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贝晓雨早晨醒来,睁开眼睛,有好几秒想不起自己人在哪里。 香港租贷的公寓?台湾的公寓?姊姊、姊夫的豪华寓所?还是前几年住的那 间仓库改建的违章建筑?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想起,昨晚到饶子胤家喝咖啡,后来他留她下来住……接 着她想起他们差点失控的事。 「啊!」她猛然跳起来,紧张地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是独自躺在床上,身 边并没有饶子胤的踪影。 从家具和毫无个人色彩的摆饰品研判,这应该是客房吧?昨晚她在沙发上睡 着了?那么是他抱她回房睡的啰? 他真体贴!贝晓雨噙着甜甜的笑意,舒畅地伸个懒腰下床梳洗。 二十分钟后,她走出客房,穿过客厅,来到绿意盎然的庭院,心情愉悦地大 口吸进新鲜的空气,然后舒展四肢,做做简单的伸展操。 忽然,一位年约五六十岁的妇人从大门的方向走过来,看见她时,很明显地 愣了一下。 「请问您是──」妇人惊讶地用广东话问:「少爷的朋友吗?」 她是饶家的管家,打从饶子炆搬出来独居之后,全由她照料少爷──举凡打 扫购物、替院子里的植物浇水,都是她一周三次负责打理。 贝晓雨听得懂简单的广东话,而且她听到妇人提到朋友两个字,所以连忙点 点头,生涩地用广东话掺杂普通话告诉妇人:「对对,我是子胤的朋友,他可能 还在睡觉,所以……」 她说得七零八落,但妇人大略听懂了,因为她也懂一些普通话,当她听到饶 子胤的名字时,神色严肃地摇摇头,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纠正她:「不是子胤少 爷,是子炆少爷!叫子胤少爷不吉利,对他不好。」 贝晓雨听懂了,但她觉得很奇怪。 「可是他明明是饶子胤,不是饶子炆啊!」贝晓雨怪异地道。为什么非要叫 他哥哥的名字不可? 这回换妇人诧异了。「妳是少爷的女朋友,怎么不清楚少爷的事?子胤少爷 就是子炆少爷,子炆少爷就是子胤少爷。」 「可是……饶子炆不是子胤的哥哥吗?」兄弟的名字可以随便乱换的吗? 「妳在说什么?」妇人一脸好笑的表情。「少爷没有哥哥,老爷和夫人,就 只有少爷这么一个孩子。」 「什么?!」 「阮婶──」起床后到处找不到贝晓雨的饶子炆,听到管家说话的声音,飞 快打开门冲出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饶、子、胤!」贝晓雨僵硬地转头瞪他,脸上写满怒气,原本就大的眼睛 这会儿瞪得更大了。「你给我解释清楚!」 望着她铁青的秀容,饶子炆彷佛看到一片乌云从天际飘来,逐渐笼罩大地。 喔噢,不妙── 他可爱的「小」雨,变成可怕的「暴风」雨了! 隔天 台湾台北 「晓雨,妳醒了吗?」 贝晓风轻敲房门后,推门进入客房。 「我已经醒了。」贝晓雨坐在窗前发呆,看见姊姊,勉强挤出一抹微笑。 「妳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出去吃早餐?」贝晓风走到她身旁轻声询问。 她很担心妹妹,晓雨向来乐观开朗,从不因为沮丧而落泪,可是昨晚她突然 带着行囊从香港回来,只说了声辞职了,接着就扑进她怀里大哭。 她体贴地没有立即追问原因,只是先安抚她,让她在客房住下,可是今早又 看见她发呆…… 唉!晓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嗯,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贝晓雨假装若无其事,因为不想再让姊姊 担忧,她知道自己昨晚大哭,把姊姊吓坏了。 她先走出房间,快步来到餐厅,姊夫冯君翰和妹妹晓阳都在座。 晓阳接到大姊的电话,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今早立刻请假过来弄清楚,是谁 胆敢欺负她二姊! 「咦?宝宝还在睡觉啊?哇,好丰盛的早餐喔!」晓雨假装没看到大家停留 在自己身上的关注视线,径自拉开餐椅坐下,欣喜地拍手:「有清粥小菜耶,我 在香港一直好想吃喔!」 「哇,好好吃!」她拿起汤匙,像饿坏了似的猛喝清粥,还露出开心的表情, 直到身旁的晓阳淡淡说了一句话,戳破她的假装。 「笑得太僵硬了,妳还是一样,连作假都不会!」 晓雨正要将粥放进嘴里的动作倏然停止,鼻头一酸,豆大的泪珠随即滚下来。 她不再试图伪装,放下汤匙,吸吸鼻子开始啜泣起来。 「晓雨,到底怎么了?」贝晓风心疼地走到她身旁,按着她剧烈抖动的肩膀, 轻声询问。 「是感情问题让妳伤心吧?」贝晓阳直接了当地问。她虽是三个姊妹中年纪 最小的,却有着超越两个姊姊的智慧与敏锐。 「真的吗?晓雨,妳在香港交男朋友了?」贝晓风好惊讶,因为晓雨经常和 她们通电话,却一次也不曾提起过。 她当然也发现晓雨有点怪怪的,有时晚上打电话过去她常常没接,有时都晚 上十一点了还没回到家,但是问她,她都说和朋友出去玩了,她就没再多问。 贝晓雨流着泪,知道不应该再隐瞒,这才缓缓地点头承认。「嗯。」 「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贝晓风有点伤心,她以为她们姊妹感情很好、无 话不说,没想到晓雨居然连交了男朋友都不告诉她! 看见姊姊伤心失望的表情,贝晓雨急忙解释:「姊,对不起!我不告诉妳们, 不是因为把妳们当外人,而是因为、因为他告诉我他的身分特殊,希望我保密, 别让其他人知道他的身分。」 不过这又牵涉到一个天大的谎言,贝晓雨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很笨! 「那妳现在应该可以说了吧?妳交往的男人到底是谁?」贝晓阳决定不管那 个人是谁,她都要将他骂到狗血淋头,让他好看! 「他叫……饶子炆!」贝晓雨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名字。 这个双面人将她骗得好惨,还伤透了她的心,他是个大坏蛋! 「饶子炆?!咳咳……」冯君翰正在喝豆浆,听到这个名字,惊讶得岔了气。 「君翰,你认识这个人?」贝晓风疑惑地转头问丈夫。 她和晓阳没去过香港,也对香港商界的事情不太热,对这名字没什么印象。 「他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香港有个知名的地产大王叫饶靖海,饶子炆就是 他唯一的独子,目前担任公司的总经理,是个神秘精明又城府极深的男人。妳还 记得晓雨刚去香港不久,有次回来说要采访香港的地产大亨吗?那次专访的人物 就是饶子炆。」 「啊?!」晓风晓阳两姊妹听了,诧异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晓雨怎么和这种富有的名人扯上关系?难怪她会被欺负!天真单纯又神经大 条的晓雨,怎么可能斗得过狡诈的奸商呢? 「妳和饶子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姊姊好吗?」 该不会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还附赠一颗球当分手礼吧?贝晓风的视线偷 偷瞟向妹妹的肚子…… 听到他的名字,贝晓雨又想哭了,抽噎了声,把她和饶子炆认识交往然后发 现被欺骗的经过说了出来。 「这个男人真该死,居然这样欺骗二姊的感情?我们带人去香港找他算帐!」 贝晓阳气得想立刻飞到香港,带着大批媒体踢破他办公室的大门! 「我认为这其中必有原因,先弄清楚再做决定,别因一时冲动,犯下无法弥 补的错误。」 贝晓风和冯君翰并不像她那么生气,他们都能谅解,人在某些不得已的情况 下会善意说谎,这并不是不可饶恕的过错。现在要先弄清楚,饶子炆隐瞒自己真 实身分跟晓雨交往,其目的究竟是什么?用心是善还是恶? 「没什么好查的!我们算是分手了,我不会再去香港,我想他也不会来找我, 这段感情已经结束了,不需要再追究。」贝晓雨苦涩地一笑,强忍住眼泪。 「难道他欺骗妳感情的事,就这么算了?」贝晓阳可不肯就此善罢干休。 「我说过不想再追究这件事,妳们别再勉强我了!」贝晓雨哽咽地大嚷。 「晓阳!」贝晓风拉拉小妹的手,劝阻道:「晓雨已经够难过了,别再让她 更心烦了,这件事过阵子再提,先等晓雨平静下来再说。」 贝晓阳看着原本天真爱笑的二姊,眼眶、鼻头都红通通的,心里也很难过。 「我知道了!二姊,我尊重妳的意见,如果妳不希望我们追究,我就不说了, 只要妳赶快忘记这段感情,重新振作起来,我就很高兴了。」 「谢谢妳,晓阳!」 晓雨感动地抱着妹妹,小嘴一扁,开始放声大哭。 晓雨走了! 晓雨离开香港已经一个月了,每天每天,饶子炆睁开眼睛,脑中浮现的第一 件事就是晓雨离开他了。 他好后悔,后悔不该隐瞒真相,如果他早点把真相告诉晓雨,或许她同样会 生气,但应该不至于气得当天就辞职跑回台湾。 他本来就打算,等过一阵子感情更稳定时再把实情慢慢告诉她,谁知道她会 意外和管家大婶相遇,而且管家大婶还先他一步把真相说了出来。 「你到底是饶子胤,还是饶子炆?」 还记得当时晓雨气得浑身发抖,小脸苍白,眼眶发红,看了令人担忧又心疼。 「呃……都是。饶子炆就是饶子胤,饶子胤就是饶子炆,他们都是我。」 他把自己小时候算命改名字的事说了出来,然后愧疚地望着她,拚命用眼神 祈求原谅。 「原来你就是饶子炆……」太可笑了!她谈的到底是场什么样的恋爱,竟然 连男朋友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真的太可笑了! 「晓雨,对不起!我──」 他上前试图解释,她却用力推开他,愤怒地大吼:「我才不要原谅你!你太 可恶了,饶、子、炆!」 晓雨以最快的速度推开他往外冲,他也立刻跟在后头想追去,但管家大婶拉 住他,提醒他身上还穿着睡衣。 他立刻转身回房换了衣服,正要出门去找晓雨时电话响起,他不理会,继续 冲出门,但是才刚跳上车,就被接电话的管家大婶喊住。 「少爷,不好了!老爷打电话来说,大屿山愉景湾度假别墅的建设工地发生 大火,老爷要你立刻赶过去!」 「发生大火?!怎么会突然失火?」饶子炆听了大吃一惊,也知道事态严重, 必须立刻赶过去。可是晓雨…… 爱情事业难两全啊!他在乎爱情,但事业不单是他个人的问题,还牵涉整个 饶氏家族以及全体员工的生计,他不能在紧要关头抛下他们不顾,只为了儿女私 情。 他考虑了几秒,迅速下了决定。他继续发动车子驶出车库,一面回头大声对 管家说:「告诉我爸,我马上赶到大屿山去!」 至于晓雨──只能等事情处理完再过去解释了! 然而,当他深夜拖着饥饿又疲惫的身体来到晓雨住处时,她的房间里半点灯 光也没有,敲了大半天的门又没人应,他只好找到房东的住处,请她帮他开门。 「你不用找她了!」房东太太正在吃消夜,用大嗓门告诉他:「贝小姐回台 湾了,房间已经退给我,就算你进去也找不到人。」 她走了?!当时饶子炆只觉得眼前一暗,眼前的景物全在旋转。 他没想到,她竟会气得跑回台湾! 他从未认真想过晓雨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虽然用心交往了一阵子,但 他还是很薄情的认为就算失去她,他依然能很快寻觅下一段感情。 然而直到此刻,当他听到晓雨毅然离开他时,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我要马上 到台湾去把晓雨找回来!我不能失去她! 直到失去她的这一刻,他才明白,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太重要了,她早已是他 生命中无可取代的人! 他多想立刻冲去买机票,明天直奔台湾,但是他不能! 这场无名火把刚兴建好的别墅烧毁大半,接下来还有后续的调查和清理重建 工作得做,他虽任性,却没办法在这时候抛下自己的责任,一走了之。只能尽快 努力完成自己该做的部分,然后将剩余的工作交给下属,他再赶到台湾去找晓雨。 然而不知是上天存心考验他,还是今年真的是多事之秋,就像有人故意阻挠 他去台湾一样,每当他解决完一件事迫不及待想出发时,下一个麻烦又找上门来。 工地大火几天后,饶氏地产另一栋正在兴建的大楼被人放置爆裂物,幸好发 现得早,没有真的爆炸,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件意外被饶氏用权力压下,没有闹大,不料平静不到几天,饶氏地产又收 到恐吓信,信中扬言将对饶氏进行报复行动。 报复?报复什么? 饶子炆自认饶家不管做人或做事都是光明磊落,就算不小心在商场上得罪人, 也绝没有恨到放火放炸弹的地步。 到底是谁这么做呢?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严阵以待,警方也介入调查,遗憾的是一无斩获。 而那个扬言报复的人则突然销声匿迹了,半个多月来,没有再进行任何恐怖 攻击行动。 这一耽搁,让饶子炆足足延迟了一个月,还无法出发到台湾去找晓雨。 饶镇伦走进总经理办公室,看见本应奋发工作的男人又坐在办公桌前发呆, 手里夹着的烟都快烧到手指头了。 「老弟,醒醒啊!」他走上前,毫不客气地用力敲击核桃木桌面,叫人回魂。 老天!他真的太混了吧?今天一整天他啥事也没做,就窝在这里发呆吗? 饶子炆回过神,见到饶镇伦立刻跳起来,将烟蒂胡乱按进烟灰缸里,然后紧 张地拉着他问:「怎么样?有晓雨的消息吗?」 饶镇伦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存心吊他胃口似的,悠闲转身走向沙发,找了个 舒服的位置入座,还好整以暇地喝了口秘书送上来的茶。 「饶镇伦──」饶子炆气爆了,堂哥明知他心急还故意慢吞吞地,他再也顾 不得长幼伦理,冲上前作势要揪住堂哥的衣领。 「好好,我说──你别动手!」饶镇伦知道自己在拈虎须,赶紧举高双手摆 出投降姿态求饶。 谁叫失了恋的男人都是负伤的猛兽,根本惹不起,有了异性就没人性,没了 异性更没人性,他还是乖乖说,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贝晓雨在当天就回台湾了,本来一直住在出嫁的姊姊家,上个礼拜才回到 她和妹妹同居的公寓。」 「那她还好吧?她看起来心情很差吗?有没有变瘦──」 饶子炆急着询问更多,饶镇伦则伸出一只大掌无情地挡住他不断凑近的脸。 「停!我只照你说的派人找到她的下落,你可没交代要她的心情检测指数, 还有她最新的体重报告。」 「该死!你不会叫他们顺便拍几张照片回来啊?」饶子炆知道自己没吩咐, 但是他想知道她好不好啊! 「我要去台湾,我要去找她!」饶子炆跳起来,再也无法忍受看不见晓雨, 再也按捺不住思念的心情了。 「别开玩笑了!最近发生这么多事,你走得开吗?」饶镇伦瞪大眼瞧他。 「我管不了那么多!你知道我多久没见到晓雨了吗?三十六天!整整三十六 天了!」尤其在晓雨还气着他的时候,这种煎熬更是令人难以承受的折磨。 「拜托,才三十六天!」饶镇伦难以置信地怪叫。 又不是三十六年,瞧他一副快中毒身亡的落魄样! 「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在公司生死存亡之际抛下不管跑到台湾去吗?你啥时 变得这么多情了?女人再找就有了,凭你饶子炆的魅力还怕交不到女朋友吗?」 饶镇伦真想端盆水泼醒他。 「你还不懂吗?我不要其他任何女人,我只要晓雨!」饶子炆咆哮怒吼,他 抓紧桌上的笔,俨然把它当成堂哥的脖子。 「我就是不懂!不过是一个女人──而且也不是什么天仙绝色,值得你冒着 被整个家族炮轰的危险,跑到台湾去找人吗?」 如果真是什么稀世美女也就算了,偏偏依他看过的照片,贝晓雨只是小家碧 玉之姿,也没什么讨好男人的高明手段,真不知他迷恋她哪一点?嗤!难道她会 下蛊不成? 「值得!晓雨在我心中比什么都重要,我真心爱她!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 是如此爱她……」饶子炆痛苦地抱头喃喃低语。 饶镇伦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个人是自己的堂弟饶子炆。 打从中学起,他就看着风流堂弟游戏人间,三天两头换女朋友是常有的事, 有时甚至早上牵着一个美女,下午就不是那一个了。 过去他并不认为这样的饶子炆还有真心可言,但是望着眼前为爱所苦的俊逸 容颜,他完全改观了。 「你是真心喜欢贝晓雨,对吧?」饶镇伦无奈地重叹一口气。 爱情的魔力果真锐不可挡,连世纪风流贵公子都陷进去了。 「我爱她!」饶子炆严肃地表白。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像过去那般逍遥自在,偏偏遇上了晓雨,被她的单纯 和真诚宠坏了,叫他如何再去忍受那些庸俗肤浅、傲慢虚伪的女人呢? 「好吧!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替你找个借口,正大光明到台湾出差,就 不怕被叔伯们骂到臭头啦。」饶镇伦念归念,终究还是心软,不忍他为了男女之 情遭到严厉指责。 「谢谢你!镇伦堂哥,你从小就对我好,我真的很感谢你!」饶子炆用力抱 紧堂兄,为了过去二十年奴役他的「恶行」在心底忏悔。 他发誓,等他追回晓雨,一定好好酬谢堂哥,至少不会再随便奴役他了! 「你在干什么?好恶心!快放开我──」 饶镇伦全身爬满鸡皮疙瘩,一边尖叫一边呕吐。 香港飞往台湾的班机缓缓降落在跑道上,巨大的客机滑行到停机坪停稳后, 机上的旅客开始陆续下机。 头等舱的贵宾优先通过空桥,走进中正机场的航站大厦。 饶子炆拎着中等大小的公事包,快步走向出关验证处,他每走几步路就狐疑 地回头,瞪着那个充满兴味四处张望,一副观光客模样的饶镇伦。 「你到底跟来做什么?」他忍不住停下脚步,不满地提出疑问。 他来是为了追老婆。而堂哥像跟屁虫一样,又是为了什么伟大的任务? 「我来台湾做商业旅游,促进两地经贸交流哪!难得有这机会陪你出公差, 顺便放几天假好好玩一玩,你不觉得很好吗?」饶镇伦兴奋地问。 饶子炆瞇眼瞪了他半晌,才冷冷地说:「是啊,真的很好!」 好得他想揍人!他的晓雨不理他,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居然有人跟在 他的屁股后头,打算来趟观光之旅?这就是他的好兄弟吗? 他决定收回不再奴役堂哥的誓言,从今以后好好「重用」他,让他知道得罪 亲亲堂弟的下场! 「二姊,我要去上课了。」 早晨,贝晓阳穿着棉质衬衫和牛仔裤,肩上背着晓雨亲手做的拼布书包,在 玄关一面穿鞋,一面扬声告诉正窝在客厅沙发里边啃面包边发呆的晓雨。 「喔,慢走!」贝晓雨回神朝她挥挥手,顺便提醒:「路上小心。」 「这句话妳该留着自己用才是!也不看看是谁才第一天上班,就被摩托车擦 破两块皮?」 厚!真是的,都出社会工作了,还整天迷迷糊糊的,让大家替她担心,到底 谁才是姊姊啊? 「我知道啦,我会小心的。」贝晓雨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在香港待了几个月,习惯了香港的环境及交通,回台湾之后反倒有点不习惯, 结果前几天过马路时一不小心,被一辆乱钻的摩托车撞伤腿,幸好只是皮肉伤, 回家擦过药之后已经结痂了,不过还是被晓阳结实叨念了一顿。 晓雨常常觉得,晓阳虽是妹妹,但是比她们的妈妈还像妈妈。不知道这算不 算好事? 嘀咕完,看看时间,她也得出门不可了!两个礼拜前,她如愿在一间电视台 找到工作,担任跑社会新闻的半菜鸟记者,她得先进办公室看看,有没有什么重 大案件要跑。 回房随意换了件黑色针织短衫和泛白牛仔裤,背了布袋和尚大包包,她就出 门上班去了。 连下了几天雨,今天终于放晴了,路上行人几乎都面带笑容,以好心情迎接 晴朗的好天气,只有贝晓雨一脸失魂落魄地垂头走着,浑然不觉自己与周遭的欢 喜气氛格格不入。 饶子炆真的放弃她了吧?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闷闷不乐地走着。 她虽然斩钉截铁地告诉家人他们已经分手了,但其实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偷 偷盼望他会来找她,向她解释清楚、求她原谅!可是他…… 「唉!」她真傻,他根本不可能会来! 或许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晓阳说得没错,饶子炆是何等人物,他怎么 可能对她用真心呢?瞧他,连真实姓名都不愿告诉她,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其实她从不贪求富贵,如果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是饶子炆,或许还是会跟他 做朋友,但是可能不会答应跟他交往,还轻易交出自己的心。 现在爱情幻灭,心也碎了!最糟的是,爱笑的她变得不再爱笑,过去总被妹 妹嫌聒噪的小嘴,也常常一天开不了几次口,现在反倒是晓阳没事就找她聊天, 苦口婆心地开导她:男人只是人生道路上的几根草,绝对不能因为被杂草绊倒了, 而不肯再继续往前走。 晓雨也知道晓阳和姊姊一直为她担心,为此她觉得很过意不去,所以一直努 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告诉她们自己没事,但是……好像还是不太成功! 她们担忧的眼神说明了她的伪装失败──晓阳说得对,她太笨了,连假装都 不会。 唉!或许她真该彻底忘了那段过去,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山穷水尽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谁知道前头还会出现什么样的美好风景呢? 有这种豁达哲学的,才是永远打不倒的贝晓雨啊!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微笑,重新振作起精神大步向前走。可是有人居然像根 柱子一样杵在人行道中央,见她走近也不让开。 就是有这么白目的人,社会才会这么乱!她嘀咕着,因为急着赶路,没有多 看「柱子」一眼就从旁边绕过,可是柱子居然又动了,再次挡在她面前。 这是默契还是找麻烦?她再闪──柱子也跟着跑,当她第三次被挡住去路, 终于忍不住抬头,张大眼瞪着白目的「柱子」:「请借……过……」咦? 那根柱子好眼熟……糟了!她一定是每天晚上躲在棉被里偷哭,哭坏了眼睛, 现在居然看到幻影了! 「不认得我了?」饶子炆脸上挂着温柔深情的笑容。 终于见到她了!见到她之后,长达一个月的烦躁不安全在这瞬间烟消云散, 好像服了什么灵仙妙药,顿觉通体舒畅、心情愉快。 有声音?那就不是幻影,是真人实音啰? 他来了!喜悦随着血液冲向贝晓雨的心口,她多想立刻尖叫着扑上前,紧紧 抱住他,可是──不行! 她要有志气,他欺骗她、玩弄她的感情,她已经笨笨的上过一次当,不能再 上第二次当了。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再相信他了!她坚定地对自己发誓。 「晓雨,我好想妳,真的好想!」饶子炆用真诚的语调柔声倾诉:「这段时 间见不到妳,我无时无刻不思念着妳,醒着想、睡着想、吃饭想、走路想,连办 公的时候都想……」 在人行道旁的骑楼下纳凉兼吃甜筒的饶镇伦听到,差点没「恶!」地一声, 把吃了一半的甜筒「还原」。 这小子平常游戏人间,怎么谈起恋爱来这么肉麻?不过贝晓雨本人比照片漂 亮多了,照片拍不出她那双大眼睛里生动灵活的神采,还有她嘴角甜得腻死人的 可爱酒窝。 只是她看起来傻呼呼的,他还是想不透,她究竟是掐住饶子炆哪一个罩门, 让他像被喂了什么奇毒怪药一样,不惜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下毒之人寻求解 药? 他慢慢地吃着,悠哉看戏。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