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扬宇神色凝重地看着那个从英国寄来的包裹,没有署名的粉紫色包装,让他 第一个就想到方紫茵。 既然有心寄来她的关心,却无心在卡片上留下只字片语,空荡荡的贺卡显示 出她的矛盾心情。 她还没理清自己的思绪吗?难道她不知道他一直在等她回来? 扬宇拿着那张空白贺卡站在窗边沉思,神情复杂地看着又飘起雪的纽约夜景。 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将扬宇从美好的回忆中拉回来,脸上仅有的一抹柔 和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寒霜般的刚硬表情。“进来!” “扬宇,你现在有空吗?可否跟你谈一下?”唐祈现身在门口。 “公事上有什么问题?” “一定要公事才能谈吗?你何时变得这么不近人情?”唐祈蹙着眉推推鼻梁 上的眼镜。 扬宇瞅了唐祈一眼,按下桌上的对讲机。“蜜雪儿,送两杯咖啡进来。” 唐祈好奇地看着桌上的包裹。“是谁这么快就将礼物送到?距离圣诞节还有 一个礼拜耶!咦?是一件大衣,还有一系列的毛衣和围巾?看来质料品质都是上 品……这是一个很有名的英国品牌嘛!看来送礼的人可是花了一大笔钱。” 扬宇并不打算回答唐祈的问题。“你是来讨论我收到的贺礼的吗?” 没有署名的包里着实引发了唐祈的好奇心,“是爱慕者送的吗?”扬宇不会 随便接收他人的“礼物”,更不可能收下来路不明的东西,可见这个送礼的人在 他心中有一定的分量。 “你有完没完?” 叩!叩!叩!适时的敲门声解救了唐祈再度沦为炮灰的命运。 “蜜雪儿,谢谢你救了我一命,不然,我又要沦为火箭炮下的灰烬。”唐祈 对倾身放下咖啡的蜜雪儿报以感激的微笑。 “蜜雪儿,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是。” 唐祈拿起香醇浓郁的咖啡踱至沙发前,满意地品尝一口后,才让自己陷入舒 服的沙发内。“还是总裁办公室的咖啡好喝。” “你是专程来喝咖啡的?”扬宇冷冷瞥了唐祈一眼。 咦?没有火药味? “看来你现在的心情很好。”唐祈开始不知死活地调侃扬宇,“跟那包裹有 关吗?” 要不是在扬宇心性大变的这两年里,他早已学会如何察言观色,现在恐怕已 被轰出去了! “是紫从英国寄来的。”扬宇闷声说道。 “她想通了?”小芽儿啊!恐怕你的计谋要泡汤了! “没有。” “没有?”唐祈忍不住提高音调,“那她寄圣诞礼物给你是什么意思?” “可能就是很平常的圣诞礼物。”扬宇尽量表现出平常心。 “那你就照着上面的地址去找她,把话问清楚啊!也省得一直为她牵肠挂肚。” 扬宇不悦地拧着眉,“有地址我还会坐在这边吗?” 唐祈忍不住深深同情好友,看来他注定要沦为蓝芽恶作剧的棋子啰!他肯定 逃不掉被狠狠敲竹杠的命运。 “宇,其实以你的财力,要找一个人并不困难,你为什么不试着搜寻她的下 落?” 扬宇叹口长气,“我不是没想过,但你也领教过她的脾气,只要她不愿意的 事情,就算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答应的,说不定还告诉你最好现在就 杀了她。” “瞧她长得一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模样,怎么性情会这么刚烈?” “她不是刚烈,她只是想保护自己,所以躲进自己所筑的象牙塔中,不敢一 脚踏出来,怕再度受到伤害。” “看来她把全天下的男人都当成穷凶恶极的大野狼。” “不是全部,是只和她谈感情的男人。” “你有伤害过她吗?” “有,而且还很残忍。”扬宇现在开始怀疑是否是那件事让她对他失望,所 以不肯回到他身边。 唐宇愕然地看了扬宇一眼,“不会吧?你不是很爱她?” 看到唐祈一脸兴趣盎然的模样,扬宇才惊觉自己和他分享太多心事了。“你 来找我有什么事?” 唐祈犹豫了一下,不知是否该助纣为虐?要他帮蓝芽欺骗多年的好友,他实 在狠不下心…… “有什么事就说吧!难得我现在心情还不错。” “我要带芽儿回台湾度假,你要不要一块回去?” “你确定你的工作可以在假期之前完成?” 唐祈咧嘴一笑,“不行!所以特地来告知你一声。” “你不怕我炒你鱿鱼?” “求之不得,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再被没良心的老板荼毒。”唐祈无所谓地耸 耸肩,“以免过度劳累而猝死。” “我也给了你不少的奖金和红利,条件之优渥相信无人能及。” “只怕再这样下去我会英年早逝,无福享受你给的奖金和红利,眼巴巴地看 着心上人琵琶别抱。” “哦!你那个小魔女真令人不敢领教。”一想到蓝芽两度毁了他的相框,心 情就不是很好。 “你还在生她的气啊?” “没错!”扬宇单手支颔,两只修长的腿交迭着。 “但你不是会计较这种小事的人啊!” “她就算毁了我的合约,我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扬宇用力地搓着脸庞, 无奈的语气显示出他的矛盾。“但是只要一扯上紫茵,我就没办法冷静思考。” “你中她的魔咒太深,我觉得你该好好放个假,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和压抑 已久的欲望。” “你直接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比较快。”扬宇没好气地瞪了唐祈一眼。 “未尝不可!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先去度个假,缓和一下心境,再决定是否要 找心理医生。” “你省省吧!”扬宇从烟盒里拿了根烟。 唐祈对扬宇拒绝的眼神视而不见,一迳地提议着:“去瑞士吧!去瑞士度个 假,说不定可以转换心境、纾解压力。” “我有面目可憎到需要把我送去度假,你们才可以喘口气吗?”扬宇拿起打 火机点烟,不屑地问道。 “哈!被你发现我的企图了!你岂止面目可憎,根本就和面目狰狞的魔鬼没 两样!” “谢谢你的恭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是你的好友兼死党,又是密切的工作伙伴,听我一个忠告,去度个假! 把自己逼死了,对你、对公司、对大家都没好处。” “够了!你没看见我有一大堆工作要做啊?我哪有心情度假!” 扬宇的顽固不冥让一向温文儒雅的唐祈不得不狠下心来说重话。“你有没有 想过你为什么有处理不完的工作?旸崴集团有的是资金,为什么会聘请不到优秀 人才?员工的奖金福利又比同行来得好,为什么会留不住人才?你有没有想过问 题出在哪里?你知道为什么我可以继续忍耐留在你身边?并不是因为旸崴这块大 光环!” 扬宇从未看过唐祈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不禁开始怀疑问题是否真的出在自己 身上? “那是因为你!你是我多年至交的好友,我才可以忍耐你那暴躁、无理、不 近情面的冷血无情脾气,如果换成别人,我早就不干了!还会留在这边和你一起 打拚吗?”唐祈压抑多时的不满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我真的有这么糟吗?” “岂是一个「糟」字可以形容的!”唐祈不屑地嗤之以鼻。“你那千年寒冰 的脸庞,简直比茅坑里的臭石头还臭!” “你形容的还真是不堪入耳。” “原以为你很快就可以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唐祈继续数落。 “谁失恋来着?”真是刺耳啊! “扬宇,认清事实吧!你只是不愿意承认紫茵的暂时离去,是换个方式跟你 提出分手罢了!而且还把这股怒意转嫁到员工的头上,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一年 来,二级以上的主管跑了多少个?再这样下去,我看旸崴很快就要易主了。” “有可能,这一年我光是应付那些外泄机密就疲于奔命,看来我真的得好好 检讨自己了。” “听我的话,去度个假。” “我考虑看看。” 唐祈怒不可抑地倾身揪住扬宇的领带警告着:“还考虑?你如果还想交我这 个朋友,就去这边给我度假!说不定还会碰上巧合!” 唐祈说完后从口袋掏出一个信封,重重地丢在扬宇眼前便转身离去。 扬宇从飞机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群聚山头的霭霭白雪,心情突然有一种莫名的 轻松和雀跃。 看来唐祈不惜跟他翻脸,硬压着他出国度假是对的。只是,他那句“说不定 你会碰上巧合哦!”是什么意思?他那促狭的眼神和不安好心的笑容,究竟有何 企图? 就在扬宇百思不解之时,飞机已经缓缓降落在瑞士国际机场了…… 在瑞士著名的滑雪度假圣地里,方紫茵和艾咪正在饭店房间里对峙着。 “紫茵!快一点啦,否则那个教练就要被那群日本女人霸占了啦!”艾咪大 声催促着不太情愿的方紫茵。 “你自己去啦!我不想再上滑雪课了,你明知道我对滑雪不太拿手。”方紫 茵一想到这五天来她始终学不好,还摔得鼻青脸肿,就想打退堂鼓。 “不行啦!好不容易来一趟瑞士滑雪,不把滑雪技巧学好,回去你想被同学 笑死啊?” 说什么她也要把方紫茵拉到滑雪场上,不然她的“金主”会宰了她的! 方紫茵皱着眉看着艾咪,“可是我好累啊!全身酸痛,不然你让我休息一天, 明天再陪你去上滑雪课。” 开什么玩笑!如果被知道她一天没拉方紫茵出饭店晃晃,是会被扣佣金的! “不然我们今天不要上滑雪课,我们去玩雪橇板,这样就不用怕摔得鼻青脸 肿了。” “反正你就一定要将我拉出房间就对了!”方紫茵没辙地套上雪衣。 “要不然我们去堆雪人!”艾咪咧嘴一笑,兴高采烈地挽着方紫茵的手臂, 半拉半扯地将她拉出房间。 方紫茵被艾咪硬架出饭店,不断地搓着双手取暖,痴迷地遥望着远方披着银 白雪衣、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白色群山。不管何时,只要看到这幅景色,总是 让她感动不已。 “紫茵,我们去滑雪吧!我已经借好雪橇板了。”艾咪毫无形象地大喊。 方紫茵无奈地叹口气,跟着艾咪前往搭乘电缆车的地方。 刚结束滑雪运动回到饭店的扬宇停下脚步,讶异地望着四周。他好象隐约听 见有人在喊“紫茵”,这有可能吗?还是他听错了? 扬宇苦笑一下,觉得自己一定是对她的思念太深,才会产生幻觉。 此刻的他突然倍感轻松,郁结的心情为之一振,可能是因为方才那个声音的 关系吧!有那么一刹那,他感觉到紫茵和他的距离很近。 一种豁然开朗的心境让扬宇放弃回饭店休息的念头,他戴回手套,拿好自己 的滑雪用具,再度走回滑雪场。 这时在滑雪场的另一端,艾咪正怂恿着方紫茵:“紫茵!你要不要试试看朝 着那边的山头大喊,将你不敢说的心事全喊出来?” “不要啦!好丢脸。”方紫茵红着脸死命地拒绝,“被人听到多不好意思啊!” “有什么关系?又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们用中文喊,没有人听得懂啦!”艾 咪不断怂恿方紫茵。 “不要!这有辱国家形象。” “你安啦!在这里的大多是欧美人士,没有人听得懂中文,就算有人问起, 我们就说我们是日本人,把罪过丢给那群三八的日本女人!反正一样都是亚洲人, 那群外国人分不出谁是台湾人、谁是日本人的啦!” “这很不道德耶!”但这提议好象不错。 “出国了你还管道不道德?先喊了再说。我先喊!” 方紫茵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范玮康!你这个混蛋——等我学成归国后,第一个就找你算帐——”艾咪 使尽吃奶的力量拉开嗓门大喊,音量直达一百八十分贝,惊人的叫喊声吓倒了旁 边一群不明就里的人,纷纷跌坐雪地惊骇地看着这个音量吓人的女子。 艾咪喘口大气,顺了顺激动的胸口。“呼!舒服多了,该你了,紫茵!” “你确定?”方紫茵担忧地瞄了瞄四周游客惊吓的神情。 “当然啰!我都已经先丢脸了,你还不快一点跟进!”艾咪瞪了方紫茵一眼。 方紫茵面有难色,“好啦!我等人少一点时再喊。” “快一点!别拖拖拉拉的,把积压在心中的怨气、怒气全发泄出来,你会觉 得很舒服。” 方紫茵沉默了一下,下意识地握紧双拳,深吸了口气,向前跨出一大步,圈 起双手放在嘴边,朝着对面的山头大喊:“扬宇——我好想念你,你好吗?原谅 我——我还没有勇气回去面对你,扬宇!我爱你——” 声嘶力竭地将自己的心事狂喊出来,心情果然立刻舒畅起来。 “不错吧?很舒服吧?” 方紫茵弯下身抚着急促起伏的胸口,对艾咪笑着直点头。 “哦哦——糟了!” “怎么了?”方紫茵还在喘气。 “教练一脸凶恶地朝我们走来了。”艾咪惊惶地说。 “艾咪!在滑雪场是不是不可以大声叫喊?”方紫茵心虚地问。 “好象是耶!不然容易造成雪崩!”艾咪吐吐舌头。 “教练是来骂我们的吧?那我们还待在这里干嘛?” “快溜啊!”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拔腿就跑。 这时正在浩瀚天地中享受飞跃快感的扬宇,猛然煞住滑雪板,推高护目镜遥 望四周。 隐约中,他听到在风中传送的断断续续声音。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是谁? 藉由风声传送出对他的思念,他第一个直觉是方紫茵,但这种念头随即就因 他以为她此刻正远在英国的事实而打消了。 可能是有人与他同名同姓吧!扬宇不以为意地将护目镜再度戴好,打算滑完 剩下的坡度。 突地,一记拔高的尖叫声尾随一个神色慌乱的女子垂直急冲而来! “啊——救命啊!” 扬宇忍不住回头查看,“怎么回事啊?” 在扬宇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之前,他已经被一股重力加速度的力量撞上, 瞬间雪花四溅,滑雪板和雪橇板四飞。 两人跌撞在一起,双双跌倒在雪地上,还栽了个女的俯在男的身上的暧昧姿 势。 “好痛……”扬宇半躺起身捂着自己的下巴,这是哪里飞来的冒失女? “我的鼻子……”天啊!她撞上什么东西?好硬的一堵肉墙啊!方紫茵扯下 护目镜,捂着鼻子呻吟着。 那个遥远又熟悉的声音! 扬宇不可思议地瞠大眼眸,说什么也不敢置信地看着跌在他身上,精致五官 全纠结在一块的女人! “说不定你会碰上巧合哦!” 临行前唐祈说的那句话,在扬宇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方紫茵睁着一只大眼睛,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被她压在身下的男人! “如果我们再度巧遇,我们就结婚!” 两个人都久久不能言语,呆呆痴望着眼前那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们真的撞上巧合了?不!是巧合撞上了他们! 扬宇终于忍俊不住地狂笑出声。过了许久,他终于忍住笑意,一手搭在还处 在惊愕中的方紫茵肩上。“你准备当新娘啰!亲爱的。” (全书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