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年后 “我回来了!” 绑着两条辫子的陶涓陵跑进几身上穿着制服、背上背着书包,气喘吁吁地喊 道。 她一放学就一路跑回来,连停下来喘气都不敢。 由于小魔王叶定彻指定要她服侍,所以放学后她连一秒钟都不敢耽搁,一路 用跑的赶回来。 “你慢吞吞的在路上磨蹭什么?下蛋吗?” 叶定彻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冷声质问,活像他等她多久似的。 其实他也只比她早五分钟进家门! 他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身材比三年前又抽高许多,若不论性格,他的相貌的 确是人见人夸的好看,即将升格为青少年的他,已隐约看得出深邃俊挺的轮廓。 然而他好看归好看,顽劣霸道的脾气却没人敢领教,唯一受得了他的,只有 陶娟陵。 “喂!我渴了,去替我倒杯茶来。” 陶涓陵刚用跑的回来,气息还未平稳,他就迫不及待使唤她去做事。 他的视线接触到她藏在衣服里,却因为奔跑跳出衣服外的翡翠观音项链,脸 色霎时变得更加难看,出口的话也更加不客气。 “像这种事你该自己知道吧? 还要我吩咐吗?真是笨得可以了!” “对不起!少爷,我马上去倒茶。”陶涓陵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迅速转 身走进厨房。 她今年刚升上小学二年级,年纪虽小,手脚却相当俐落,做起事来有模有样, 比起她那担任叶家管家的父亲毫不逊色。 不—会儿,她小心翼翼地端着加了冰块的水果茶出来,送到叶定彻面前。 “少爷,请用茶。” 叶定彻瞪着那杯沁着冰凉水珠的凉茶,大吼道:“怎么是冰的?我有说我要 喝冰的吗?我现在想喝的是热红茶!” 陶涓陵没有生气,只是垂下眼皮,恭敬地说了声:“是。”然后又端着冰茶 走回厨房。 厨娘见她将冰茶端回来,立刻惊讶地问:“怎么回事?忘了加什么吗?” “不是。是少爷说他现在不想喝冰茶,只想喝热红茶。” “这种天气喝热茶?有没有搞错?”现在是九月天耶! 陶涓陵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她已经习惯了,这就是叶宅的少爷一一霸道、高傲、任性、自我。 她很清楚。就算她等会儿送上热茶,他还是会嫌她泡的茶太烫,然后要她去 加冷水,等她加了冷水,他又会嫌茶太冷,等她又加了热水,他就会怪她把茶泡 得太淡,根本没味道…… 一杯茶想泡得令他少爷满意,起码得来来回回跑上十几趟,他才愿意勉强饶 过她。 她当然知道,这是叶定彻故意找她的麻烦,其实她根本不是叶家的女佣,但 是叶定彻喜欢指使她去做事,把她当成女佣呼来唤去,借以矮化她在叶家的地位。 就算叶秉天夫妇斥责他,他依然不改脾性。 其实陶涓陵打小在父亲严格的教育下,从不敢有一丝骄纵的念头,对她来说, 自己只是在叶家帮忙打杂的人,怎敢以叶家的少奶奶自居?但叶定彻并不明白她 的想法,一直把她当成和他父母一国的人,对她百般欺凌,以发泄心中的怒气。 “少爷,红茶泡好了。” 陶涓陵端着热红茶走回客厅,小心翼翼地送到叶定彻面前。 叶定彻睨了一眼,这回连唇都不沾,只用手摸了摸茶杯就开骂:“这杯茶这 么烫,你叫我怎么喝?!” 果然又开始了!陶娟陵在心中苦笑。 “那我去加点冷水。” 她再度端起红茶转身,没想到叶定彻突然伸腿挡在她面前,她一时没察觉, 就这么往前趴倒在地上。 “啊!” 她尖叫一声,跌倒在地,手中的茶杯打破,溅出的热红茶不但喷了她一身, 碎片还险些将她割伤。 “你在做什么?你想烫死我呀!”叶定彻跳上沙发,避 开朝他喷洒而来的热红茶,一面怒吼道。 “对不起!少爷,对不起!”陶涓陵不顾自己身上被烫伤的灼热感,立即进 厨房拿抹布,想替叶定彻擦拭身上被溅湿的地方。 “喂!搞什么?那是抹布耶,你拿抹布来替我擦?”叶定彻躲得老远,脸色 更臭了。 “对不起,少爷!” 除了不断鞠躬道歉,陶涓陵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去!去!笨手笨脚的,要是继续让你伺候我,我迟早会被你整死。” 陶娟陵低下头,不安地绞扭着小手。 明知道他就是害自己跌倒的元凶,她却不能有任何怨言。 爸爸一直告诫她,要尽心尽力服侍少爷,不能偷懒或是有怠慢之心,也不可 以惹他不高兴。 她明明都有照着父亲说的话去做,但少爷就是不喜欢她,一直找她麻烦。她 想或许是少爷不喜欢看见她,所以自愿去其他地帮忙,没想到他却不肯放人。 后来她才渐渐明白,他是故意把她留在身边,好慢慢的折磨她。 叶定彻见她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这才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太过分了。有 点小小的良心不安。 他不自在地开口,粗鲁地问:“喂!你有没有怎样?割伤了吗?” 听见他关心自己,陶娟陵感觉受宠若惊,立即摇头答道:“没有,谢谢少爷 关心。” “谁关心你了?嗤!”他的脸无法克制地发红,恶声恶气的吼道。 这时,叶秉天从外头回来,看见他们两个都在客厅,笑着说:“咦?小陵、 定彻,你们都在呀?” “老爷。”陶娟陵连忙立正行礼问好。 “小陵,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别那么叫我吗?那样太见外了,要叫叶伯伯 才对。”叶秉天故意板着脸纠正道。 “不行啦!如果我这么叫的话,爸爸会骂我没分寸的。”她为难地回答。 “唉!老陶真是·。…·咦?小陵,你怎么了?”他眼尖地发现她的手上, 有一块红红的痕迹,再看看地上的茶杯碎片,有些疑惑问:“你烫到了?还是割 伤了?” 再转头看儿子翘腿,舒服地坐在沙发上,立刻明白了。 “定彻,是不是你这臭小子,又把小陵当成女佣使唤了?” “没有!老爷,是我自愿端茶给少爷喝的。”她急忙 为叶定彻解释。 “娟陵,你别替这小子说话!我知道,一定是他的老毛病又犯了,找你的碴 了对不对?”儿子的恶劣行径, 他一直清楚得很,只是无论他怎么阻止责骂, 儿子都不 听,他实在拿他没辄! “她本来就是女佣,叫她做点事有什么不对?”叶定彻不屑地撇撇嘴。 “她不是叶家的女佣!”叶秉天气急败坏地教训儿子。“我告诉过你不下一 百遍,别这么使唤小陵,她是 叶家未来的——” “那是你和妈一厢情愿的想法,我没答应过!”叶定彻臭着脸站起来,握拳 朝父亲嘶吼:“如果你以为等我 长大,还可以逼我按着你的想法去做,那你就 错了!我 不会承认这件事的!” “你……你这孩子!——” 叶秉天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但叶定彻压根不理会他,径自转身跑开。 他讨厌爸爸、讨厌陶涓陵,讨厌这件愚蠢至极的事! “老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陶涓陵低着头,难过地说道。 她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她原本以为只 要自己够认真、够听话, 他就会少讨厌她一点,起码——可以让她待在叶家直到长大。 可是不管她怎么做,他还是一样讨厌她,她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大概永远没 办法改善了! 很快的,四年又过去了。陶涓陵来到叶家,今年刚好迈入第七个年头。 周末下午,叶秉天夫妇到南部拜访一位亲戚,叶定彻闲来无事,就吆喝了几 位交情较好的同学,来家里游泳玩水。 “哇塞!叶定彻,你家超大的耶!” 几个身穿昂贵服饰。高中生模样的少男少女,在叶宅四处走动参观,对触目 所及的豪华装潢摆设啧啧赞赏道。 其实他们家境也都不差,叶定彻就读的私立中学,是所有名的贵族学校,他 的同学自然也都来自上流社会家庭,不过比起叶家,他们还是稍差了一些,所以 对于叶定彻,难免有点讨好、惶恐的心态。 “还好。” 叶定彻不在意的耸耸肩,一路领着男男女女七八个同学,走向后院的游泳池, 没想到经过后院的时候,正好遇到陶涓陵。 “少爷。”陶涓陵看到他,立刻紧张地行和点头。 今年将升上国中的她眉清目秀。逐渐抽长的身材满慢开始发育。 其实当初叶秉天夫妇,原想送她进叶定彻就学私立中学的国中部就读,并为 她支付学费,但是被她的父亲陶铭大力阻止了。 他不要女儿在叶家享有差别待遇,以免招来嫉妒。 再说虽然他们两家口头订了婚约,但涓陵目前毕竟妾身未明,要是她过惯了 奢华的好日子,将来又没有嫁人叶家,那可怎么办?所以他一直竭力避免这种情 形发生。 “哼!”叶定彻昂高下巴,从鼻孔哼了声,然后装没看见陶涓陵,领着大家 继续往游泳池的方向走去。 年纪愈大,她对他的威胁性也愈大,他对她就愈没 好感。 一走出陶涓陵的视力范围,那群男孩立刻急巴巴地抓着叶定彻问: “唉!定彻,刚才那个女孩是谁呀?” “是呀!长得真漂亮。” 几个男孩早被吸去了半条魂。 “哪里漂亮?不过是我家的女佣罢了!”一提起她,叶定彻就心烦。 “有这么漂亮的女佣?” “对嘛!哪里漂亮了?”女孩们发出嫉妒的声音。 “她看起来像国中生而已,应该还没成年吧?你们雇用童工呀?” 男孩们又七嘴八舌地追问道。 “她爸爸是我家的管家,她和她爸爸一起住在这里,偶尔帮忙做点事,我们 有付薪水给她广他不耐烦地解释。 “你这小子真有艳福,连家里的女佣都这么漂亮!”有人发出欣羡的叹息。 “如果你喜欢可以转送给你!” 要是有人肯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他还求之不得呢,只是他爸妈铁定不会答应。 “算了!别提那些扫兴的事了,来游泳吧!”叶定彻厌烦地撇嘴。他率先换 上泳裤,做好暖身操之后,便扑通跳下水。 其他的男孩、女孩也纷纷换上泳装。跟着下水嬉戏,顿时欢声笑语不断,笑 声直窜天际。 在他们戏水游泳的同时,佣人们已将桌椅搬到游泳池旁的草地上,并将一盘 盘的食物端出来,摆放在铺有漂亮桌巾的长桌上。 等食物全部准备就绪,他们才呼唤叶定彻和他的同学们上来用餐。 “少爷,东西都准备好了,请几位少爷、小姐上来吃吧!” “恩,我知道了。”叶定彻朝泳池里玩得疯狂的同学招呼道:“来,大家都 上去吃东西吧!” “好!” 大家玩了大半天的水,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一听到有东西吃,连忙爬上游 泳池边,朝摆放在长桌上香喷喷的食物进攻。 “周伯、淑娟姨,你们先下去吧,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就行了!”叶定彻不喜 欢有人站在一旁盯着,挥手要佣人们先行离开。 “是的。” 周伯和淑娟姨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游了一个多小时,叶定彻也饿了,他随手抓了张椅子坐下,开始用餐。 陶涓陵坐在书桌前埋首写周记。 她住的地方离游泳池不远,那是叶宅佣人的住所,她父亲坚持住在这里,而 不肯听从叶秉天的安排,搬到叶家的大宅子里享福去。 从游泳池畔飘来的笑声,随着午后的和风送人房中,让她好羡慕。 她是家中唯一的孩子,母亲早逝,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的她,没有一个说话、 游戏的伴,因此她的童年,一直是寂寞的。 而她如今所住的叶宅,也听不到这样的笑声,平常总是安静得像座墓园,唯 一能听到的高分贝,就是叶定彻责骂她的斥声。 或许他真的很讨厌她吧!她无奈的想。 其实她和她父亲一样,真的没想过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她很清楚,叶家不是 她这种平凡女孩可以高攀的,再说叶定彻厌恶她是不争的事实,他绝不可能乖乖 听从父母的安排娶她,她当然不可能傻到冀望他会听命要她。 再说目前她对他的观感只有畏惧,根本谈不上喜欢,怎么可能嫁给他? 她写完周记,将周记本合上,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到宅子里帮忙打扫了。 虽然老爷、夫人一再要她别再到宅子里帮忙打扫,但她喜欢帮忙打扫,那让 她觉得自己在叶家,还是有一点用处的。 她起身换了套方便打扫的衣服,便向前头的叶家主宅走去。 从佣人房前往主宅,一定会经过游泳池,当她经过游泳池旁的小路时,一个 眼尖的男孩看见她,立即兴奋地告诉同伴: “唉,你们看!是刚才那个漂亮的小女佣耶!” “真的耶!哇,她的腿好漂亮喔!” 叶定彻闻言转头一看,发现陶涓陵正从游泳池旁边走过。 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T 恤和短裤,脚上吸着拖鞋,白嫩的大腿和秀气的小脚 一览无遗,几个男孩的眼睛全像黏在她身上似的,怎么也拔不开。 他们这副模样,让叶定彻没来由的生气。她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人家还 以为叶家的女佣,都是这么随便的! 莫名的火气燃起,他扯开嗓子朝她大吼:“陶涓陵,你过来!” “啊?”陶娟陵莫名其妙地停下脚步,虽然迟疑,还是怯生生地走过来。 “少爷,请问有什么事?” “你身上穿的是什么?”他指着她下身的短裤质问。 “短裤呀!”她满脸疑惑地回答。 他不知道这叫做短裤吗? “谁叫你穿这么短的裤子?都露出大腿了!简直占风败俗,妨碍风化!” “我……”她真是有口难言,短裤如果不短,能叫做短裤吗? 再说她要去宅子里帮忙,天气这么热、加上要拖地,她才会穿着方便活动的 短裤,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你马上给我回去换!”他无理的命令道。 “少爷,对不起,我不能换。” 拖地会弄脏裤管,除了制服之外,她并没有太多长裤可以替换。 “你说什么?”叶定彻横眉竖眼地瞪着她。“我叫你去换,你居然敢不听我 的命令!我要你马上去换,你听到了没有?” “我不换。”他那副蛮横霸道的模样,再好脾气的人也会生气,陶娟陵当然 也不高兴了。 就算他是少爷,也不能干涉她穿什么!再说,她穿短裤纯粹是为了工作方便, 他这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万金少爷,哪懂得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苦处呢? “你居然敢这么说!” 叶定彻像受了莫大的刺激似的,食指指着她的鼻子,两只眼瞪得极大,牙根 紧紧咬着,一副想将她活活撕碎的样子。 几个平日就爱慕叶定彻的女孩,也纷纷加入声讨的行列。 “哎呀!你这个下人怎么这样?连主人的话都不听,你也太大胆了吧!” “是啊,简直目中无人!像你这种刁钻的女佣,早该撵出去了,定彻还肯好 心收留你,你就该偷笑了,居然还不知感恩。” “就是说嘛——” “你们闭嘴!”叶定彻心烦气躁地回头朝她们大吼。她们聒噪得像群乌鸦! “定彻……”女孩们的眼眶立即发红,一副快哭的模样。 “罗嗦!”叶定彻不理会她们矫揉造作的模样,退自瞪着陶涓陵,一字一字 地问:“你——到底换不换?”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能换。” “你——实在可恶!” 漫天狂燃的怒火占据他的脑子,焚毁他的理智,这时的他,已经无法判辨是 非对错,只想狠狠宣泄心中的怒气。 他想也没想的伸出手,用力推了陶涓陵一把,陶涓陵一时没站稳,往后跌进 游泳池。 她的头先碰撞到游泳池边缘的扶手,砰地一声撞击之后,再跌进游泳池。鲜 血迅速从头上的伤口扩散,染红了洁净的池水。 “啊!有——有血!闹——闹出人命了!” “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染血的池水,吓坏了叶定彻的一票朋友,他们吓得转身就跑,直嚷着一切与 自己无关,想赶紧撇清关系,没人想到该下水救人。 叶定彻也被吓到了,他傻愣愣地站在池边,僵硬的身体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怎么也无法动弹。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伸手推了她一下,绝不是故意将她推 进游泳池,更不是有意害她受伤。 他真的被吓傻了,完全没想到下去救人,只是愣愣地站着,看着陶涓陵在游 泳池里载浮载沉,接着缓缓往下沉。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多久,直到他听到一声大喝,接着是扑通的水声,这 才恢复理智。 原来是老周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陶涓陵溺水了,赶紧跳进池子里救人, 这才及时挽回她的一条小命。 稍晚,外出的叶秉天回到家,知道这件事后,发了一顿好大的脾气,叶定彻 遭到父亲前所未有的严厉责骂。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