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邵翊荷沿着山路往山下开,因为已近深夜,这条山路上几乎没什么行车,她 几乎不需要注意对向来车,只要转动方向盘,就能顺利开下山。 她机械化地驾着车,双眼飘向那张穆允给她的白金名片上,脑中思绪纷乱。 穆允给她这张可以自由进出五行集团,等于通行证的名片,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还要她打电话给他…… 他不是不在乎她吗?他身旁明明不乏美女相伴,像今天的女伴就美得眩目, 他何必表现得好像他很在意她似的! 想到他,美眸中又不自禁浮现薄雾。 她为何要对他动情?如果她从来不曾动心,那么不管叔父要她嫁给任何人, 她都可以在麻痹自己的感觉之后,乖乖依照他的安排出嫁。 偏偏她对游戏人间的他动了情,如今只能自尝苦果,现在叔父若逼自己嫁给 别人,她必定会心痛至死。而邵翊荷并不认为,穆允会娶她…… 她思绪紊乱地想着,完全没发现阴暗的山路上,原本只有她所驾的汽车的车 灯光芒,但不知何时,后方出现另一道车灯,紧紧地跟在她车后。 然而在一个转弯处,后方的车辆突然急速超前,疯狂地将车身打斜,横挡在 她面前。 她尖叫一声,急忙踩住煞车,但已经来不及了,汽车前方的保险杆砰地撞上 前面那辆车,发出好大的声响,幸好她守规矩地系上安全带,否则整个人一定立 即飞出去。 一阵摇晃之后,车身终于缓缓静止,邵翊荷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瞪着前方 那辆车。 这是……怎么回事?车祸吗? 这时,前方的汽车上走下两个人,其中一个她认得,正是刚才在宴会中骚扰 她的杨东翰,另一个人她不认得,但那人看起来就是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很明 显和杨东翰是一丘之貉。 杨东翰带着得意的奸诈笑容,摇摇摆摆地走到她的车窗旁,招手要她下车。 见他满脸通红,显然是喝醉了,邵翊荷不敢下车,只将车窗摇下一小条缝, 问他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你撞了我的车,还不赶快下来,看看怎么解决!”杨东翰隔着 车窗大吼。 “我撞了你的车?!”邵翊荷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打人的喊救命。“明明是 你突然转进来,挡住我的路,我煞车不及才会撞上去。” “我挡你的路?笑死人了!这条路又不是你家开的,凭什么说我挡住你的路? 反正你快下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你想怎么样?”看得出他根本不是真心想解决问题,邵翊荷索性直接问。 “我想怎么样?问得好!只要你下来,乖乖陪我们兄弟俩去玩玩,我就当这 件事没发生过,你说怎样?”杨东翰满脸淫笑,卑鄙的意图不言可喻。 “我不要!”邵翊荷用力摇头拒绝。“这件事不是我的错,我不下车,更不 可能陪你们去玩。” “你说什么?撞了我的车还敢说这种话?快给我下来!下来!”杨东翰像疯 了似的,抡起拳头用力敲击她的车窗,那强大的力道,几乎让她以为他已经把她 的车窗玻璃给敲破。 他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庞和狂乱的神情让邵翊荷好害怕,拼命往另一边躲,他 还不停拉动她的车门,想要用蛮力拉开它,虽然她上了锁,但还是很怕被他拉开。 她吓得粉脸发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忽然,视线瞄到那张在灯光下闪闪发 亮的白金名片,就像看到救星似的,她连忙取出手机,按照上头的号码急忙打电 话。 手机响了两声后被接起,果然是穆允的声音。 “穆允。请问哪位?”知道这支电话号码的人不是近亲就是好友,因此他的 语气听起来相当轻松。 “我……我是邵翊荷。”她一听到他的声音,惊恐的泪水立即落下,两只颤 抖的小手紧紧握着行动电话,好像抓住一根浮木。 “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穆允正要离开,颀长的身躯潇洒地 倚靠着车门,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柔声和她说话。 “我……”刚才她吓坏了,一心只想赶快找人求救,所以才会不绝思考地打 电话给他,然而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求援。 他既不是警察,也不是她的男朋友,她向他求救,会不会太突兀、太可笑了 —点? “怎么了?”她的迟疑让穆允觉得不太对劲,再说她的声音好像有鼻音。她 在哭吗?“等等——那是什么声音?!” 穆允耳尖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巨大的撞击声,夹杂着阵阵男性的吼叫声。 “你现在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他急忙追问。 “我本来要开车下山,但是刚才那个人……他突然开车冲撞我的车子,现在 他挡住我的路,不让我离开,还一直敲打我的车窗玻璃,要我下车……”邵翊荷 哽咽地陈述。 “有这种事?!”杨东翰这浑蛋,他当真以为这世界没律法制他吗?“你再 撑一会儿,我马上到!” “好……”邵翊荷抹去眼泪,露出安心的微笑。 “乖!我会马上赶过去,记得保持行动电话开机,我随时和你联络。” 安抚过邵翊荷之后,穆允立即打电话给五行集团的安全部主管,安全部一向 和警界交熟,他命令安全部主管立即连络警方,这回无论如何,都要让杨东翰吃 足牢饭! 收线后,穆允飞快发动汽车,沿着山路往下开。他猜测,现在她人应该在山 区的某一段路上,人烟稀少,杨东翰那混帐才敢嚣张地在路上堵人。 一面透过行动电话和邵翊荷确认位置,一面快速行驶,十几分钟后,他找到 了邵翊荷。 她的车被另一辆车挡在前方,而且果然有两个男人围着她的车,不停地拍打、 叫嚣。 这些人渣—— 穆允见了火气顿时上扬,随意将车停在路旁,立即下车大步朝他们走去。 醉醺醺的杨东翰发现穆允到来,一开始有点畏惧,不过酒精壮大他的胆子, 也麻痹了他的脑子,他将父亲的警告抛到脑后,活像只争风吃醋的动物般,朝穆 允龇牙咧嘴。 “你来干什么?又想多管闲事?告诉你,这女人是我看上的!别以为我会让 给你这小于,什么见鬼的五行集团?哼,老子我——唉,你想干什么?你干什么 ——不要过来——哎哟!” 一只大脚,准确且犀利地击中杨东翰的脸,也踢扁了他的鼻子。 杨东翰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砰的一声仰倒在地,两管鼻血像瀑布 似的流个不停。另一个人见状,立即吓得转身跳上车,不顾插东翰死活,飞快驾 车逃逸。 穆允懒得去追,反正也不怕事后查不到这个人,只是欺善怕恶的杨东翰大概 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他手里。 杨东翰以为穆允是个文弱书生,所以才敢叫嚣挑衅,如果他知道穆允其实是 跆拳道一段的高手,在做蠢事之前,恐怕都会仔细再三考虑吧? 穆允飞快走到邵翊荷车旁,隔着玻璃问:“你不要紧吧?” 邵翊荷用颤抖的手勉强打开车门,朝他摇摇头。“我没事了,真的很谢—— 谢谢你!” 虽然感谢他救了她,但是邵翊荷突然觉得自己不诙麻烦他,说不定他会觉得 很困扰。 “抱歉麻烦你了!真的很感谢你。”她堆起笑容,假装自己没事了。“都这 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该回家去。” 她将熄了火的车重新发动,颤抖的小手想将排挡杆推到前行的位置,但因为 已经吓到无力,所以邵翊荷咬着牙推了半天,还是推不动。 虽然她竭力装出镇定的样子,甚至还露出无恙的微笑,但他依然看得出,她 根本惊魂未定。以她现在的状况继续开车,恐怕还没到家就先去见了阎罗王。 穆允忍不住低咒一声,上前架住她的腋下,强行将她带下车。 “你这模样还想开车?你想在逃离杨东翰那浑球的魔爪之后,在车祸中香消 玉殒吗?” “我不会———我会小心……” 可惜邵翊荷的抗辩无人理会,穆允将她带上他的车后,将她牢牢用安全带系 在座位上。 “我在附近有间别墅,我先带你过去休息一下,你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 他的语气十分强硬。 “可是我——”邵翊荷正想说她可以自行回家,不必麻烦他。正好一阵刺耳 的警笛声打断她的话,原来是警方接到五行集团安全部主管的电话后,立即在最 短时间内赶到现场。 穆允简单地交代一声后,便回到车上,准备送邵翊荷到他的别墅休息。 邵翊荷还不放弃,努力游说着穆允让她回去。“其实我已经没事了,我可以 自己回——” 穆允突然抓起她的手质问:“你说你已经没事了,那么我想请你解释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邵翊荷的双手还不停地发抖,被他举高之后,抖得更明显了。 “你这样能开车吗?还是你早活腻了,那就说一声嘛!”省得他一路狂飙赶 来救她。 “这是……我……”邵翊荷回答不出来,俏脸涨得通红。 “别再和我争执了!就当是一个善心的陌生人帮助你,行不行?”她拼命回 避他的举动,让他火大了,如果她再这般见外不肯接受他的善意,他不惜将她五 花大绑载回别墅。 “还是——在你眼中,我比杨东翰更糟,如果是如此,那我就不便勉强了!” “不是的!绝对不是如此,我……好吧!那就暂时叨扰你一会儿了。”邵翊 荷也看出他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只好乖乖接受他的安排。 “这才听话。”穆允总算满意地点头。 “那我的车——” “你的车有点损坏,我请他们叫车厂来处理了。” 穆允发动引擎,载着她,很快到达他的别墅。 山区的别墅,是穆允两年前购置的,两层楼的房子不算大,才六七十坪,却 有一个上千坪的广大庭院,遍植碧绿的芳草和蓊郁的绿树。而周围最近的邻居, 也在距离他一公里以外的地方,远离尘嚣、环境清幽,是他买下它的原因。 假日闲暇时,他总会来到这里,与他所饲养的黄金猎犬消磨悠闲的时光。 “好漂亮的房子!”欧式小木屋造型的房子,在灯光的投射下更显小巧精致。 “谢谢!进来吧。”穆允开门领她进去,替他管理房子的老佣人立即赶到, 一只毛色金黄、干净漂亮的黄金猎犬也同时奔来,对着穆允猛摇尾巴。 “哇,好可爱喔!来——”喜欢狗狗的邵翊荷,一见到黄金猎犬就惊喜地睁 大眼,并且蹲下来朝它伸出手。 “小心!它可能不喜欢陌生人——”穆允的警告还没说完,黄金猎犬早巳扑 向邵翊荷的怀抱,在她胸前磨磨蹭蹭,完全忘了自己的主人是谁。 穆允见了不禁骂道:“这条见色忘主的笨狗!” 老佣人周伯在一旁打趣地说:“它可不笨喔!至少它知道往漂亮小姐怀里钻, 可见它很聪明。不过也难怪,因为它是公的嘛,喜欢美女是天经地义的。” 它喜欢谁都可以,和主人抢女人就是它不对!瞧它还把头往邵翊荷胸前钻,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穆允板起脸,单手叉腰,高声怒喊:“南瓜,过来!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 黄金猎犬感受到主人的怒气,呜咽地低叫一声,夹着尾巴乖乖走到主人面前, 垂着头等待接受责罚。 “它叫南瓜吗?”邵翊荷诧异地问,随即进出清脆的笑声。“好有趣的名字! 为什么这么叫它?” 黄金猎犬舒缓了他们之间紧绷的气氛,穆允见她笑了,原本严厉的神情也跟 着放松。 “因为我刚养它的时候,还是小狗的它毛色黄中带橘,身体圆滚滚的,就像 一颗万圣节的南瓜,所以我就叫它南瓜。” “好可爱的名字!它很乖耶,你不要骂它好不好?”她抚摸它低垂的脑袋, 心疼地替它求情。 南瓜仿佛听得懂邵翊荷正在替它求情,呜咽的哀鸣更响亮了,还拼命将头偎 进她怀里,像可怜的受虐儿童,只差没眼角含泪地痛诉自己的无辜与委屈。 邵翊荷差点为它漓下心疼的泪水。“你看——它好可怜喔,不要骂它嘛!” “你这条奸诈好色的蠢狗——”穆允气得只想把南瓜丢出去,但是一见到邵 翊荷哀求的表情,纵然有满肚子气,也只能往下吞。 “算了,过来!”他朝笨狗招招手,南瓜立刻谄媚地靠过来,磨蹭他的手掌。 “好好,我知道了!你乖乖跟周伯下去,我让他给你点心吃。”穆允安抚地 揉揉南瓜的下巴,南瓜立即发出兴奋的吠叫。 “来吧!南瓜,我们去吃点心。”周伯笑着把南瓜带走了,狗狗一走,仿佛 也同时将欢乐的气氛带走,原本轻松的氛围再度紧绷起来。 “我——”邵翊荷扭着手,正想说些什么,穆允已主动开口:“你跟我来, 我先带你去客房。” 他迳自走上二楼,推开一扇客房的门说:“今晚你先在这里休息,等明天情 绪稳定了,我再送你回去。” “但我还是——” 穆允没理会她,脚步不停地走进浴室,从橱柜里拿出全新的盥洗用具。“这 里有毛巾和牙刷,你可以自由使用。” “真的不用了!”邵翊荷终于等到说话的空档,加大音量道:“我真的觉得 好多了,所以我还是回去吧,谢谢你的好意!” 说完,邵翊荷快步走向房门,准备开门离去,穆允两大步追上来,按住她握 着房门把手的手,顺道将房门一脚踢上。 “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穆允的耐性真的用尽了。“为什么要一直回避我? 为何千方百计地闪躲我?” “我没有。”邵翊荷还是采取一贯的态度回应,微笑但疏离。 “如果没有,为什么连看我一眼都不肯?那委屈的模样,就好像我玩弄你, 又甩了你似的!如果你真的没有躲着我,那就睁大眼睛看我呀!你看着我——” 穆允用手指抬高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邵翊荷摇头不语,却还是拼命闪躲;穆允这回真的火大了,赌气非与她杠到 底不可。翊荷在怎么也躲不开他的逼视后,怒火也跟着扬起。 “是!我是被甩了没错!”她高声大嚷,委屈得猛掉泪。“我已经被你甩了, 你还要我怎么样?”她只想保有自己最后一丝尊严,难道不对吗? “我没甩掉你——”他的话被突然窜人怀中,猛力捶打的小小拳头打断了。 “你有!你有!你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声匿迹,连通电话也吝于给我,害我不 得不厚着脸皮主动来找你,结果你……你的手臂上早巳挂着别的女人!我确实是 ……确实是被你甩了啊……” 邵翊荷累积了半个月,担忧、受伤的情绪完全崩溃,她抡起拳头,拼命捶打 他的胸膛,边哭边嚷。 “小心!你会弄伤自己。”穆允赶紧抓住她的双手,他是不要紧,还有点功 夫底于,倒不怕这点花拳总腿,就怕她伤到自己的手。 “你担心吗?在乎吗?”邵翊荷的情绪就像溃堤的洪水,再也抑止不住—— 就像她的泪。 她的眼泪的杀伤力,远比穆允料想的大,他原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她的泪, 但他确实在乎——她的泪令他心疼! “我知道,是我不好!这阵子我太忙了——” “骗人!骗人!”邵翊荷哭嚷得无力,颓然放开手,转身背对他:“你身边 已经有了别的女人,我亲眼看见了……” “你是说我今晚的女伴?”穆允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松了好大一口气。 “你等等,我去拿样东西给你看。” 穆允迳自离开房间,邵翊荷淌着泪,狐疑地等着,大约一分钟后,他回来了。 他两手各拿一个相框,先递出左手的相框给她看。“你看看这个。” 邵翊荷抹去眼泪,照他的要求低头仔细一看,发现相框里装的是一张泛黄的 老照片。相片的主人翁是四男一女,五个高矮不一的孩子,他们衣衫陈旧、看起 来个个营养不良似的消瘦,但让人难以忽视的是,他们脸上纯真耀眼的笑容。 “你再看看这个。”穆允再给她看另一个相框。 这个相框中的主角也是四男一女五个人,但衣衫毕挺、男俊女俏,邵翊荷一 眼就发现,穆允是其中一员——还有他今晚的女伴也是。 这两张照片乍看没什么交集点,但若再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两张照片的主角 其实是同一批人。 “这是……”她不解地抬头望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我们是在同一所育幼院长大的,与其说是好友,不如说是手足。我们五个 人相知相惜,彼此关怀,二十几年来一直是如此。这个女孩名叫梦棠,大家都拿 她当小妹,没有任何暖昧关系,你实在没必要吃我妹妹的醋。”穆允有些好笑地 澄清。 邵翊荷听了当场脸一红,呐呐地低声道:“我……其实也不是吃她的醋…… 我只是……” 她觉得很窘,脑袋瓜垂得低低的,不敢抬头看他。 穆允倒觉得她吃醋的模样很可爱,至少比她用那毫无温度的笑容说“没什么” 时,可爱多了。 她的脸颊上虽然还有残泪,但那层薄薄的红晕让她看起来分外迷人,穆允按 捺不住心中的悸动,捧起她优美小巧的下巴,在她诧异的注视中,将炽热的唇印 在她的唇瓣上。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