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 太阳从后门照进屋里,抬新娘的花轿出现在大门口。线线哭哭啼啼地上了花 轿,先到镇外转了一个大圈,随后在离下街口不远的凉亭里歇下来等天黑。天门 口的红灯笼终于点亮了,花轿重新露面时,从小教堂门口开始顺街摆开的三十二 张桌子旁已经坐满了人。自卫队士兵也在其中,马鹞子怕太硬太火的东西冲了喜 气,一支枪也没让他们带,他在命令里说,独立大队的人来了,有这么多的嘴巴, 咬也能将他们咬死,独立大队的人不来,大家就张开大嘴吃他娘的好菜,喝他娘 的好酒。 马鹞子出乎意料地放杭九枫出来,安排坐在贵客的主席上。别人都不知道, 马鹞子在杭九枫脚上绑了一颗手榴弹,并将其中的拉索用绳子连在桌子上。穿绸 披缎的马鹞子向东西南北天上地下六个方向打了一遍拱,大声说,自己也是一个 有仁义之心的男人,虽然往日有过凶狠举动,那也是出于对国家和政府的义务, 并不是成心这样做,否则他就不会放过杭九枫。马鹞子特意提起杭大爹最后说的 遗言:“杭大爹满心指望惟一的儿子和孙子替他报仇,我却想着如何不让杭家仅 有的香火熄了。苍天有鉴,马某愿意帮忙,将杭家祖上传下来的血脉续得红红火 火的。” 鞭炮越来越响,几只唢呐将满街的人吹得喜笑颜开。 婚礼进行得很快,天刚黑透,新郎新娘就开始喝圆房酒。 三十二桌客人,也盼来了多年没有见到的好酒好菜。高兴之际,领头送菜的 杨桃吃了不少亏,从胸脯到大腿,到处都有男人使劲掐出来的青瘢紫痕。 第一道面饭是烧梅,四周用糖醋猪肝、糖烩腰花、扒细山药和冰糖莲子汤一 围,烧梅上点了红瓶桃,配着亮晶晶的猪肝、腰花、山药和莲子,看上去就像刚 刚开出来的牡丹。在烧梅及四只围盘之后,端上桌子的是十大菜中的头三味:银 鱼小烧、面铺海参和清炖整鸡。吃完烧梅,第二道面饭和围盘又来了。这一次的 面饭是饺子,围着它的则是成卤口条、酸辣顺风、香肠花片和鲜汤蘑菇。和第二 道面饭相配的是十大菜中间的三味:鱿鱼小炒、清蒸蓑衣肉丸和红烧猪肉。随后 的第三道面饭变成了发糕,所配的围盘与先前两巡八样完全不同,一个是凉拌肚 丝,其次是糖醋肥肠,第三是烧烤肉片,最后是雪花银耳汤。十大菜里与发糕一 同上桌的又有三味:花油卷、大包心鱼丸以及油炸扣肉。 每道面饭吃完后,临时请来的那些掇盘子上菜的人赶紧送上一块块热手巾, 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不知是要揩脸擦手,冷不防还有人像苕一样问起,这也是 吃的菜吗?揩完第三遍热手巾,酒足饭饱的男人全来劲了。主席上的一个富人站 起来,大声问第一道面饭像什么。听别人回答像还没开的牡丹,富人不满意,诱 使别人说烧梅有点像女人的嘴巴,随之又要别人顺着嘴巴一点一点地往下猜。嘴 巴下面的东西很少,不到两下就有人猜出了乳房。富人大笑着让大家继续猜第二 道面饭。饺子在盘子里围了一个圈,大家都说,牡丹开了就是这种样子。富人仍 说不对,应该从刚才猜到的乳房开始再往下猜。前面的几个人,全都想到一处了。 富人说他们太性急,过了,得往回退一点。这一退就退到肚脐上了。听见说话的 人一齐笑起来。都夸富人既有素油吃,也有猪油吃,哪怕长得再不争气,也比一 年到头没油少盐的穷人聪明。富人不让人猜第三道面饭,他说发糕的样子像什么, 只要不像常天亮那样瞎穿了,闭着眼睛也能猜出来。心知肚明的人故意非要猜: 富人笑得更厉害:“不晓得女人身上的那个东西,那还叫什么男人!斧头是一块 铁,门槛在外面歇,夏天打雷落雨,冬天起风落雪——这种谜语,只能难倒三岁 小孩!” 一顿酒席从天黑吃到夜深,所有人都记得还有最后一道菜。等到头尾俱全的 红烧全鱼一上桌,大家不约而同地将手中的筷子放在一旁。马鹞子牵着线线从洞 房里出来,走遍三十二桌,给所有来客敬酒。 杭九枫一跷脚,站到凳子外面,双手掇着酒碗,迎着敬完酒的新郎和新娘: “这么多人为你们帮忙,你们要赶紧生个白胖儿子哟!”说话时,手上一用力, 碰杯的两只碗突然碎了。 马鹞子还在说:“喜酒碰破碗,儿子来一串!” 杭九枫已经用半块碗瓷顶着马鹞子的脖子。 马鹞子役有慌张:“杭九枫,你不要乱来,小心脚下的手榴弹炸了!” 杭九枫毫不理会,继续一声紧一声地逼着要马鹞子下令,让自卫队士兵带着 武器出来投降。 一枚带着彩花的冲天炮出现在天门口上空。常守义和杭天甲带着大队人马从 小街两头冲了进来。瞅着锋芒毕露的半块碗瓷,马鹞子极不甘心地掏出手枪扔到 酒桌上。 满街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酒席就换了主人。 随后出现的董重里用他那说书的嗓子高声宣布婚礼继续举行。被独立大队的 突然出现吓得脸色嘎白的人全都被捆起来抨在一旁,空下来的座位换上此前只能 在远处闻闻香味的穷人。第一对新人是傅朗西和麦香,三对同是独立大队士兵的 新人跟在他们后面、四对新人,八个男女,没有拜天地,也不拜父母,听着董重 里的指挥,‘齐向那面新挂的红旗行了三遍鞠躬礼,然后纷纷举着手宣誓,大声 说红区事业第一,个人婚姻第二。丝丝无心听新人们的朗朗之声,紧紧拉着杭九 枫袖子,再三叮嘱,无论如何也不能杀马鹬于一杭九枫也不停地劝丝丝放下幻想, 马鹞子与杭家的仇恨,不可能因为这一次没有杀他,就可以一笔勾销的。 婚礼之后,新人们去了各自的洞房。好久没有听说书的人围着董重里要他好 好说一场书。一整夜下来,三十二桌客人竞没有一个离去的。 太阳还没出山,段三国同头天黄昏时一样,四处忙碌着使唤负责做菜的各家, 赶紧将大围席的八八六十四个菜送到各个桌子上。天色还带着黑,第一道上桌的 是八味鲜果:苹果、鲜桃、艳李、西瓜、甜瓜、荸荠、板栗和红枣。熬了一个通 宵,喉咙没有不干涩的,大家手抓嘴啃,又甜又酸的鲜果一进口,堵塞之处都通 畅了。时令鲜果好找,反季节的西瓜、甜瓜、板栗,还有苹果真是难寻。独立大 队的人也被感动了,马鹞子真是一个痴情的种,不然就不会下这么大的力气去弄 这些东西。大家边吃边议论,雪大爹和雪大奶在世时,年年都要留些板栗到第二 年春上尝新鲜,每逢秋天,雪家都要从西河挑回几十担细沙,晒干后,将板栗埋 在既干燥又通风的屋子里。从秋到春,十斤当中,能熬过冰冻和春潮的,最多才 一斤半。天门口不产西瓜、甜瓜,也不产苹果,这些东西一向是从水路运进山的。 因为太容易烂了,各家杂货店从不进它们,觯公佬们逆水行船带回这类东西,都 是嘴馋的富人们事先专门吩咐的。好东西从来不多,多了就不是好东西。 少见的鲜果吃完了,大家才想着问董重里。常守义的声音最大,地里的瓜秧 子才半尺长,就有西瓜吃了,这说明革命的确是对的,过去他在河上守桥,就是 捡到一块富人吃剩下的西瓜皮,也觉得是天大的福气。董重里果然知道西瓜、甜 瓜和苹果放到第二年不烂的办法,他是从傅朗西那里听说的:只要是瓜果,全都 埋进黄豆里,不管打霜落雪,不管三九三伏,想吃时总有新鲜口味在那里等着。 从前,傅朗西家里就是这样做的。常守义瞪圆了眼睛:“埋一只西瓜少说也要三 十斤黄豆,要埋供一家人吃上大半年的鲜果,岂不是得有上万斤黄豆!”董重里 轻蔑地不把常守义看在眼里:“埋一只西瓜当然要三十斤黄豆,埋十只西瓜有一 百斤黄豆就够了!”这话几乎没有人明白,董重里又多说了几句,有些人看事做 事只有在西河上架桥一种方法,以为天下的事都是十丈宽的河面上架十块桥板就 行,以为革命就是杀敌人,敌人杀光了,就有好日子过。其实,革命是一种梦想, 如果没有梦想,傅朗西就不会放弃现成的好日子不过,跑到天门口,娶一个靠开 饭店维持生计的寡妇做妻子,就不会与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马鹞子出生入死地 比高下。革命有点像数着板桥在西河架桥,也有点像用三十斤黄豆来护着一只很 容易烂掉的大西瓜,革命的梦想却是在人心和人心之间架上桥,是用最少的黄豆 保证最多的瓜果不腐烂。 董重里忘情的话被上菜的吆喝声淹没了。 第二道上桌菜是八样点心,有黄石的港饼、孝感的麻片、武穴的桂花董酥、 团风的狗脚、黄州的麻圆、东坡饼,还有现炸现做的春卷和油煎软饼包鸡蛋。簰 公佬们得到机会也不肯骂马鹞子,一个个宁肯张大嘴巴多吃进肚子里一些,也不 开口说马鹞子对自己的敲诈勒索。往下的第三道是莲子汤、糯米汤圆、糯米甜酒、 溏心鸡蛋、百合汤、粟米甜汤、糖烩三鲜和八宝饭等八式甜食。夜里坐着不动听 说书,差不多等同于干了大半天的活,这些都是填肚子的好东西。填饱肚子,就 该喝酒了。第四道理所当然的是八种凉菜,卤猪顺风、卤猪口条、卤猪手、卤鸡、 卤鸭、卤蛋、卤藕和卤豆腐。按规矩,只有上了凉菜才能举杯喝酒。 在一片五香八角的气味中,在桌上摆了半天的瓶子酒全被打开。四个做新郎 的男人一齐出来,挨桌给喝喜酒的客人们敬酒。傅朗西在前面代替大家说话,今 日的酒菜是从马鹞子手里缴获的,还不够多,也不过瘾,等到苏维埃完全胜利了,, 就是没人结婚的日子,也有喝不完的瓶子酒,吃不完的大围席。有酒壮胆,天门 口的穷人胆子又大了起来。有人说傅朗西不该娶穷人家的寡妇做妻子,不说六安、 武汉,至少要娶县城里的女人才合情理。杭九枫已经不是新郎了,但他硬要混在 新郎当中。他说,傅朗西与麦香结合,是革命爱情,城里也好,乡下也好,不管 是穷人,还是富人,全都与这无关。听到杭九枫这话的人都怔住了,傅朗西也是 在敬完酒后,才想起要夸奖杭九枫。 杭九枫正在为自己说话引起的反应得意,丝丝在耳边悄悄提醒,段三国有事 找他。大家都忙着喝酒吃肉,没有人注意段三国和杭九枫正说着重要的事。段三 国要杭九枫也放马鹞子一马,天下的仇都要报,天下的恩也不能视而不见。线线 不说话,一上来就将手架在杭九枫的腰上,丝丝赶紧学着妹妹的样子。有四只温 软的手在身前身后推拉,不知不觉地杭九枫就到了关押马鹞子的地方。 隔着窗户,马鹞子张口就叫姐夫:“你不能吃了树上的枣,忘了树的恩!我 没杀你,你也不能杀我!” 杭九枫扭扭腰,抖落身上许多的手:“你的记性让狗吃了!我全家都快被你 杀光了!” 马鹞子不认账:“那是打仗,不能怪在我一个人头上。” 段三国上来堵住马鹞子的嘴:“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无油盐的话!” 段三国像是早就想好了,眨眨眼就有主意冒出来:他将两个女儿支到一边, 从门缝里递了一把尖刀给马鹞子。 段三国说:“二女婿,你可以让九枫将先前的仇存下来,留待今后再行处置。” 杭九枫还没弄明白一个人的仇恨如何才能存下来,关在屋子里的马鹞子已经 将自己的一只耳朵割了下来。少了一只耳朵的马鹞子抱着头在原地打着转,不时 将冒着鲜血的头伸到窗口让杭九枫看。 “人家这样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么要紧的一块肉掉下来,他连哼都不 哼一声,杭大爹如果没死,一定会佩服这样的好汉!”段三国用话激杭九枫。 一腔血性涌上来,杭九枫拧开门上的锁,眼睁睁地看着马鹞子钻进两道山头 墙中间的窄缝,拎着段三国给他的半瓶酒逃往后山。段三国在身后撵着吩咐,等 到翻过两座山了,再将酒浇在那只成了光窟窿的耳朵上。段三国确信,马鹞子再 有忍劲也挡不住酒浇在伤口上的烧劲,一旦有酒浇上去,惹出来的叫喊声,能够 穿透一座山。 这时候,第五道八种热菜一样接一样地掇出来了。首先上桌的是如意肉糕, 往后依次为水晶丸子、佛手鳜鱼、油焖童子鸡、红烧酱牛肉、荷叶粉蒸肉、豆豉 回锅肉和黄花烩精肉。第六道菜则是四山珍、四海味。四山珍为野鸡、野兔、野 猪和麂子,前两味是捉来活物,现宰现杀,所以不是烧就是炒。后两味就是去天 堂也难得找到,所以只有腌过和熏过的,烧菜时用小火焖上半天,其味道反而更 加撩人。四海味分别是蝴蝶海参、玻璃鱿鱼、玛瑙海带和金丝鱼翅。大围席吃到 这里,三十二桌酒席上的二百五十六个人或多或少地松了口气。面前还剩有酒的 人纷纷举杯叫着:“喝清了!”酒干之际,第七道四饭点、四素菜应声而上:糯 米饭、细米粑、干层饼、银丝油面、蒜泥苋菜、香椿炒蛋、雪花豆腐脑和香菇粉 丝汤。第八道也是最后一道是四茶点、两消食和两看菜。四茶点是蜂糕、花生、 瓜子和香仁,两消食是削成片的甘蔗和去了皮的荸荠,两看菜里除了头天夜里就 上过桌子的红烧鲤鱼,另有一只用红纸包裹着大得像洗面盆的红花月饼。 从来没有如此酒足饭饱过的穷人们意犹未尽,他们想闹上三天三夜的洞房。 离了席,大家闹哄哄地挤到小教堂门口,独立大队的哨兵用枪挡着不让进。喝了 酒的穷人胆子格外大,三五个人一伙,将几张桌子摞在一起,想从窗户钻进去。 逼急了的哨兵当即朝天开了一枪。夹在人群里的余鬼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说了 一句:“只要扛起枪,天下的军队就是一个样!”想闹洞房的穷人们知趣地一哄 而散。 醉酒般的天门口一直迷糊着。能活动的只有十几个哨兵,加上那些总在觅食 的饿狗。 冷不防后山上突然响起一声呐喊:“独立大队的杂种们听着,老子是猫托生 的,有九条命,你们杀不了老子,谁敢动老子下在线线肚子里的种,老子就用蜡 烛油揭他的皮!”伴随马鹞子的喊叫,藏在后山上的自卫队士兵放了两阵排子枪。 从麦香怀里惊醒过来的傅朗西,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们没料到马鹞子留了一 手,在后山上藏着一个班的士兵。马鹞子也失算了,他以为独立大队真的去了河 南光山,不然他会将驻在县城的自卫队全调来埋伏着。杭天甲不敢带人追赶,眼 睁睁看着马鹞子被手下的人接走,一溜烟地往县城方向逃去。 弄清了马鹞子逃走的情形,傅朗西气势汹汹地下命令,要杭天甲将杭九枫拉 到河滩上枪毙了。杭天甲带着杭九枫,走走停停,一里路走出十里长。好不容易 走上河堤,常守义一阵风地跑来。董重里已经说服了傅朗西,让杭天甲刀下留人。 杭天甲长叹一声,并没有向董重里和常守义表示感谢。杭九枫的话也不太像感谢: 反正丝丝就要生孩子了,杭家已经有了下一代的种,自己完全可以放心死去。回 到小教堂,杭天甲拎出那只铁酒壶,当着众人的面,将马鹞子的耳朵投进去,使 劲摇了近百下。围着观看的人一个也没离去。 “我不管什么革命意志,老子只要你记住一点:谁若是杀了杭家人,你就是 杀了他的儿子和老子也算不上报仇。谁剁了你的左手,你就得剁他的左手,剁右 手的都不是杭家的子孙!” 两眼血红的杭天甲将壶里的酒连同耳朵一起倒在一只大碗里。杭九枫喝酒时 嘴张得很大,一只耳朵淌了进去,又被他吐出来。杭九枫像是没有看到那只耳朵, 别人脸上的惶惶在他身上一点也看不见。 趁人耳朵酒还没有完全发作,杭九枫回到屋里,用丝丝丰硕的双乳紧紧抵着 自己的胸口。丝丝看出来独立大队又要往天堂撤,她要杭九枫抓紧时间陪陪自己。 温柔之际,杭九枫听到董重里站在大门口与段三国说着闲话。 董重里这次回天门口,除了死去的人,活着的人里就只没见着雪柠。段三国 告诉他,没有了亲人的雪柠,在半年时间里长大了不少,再过两年,就可以结婚 生孩子了。想见她很容易,早晚云多的时候,雪柠都会到无遮无掩的河堤上去看 云。段三国问董重里,是不是他没有和杨桃说上话,才用雪柠做幌子。这句画蛇 添足的话惹得董重里勃然大怒,他厉声斥责段三国,凡事不要自作聪明。段三国 竟然不怕,理直气壮地说,董重里的春心藏得太深,平常女人唤不出来,只有杨 桃能行。雪大爹就是证明,他老成了那种样子,还能被杨桃撩起心中欲火,何况 年轻的董重里。董重里的语气突然变软了,说出的话甚至带着几分佩服:按段三 国的情形,前面也是一死,后面也是一死,可两边的人都没杀段三国,还都请段 三国喝喜酒,这样的事恐怕在天门口难有第二件。段三国连忙卑微地贬低自己: 明明是一个打更的命,让他当镇长是将母猪当马骑。 所有这些话都被杭九枫和丝丝听见了。丝丝将自己的嘴唇揶到杭九枫的嘴唇 上,对他说了些天门口女人中传得很盛的话。董重里有见花谢的毛病,非得有女 人愿意用嘴舔他才好得了,所以董重里才会看中从小就在雪家当、丫鬟的杨桃。 丝丝说,如果杭九枫也得了见花谢的病,她也愿意这样做。趁着杭九枫被温柔控 制,丝丝赶紧劝他不要再喝人耳朵泡的酒。话没说完,杭九枫就吼起来,他要丝 丝赶紧生孩子,别的事少多嘴。丝丝坚持将要说的话说完,杭九枫若是放不下人 耳朵酒,心窍就会像那些大窟窿耳朵,只能漏风,无法想事。杭九枫鄙夷地反问, 马鹞子不是不苕吗,这次奇袭天门口,他为什么就想不到?莫说会想事的脑袋抵 不上一把快刀,就连十年不磨的钝刀也能决定它的死活。丝丝怔了怔,赶紧解开 衣襟,将白嫩的胸脯交给杭九枫。杭九枫伸手过去时,仍旧有些不快活,他要丝 丝将自己的话记得牢牢的,女人管男人用身子最好,用嘴巴最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