死他们。” “不行,人太多了!”小邪当机立断,拍拍马首,苦笑道,“全看你啦!” 将红云调头,已纵往基穆山。 阿三愕然:“小邪帮主你有没有搞错?那山比剑还陡……” 小邪叫道:“红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抱紧点,摔死总比困死好。” 阿三、阿四不敢多说,紧紧抱着小邪,任由红云登往基穆山。 红云果真异种,竟然将此陡峭山峰视如平地,渐渐爬往高处。 群众见状,霎时惊惶,以为多斗神将遗弃他们,追也追不上,已然跪地膜拜,恳求神明 再度降临。 红云渐渐登往最高峰。 此时东方一抹朝阳又已红光暗吐,透射山峰,似若往天国之光道。 小邪三人一骑登上山峰,承着朝阳,昨晨那幕情景又已出现众人眼帘。 “漏斗──”小邪高呼,临别过过神瘾也好。 “多斗──”群众霎又激动呼应。 “漏斗杨小邪──” “多斗凉凉鞋──” 呼声中,小邪已策马往山峰背面行去,眨眼化于红光之中,神瘾也由此达到最高峰。 群众不停地呼应,从先前之“被遗弃”心灵,已转为“再期待”。小邪临别之呼声,已 让他们感到仍和神明紧紧连在一起。多斗神将回天国之前,仍没把他们遗忘,他们不再惶 恐,而是充满希望,希望多斗神再次来临。 尽管群众高昂呼应,却没人再围向基穆山,也许他们真以为小邪升了天,不必追了。 红云着实不同凡响,短短盏茶时间内,已掠下基穆山,往中原方向疾驰而去。 晨曦已亮,大地一片朗白。 *──*──* 也先大军已攻往北京城,已然四天光景,虽胜战不少,但已受到不小阻力。 皇上祁钰会合兵部尚书于谦和石享率军奋战防守御敌,几天来,战得十分艰苦,但众人 仍勉强硬撑,等待援军。 宣府总兵杨洪已派二万人马赶往京师救援。 大同城亦由萧无痕和小七率五万兵,快马加鞭以倒卷瓦刺军。 也先知晓若停留过久,对自己军队阻挡不利,决定发动全力以赴之攻势。 夜深露寒,营帐里火光透亮,也先招集了所有得力助手,计有金、银、铜、铁四大战将 及灵异掌令。 他道:“明天清晨五时,准备全力攻击,必须攻破城门,否则将必功败垂成!” 众人脸色吃重,等待聆听战略。 也先指着圆桌上之羊皮地图,道:“照情形看来,城中兵力只有三万人左右,我们只要 突破一道空隙,大功将告成。” 金神搓搓一大把胡子,塞外民族之剽悍力道,隐隐从其满脸横条肌肉泛出,粗沉地呼吸 声,让人觉得是头猛牛大喘息,声音更粗:“我认为先攻北门,那里已被火炮炸陷一个大 窟,再轰几炮,就能突破。” 状如斯文书生之银神道:“我不以为然,那里已破,敌军必定多派人手聚集,不能收奇 袭之效。” 也先道:“那你以为何处较适合?” 银神往图上一指,赫然是西域左侧,靠近皇宫之城墙。 金神道:“祁钰住在那里,等于是敌军大本营,兵力更多于北门,这位置不好。” 铜神点着大光头,一股霸气和金神差不多,大于常人一倍之粗掌捏得咯咯直响,道: “巴罕还是赞成攻北门。” 银神道:“若攻北门,一定遭至大量军队抵抗,但攻皇宫后面,虽然想及似乎很危险, 但敌军在兵力不足之下,往往会挺而走险,撤走皇宫兵力以运用,若要突袭,该以此为佳。 攻北门不能说是突袭,而是摆明和敌人硬碰硬。” 也先频频点头:“几尔汗的意见不错,现在是要以突袭取胜,再说就算突袭不成功,敌 人也不敢反攻,损失并不大。” 金神道:“属下还是认为不能放弃北门。” 也先轻笑:“当然不能放弃,否则马上就被敌人识破了。”他道,“你还是负责攻北 门,而且要尽全力,能攻破最好,不能攻破就牵制他们大批人马。” 金神闻言,已然满意笑起,神情傲然瞄向银神,大有你说攻不下,我就攻给你看之态。 银神并无感到不快,商讨策略最忌意气用事,他懂。 也先道:“位置已定,就由几尔汗你来负责。” 银神点头应“是”。 也先瞧向灵异掌令,道:“教主还有几天会到?” 灵异掌令道:“消息已传出去七天,如若无差错,今晚或明晨一定赶来。” 也先问:“有关杨小邪的事……” “以教主信上所言,他已被困于佛像前,算算日子也近一个月,教主并未再传出惊变, 他该无法活命才对!” 也先虽然颔首,但内心却不怎么安宁,小邪那身邪功夫,总让他十分忌讳。 灵异掌令又加强语气:“没人能在‘缠天七缩扣’困住之下而解开,他若不死,也无法 脱身。” 也先这才较为放心,远古的留传有关此索之事,仍深烙他心中,若小邪有办法,也不会 被困近月而未脱身。 微露黠笑:“困着也好,回师时再去收拾他,现在战场少了他,本王运用起来就顺手多 了。” 如若他知道小邪把瓦刺国弄得一团糟,不知有何感想? 谈笑后,他才道:“掌令你还能调集多少人手?” “大约三十名。” “另外还有王山磔的?” 灵异掌令不屑一笑:“他虽有几十名人手,但都武功不高,不管用。” 也先冷笑:“他还敢在本王面前吹牛?” 灵异掌令道:“目前也无须去理会他,但也不能将其人手算在内,以免有高估之现象。” 也行稍微点头,道:“你就以目前三十名人手先攻入城里配合几尔汗行动,以达到前呼 后应之效果。” “是!” “如若教主赶来……”也先喃喃道,“本王本该等他,但杨洪和萧无痕大军都已反卷而 至,只好先行发难了。” 灵异掌令道:“教主一定会如期抵达。” 也先抚触嘴边整齐胡子,不久道:“他若来了,就配合你的行动。” “属下会转达王子旨令。” 也先瞧往地图,不久道:“金神你已负责攻北门,银神你是西门,再渐往皇宫背后,铜 神攻南门,铁神是东门,各分配两万兵马。如若杨洪军出现,由铜神负责先抵挡,本王先督 导大军,以防萧无痕军队卷至,火炮则集于北门较多,以佯攻,随时调往西人,以收奇袭之 效。” 众人已然接受此策略,纷纷应“是”,随后又讨论一些重要支援、联络、信号与路线。 直到三更方各自散去。 离攻击时间已不到两个更次。 *──*──* 北京城呢? 如一头受伤狮子蹲伏于惨夜之中,剥伤皮肤遍布全身,甚而已穿孔而流血。 四天里,连续不断之搏斗,它已将筋疲力尽,躲无可躲,全凭一股信念支持。 不能败,不能退,退则城毁人亡之信念。 如今,它又将接受另一波残酷之考验,输不得之考验。 冷风吹掠一向人潮如织之北京城,回答着是那低沉之幡旗哀吟声。 今夜天空沉黑如墨,连星光都显得奄奄一息,投在残破不堪之战场,断的手、落的脚、 裂的头……仍是活鲜鲜、腥浓浓。拆散了他们四肢,却仍在蠕动般,揪和着嘶杀声音直贯墙 头那些本是谈笑风生的好友战士,叫着要报仇,要雪耻,也藏带了利刀,照样地将好友给支 解了。 谁又敢保证天亮的一刻仍能保住头首不搬家? 终于 东方只那么裂出一道黯红缝隙,轰然来自天地间迸裂炮声已陡出。 城墙火光乍现。 一群蚂蚁般部队已从四面八方涌向城墙,吆喝杀伐之声震天,搅缠了无数刀光剑影,一 波波直往城墙推去。 搭挂梯子绳索,一串串如珠链般挤在高墙,前仆后继,来不及停顿和间断。 决定性一战就此展开。 也先人马凶猛无比,愈战愈起劲,那股士气足可排山倒海,无以阻拦。 灵异掌令率领三十名教徒,清一色黑夜里面已冲过城墙,直捣皇宫。 迎上来的是欧阳不空和丐帮北京分舵所有弟兄,一时之间也将其牵制着。 城内主力军已推往北门,以防止瓦刺军冲破城门。 双方僵持近半小时,突然银神已调集大炮,轰垮西域靠皇宫之半截墙面,乘虚而入。 祁钰惊惶万分,已亲率大军阻挡。 缠战近三刻钟,瓦刺军已涌入城内不少人,明军已显乏力。 在西门战圈外督战之也先已露出阴黠笑容,他知道再过一个时辰,北京城即将沦入他手 中。 就在此时,北边已掠出一批黑巾里面人,为首者白眉白发,正是天灵教主已赶至。 他来不及享受即将来临之胜利,而是一副慌张地想找也先,尽诉祖国惊变。 再大的胜利,也换不回祖国之被人占夺,尤其又是小邪如此糟蹋法。 从行刺小邪未成,又见群众激动,他已知大势已去,急往中原奔来,只希望也先能及时 赶回去,看是否能镇住小邪而挽回大局。 五十名手下被小邪恶整下来,只剩十四名,比灵异掌令败得更惨。 是也先迎向他,见其如此慌张,已觉不安,急问:“教主,杨小邪……” 教主比他更急,抢口道:“他不是人,王子您快调军回国,迟了就来不及了。” “他逃掉了?!” “什么?!”也先两颗眼珠已快胀裂,身躯已猛打了个冷颤,别人他可不信,但杨小 邪……绷紧全身肌肉,“他会当上多斗神?” “他简直就是多斗神的化身,现在只要他一句话,瓦刺国百姓随时可以心甘情愿的把性 命交给他。” “他不是缠在佛像中?” “佛像已毁,神殿已毁,连基穆山都被他毁去一半!” 也先的脸,如肿胀红气球,那股惧、那股恨、那股怒,那股不信而又不得不信的心灵, 汇集成让人暴乱神经而发疯,他狂吼气撼山岳,震住了不少士兵,身形暴胀,绷裂了双腕铜 扣,也震裂了紧身战甲。 杨小邪竟然毁去了象征瓦刺国精神寄托的基穆山?他还有什么不能的? 红雪 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