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强志峰在耿府后院侧门旁的小巷子前,来回踱步着,地上的雪霜出现他凌乱的 脚步。 他是来找恭小影的。 昨天,他和他娘已经将所有欠怡春院的银两都还清了,他和他姐都有着共识, 准备后天起程回南方去。 但离开京城前,他想见小影一面,因此特地向一名常到怡春院的耿府家丁请求, 麻烦他替他转告恭小影,说他想见她一面。 经由那名家丁的安排,他今天下午就是特地来耿府后院见她的。 自从小影和她娘进到耿府之后,这几年来他们不曾再见过面,但他一点也不会 责怪小影的,他很有自知之明,因为小影昱耿府的大小姐,和他的身份地位已经不 一样了。 虽然这几年他不曾再见过小影,但一起长大的情分仍强烈的存在他心底。 其实他早就想来找她了,因为他听人说,自耿老爷去世之后,小影变成了耿府 的丫环,还经常让耿夫人和耿少爷虐待,他一直想来看看,只是苦无机会,好不容 易最近才知道,常来院里的一名熟客,最耿府的家丁,他这才有机会见到她。 他不知道她在耿府的生活快不快乐,如果她过得不快乐的话,他想带她一起离 开京城,回到南方和他及娘一起生活。 他有着一身武艺,将来可以当武师或者搬运工人,就算他无法提供小影很富裕 的生活,但他会好好照顾她的! 恭小影自后院侧门走出,然后心情紧张又兴奋地向四处张望着。 “强大哥!”恭小影一见到小巷前的魁梧身影,知道那个人一定是强大哥,她 雀跃的喊着,跑向了他。 没想到强大哥会来看她耶,她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强大哥了,因此一从家丁那 里听到强大哥想要见她,她马上就答应了。 “小影!”强志峰望着向自己跑来的美丽身影,他惊艳不已。 他以前就知道小影长得很可爱,长大后可能会跟她娘一样的漂亮,没想到她竟 比她娘更美! “强大哥,你今天怎么会突然来探望我呢?”虽然和强大哥许多年未见面,但 他们一点也不感到陌生,因为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呢! “因为……因为我和我娘要回南方去了!”望着那张美丽的脸蛋,就算他在怡 舂院见过不少美女,但只有她,才让他有着心动的感觉。 “什么?!你和强大婶要回南方了?”俏脸上的笑容因这突来的消息而僵住。 “对,我和我娘已经将所有的欠债都还清了,我们觉得京城这繁荣的城市不适 合我们,因此我们决定后天启程回南方。” “你们后天就要回南方了?”强大哥和强大婶就像她的家人,因为自小他们母 子都很疼她,听到他们就要离开京城,想起自己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恭小影 顿时红了眼眶。 “对!”因为他和他娘不想再多待在京城一天。 强志峰看着恭小影那难过的神情,“小影,你现在过得快乐吗?我是说,我跟 我娘可能不会再到京城来了,我们以后可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在离开前,我想确 定一下你过得快不快乐,这样我和我娘也比较放心。” “我……”她过得快乐吗?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强大哥他们就要离 开京城了,顿时让她想起了自己目前在耿家的处境,她忍不住哽咽着。 “你过得不快乐?”强志峰探问着。 恭小影只是低垂着头不语。 “小影,你听我说!”强志峰牵起了恭小影的小手,“如果你在耿府过得不快 乐,那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南方呢?我们可以像一家人一样的一起生活!” 和强大哥他们一起回南方?恭小影诧异看着表情真诚的强大哥。 “小影,我一直很喜欢你,我娘也是,跟我们一起离开京城,虽然我可能无法 给你过富裕的生活,但三餐温饱绝对没有问题的,让我们一起过新的生活!”强志 峰表明了自己对她的爱。 “强大哥,我……”听到强大哥的表白,让恭小影更是惊愕不已。 “小影,我听说你现在已经变成了耿府的丫环,而且还经常受到耿夫人和耿少 爷的虐待,你干脆跟我们一起走吧!”来耿府之前,强志峰就一直想要小影跟她一 起离开,现在知道小影真的过得不快乐,那么他更要带她一起走! “不、不,我不能跟你一起走!”面对强大哥对自己的厚爱,恭小影只能摇头 拒绝,因为她已经…… “为什么?我知道我的长相是差了点,可能配不上你,但我是真心爱你,我会 全心全意的照顾你的!” “不,不是你配不上我,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恭小影晶眸落下一颗颗的 泪珠,“是我……是我配不上你! ” “怎么可能是你配不上我呢?你是不是嫌弃我太穷了,所以……”恭小影长得 那么美,任谁看了都知道是谁配不上谁,特别是他出身又低微…… “强大哥,你不要那么说,我没有嫌弃你,而是……而是我……”那羞人的事 恭小影难以启齿,净是哭着。 “你怎么?”看着恭小影不断地哭泣,强志峰一颗心都快碎了。 “我……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恭小影跑进小巷子里啜泣着。 她不贞节,又怎么匹配得上强大哥呢! “小影! ”强志峰紧跟在恭小影身后。 小影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强大哥,你一定看不起我吧!”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失了清白,任谁都会瞧不 起的。 其实打从她失去清白的第一天,她就已经放弃过往曾想过的幸福生活,因为那 对她而言,已遥不可及了! “不是的,小影,我不会瞧不起你,我只想知道你在耿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影非清白之身,虽教他讶异,但更教他在意且心疼的是她脸上那痛苦难过的神情, 想必事情的发生,绝非她自愿的。 “我……”恭小影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告诉我,你让谁给欺负了?”强志峰生气那个欺负小影的人。 “强大哥,你就别再问了,总之,我祝你和强大婶一路顺风。” “不,小影,把事情说清楚,看你这个样子,我不会放心和我娘回南方的!” 强志峰拉过恭小影的手,急欲想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耿府也算是一个有名 望的人家,为何会放任人欺负你,难道就没有一个人为你……” 强志峰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影,告诉我,欺负你的是不是就是耿家的少爷?” “我……”恭小影欲言又止。 看恭小影的表情就知他猜中了,这让强志峰气极了。 “那个家伙没人性吗?怎么说你也是他的妹妹,他怎么可以对你……我现在就 进去找他算账!”“不,强大哥,不要这样!”恭小影拉住了怒气冲冲的强志峰, “别管我了,你和强大婶就要回南方了,不要节外生枝。” “小影,你放开我,我非找他算账不可!” “强大哥,我求求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就买强大哥去找耿烈算账又如何? 她清白已失,她不想让强大哥为了她这种女人而浪费时间。 “小影,你……你和你娘一样,都太善良了!”强志峰看着紧紧拉着他、泪流 满面的恭小影,他真的心疼她的遭遇。 恭小影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强大哥,谢谢你对我的好,别管我了,希望你和 强大婶有新的生活,我祝福你们。” “小影,和我们一起走吧!”强志峰抱住了恭小影,他决定要带她一起走,绝 不让她继续待在耿府让人欺负。 “强大哥!”就算她失了清白,他仍然要她? “小影,忘了之前痛苦的事,也别再说配不配的问题,我不也出身卑微吗?和 我一起走,让我们一起过新的生活,我相信我们会过得很快乐的!”他完全不在意 小影已非完璧之身,他气的是耿少爷的没人性。 “强大哥,可是我……” “嘘,别再说了,我是真心爱你的,不管你曾发生过什么事,在我心中,你永 远都是最纯真善良的小影,现在是,以后也是!”他会用更多的爱,让她忘记在耿 家所发生的不愉快!“跟我走,小影!” “我……”面对强大哥是这么浓烈的爱意,她却无法说出答应他的话来,因为 她的心仿佛有着……一个挂念。 “我知道,你害怕你离开,耿家的人会抓你回来。这样好了,后天早上,在天 刚亮时,我会在悦来客栈等你。”他也知道耿府的人可能不会这么样轻易让小影离 开。 “强大哥,我不能答应你什么,我……”忽然间,她的心有着一丝茫然,她知 道跟强大哥一起离开,他会真心对待她的,但不知怎地,她就是无法肯定说好! “小影,别担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的。我和我 娘现在住在悦来客栈,记得,后天早上我等你! ” 深夜。 对照外面冷飕飕的下雪天,在耿烈的房间内,依旧有着一股灼热的气息。 “唔!” 耿烈低吼一声,在一连串的狂烈抽撤后,两人同时达到高潮,他身体猛地一震, 在恭小影温热的深处,释放出自己的热情。 他躺向床的另一边,拉高被子,将两个人的身体盖好,十二月的冷冬,稍一不 慎,可能就会染上风寒。 被子下,他将恭小影的身子紧紧地圈围在怀里,他已经习惯这样抱着她睡觉, 而且在这种天气下,这样抱着她睡不但舒服又暖和。 深眸凝着恭小影那张美丽细致的小脸蛋,经过这半年多来,她出落得更美丽动 人了。 “你没有话跟我说吗?” “没有。” “我听说今天下午有一个男人来找你,他是谁?”耿烈一贯强势地问着恭小影, 因为一整晚他都等着她自己开口跟他说,但她没有。 “是强大哥。”既然他知道有人来找她,想必也知道是强大哥吧,那么她也不 需要骗他。 “他来找你做什么?你一直偷偷和他见面吗?”听到是她之前提过的强大哥, 耿烈内心不禁窜起一阵妒火。 “自从我进到耿府后,就不曾与强大哥见面了,他今天来找我,是因为他跟强 大婶就要回南方去了。”一整晚,恭小影也心神不宁,因为她一直在想着强大哥跟 她说的话。 “他要回南方就回去,干吗还来找你,他是不是还跟你说了什么?”他要知道 她和姓强的那小子所谈过的每一字、每一句! 恭小影顿了下。 “说,一字一句不准遗漏的全说给我听!”耿烈将恭小影的身子翻过来,与他 正面对着。 “他说……要我后天早上到悦来客栈找他,然后跟他们一起回南方。”恭小影 坦白的说了,一双晶眸定定地看着耿烈。 想了一个下午,回到耿烈的房间,她终于知道自己内心那无形的牵挂是什么了。 她想知道耿烈是怎么看待她的,她甚至还想知道,她跟他,会不会有将来? 知道这个答案后,连她也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是可笑,因为她居然会对一个夺 去她清白,而且不顾礼仪、一次次要着她的男人,有着牵挂。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习惯了他忽冷忽热的脾气,不知道何时竟也习惯了他的 索爱,甚至是附和着他,更不知道何时,他渐渐地在她心中变成了一种挂心,而那 一种挂心又变成了情愫…… “可恶,那个姓强的臭小子!”耿烈完全按捺不住心中怒火的坐起身来,深眸 紧盯着恭小影,“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什么话都没有说。” “你没拒绝他?”虽然她没有回答他,但她也没有拒绝,那就是倾向同意了? 她内心想跟那个姓强的一起离开京城?“你想跟他走?” 可恶,他做了这么多,她的身子早已是他的,但她的心却……想跟那个姓强的 小子离开,这让耿烈的心痛苦地揪紧。 “我会不会跟强大哥一起离开这里,对你而言,重要吗?我不过是你的丫环, 不是吗?”这一刻,她想知道她在他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他的答案将决定她是否 留下来。 “你!”瞧她如此毫不在乎,如此看淡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让耿烈胸口涌起 更炽的怒火。 “那他知不知道你早已委身于我,甚至夜夜跟我同床而枕?”既然她那样看淡 他们之间的关系,无所谓,那么他会再次强硬地留下她,不管用任何手段! “知道,但强大哥他是一个好人,他仍然想娶我为妻。” “娶你为妻?”耿烈的心为之震撼着。 她想要离开他?他绝不允许! 耿烈怒眼一沉,“那个姓强的小子不愧是在 子里长大的,因此也特别喜欢捡 子出身的女人!” 耿烈的话,仿若一把利刃,狠地直刺入她的内心,不但将她内心的一点奢望给 彻底捣碎,更深深的刺伤了她的心。 子出身的女人? 他一直是这样看她的,所以他想要她时就要,完全不在意她的感受,只因为她 是 子出身的? “怎么,我说错了吗?难不成你真以为自己还是耿家的大小姐,想嫁人为妻吗? 我告诉你,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因为这一辈子你只能做我耿烈的女人,你永远都是 我的,你记清楚了吗?”耿烈一字一句的说着,恨不得将它们完全刻人恭小影的脑 子里。 曾经以为他偶尔出现对她的温柔与体贴,是因为他在乎着她,但到了今天她才 知道,原来在他眼中,她和青楼女子是一样的,这令她觉得自己很可悲! “你回答我,快点回答!”耿烈又急又气的紧抓住她的细肩,猛力的摇晃,索 取她的承诺。 “你想听一个 子出身的女人说什么呢?这难道不会有损你耿家少爷,不,是 耿家当家的尊贵身份吗?”哀莫大于心死,恭小影冷静的表情几近绝然。 她那不同于以往的淡漠、那像是无所谓的表情,教他充满怒焰的心升起一股强 烈的不安。 她对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天色尚昏暗不明,恭小影蹑手蹑脚的起身准备简单的包袱。今天,是和强大哥 约定好的时间。整理好包袱,她走向床边,晶眸凝望着那张熟睡的俊颜,内心复杂 不已。 她看着他颈上的玉佩,那是她娘的遗物,自从他从她身上抢下后,就一直戴在 他的颈上,看来她是无法拿回来了,因为她不想惊醒他。 她曾经在他的拥抱下感到无比的心安,也曾因为他有过的温柔举动而欣喜不已, 但她跟他终究是无缘的。 抹去了那不该流下的泪水,红着眼眶,恭小影拿起了包袱,不再回头的开门走 出耿烈的房间。 虽然天色昏暗,但地上的积雪却照映出些许亮度来。 凝向那细雪纷飞的天空,此刻的情景给人一种哀伤的感觉。 恭小影拉紧披风,轻轻地走向后院小门,打开了门闩,她步了出去。 走了几步,她不由得回头望着耿府,因为她的心还是有着一丝的期待,期待什 么呢?她不知道。但她和他是不可能有将来可言,这一点她很清楚,只不过她如果 真的可以抛下一切,那么此刻她内心的依恋又是什么? 两个人的朝夕相处,夜夜的激情欢爱,她不可能对他没有任何感觉的,只不过 现在要离开了,心里那微微的抽痛告诉了她,她对他的那一股依恋早已变成一种情 愫,一点一滴的沁入她的心。 他真的很过分,不但强占了她的身子,现在更夺走了她的心。 她爱他。爱上一个总是对她很强势霸道的男人。 但就算她知道自己爱他,恐怕也无法阻止或改变什么。 罢了,她和他的一切,就到这里结束。 恭小影不再迟疑,她向前走着,然后见强大哥早已站在悦来客栈前面的转角等 她了。 “小影! ”那一声的呼喊听得出很兴奋。 “强大哥。” “我们走吧!我娘在客栈内等着我们。” “……嗯。” 恭小影不舍地再回头望了眼后方,然后和强大哥一起离开。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进,让耿烈的身体瑟缩了下,很习惯的伸手抱着那让他感到 无比温暖的小身子。 冰冷的? 自手心处传来冰冷的感觉,让耿烈倏地睁开了眼睛。 发现床边的另一端果是空的,他立刻起身察看柜子,她的衣物短少了。 她走了? 他猛地想起,她说那个姓强的小子,要她今天早上到悦来客栈跟他会合。 不说一声,趁他熟睡时,她就走了?! 她真的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耿烈震愕地摸着颈上的玉佩。她就那么想嫁给那个姓强的小子?那么想要跟他 一起去过苦日子吗?甚至连她娘留给她的玉佩,她都没有带走! “不!” 慌乱心痛的一声暴吼,耿烈仅着单薄的内衣物,没有穿鞋,赤脚飞奔出去。 大门口有守卫,他猜想恭小影绝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拿着包袱从大门走出去, 一定是从后院的侧门。忖着,他倏地真奔后院。 他一定要追上她,他说过不会让她离开的,她永远都是他的! 后院的侧门果然是打开的,耿烈二话不说的直奔了出去。 “少爷……”一名早起的丫环诧异地瞠大眼睛,看着少爷穿着单薄的衣裳跑了 出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害怕地赶紧告诉其他人。 寒冷的冬天,整条街道只见得一两个男人,可耿烈一点也不感觉冷,直奔向悦 来客栈。 天很寒,细雪不断地袭向他衣着单薄的身体,但不曾有过的害怕与恐惧,以及 那揪痛的心,让他无暇去察觉寒冷,因为,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找回她。 他一定会追到她的,他绝不会放她走的!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