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我是个撑不着、饿不死的命 1956 年3 月我加入中国作家协会,4 月被团中央批准专业创作。从此,不拿 工资,全靠稿费收入养家糊口。 当时年仅20 岁的我,竟有如此胆量,一方面是因为我不知天高地厚勇气大, 一方面也由于50 年代稿酬高,收入多。 1957 年“反右”前,小说稿酬每1000 字分别为20 元、18 元、15 元、 12 元,我的小说1000 字18 元。然而,出书付酬,完全照搬苏联方式,3 万册 一个定额,每增加一个定额便增加一倍稿费。发表之后出书,出书又印数多,稿酬 收入也就相当可观。 我专业创作时,已出版了4 本书,收入情况如下: 短篇小说集《青枝绿叶》,4 万多字,每1000 字15 元稿酬,印了6.3 万册, 三个定额,每1000 字45 元,收入1800 元左右。 短篇小说集《山楂村的歌声》,6 万多字,每1000 字15 元稿酬,印了4 万 多册,两个定额,每1000 字30 元,收入2000 元左右。 中篇小说《运河的桨声》,10.4 万字,每1000 字18 元,印了6.8 万册, 三个定额,每1000 字54 元,收入5000 多元。 中篇小说《夏天》,11 万字,每1000 字18 元,印了10 万册,四个定额, 每1000 字72 元,收入8000 元左右。 光是这4 本书,我收入一万七八千元。稿费收入的5 %交党费,但不纳税。 存入银行,年利率11%,每年可收入利息2000 元左右,平均每月收入160 元, 相当于一个12 级干部的工资。那时的物价便宜,一斤羊肉4 角多,一斤猪肉6 角。 我买了一所房子,住房5 间,厨房1 间,厕所1 间,堆房1 间,并有5 棵枣树和5 棵槐树,只花了2000 元,加上私下增价500 元,也只花了2500 元。这个小院我 已住了33 年。前几年大闹“公司热”时,曾有人出价20 万元买我这所跟中南海 相邻的小院。本人奉公守法,拒不高价出售。 平价当然也不肯卖。 我专业创作之后,立即下乡挂职,当了个乡和大社党委副书记,到1957年8 月 划右的1 年4 个月,主要致力于50 万字的长篇小说《金色的运河》的创作,一年 多只发表了3 个短篇小说和3 篇论文,从报刊上得到的稿费不算多。但这一年多出 版了3 本书,却收入了6000 多元,也不算少。最有意思的是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 我的《瓜棚记》,只是个1 万多字的小册子,但是印了17 万册;六个定额,稿酬 每1000 字竟达108 元。 当时,我的长篇小说《金色的运河》,已在《人民日报》上刊登广告,定于10 月1 日国庆节出版,印数10 万册,其中5000 册是精装,此书如果出版,可得稿 费3.5 万元。因而,我打算拿到这笔稿费,深入生活10 年,10年之后拿出多卷体 长篇小说。我想花5000 元在我那生身之地的小村盖一座四合院,过肖洛霍夫式的 田园生活。10 年内虽然不发表和出版作品,但每月的利息收入仍可使全家丰衣足 食。 我是个“撑不着,饿不死”的命,没等《金色的运河》见书,就被划了右。《 金色的运河》被装在一个棺材形状的木匣里,从印刷厂退了回来。我在无限悲忿中 将这部50 万字的长篇小说埋葬在院里的第三棵枣树下。1962年我摘掉帽子,人民 文学出版社派一位老编辑向我要这部稿子,我拿起铁锹开挖,木匣已经腐朽,稿子 变成烂泥,可谓尸骨无存。 我虽有2 万元存款,但“反右”之后利率年年下降,到“文革”前已降到年利 率3.6 %,所以,利息已不能维持生活,年年都要吃一部分本金。本金年年减少, 利息也就年年降低。1979 年1 月24 日我的错划问题得到改正,银行存款只剩下 2300 元,坐吃山空已经亮了囤底。 天不灭刘,我活着熬出了头。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