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严钲一进房间,乔恩恩立刻从她的房间探出头。 “他回房去了?”她用唇语轻声询问周太太。 “是的,严先生去洗澡了,他说等会儿还要出去应酬呢!”周太太笑著回答。 “噢!”听到他已经回房,乔恩恩总算稍微安心了些。 她悠闲地步下楼,继续喝著她未喝完的果汁。 周太大跟著她,柔声劝道:“其实严先生并不凶——至少不会无故乱骂人, 而且他真的很关心你,你该试著和他好好相处。” “好好和他相处?我才不敢呢!”乔恩恩睁大眼,猛摇小脑袋。“谁叫他看 起来老是那么凶的样子,教我怎能不怕他?” “这……严先生天生就是这副脸孔,长得一脸凶相,也不是他愿意的……” 真要说起来,他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哎呀,你不仅啦!反正——人家就是不要和他碰面麻!” 看见他,她的心口会怪怪的,连呼吸都不自然,那种感觉太难受了。 周太大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也无法扭转了!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吵闹的声音,周太大正想出去看个究竟,客厅的大门就 被人猛力推开。 “哼!你们可真悠闲哪。” “振凯少爷?”周太太一看到来者,头就痛起来。 乔振凯是乔海生弟弟的长孙,即使父亲和祖父都依然健在,乔振凯却一直认 为自己才是乔海生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三不五时就上乔家来闹。 他不懂,叔父为何要将庞大的产业交给一个外人,甚至付给严钲百分之四十 的酬劳,若是把这些钱拿来送他,就一辈子吃喝享用不尽了。 “那傲慢的浑蛋不在?”乔振凯昂高鼻子,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您是指──严先生?”周太太勉强陪著笑问,心里却想:你才定傲慢的浑 蛋吧? “振凯堂哥,请问你特地前来,行什么事吗?”乔恩恩知道,乔振凯无事不 登三宝殿,他绝不会放著醇酒美人不享受,特地登门来拜访。 “嘿嘿,我说堂妹,伯公把这么——大笔遗产交给那姓严的管理,你不怕他 监守自盗,吞了你的财产吗?”乔振凯佯装关心的模样。 “该属於我的、就是我的,不属於我的,才会被别人拿走。有些东西不属于 自己,是争也没有用的!” 乔恩恩说明自己的想法,同时也暗地勤他,别再执著不属於自己的财产了。 “你这是在讽刺我吗?”乔振凯听出她的影射之意,不但不自我省思,反而 勃然大怒。“你以为自己得到伯公庞大的遗产,是乔生企业的继承人,就可以说 这种道貌岸然的话来教训人?” 他嘶吼完後,想了想,又忍住气,软下语气装出伪善的嘴脸劝道:“其实, 我也是关心你呀!堂妹,你一个年轻弱女子,才十六、七岁而已,继承这一大笔 遗产确实太危险了,说不定还会招来有心人士的觊觎。 不如——你将继承权转让给我,由堂哥替你经营,每期该给你的股利、盈余, 我都会一毛不少地交给你,你说这样好不好?“ 这样的谎言,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上当,更何况是她?乔恩恩虽然没有兴趣经 营祖父留下的公司,但也不想交到堂哥这种人手上,让他败光它。 “对不起,堂哥,我不能将乔生企业交给你!既然爷爷将公司交给我,我就 有义务守住它。现在虽然是严钲在替我管理,但我成年之後,他会将公司交还给 我,到时我会尽力替爷爷延续他毕生的心血,发扬光大。” 她的不受教,惹恼了乔振凯,他不再继续伪装和善的脸孔,龇牙咧嘴的模样, 像头急欲争食的野兽。 “我听你废话那么多!反正我要你把继承权转给我,转让书就在这里,快在 上头签名!” 他一掌拍翻喝了一半的果汁,像流氓似的大声咆哮,这副模样吓坏了乔恩恩, 周太太立即心疼地上前阻止:“振凯少爷,请不要这样!您吓坏了小姐……” “我没和你这下人说话,滚开!” 乔振凯不客气地将周太太往旁边一推,害她差点跌倒。 他的行径实在嚣张,连向来怯弱不多言的乔恩恩都忍不住生气。 她扶住周太太,大声质问乔振凯:“你太过分了!为什么这样推人?” “啧!不错嘛,有严钲替你撑腰,你的胆子也愈来愈大了,竟敢对我大呼小 叫的,嗯?” 乔振凯讽刺地冷笑两声,接著扯住她的手,将她拉到客厅的大茶几前,指著 那份财产转让书喝令:“快签!你只要签了就没事,我保证会把这栋房子留给你, 而且以後也不会再上门来骚扰……” 他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一只巨掌攫住,随即传来冷沉声音:“我也保证, 就算她不签这份转让书,你也不会再有机会登门来骚扰!” “严先生?” “严钲大哥?!” 周太太和乔恩恩看见来人,分别露出惊喜与诧异的神情。 他什么时候下楼来的?乔恩恩感到惊讶,又有点欢喜,因为他制止了她堂哥 的恶行。 “严钲……原……原来你在……” 欺善怕恶的乔振凯只敢欺负老弱妇孺,每回上乔家捣乱,都是趁著严钲不在 的时候,他没想到今天严钲回来得这么早,否则他绝不敢乱来。这会儿一见到冷 肃骇人的严钲,慌得不但直发抖,说话还猛结巴。 严钲将乔恩恩护在身後,冷如冰珠的眼睛,直瞪著他。 “你都是趁我不在时,上这里来找碴?” 严钲每说一个字就缓缓扭动巨掌,乔振凯立即脸色发白,疼得哇哇大叫: “啊——好痛!放手……快放手!” “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不准上门来骚扰恩恩,你为何不听?难道非要我派人 把你扭送警察局,告你强行入侵民宅,让你蹲一阵子大牢,才听得懂我的话吗?” “不……我懂我懂,千万别把我送到警察局!”光是酒醉驾车、打架闹事等 一连串的罪名,就让他经常出入警局,若是再添这一桩辉煌的纪录,舆论的压力 一定会逼得他抬不起头来。 严钲放开他,冷冷地说:“我警告你,这是最後一次。若你再不请自来,上 门骚扰恩恩或是周太大,我就要你付出最惨痛的代价。我说到做到,信不信由你, 你可以挑战我的耐性,但一切後果,请自行负责!” 严钲不说话,看起来就已经够可怕了,如今开口威胁,那双隐含怒火的双眼 更是吓人。 乔振凯很想假装自己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威胁,然而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双脚, 早已泄漏了他的恐惧。 “我知道了,你快放开我吧!”他的手疼得像快断掉似的。 “快滚!以後不许再来!”严钲用力甩开他,怒声斥道。 乔振凯的手一获得自由,立即忘了刚才的疼痛,像纸老虎一样虚张声势: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嗯?你说什么?” 哪知严钲才一皱眉头,乔振凯就吓得掉头落跑,再也不敢逞英雄了。 见他走了,周太大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她看看乔恩恩:心想这是让他们互 相熟悉的好机会,於是笑著说要去厨房看看饭菜准备好了没,就借故离开了。 乔恩恩从未独自面对过严钲,因此觉得有点不自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不开口,严钲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望著她。因为她总是躲著他,他似乎已 经很久没看见她了! 凝视著她,他的眼眸不由自主转柔了。 她真的好娇小,纤弱得像世上最娇嫩的花朵,仿佛稍不用心呵护,就会让风 雨打碎这朵细致的小花。 穿著私立名校制服的她,清新秀丽中带著少女的纯真,任何男人被她那双水 汪汪的大眼睛一瞧,都会不由自主感到心荡神摇,他虽不是一般好色的男人,却 同样对她娇弱可人模样打从心底感到怜惜。 或许是他太内敛深沉,从不让自己的心思表露在脸上,因此总让人摸不清他 真正的想法,她才会感到害怕吧! 怎奈,他真的不善表达自己的感觉,她对他的误解才会一再发生。 “刚才……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帮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对於他的出 手相助,她只能以简单的言语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意。 “不必客气!你爷爷是曾经帮助我的恩人,他信任我,将你交由我照顾,我 只是尽力做到而已,没什么好道谢的。”他向来不喜居功。 “噢!” 仅此而已?对他来说,她只是他的责任而已? 不知为什么,乔恩恩心头无端地浮现一种莫名的失望。 刚才他出现时,她心里既惊又喜,以为他是从天而降的英雄,专为保护她而 降临。而他打跑振凯堂哥时,她更是把他当成天神,几乎要崇拜起他来了。 谁晓得,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尽到他的责任。 换句话说,如果她不是他的责任,他可能根本不会理她! 她真觉得失望! 严钲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但他感觉得到,他们之间本来快拉近的距离,似 乎又变得遥远了。 少女的心实在太难懂了,他想他永远也不会了解,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老哥,已经两年了,你真的打算继续替乔家当保母?” 夜晚的酒吧,几名同样高大却相貌不一的男人,与一名年纪虽轻,却已有惊 人美貌的女人闲聊著。 他们都是五行集团的成员,从小就熟识,因为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全 部来自同一所育幼院,因此长大後也就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 以年纪最大的严钲为首,他们一起成立横跨金融、钢铁、航运、服装、建筑 等五大行业的五行集团。 刚才开口说话的男人名叫穆沇,他勾著性感的薄唇,斯文俊逸的脸上出现一 抹淡淡的嘲弄。 他是五行集团中的“水”,掌管航运部门。俊美英挺、风度翩翩的他,却有 著世上最不安定的灵魂。一如所有英俊迷人的男性,他的周遭也围绕著众多美女, 遗憾的是,女人如潮水般来来去去,就是没有一个能留得住他的心。 看似温柔多情,其实他最为无情,似乎每个女人都爱,其实谁都不爱,也正 因为不爱,他才能如此洒脱地游走於爱情国度之间,从不怕拿不到居留权。 “不会吧?老大,你是玩真的?”一名高大威猛的男子正喝著调酒,差点没 被长岛冰茶噎到。 他叫袁祖烨,是五行集团中的“火”,掌管钢铁部门。他长得虽不如穆沇那 般俊美无俦,却也是个俊朗落拓的好看男人,至少他的相貌看起来稍比他们口中 的老大——严钲可亲,虽然他脾气火爆又没耐性,但不知情的女人第一眼看见他, 还是会被他吸引的。 “他只是想报恩罢了。”五行集团中绝无仅有的女性——年仅二十三,美得 不可方物的纪梦棠笑著回答,修长的手指挑起杯中的腌渍樱桃,樱红鲜艳的色泽, 衬得她的手指白皙剔透如冰。 她是五行集团中的“木”,专长是服装设计,虽然还在研究所就读,但已是 叱吒四方的五行服装公司的经营者,她凭藉著自己的专业知识,还有用人识人之 明,将自己的重担与工作分散出去,好争取更多进修的时间。 “可别被那女人利用了。”一名英俊得足以和穆沇媲美的男子嗤笑。 他叫封缙培,是五行集团中唯一有过婚姻经验的成员,但他的婚姻并不幸福, 自从娶了一个虚有其表又贪得无餍的女人之後,他便对与自己前妻相同性别的生 物相当感冒。 “恩恩单纯得像张白纸,不会利用别人。”严钲放下手中的杜松子酒,神情 严肃地反驳。 以他对乔恩恩的了解,她绝对不是这种人,她那么单纯,只有可能被人利用, 不可能利用别人。 “现在她还是一个末满十八岁的女孩,或许还保有一丝纯真,等她长大成人, 就会被社会的染缸污染,谁知道届时她会变得如何?哼!女人,全是善变又无情 的动物。”封缙培早对女人失望透顶。 “嘿!你骂到我了喔。”纪梦棠笑著轻拍他的肩,假意抱怨。 “你是例外。”即便瞧不起世上所有的女人,对於她,封缙培还是把她当成 妹妹般疼爱。 “你太偏执了!”严钲只是淡淡地说,不多与封缙培争辩。 “哼!当初我也曾像你一样天真,结果你看看我的下场如何?”封缙培冷讽 地一笑,神情痛苦。 “好了!今天大家出来,不是为了争论女人狡猾凉薄与否吧?”穆沇赶紧出 面打圆场。“大家难得相聚,别把时间浪费在口舌之争上。” “是啊!今晚我可是把工作放一边,特地将时间留给你们,别让我後悔没在 办公室加班。”素有“工作狂人”之称的袁祖烨浓眉一皱,颇有想要发火的态势。 “好啦,大家别伤感情,乾一杯,一笑泯恩仇如何?” 纪梦棠伸出纤纤玉手,率先举杯,大夥儿随後跟著举起自己的杯子,一同乾 了那杯酒。 “说真的,让我们见见她嘛!”对於她,穆沇是愈来愈好奇了。 打从知道严钲莫名其妙成了一个小女孩的保母开始,他们就不知提过几次, 想见见他的被保护者,看看她是什么模样。但严钲总说怕吓著她,神秘兮兮地将 她藏起来,不许他们登门拜访,两年来,他们连她的照片都没看过一张。 “太早让她面对人群,并没有好处,将来我将乔生企业交还给她时,你们自 然能看见她。”严钲早已周延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那她的婚事怎么办?你不会真的打算替她找丈夫吧?”袁祖烨习惯性地皱 起眉。 “既然答应乔海生,我自然得遵守诺言,替她寻找合适的结婚对象。”严钲 以坚定的口吻回答。 “听说那乔恩恩长得清秀可人,与她朝夕相处,你不会动心吗?”纪梦棠好 奇地问。 “对呀!若是看守宝藏的人监守自盗,那可就有趣了。”穆沇脸上挂著兴灾 乐祸的笑容。 “我不会监守自盗!”严钲郑重声明。 他既然答应替乔海生亲自送她出阁,就绝不会沾惹她。 “是吗?说得倒是容易,我倒要看看你能否做到。” 纪梦棠感觉得到,严钲对乔恩恩的保护似乎太周密了,这真的只是替恩人照 顾孙女吗?她万分怀疑! “你可以拭目以待!”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严钲仰头大口喝光杯中的酒。 他决定的事,从不反悔! 乔恩恩包着紫色锈花丝被,躺在麻上酣眠着。 蓦然,她不安稳地鼓皱眉头,红润的小嘴略微蠕动,吐出几声不舒适的呻吟。 似乎有什么声音,干扰了她的睡眠。 那声音愈来愈大,她咿唔两声,终於放弃与睡神搏斗,掀了掀长睫毛,缓缓 睁开迷蒙的大眼睛。 喵…… 不知从庭院的哪个角落传来小猫咪的叫声,随著凉爽的晚风飘入她的房内。 喵…… 她闭眸专注侧耳倾听,那小猫的叫声好娇弱、好无辜、好可怜,听得她心都 快碎了。 坐起身,她看看床头矮柜上的造型时钟,指针正走到一点半到二点之间。这 时候大家应该都睡了吧? 她不由自主掀开丝被下床,小脚套入缀著蕾丝花朵的软脱鞋,悄悄打开房门, 轻声步下楼。 打开起居室旁的侧门溜出去,她顺著猫眯的叫声找去,来到庭院边缘的矮树 丛前,园丁在这里种植了整排的金露花,并且细心地施肥浇水,因此黄绿色的叶 片长得茂密美丽——只是现在,反而害她擦不到那只喵喵叫个不停的小猫眯。 “喵喵,小猫眯?小猫咪,你在哪里?”她小声地学猫叫,并且趴下来将脸 贴在地上,沿著矮树丛慢慢地寻找。 “小猫咪?喵喵……啊,找到了!” 大概是听到她温柔的呼喊声,一只白花交错的小猫咪,摇摇晃晃地从树丛的 阴影处走出来。 那只小猫眯应该才刚出生没几天,看起来好小、好瘦弱,可能被母猫弃养或 是自己走丢了,肚子大概饿了很久,虚弱得四只小脚不停地摇晃颤抖,好像连走 路的力气都没有,一股怜悯之心霎时由她心中升起。 “好可怜喔,你的妈眯呢?没有回来喂你喝ろてろて吗?”她抱起小猫,轻 轻地抚摸。 小猫眯发出舒服的喵喵声,仰头用充满孺慕之情的晶亮眼眸望著她,还伸出 粗糙的舌头舔她的手,甚至抱著她的食指就吸吮起来,让她痒得直发笑。 “嘻……你别调皮!”她抱高小猫与自己对视,忍不住说:“好可爱喔!” 其实她一直很喜欢小动物,只是以前爷爷在世时,因为怕猫狗晈伤她,或是 带来什么传染病,因此一直不让她饲养。後来爷爷过世了,严钲走入她的生活, 接掌乔家的一切,她更不敢说要养了。 他看起来就是一副不爱小动物的冷酷模样,要他忍受这些小东西每天在他脚 边跑来跑去,他应该会抓狂吧? 乔恩恩依依不舍地放下小猫,说了声:“对不起,我不能养你。” 她狠下心扭头欲走,但小猫咪又发出微弱的叫声,好像快死掉似的。 它出来这么久,没看见母猫在附近,那就表示它不会回来了,如果不理会这 只小猫的话,还没办法觅食的它一定会饿死。 於是乔恩恩又折了回来,抱起小猫沉思许久,最後,她决定收养这只小猫。 反正严钲经常不在家,不是去上班就是出门应酬,就连礼拜天也忙得整天不 见人影,就算她偷偷养了一只猫,他也不会知道。 顶多在他回来时,把猫眯藏进她的房间里就行了。 打定主意之後,她露出开怀的笑容,小心地抱起小猫说:“小猫咪,我们要 回家了。” 她抱著小猫眯,从侧门回到屋内,锁好门准备上楼时,一转身才发现,有道 高大的身影就站在楼梯的顶端望著她。 严……严钲?!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