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若妮呆呆地坐在浴缸边缘。 “……”她拿高手中的塑胶棒看一下,时间还没到。 手再放下来。她继续发呆。 自从认识辛开阳之后,生命就像在坐云霄飞车一样,徘徊在欢喜愉悦与恐惧不安之 间。 她爱上他了。很爱很爱。 每一个早晨,每一个黄昏,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每个呼吸之间都在爱他,但她从 来不懂辛开阳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看起来很满足于现况,这代表他也爱她吗?或是把这几个月当成他人生中某段过 场?有一天一觉醒来,发现在纽约的日子变无聊了,便再移往下一个地方去? 最可悲的是,若他选择离去,她甚至不知道他的下一站是哪里。她对这个男人的了 解是如此之少。 强烈的不安在她心头作祟,甜美如梦的生活被按上一丝丝阴影,于是,她的脾气变 得越来越暴躁,每天都要找一点事来叨念他。 辛开阳大多数时候会尽量忍,等到他也失去耐性,他会将她一把抓过来,狠狠地吻 住,直到她不再唠叨为止。 这个时候她又会觉得愧疚,因为他毕竟没有做错什么。她悲哀的发现,自己又落入 了相同的回圈里,每次感情一进入稳定期,她就会希望得到承诺。一旦得不到承诺,她 就会开始焦烦暴躁。 她越想越害怕。开阳会不会觉得她越来越烦?会不会越来越受不了她?他会不会已 经想着要离开她了? 强烈的恐惧让她的情绪更起伏,直到他们同居进入第九个月,她终于发现自己是真 的不太对劲了。 一个预感让她冲进药房,买了一个验孕剂回来。 她呆呆等着,望着对面墙上的印花磁砖。定时铃轻轻叫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慢 慢将试剂举到眼前一看—— 一切的烦乱不安有了合理的解释,她怀孕了。 她支着额头,闭了闭水眸。 算算时间,应该是六个星期左右吧。 他们的性生活频繁。她说她有吃药,所以他很少用保险套,他们两人也都喜欢他不 用。但是最近她的工作太忙,情绪又躁乱,前个月份的吃完之后一直忘了再拿药…… “怀孕了……” 若妮突然翻开马桶盖,吐得乱七八糟。 老天,她该怎么跟他说?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利用怀孕当手段,强 迫他娶她? 他这几天又出差去了,今天晚上会回来,如果她打算让他知道的话,今天晚上就应 该说了…… 不行。她还没准备好。 强烈的恐慌让若妮下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她抓起护照,在第一时间飞往菲律宾去。 “亲爱的,我下个星期就要回美国了,我以为我们会在纽约见面。”安德森老夫人 愉悦地开门迎进孙女儿。 她的孙女第一个反应是:冲到自己的旧房间,一口气睡掉二十六个小时。 “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若妮终于醒来,淋过浴刷过牙,吃过一点东西,坐在客厅里,两腿缩在身体底下, 捧着一杯柳橙汁,神情凄惨地面对老奶奶的审讯。 “所以,你怀孕了。”老夫人平静地重复。 她可怜兮兮的表情像只犯错的小猫咪。 “你跟开阳说了吗?” “没有……”低呜的声音也像猫咪一样。 “亲爱的,这不是我教育你们的方式。”老夫人谴责地看她一眼。“你不能瞒着他, 一个人跑到世界的另一端躲起来,这对孩子的父亲并不公平。” “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她对手中的柳橙汁低喃。 “‘亲爱的,我怀孕了’,通常都是这样开场的。” “奶奶,如果他很生气怎么办?” “他为什么要生气?”老夫人不太懂她的逻辑。 “他说不定以为我是故意怀孕,好强迫他娶我!” “你是吗?”老夫人认真地问。 “奶奶!”她低喊。 “好吧好吧,”老夫人咕哝,“我只是觉得这个方法也不错。” “我不要他为了这个理由娶我!” “那你要他为了什么理由娶你?” “我……希望他爱我!”她悲惨的说:“我爱他。我也不知道这是何时发生的,总 之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他了,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爱我的话。” “你又不是没交过男朋友,就像以前一样,时机到了就逼问他啊!”老夫人翻个白 眼。 “可是我从未对任何人有过同样的感觉。以前跟柏特在一起,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得 体的妻子,而我知道自己可以胜任那样的妻子;跟麦特在一起是……是……反正结果也 不如我预期的那样。我一直说服自己是因为我们两个心中都有罪恶感,所以真正有机会 在一起之后反而不如预期中好。” “反正我也没喜欢过那小子。”老夫人耸了下肩。 “至于跟开阳……”若妮顿了一下,愕然瞪着她祖母,“你不喜欢麦特?” “不喜欢。” “为什么?”很少人不喜欢麦特。 “因为他看着你的时候,并不是真的在看着你。他只是在看一样他以为自己找到的 东西,而那并不是你!”老人家说。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害我在他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 “你那时候看起来就是一副为爱冲昏头的样子,旁人说了有用吗?我想你总有一天 会清醒的。”老夫人冤枉地道。 “那我现在看起来也是一副为爱冲昏头的样子吗?”她瞪着祖母。 “是啊。” “……”没望了。 “可是开阳宝贝看你的样子就对啦!”老夫人赶快说。“他看着你的样子就是看着 ‘你’——一个漂亮的女生,热情大方,勇于尝试,有点跋扈霸道,喜欢当老大又怕人 家不听你的,渴望爱,自尊心很强,有时候又很没安全感。对每件事都看得太过认真, 所以偶尔需要放松一下。你知道的,就是‘你’嘛!” “……谢了,奶奶,我以前还不知道我有那么多‘优点’。” “重点是,宝贝,他不是在你身上找一个补充品,所以你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听听 他怎么说。” “如果他说他不爱我怎么办?”她又悲惨起来。“就算他说爱我,如果他只要一段 感情而不是一个大家庭,所以谢谢抱歉再联络,那我怎么办?”天哪——这个赌注好大! “那你就自己生啊!咱们安德森家还养不起一个小孩吗?放心,你老子如果敢多说 两句,我回去踢他屁股。”她老子的娘力挺。 “可是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养小孩!”她凄惨地掩着脸。“我要开阳当我孩子的父亲, 看着他抱着宝宝的样子。” 她要他爱她,爱他们的孩子! “好,那你就先不要提你怀孕的事,先问问他对你们两个的未来有什么看法,等听 完他的想法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他,不就得了。” “可是我如果不提怀孕的事情,他说不定就一点看法也没有。” 她又开始钻进牛角尖里绕圈圈了,老夫人真想尖叫! “算了算了,要怎么告诉他你自己决定,我七老八十的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我得去 午睡了,你自己就坐在这里慢慢想吧!” 老夫拄着拐杖,精神健旺地杀向二楼。临去之前,不忘丢给宝贝孙女一句让人又气 又怕的话—— “别说我没警告你,你最好快点儿决定,如果等到开阳宝贝自己找上门……我想, 他那种男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善了的。” 史都华·安德森终于有机会认识他的主要投资人。 两个月以前,有个男人打电话给他奶奶,再由他奶奶转介给他。那个男人自称辛开 阳,说他对史都华在东南亚的投资做了点研究,认为那有利可图,所以他愿意提供史都 华缺少的一百五十万美金。 史都华一开始不敢就这么答应。他先向奶奶打听过这男人,确定对方确实是他自己 宣称的那个人,同时得到奶奶的大力背书和保证,兼且知道这个男人正和他那个心高气 傲的堂妹交往中,算盘左打右打,觉得出不了大岔子,所以他和对方通了几次电话,决 定接受那笔资金。 如今,他终于见到这位神秘投资人—— 的背影。 “你……”好字和已经伸出来的手停在半空中,史都华眼睁睁看着那道风刮进他家 客厅。 若妮正从二楼走下来,一发现进门的客人是谁,她头皮发麻,火速转身往楼上走。 一只铁腕紧紧扣住她的手臂。 她发誓,她才一转身而已,他已经在她身后了,而门口距离楼梯中央大约有……嗯, 总之很长的一段距离! 真可怕,这年头,木匠都不木匠了。 若妮硬着头皮,换上最勇敢、最高贵、最骄傲的伪装,慢慢转过身面对他。 辛开阳黑眸一眯。 “……”她的伪装迅速瓦解。 他真的生气了。 她从来没有看过他生气的样子。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他都不生气的。 那薄薄的唇毫无笑意,深黑色的眸里闪着严厉,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极端无情,而 她是惹来这份无情的主因。 若妮的背心发麻。 “你在搞什么鬼?”他万分轻柔地低语。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只好装傻。 “我在说你无故逃家五个星期的事。”他和蔼地指出。 “我、我没有无故啊,而且逃家是青春期少女才做的事,我、我只是临时决定来菲 律宾接奶奶一起回家而已。”她的眼睛飞快投向下方,客厅中的两人爱莫能助。 辛开阳从口袋抽出一支手机。 “记得这个东西吗?”他指着手机。“当初你要求我办这种东西,就是为了让你随 时可以联络到我,猜猜我过去五周接到几通电话?” “我、我没有打电话给你,你可以自己打来啊。”她心虚地辩解。 “如果你肯把你的手机带在身上,我会很乐意打的。”辛开阳突然五指一收。 喀啦!一堆碎屑从他的拳头下方掉下来。 那不是破掉的零件或被捏坏的塑胶壳什么的,真的就是一堆碎屑飘下来。 史都华立刻拉住祖母,心颤颤地道:“奶奶,我、我刚才想到,车库里有一辆车坏 了……” “好,好,我也正好想要那个……呃……修车。” 两个人扶老携幼,迅速逃离现场。 若妮对不讲义气的同伴怒目而视。 再想想自己怀孕十一个星期了,他还这么不体贴,虽然他还不知道,不过,她就是 在苦恼要怎么跟他说啊。他没等她想清楚就找上门,也就算了,还这样凶巴巴的…… 狂乱的荷尔蒙再度发作得乱七八糟,若妮猛然坐在楼梯上,埋进膝盖里哭得唏哩哗 啦。 辛开阳看一眼老天爷。 “我还以为该哭的人是我。”他叹了一声,坐在她身旁,将她抱到腿上。 熟悉的体温和气息涌进鼻端,她眼睛一热,泪水更加汹涌。 “你有什么好哭的?所有状况都是我在承受,我怀孕了!”呜…… “你什么?”他愣住。 “而且我本来打算先不告诉你的,看,你害我第一句话就说出来了。”她凄凄惨惨 地哭着捶他。“我最后当然还是会告诉你,可是奶奶说一开始先不要讲,并不是我很同 意她的看法,不过她说得也很有道理,重点是,我也考虑过先讲或后讲的顺序问题,但 是……” 她又开始碎碎念了。辛开阳再看一眼天花板。 “冷静一点,宝贝,”他轻轻摇晃着她。“这就是你最近如此暴躁的原因?” “我怀孕了,而我甚至不知道我孩子的父亲是谁,我能不暴躁吗?”她边哭边碎碎 念。“当然我知道孩子的父亲是你,如果你敢否认的话,我现在就先杀了你。可是我对 你完全不了解,这和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又有什么差别?我甚至不知道你是靠什么为 生的,你可能是个银行抢匪——” “你以为我是抢匪?”辛开阳插嘴,如果他现在咬着烟屁股,一定会掉下来。 “不然我还能怎么想呢?你没有稳定的工作,平时在家都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可是每次一出去就神秘兮兮的,好几天无消无息,银行里却有两千多万的存款。”她紧 紧揪住他的衣领。“你知道吗?每次你出门,我都拚命转电视新闻,等着看哪个地方会 发生银行被抢的消息,然后出现你被逮捕的画面!” “我不是出去抢银行。”他的声音开始出现笑意。 “或是职业杀手,这也能解释你身手这么厉害的原因!” “我偶尔确实会扭几根脖子,不过那不是我的主业。”起码大部分不是! “或者是个毒贩,”她太沉浸在自己的碎碎念之中了,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谁知道你有烟瘾之前是不是有毒瘾?你用掉的那一百五十万美金可能是去向大盘商批 货!不,不,你自己可能就是个大盘商,还有……” “喂喂,停停停!宝贝,冷静一点听我说好吗?”辛开阳拥紧她晃一晃。 碎碎念中止,她含着泪瞠住他。 他越想越有意思。 这女人以为他是个银行抢匪或不法之徒,但是她从头到尾哩哩啦啦讲了一堆,却没 有一句是分手的话——这女人真的很爱他!妈的,辛开阳突然有一种很蠢的幸福感。 “我不是个抢匪或毒贩,我也是要赚钱吃饭的,只是不必像正常人那样上下班。我 有一份正规的工作,只是那个老板比较龟毛一点而已。” “那你的工作是什么?”她吸吸鼻子,让他擦掉自己的泪水。 “这有点难以解释。”他思索一下怎么说最简单明了,“总而言之,我的老板是那 种见不得人的家伙,做什么事都喜欢躲在幕后。他非常富有,投资标的扩及各个层面, 从CNN 到我们家街口那间面包店可能都有他的股份,他对于和他签约的手下——也就是 我——相当慷慨,这是为什么我的银行里有一笔存款的原因,懂吗?” 不懂。“那你都替他做些什么?” “大部分是一些侦察的工作,他也有几个敌人,定期需要有人监控这些敌人在做什 么。另外也帮他跑跑腿,收几个帐,顺便教训一下不太听话的手下,或是收集一些有利 于他投资赚钱的情报,总之就是这一类的杂事。”他的薪水还真的被那家伙列在“杂项” 底下! “所以你也替他杀人吗?”她哭湿的碧眸水汪汪的,娇艳极了。 辛开阳爬了一下头发,“只有我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看见她碧眼圆睁, 他立刻安抚道:“不过这种机会很少很少。” 大部分都是他去威胁人家的生命。 “他为什么需要你去帮他做这些‘杂事’?他有很多敌人吗?” “Well,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不过别人家的事跟我们没关系……好吧好吧,如 果你坚持要听的话。妈的,你的指甲真尖!长话短说,他不知几千还是几百年前结过一 次婚,”这不是夸饰法,不过若妮当然不知道。“后来婚姻没有成功,两个人分手了, 他另外爱上了一个女人,于是他的前妻极端火大,从此以后便处处找他的麻烦。你也知 道,前妻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 “对。”若妮有鉴于自身的经验,坚忍地点头。 “离婚的时候,他老婆从他身上敲到一笔很大的‘赡养费’,所以那个前妻目前也 是有权有势。”所有南累积的财富,小皇后最清楚,藏匿地点当然也不例外。“目前这 两大无聊幼稚人士战得如火如荼,我们底下的人就靠着替他们跑腿传话来赚钱了。” 其他略过的细节只是,这桩恩怨已经延续了几百年,那个前妻这一世甚至投胎成男 儿身,就是她目前的头号客户郑买嗣。 “所以,你有一个老板,他有一个前妻,还有一个爱人,最后他选择了爱人,不肯 回前妻身边?”若妮替他归纳。 “大致上来说是这样。” “我已经开始喜欢他了。”心有戚戚焉。 “喂喂!”移情作用不是这样用的喔! “那你的出生地呢?为什么你说你是法国籍,长得像华人,我们上次去那个山村里, 有一个老妇人却说你是在那里出生的?” “这讲穿了一点神秘感都没有。我的父亲是法籍华裔的生物学家,母亲是美籍华裔 的昆虫学家,他们两个人去菲律宾做研究的时候遇到彼此,最后在那个山村结婚并生下 我,我七岁才离开菲律宾,跟我父母回到法国。” 虽然他有很大程度的怀疑,如果南说的什么几世投胎是真的话,那他选择这对夫妻 做开阳今世的父母,绝对有很大的程度是想找人守着他的亲亲宝藏。既然如此,辛开阳 也就不客气地自己收下了。 “你父母现在在哪里?”若妮有些惊异。 他看起来好像一出生就这么大了,她想象不出辛开阳是个小宝宝的模样。 接着她想起,她的腹中正怀着他的孩子,她倒有很多机会看见他的孩子是个小宝宝 的模样……想到一个小一号的辛开阳,她的芳心霎时注入一股暖融融的温水。 “父亲早逝,母亲改嫁,我少年离家之后就没有再和她联络过。所有谜团解开了, 我一点都不孤不拐也不怪,现在我们可以讨论你怀孕的事了吗?” 她的肩头又僵硬起来。 “你又哭什么?”他感到自己肩膀又湿了一块。 “你!你真是糟糕透顶!跟你在一起,我变得粗鲁无礼、爱大吼大叫,甚至有暴力 倾向!我还学会拿枪了,我以前从来没有拿过枪的。”她哭得唏哩哗啦。“我对自己食 言,明明发过誓永远不再跟任何华裔、或拥有华裔前妻前女友的男人交往,但是你却毁 了一切,你就是华裔,有一个美丽非凡的华裔‘干妹妹’,你还害我爱上你,呜……” “……对不起。” “对不起?这就是你唯一能说的话,对不起?”她一把推开他,一副又想动粗的表 情。 他只是想先缓和一下她的情绪,连这样也不行?女人真难搞! “我是说,我很高兴你爱上我,谢谢……噢!你干嘛打人?” 若妮气冲冲地冲回自己房间,辛开阳及时按住甩上来的门,以免鼻子被打扁。 她把自己往床上一抛,他心一颤,这对怀孕中的女人算危险动作吧? “你从来不让我参与你的生活。”若妮吸吸鼻子,感觉他躺到自己身后,强壮有力 的臂膀环上她的腰。“我都已经让你搬进来,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可是你从来没有主 动介绍过你的朋友,唯一见到的‘干妹妹’还是我自己误打误撞的。” “那是因为我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介绍的朋友!” “同事呢?你总有一起工作的同事吧?”她翻过身盯住他。 “那群家伙……”他爬了一下头发,咕哝几声。 “怎么样?” “你真的想见他们吗?”他做最后一次尝试。 “你这么不想让我见他们吗?”她闷闷地说。 “好吧,我明天就把他们全叫到菲律宾来。”辛开阳认命地说。 “看你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算了。”她赌气地别过头去。 “不是不情愿,而是……”他又咕哝了好几下,终于不爽地说:“你等着看吧!那 群家伙一定会把我活活笑死!他们包准想死了看我拿着手机,戴着婚戒,每天准时回家, 而且开始开Volvo 。” “这是求婚吗?”她小声地问。 “你不是都怀孕了吗?” 她又哭了,而且看起来不像喜极而泣的那种哭。辛开阳真的觉得女人是天下最莫名 其妙的生物。 “我不要你是为了我怀孕才娶我的,我希望你是因为爱我才娶我!”她气得用力捶 他。 “女人,我受够了!”他终于火大。“我从马尼拉追到纽约,又从纽约追回马尼拉! 这辈子连朋友都不多交,但是搬进去跟你一起住,我甚至开始拿起手机,还规定自己出 了门要记得打电话报平安,你以为我做这些鬼事是为了什么?” 若妮怔怔地望着他。 “所以……所以,你是爱我的?”她轻轻地问。 “不然你以为呢?”他很生气。 “可是你从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对我色迷迷的,我以为你要的只是我的身体……” “我当然要你的身体。哪天我若见到你的裸体都不勃起了,我看到时候要担心的人 是你!”他粗鲁地说。 若妮终于懂了,这个男人亏她的时候很行,一遇到紧要关头,反而不知道他应该说 什么话。 她叹了口气,捧起他的脸说:“辛开阳,你只要说你爱我就好了。” “……这样就行了?”他皱了下眉。 “这样就行了。”她叹息。 “好吧,若妮·安德森,我、爱、你。” 若妮甜甜笑了起来,热情地投入他的怀里。 “喂,小心一点!”他们两个差点翻下床去。他是无所谓,她现在可禁不起摔。 “我爱你,好爱你好爱你,爱到你都无法想象的程度。”她柔柔地抚着他的脸颊, 无限情深。“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真的愿意结婚吗?” “要听实话?” “嗯。”她点点头。 “坦白说,我一点都不懂为什么结婚这件事对每个人如此重要,它不过就是在一张 纸上签一个名而已,但是我知道你很在乎这件事,既然如此,我们就结吧。” 若妮坐在自己的脚跟上,开始从他的角度来考量整件事。 辛开阳本来就没有世俗的道德感和价值观,如果是他不想守的约定,管它签过十纸 合约也拘束不了他。他既不会因为在一张叫“结婚证书”的纸上签了名,就特别爱某个 人,也不会因为没有签就少爱一点。 但是他爱她,她想签这个名,所以他就为她这么做。 就像他愿意为她拿手机,为她学会打电话交代行踪,为她每天晚上回到同一个地方。 他爱她,这是最重要的。 她轻叹一声,软软地偎回他的胸怀。 “这样吧,如果我们结了婚,以后生的孩子跟你姓;如果没有结婚,就跟我姓,至 于要不要结婚就由你决定,如何?” 老实说,小孩子跟谁姓,辛开阳也不怎么在意,传宗接代在他眼里没有太大意义, 只要弄大她肚子的男人是他就好。不过他还是知道她很想结。 “那就结婚吧。”他点头说。 “好。”她甜甜一笑,亲他下巴一下。 温存的吻很快开始变质。 “你怀孕了。” 他突然停下来,慢慢地咀嚼这个想法。 若妮瞪着他。他们都讨论这么久了,他现在才让事实穿透脑子,反应会不会太慢了 一点? 她怀孕了啊…… 辛开阳突然瘫进枕头里,悲惨地看着天花板。 “这下子,我真的得戒烟了!” ------ 凤鸣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