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六 杭九枫在关老爷庙的阁楼上看见了鼎盛时期的独立大队放火焚烧天堂的场面, 被大火烧得无路可走的冯旅长和马鹞子,双双跪倒在自己脚下,磕头求饶。“收木 炭哕!”一声出其不意的喊声惊醒了杭九枫,当他明白自己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 便站起来冲着远处绵绵不绝的烟雾骂了一声:“卵子毛!”杭九枫想找个借口发一 顿脾气,他从阁楼上下来,穿过堆积如山的粮食,朝着那几个正在登记处交木炭的 人走。 那些人也看到他了,故意大声说话:“这两年怪事真多,粮管所收起了木炭, 是不是大食堂也想放卫星,不用粮食做吃的,让我们吃木炭呀!” 杭九枫走近了些:“你们是七大队的?去年秋天,七大队带了一个好头,都收 获完了,还有本事将粮食产量提高那么多。” 杭九枫是反话正说。懂了意思的只有一个人接了话:“我不同你说这个,我也 不想上你的当,变成动不动就被斗争一场的右派分子!” 杭九枫提了提那些篓子,突然变了脸:“你以为我不是侉子陈,打不了你们的 右派分子,就将没有烧透的炭头子拿来骗老子!” 杭九枫用脚一蹬,几只篓子全翻倒了,滚出许多一半成了炭,一半还是柴的炭 头子。杭九枫接过登记簿,哗哗啦啦地翻了一通,要将七大队所交的木炭划掉一些 作为惩罚。送炭的人一拥而上,抓着他的手,纷纷地说起好话来。大家都不明白粮 管所为何一要收木炭,以为只是让人参观,用炭头子对付一下就行。杭九枫见吓唬 的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再坚持。 “当年在独立大队,王家垸的人战斗力就差。现在变成了七大队,战斗力还是 没有增加。千万不要听报纸上的,搞投机取巧的好处,你们得不到。侉子陈能来天 门口,就会再去找一个地门口、水门口,带上嘴巴和肚子就可以走人。你们可是要 在天门口吃住一辈子。粮管所为什么要收木炭,你们可以去问侉子陈。我也清楚, 可我不想说。说漏了嘴,也会被人打成右派分子。” “不会的!不会的!他们敢将你关进牢里,也不敢说你是:右派分子!”七大 队的人赶紧说了几句好听的话。 这时候,八大队的几十个人结伴送木炭来了。杭九枫不想再计较,他让七大队 的人将炭头子挑回去,换上好炭再送来。八一大队派来送木炭的都是女人,很大的 两只篓子挑在肩上还能轻轻松松地说笑不停。过完磅,八大队的女人们就按吩咐将 木炭往墙根上堆。杭九枫故意问七大队的人,自己没有检查八大队的木炭,为什么 不抬杠。七大队的人一边笑,一边在地上收拾那些炭头子。 “只要往一只篓子里放两只炭头子,女人就奈何它不得。 “看样子大食堂还没吃空,所以你们还有力气挑炭头子。” “吃空了也不怕,从别处调些粮食来不就行了!” “别处也没粮食了呢?” “不会的,别处的卫星放得那么大,削一块皮下来就够七大队的食堂煨半年好 汤!” “怪不得,七大队的田都被你们种成了河滩!” “不说笑话了,那是抱着癞痢婆想七仙女,画饼充饥!我。们也着急哩!侉子 陈只让我们将心思用在大办钢铁上。这秧苗少说要薅三遍草,撒三次肥,灌三次水, 可现在眼看秧苗封了行,就要扬花了,才马马虎虎地各样来一次,只怕到时候结出 来的都是瘪谷:。到了那种地步,才真是想吃自己的卵子,嘴巴却短了。” “没事的,你们就等着我将木炭变成高级粮食吧!”杭九枫想笑,却没有真正 的开心。 小西山上的关老爷庙改作粮管所后,从去年秋收到今年夏收,已经接收了两季 的征购粮和所谓余粮。 杭九枫刚刚担任所长时,天门口粮管所设在附近的一个垸里,因为那儿有几块 稻场。征收的粮食进仓之前,从来没有人真正将它晒透过,若不放在稻场上将其重 新晒一晒,用不了三天就会变得像沤肥一样。沤谷沤米也能吃,运到武汉去的粮食 有一半是沤过的。因为备荒,粮食需要周转,晒得再干的谷,时间一长,也会让大 堆大堆的粮食沤烂变质。 杭九枫回来当粮管所所长不久,紫玉便打电话给他:“武汉的米吃到嘴里像嚼 糠,我不想吃沤米了,我要吃天门口的米,千好万好抵不上这一好。”杭九枫二话 不说,放下电话就安排一个职工出差,送了一麻袋新米到紫玉家里。紫玉高兴地如 数付了钱和粮票,还说下一次杭九枫可以亲自去。傅朗西也认为天门口的米就是与 众不同,一碗饭没吃完,就说了三遍,既担心杭九枫的刚烈脾气,又怀念杭九枫的 耿直心肠和英勇善战。杭九枫不去,不仅不去,还让下次送米去的人带信给他们, 武汉夺走了他的结发妻子阿彩,武汉让他受到了空前绝后的奇耻大辱,事不过三, 若是第三次去了武汉,他会将两江三镇闹得天翻地覆。后来,紫玉带信回应说: “西河的小鱼小虾能游进白莲河就不错了,不要梦想能在长江里掀什么巨浪!”杭 九枫听得出来,紫玉这样说话并不是傅朗西的意思。男人一旦当了大官,家里的女 人就跟着耀武扬威,说三句话,有两句半是在教训人,这也是他不愿意随便去见傅 朗西的原因。从被杭九枫闹得最后一次流产后,医生们一致断言,紫玉已经没有怀 孕生孩子的可能了。杭九枫只觉得对不起傅朗西,但他不认为这种惭愧与紫玉无关。 有几次杭九枫甚至还想告诉紫玉,既然现在离婚这样容易,为何不与傅朗西分开, 让他再娶一个会生孩子的大屁股女人。 “谁敢将独立大队当成狗屎,我就将谁当成狗屎。”在紫玉面前,杭九枫最终 只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 这句话稍一改变就成了:“谁敢将粮食当成狗屎对待,我就将谁当成狗屎对待。” 也是杭九枫说出来的。 当县粮库主任时,杭九枫年年都要为粮食的沤变处罚人。那几年,下面的粮管 所,从开仓接收第一担新粮开始,天天都要问两次,上午问下午能不能调运,到了 下午又问第二天上午能不能调运,各地都不愿意多存粮食,出了差错,挨打认罚还 算是大事化小,怕的是杭九枫真的送他们去坐牢。轮到杭九枫亲自担当这样的责任, 自然不会将收到的粮食,当成哪怕早一分钟抛出去都是好事的臭狗屎。他将粮管所 搬到关老爷庙里,绕着半山腰砌了一圈石岸,再在石岸上砌了一圈围墙。县里一直 反对将粮管所建得像打仗时的堡垒,却又没办法,县里不给钱,不发钢筋水泥,杭 九枫就往武汉打电话,结果却是他要两千元钱,傅朗西却批给四千,他要五吨钢筋 水泥,傅朗西反而拨来十吨,傅朗西还用表扬杭九枫的方式间接地批评县里的人, 说杭九枫绝对不是一个在物质生活上有贪欲的人,他想做的事,肯定具有朴素的感 情和朴素的哲理。堡垒一样的高墙修好后,不管是谁,想进粮管所必须先向杭九枫 报告,得到批准后,大门口的守卫才会放行。杭九枫又在山坡上挖的挖,填的填, 将先前的两块小晒场毁了,再建一块大晒场。有了大晒场后,杭九枫有事没事就将 堆在大殿和偏殿里的粮食搬出来晒。粮管所的人手不够,就要侉子陈派人支援。找 不到侉子陈时,杭九枫便去附近垸里捉人,看上去是碰到谁捉谁,其实是心里有数, 被捉的人都是生产队的干部。将一包包的粮食从仓库里扛出来,摊在晒场上晒上一 天,再收拢来装进麻袋,重新扛回仓库里。累不累不说,关键是打乱了各队的生产 部署。有一次,实在找不到人,杭九枫就将侉子陈本人捉来,浑身黑汗水地干了整 整一天。 “谁不把粮管所的人当人,以为粮管所的人说话是放狗屁,我这里就不收他们 的粮食,让他们将公粮挑上一百里,交到县里去。” 大家明白杭九枫真敢这样做,这也是粮管所的厉害之处。 由于闹了一个月的春荒,粮食又变得金贵了,县粮库下了几次通知,要将天门 口粮管所的部分粮食调拨到别处。真正调运成功的只有春荒闹得最厉害时那一次。 二百多人来回跑了两趟,被调走的五万斤粮食,勾起了杭九枫沉重的回忆:一九三 二年秋天,张主席只想着让御林军一样的主力部队更加强大,蛮不讲理地将独立大 队的精锐骨干全要走了。要不是那番拆散,残余的独立大队就不会那样弱,就不会 有后来的全军覆没。杭九枫将历史教训用到粮管所的管理上,谁来找他调拨粮食, 都得听他将独立大队的兴衰史从头讲一遍,最后还要对方参加进来,没完没了地讨 论其深刻教训。那一阵,各地相互参观检查很频繁,出了多少铁,产了多少粮,搞 了多少放卫星的科学发明。天门口粮管所的粮食多,自然成了让人参观的地方。不 管有没有人请杭九枫说话,他都要对进到关老爷庙的那些人进行考试。 所问问题千篇一律:“一座粮管所,什么最重要?” 答案是:“同当年独立大队在这一带浴血奋战时一样,战斗力最重要。” 接下来又会问:“什么才是粮管所的战斗力呢?” 答案还是:“只有粮食才能形成粮管所的战斗力,粮食越多,战斗力才能越强, 才能打胜仗,打天大的胜仗!” 参观者第一次面临这样的问题,那些与答案不同的回答,总是受到杭九枫轻蔑 的反驳。 因为有人参观的缘故,侉子陈也变得喜欢粮管所了,也不愿意将天门口的粮食 调走。 粮食越多,晒粮时需要的劳力也就越多。这就成了新的矛盾,侉子陈同所有地 方官员一样,哪怕是死了亲娘或者是家里遭火烧了,也要以烧炭炼铁为重。梅雨季 节一过,大别山区的天气就从以阴雨为主变为高温少雨。在天堂气象站每天发布的 气象预报面前,杭九枫欢喜侉子陈发愁。一个说天晴好晒粮。另一个说俺又不能牵 几只狗来当成劳动力用。有时候,侉子陈也会埋怨南方的气候,在北方这样的问题 是不存在的,北方的天地到处都很干燥,只有闲得百般无聊时,才会将仓库里的粮 食翻出来晒太阳。 侉子陈从来都在提防天门口人,万不得已了,才找段三国讨教:“真有撒豆成 兵的神仙就好了。” “有这种本事,刮一阵风就能将英国的钢铁厂吹到中国的土地上,下场雨就可 以将美国的航空母舰冲到长江里,还用得着搞‘大跃进’吗?” 面对段三国委婉的批评,侉子陈奋力辩解:“可我得将一个人掰成两半才够用 呀!” “其实有些土方法并不比洋科学差。辛辛苦苦地晒粮食,无非是要除去里面的 水分。我们可以顺着这个道理想一想,难道除了用太阳晒,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供你参考,能不能将木炭吸潮的道理充分加以利用? 放在平时,这似乎是不可能的。可现在,因为大办钢铁烧了那么多的木炭,只要将 木炭暂时集中起来,堆在粮仓四周,说不定就会出科学效果的。” 段三国这番意味深长的开导,让侉子陈足足想了三天,随后又在小教堂和关老 爷庙内开了几次诸葛亮会,越讨论侉子陈的信心越足,越觉得农业生产空前发展后, 对粮食保存问题的研究可以大有作为。侉子陈很快就将这个方案付诸实施。从七大 队开始,到六大队结束,十二个大队的木炭全送来了。一篓一篓的木炭绕着关老爷 庙里三层外三层地一直堆到屋檐下。经过于湿计的测定,完全符合粮食保管要求。 侉子陈不放心,拉上杭九枫在阁楼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爬起来时,两个人 嘴唇都裂开了几道血缝。没过多久,天门口粮管所的经验就在报纸上登载出来了。 杭九枫破例在报纸上绘声绘色地说:“木炭太能吸潮了,我们睡在其中,感觉有许 多比蚊子脚还要细小的手,灵巧地撑大了一个个毛孔,安上最先进的微型抽水机, 将身体里的水分使劲往外抽。天亮后起床,一口气喝五大杯凉水,还不解渴,又让 大食堂专门做了一脸盆鸡蛋汤,也是喝得一滴不剩。 一些思想右倾的人,说什么也不相信,哪有粮食不用晒,入了库后就会自动变 干燥的好事。我们就有意让其中最顽固的三个人在存放粮食的仓库睡了一夜,真是 实践出真知啊,天刚亮,他们用嘶哑的声音就在里面叫开门,不仅连声表示服气了, 还主动在群众大会上作了自我批评。“ 为着这不用晒粮食的方法杭九枫的确有话要说。第一批参观者到来之前,侉子 陈找了几个人,演戏一样让杭九枫先将想要介绍的经验试说一遍。杭九枫说,人进 到粮库后,身子里面的那种渴,开始时,很像马鹞子用美人计来诱惑他;到了半中 间,那感觉就像年轻时突然发现自己非常喜欢阿彩,要拢身又拢不过去;最后则成 了当年打伏击战,眼看着冯旅长的保安旅或者马鹞子的自卫队到了伏击圈的边缘, 急不行,不急也不行,那时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而是一条条沙狗头鱼,要么往心 里钻,要么往喉咙里钻,要么往卵子里钻,都是让人最难受的地方。侉子陈觉得这 样说不合适,让杭九枫改。杭九枫哼了一声,真到介绍经验时,依然我行我素,想 说什么就说什么,还如实相告,那几个被选来做试验的人,夜里都干燥得流了许多 鼻血,被侉子陈编成笑话,说是“大跃进”搞得太猛了,男人也可以像女人那样来 月经。侉子陈管不来杭九枫,便将参观粮管所的时间缩得很短,等回到紫阳阁后再 按照自己的想法介绍经验。 秋天说来就来。交征购粮的人从天堂下来时,一律在扁担上插着那种带紫色晕 边的燕子红。顺山而下的风从身后追上他们,吹在燕子红上,发出女人细细的嗓音。 整个夏季风调雨顺,侉子陈有理由要求各生产大队和生产小队,承认比去年秋 收更高的产量。杭九枫没有再出面干涉,段三国也没有从中仲裁。侉子陈自然也不 敢太夸张,只比去年的九百九十九斤多要求了一百斤。十二个大队的几十名干部, 仿佛丁点反骨也没长,侉子陈一说大家就同意,弄得侉子陈后悔没要求增加二百斤。 实际上,除了那些让人参观的试验田和试验地实行了精耕细作,由于主要劳动力都 去大办钢铁了,大部分田地上的劳动接近刀耕火种,同去年相比,收获的粮食不仅 没有增加,反而减少了不少。从自报产量到根据产量征购粮食,表面上一切都很顺 利,大家的情绪却不正常。高音喇叭里播放的歌曲也没有人像烧炭化铁时那样,一 句不落地跟着唱和。 那一天,段三国难得出来在街上走一走,正好碰到七大队的人来交公粮。一个 个像家里死了人,低着头只顾往前走。 段三国客气地问:“交公粮呀?” 好不容易有一声难听的回答:“交性命!” 七大队的大队长过来后,段三国叫住他:“将粮食交给国家是好事,不能这么 死气沉沉的。学学雪家,日子好过不好过都不管,每天采点花摆在家里,也可以安 慰自己的心情。” 七大队的人再来时,扁担上就插上了一朵朵燕子红。侉子陈看见后,先是一怔, 随后马上去见段三国,再三再四地感谢他悄悄地做了这么重要的思想工作。 公粮还没交完,新来的报纸上又有了了不起的新闻。 “广西环江县的红旗人民公社城管大队已收的一亩零七厘五中稻田,获得亩产 十三万零四百三十四斤十两四钱的惊人纪录。 这个纪录是怎样创造的呢?今年中稻插秧进入尾声的时候,河南省放出了小麦 卫星,给当时领导搞试验田的领导于部很大鼓舞。 他们说:一亩小麦能产四千多斤,水稻为什么不可以产更多些呢? 他们提出亩产一万到一万五千斤的计划,开老农会时,一位老农想起,二十多 年前,为生活所迫,曾将佃地主的一亩二分田的已经抽穗的禾苗移到自己的五分田 里,结果亩产三千四百斤。现在要亩产五千斤,将十二亩合并成一亩,不是有六万 斤了吗?八月二日晚上,全社八百多人组成犁耙、拔秧、运肥三个大队,连夜突击。 移植后,又派了六个人专责护理,又将喷雾器改成鼓风机,通过安插在田里的穿孔 的竹管将风打进禾苗中间,由十二人日夜负责轮流鼓风,并且每日用竹片将禾穗拨 动一到二次,使禾苗能得到充足阳光,加速禾苗灌浆黄熟。在施肥方面,也碰到困 难,化肥和草木灰无法施放进去,放人粪尿又有渣子积在禾叶上。但他们又想出了 根外施肥的办法,凡是施化肥或草木灰、人畜粪尿时,都冲水拌匀,并用纱布滤过, 用洒水壶和竹管接洒水桶来喷洒。在移植的头六天,每天做一次,六天后隔二三天 做一次,直到黄熟为止。为了防止倒伏,移植的时候,就在田的周围和田的中间, 打上许多木夯,搭好竹架,使得禾苗紧紧地靠住架子,不倒下去。“ 侉子陈正读得起劲,忽然听不到高音喇叭的响声。取而代之的是杭九枫的破口 大骂:“哪有这样的报纸,连月经纸都不如!是不是眼睛让卵屎蒙住了,才说出这 样的瞎话!” 杭九枫骂得正起劲,侉子陈爬上了小西山:“是谁将高音喇叭破坏了?” “是我和俺!” “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想不让群众听到‘大跃进’的喜讯!” “这里正好有刚交来的十三万斤公粮,我将它们全摆在晒场上了。”杭九枫领 着侉子陈走到晒场上,“这里面每只麻袋装了两百斤粮食,一共有七百五十只。” 侉子陈放眼望去,不大不小正好一亩的晒场上,密密麻麻全是麻袋。 “你说报纸是月经纸?” “不,我说报纸连月经纸都不如。” “是呀,这报纸为什么连月经纸都不如了?” 侉子陈眼睛里充满困惑,十三万斤稻谷,在一亩田里,少说也能铺上两尺厚。 他在心里嘟哝了几句,该不是吹牛吧?真的在吹牛,就太像当年的国民政府了,前 前后后地宣传,挺进大别山的第三野战军被他们消灭了十几次,总共只有十几万人 的队伍,被击毙击伤和俘虏的前后相加起来竟然达到一百万人,最后被消灭的却是 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