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骗子?」白静净瞠大眼,「你说我们介绍给你的男人是骗子?」 「对!」看到白静净竟然一脸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更让彭晏耘怒火中烧。 有没有搞错?连自家会员都控管不好,还敢收取那么高的会费! 「他不只是个骗子,而且在你们公司的会员资料库中还找不到!」 「怎么可能?」白静净神色惊慌地打开电脑,「你说那人叫什么名字?」 「欧烙!」在白静净敲电脑时,彭晏耘又问:「你都没有将介绍给我认识的 男会员资料整理过吗?」 「我有。」白静净额上冒著冷汗。 她用了各种方法搜寻,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名叫「欧烙」的男人资料。 「是不是找不到?」彭晏耘的问话冷冷传来。 这女人本来就是机车到澳洲去的「澳洲客」,现在又被她抓著小辫子,她等 著被经理大人抹脖子了。 「请再稍等一下。」白静净慌忙敲出彭晏耘的资料来,在配对纪录上会有她 所有的相亲资料。 「有没有?」彭晏耘将脸凑往白静净电脑荧幕方向。「你看你的资料在七月 二十八号那笔就停了,可是我在八月三号那天的确见过那个叫欧烙的男人。」 她气呼呼地坐正身子,「请问你怎么办事的?」 小单位里气氛僵凝,小单位外,刚从洗手间回来的郭品萦哼著歌,自彭晏耘 身后走过。 办公室内冷气大开,但还不至于到冻死人的地步,可郭品萦一经过小单位, 就觉得一股凄惨冷风吹来,阴阴森森的,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搓了搓手臂,好奇地转头,果然见到皮肤黝黑的白静净像是突然美白成功, 连唇色都是苍白的。 「怎么了?」郭品萦关心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晶萦,这个客人投诉说……」 「是你!」彭晏耘转过头来,在与郭品萦四目相接的瞬间大喊。 「我怎么了?」郭品萦指著自己鼻尖愕然地问。 「那天介绍我跟那个男人见面的就是你!」 找到「罪魁祸首」的白静净立刻急呼呼地问:「你是不是有介绍一个叫欧烙 的骗子给彭小姐认识?」 「什么?」郭品萦嘴角扭曲--那是压抑的忍俊不住,「骗子?欧烙?」 「什么?骗子?」欧烙手上的笔「啪」地一声身首异处。 「对啊!人家彭小姐跑来公司控诉你是骗子。」电话的另一端,郭品萦用委 屈到不行的声调说:「她还说你公然闯入民宅、公然猥亵、妨碍人身自由……巴 拉巴拉一堆罪名,欧律师,你怎么会这么胡涂?六法大全拿去当枕头了喔?」 「郭妹妹,少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跟我说话!」别以为他听不出来她在偷笑! 咦?她明明装得很像啊?还故意先含了口水做出哽咽声,怎么还会被识破哩? 公然闯入民宅、公然猥亵、妨碍人身自由?欧烙后齿根紧咬,那女人在想什 么?数天没有任何联络,一有她的消息竟然是诽谤他?! 「你到底是对人家做了什么啦?」不跟他闹了!郭品萦开始兴师问罪,「她 跑来办公室发飙,还惊动了经理,经理限期我今天就要把你找出来,要不然要革 我职!」 要找到欧烙不难,她有他专属业务电话,绝不漏接,她只是很好奇平常老是 馅个二五八万、挑女人眼光奇高的难搞男有什么天大的本领,竟然让机车女控诉 他是骗子,而且罪名还长长的一大串耶! 「这事我会解决。」 「喔?」郭品萦以怀疑的口吻说:「今天就要解决喔!」 不然她很难跟经理还有吓得三魂七魄飞了一半的白静净交代。 「会!」欧烙甩上电话。 炽热的正午阳光直射入目,生活馆前方的柏油路冒著蒸腾热气,建筑物仿佛 架构在一片氤氲之上,犹如海市蜃楼一般虚幻。 不知是天气太热遗是太阳太大,彭晏耘显得浮躁不安。 她将做好的展示卡插入商品前方的牌子,怎么看都觉得位置不正,要不就是 觉得颜色配得不够漂亮,让她有冲动想拔下来重画。 昨天晚上,她到超速配婚友社找刚出国玩回来的白静净,将她数落了一顿, 后来在「罪魁祸首」郭品萦那里证实欧烙当真不是婚友社的会员,只是郭品萦的 朋友,她更怒不可遏,斥责婚友社的不敬业,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想到昨晚的表现,彭晏耘就觉得丢脸。 她不是不晓得白静净觉得她是个机车的客户,但无论如何,她从没破口大骂 过,仅是用很冷或很不屑的口气拒绝白静净推介的男性会员,这回会失了形象大 发脾气,她想她是因为迁怒。 婚友社的确有错,但她真正气的是那上过床后就不见踪影的男人,他明明在 隔天送她回去时,说要再电话联络的,却杳无音讯,没电话、没约会,好像从这 世上消失了一般。 她怎么会在答应交往的第一天就跟他上床呢?她对他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 他是开业律师,连家住在哪都不清楚呢!就这样把自己送上了。 那男人想骗她,也得她肯给机会才行,是她太轻率子,今天若是朋友来找她 诉苦,她想她一定会在痛骂男人的同时指责朋友的随便。 唉!她轻叹口气。眼前的展示卡怎么看都不顺眼,她有些恼怒地将其自牌子 里抽起,泄恨似地揉成一团。 「就这样揉掉不觉可惜?」一只宽厚巨掌拿过她手中的纸团。 低得只有她听得见的嗓音让生活馆中放送的流行音乐顿时失了声,她胸口一 凛,迅速转过头,立刻跌入一双阕合黑眸所形成的幽潭,那其中透著让人战栗的 莫测高深。 平常都不出现,她一到婚友社指控就现身了? 看到他,她莫名语塞,曾经想过要与他说过的话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彭晏耘一语不发地抢过纸团,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温热扣上她的手腕,将她带往另一个方向。 「干嘛?」彭晏耘想甩掉,可欧烙手劲恁大,怎么甩都牢牢实实地被扣在他 手中。 「讲清楚!」 「我还在上班中。」 「现在是中午用餐时间。」他是挑过时间才过来的。 彭晏耘抿紧唇,任欧烙拖著她到公司旁边供员工停放机车的巷子,然后他松 开她的手,背靠著对面的水泥墙,没问过她就迳自点起一根烟。 「什么叫入侵民宅、猥亵、妨碍人身自由?」凌厉目光盯著她。 「你不是读法律的,这些罪你应该最清楚!」彭晏耘昂著下巴,以不分轩轾 的怒气面对。 「你在摘什么鬼?」 她才要问他在搞什么鬼!「你不是婚友社的会员!」 「如果你跟我之间成了,我就会是。」 「什么意思?」 「郭妹妹承诺她选中的女孩我喜欢,我才需缴交会费。」 还有这种「优惠待遇」?彭晏耘瞠目。接著她突然了解他没联络的原因。「 哪最近郭妹妹有介绍让你中意的女生啰?」 所以才没有跟她联络,因为有其他喜欢的女孩出现了……这样猜测时,彭晏 耘感觉到胸口隐隐作痛著。 』 「她的人数已经额满,没机会了。」 「额满?」 「她只有十个名额,你是最后一个。」 原来如此。「但你仍不是婚友社的会员。」资料库里头没有他的名字。 「还没成功,缴什么会费?」 所以……他并没有喜欢她?那他提出交往要求算什么?亲吻算什么?上床… …又算什么? 彭晏耘咬咬唇,有一股冲动想上前揍人。 身侧的双拳紧握,因过分自制而全身轻颤。「那你今天来找我干嘛?」要跟 她说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一笔勾销吗? 「你有问题为何不直接问我,杀上婚友社像泼妇一样随意骂人,行径未免可 笑!」 她的所做所为让欧烙很是错愕。他没想到她竟是如此不理智、性子骄纵任性、 不明事理的大小姐。 「你没跟我联络。」 「你没我电话吗?」欧烙不耐地说:「你喜欢把事情弄得难堪、闹大到让人 下不了台才高兴?」 更何况他们之间根本没发生过什么错事,她的无的放矢让他非常生气。他也 有瞎了眼的一天。 「是你没跟我联络。」 「我的电话你删掉了?」 她摇头。 「那你跟我争执联络这一点做什么?我没联络你,你不会联络我吗?」 彭晏耘抿唇不语。 「我最近很忙。」上回那桩不法股票交易的案件剥夺掉他大部分的时间。「 联络这种事应该是比较有空闲的人在做的。」 彭晏耘愕然。,「你是说我无理取闹?」 欧烙脸上写著「你知道就好」。 「如果你认为承诺是放屁,十几天的不闻不问是对待女朋友的态度,那干嘛 不分手算了?」反正他也没喜欢她! 「我承诺什么了?」 「你说要打电话给我!」 「我很忙,抽不出时间。」这点他早就说过了,「我没打给你,你不会打给 我吗?」 「十几天都没空了。」 「对。」他每天早出晚归,有时连饭都没得吃。 「那我打给你,你就会有空接吗?」 「至少你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而不是去找无辜的人开刀。」 他的话听起来好像没错,但那是对一般人而言,若他真当她是女朋友,怎么 可以这么久都没音讯? 她闭上眼,感觉到一股久违的恐惧又再次降临。她知道那种久不联络代表什 么,即便再忙,也不可能连个五分钟都抽不出来。 「麻烦你跟婚友社的人解释清楚,别让郭妹妹没了工作。」 郭妹妹、郭妹妹……彭晏耘想起那面容细致娟秀的漂亮女子。「你喜欢那个 郭妹妹?」 一口烟呛住欧烙。 「跟我在一起是追她的借口?」 「咳……你想到哪去了?」他对脑袋里头只有业绩的郭妹妹才没兴趣! 「你这样做她不会觉得你在追她,这种拐个大弯的方法很笨,你要她就直接 去跟她说,不要拿我当挡箭牌!」 「你想太多了。」 欧烙冷淡的态度、不悦的口吻,让彭晏耘看了就有气。 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有错,摆著高姿态,以不屑的目光望著她, 就像在望著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 「我答应跟你谈恋爱不代表你就可以跟我玩玩!」她用一种冷到零度的嗓音 面无表情地说:「你要找郭妹妹当结婚对象是你的自由,反正我也没有跟你结婚 的打算。」 怒火再次被挑起。「你就只想游戏人间?」该死的他可是想到很遥远的未来。 彭晏耘淡瞥他一眼,「我想结婚,但对象不是你!」 严格说来只维持了一天的短暂恋情,就此宣告结束。 最大受害者郭品萦因为欧烙的客诉,指控连自己都没有男朋友,所以为会员 配对时也同样地轻率马虎,无法同理心看待,而被经理限期三个月内找到男朋友, 否则就准备卷铺盖回家吃自己。 在看透喜欢上的不过是个自大、凡事都以自己为主的臭男人后,彭晏耘对搜 寻结婚对象有些心灰意冷,要白静净暂停为她安排相亲。 而欧烙,则持续他忙碌的生活。 他依然是大牌跩律师,不过只要有人关心他的交友状况,以往都是用不耐的 口吻说「我要的女人还没出生」的他,现在除了不耐,还会加上杀人视线两道, 背后散发著威胁气息,暗示敢再说些有的没的废话,当心被他罗织罪名送去吃免 费牢饭,让白目亲友再也不敢提起。 总而言之,大家依然看似平安和乐地过日子。 这天,天气很晴朗,但气温却很低,彭晏耘拉高毛衣领子,围巾缠了一圈又 一圈,还是抵挡不住不断吹进车内的冷风。 「烂车!」在试了数次,电动窗依然给她罢工,让她坐在车内仍饱受冷风荼 毒后,她生气地大吼。 上个月,她狠心花了积蓄自朋友处买了台二手车,以为今年冬天可以不用全 身颤抖地骑摩托车上班,谁知这台车毛病超多,一会没电,一会引擎盖冒烟,一 会后车箱关不起来,现在则是连电动窗都跳出来找她麻烦。 难怪有人说买了台烂二手车,后续花的钱比买台新车还多。 找个东西把窗户的缝隙堵起来好了。她这样想著;关不起来的缝隙不过五公 分大,用报纸塞一塞应该就可以了。 她脚下踩油门的力道放松,转头拿起刚才在便利商店买的报纸,翻出人事版, 拉出两张,揉成一团后,塞进窗缝中。 两张好像不够。她边用眼角注意著前方路况,边打量著被冷风吹得抖如风中 残叶的报纸。 现在时速不到三十,报纸就大有准备乘风而去、邀游天际之姿,等等行到大 马路上,两倍的车速下,留得住报纸才有鬼。 她将纸团拿下,再抽了两张,一手握著方向盘,一手吃力地在肚子上揉纸团 时,突然「砰』地一声,紧接著一阵强烈的摇晃让猝不及防的她额头狠狠朝方向 盘撞去,又是不分轩轾的一声「砰」! 「好痛!」彭晏耘眼眶含泪,摸著额头隆起的肿块。 在泪眼模糊中,她瞧见有辆车连著她的车头,与她的小烂车玩亲亲。 她的车头撞到对方的车门,有没有脱漆、有没有凹洞她看不清楚,她只注意 到那台是B 开头的百万名车,顿时冷汗涔涔。 名车驾驶座里的人因为她的车头抵著车门,无法下车,辛苦万分地跨过手煞 车,自另一旁车门下车准备来讨公道。 哎呀!完了,她可不可以立刻倒档驾车逃逸? 才想著,脸上挂著墨镜、身材高大,身侧拳头看起来比她的头还大的主人踩 著沉稳的脚步一步步走来。 彭晏耘咽了口唾沫,猜测如果主动下车示好,对方是否愿意将修车费打个折 扣? 她慌忙将还搁在肚子上的报纸丢到一边去,左手迅速打开车门,然后又听到 闷闷的一声「砰」! 她愕然抬头,这才发现她的车门结实地打在对方的腿上,对方皱起眉头,后 齿根隐隐抽搐。 完了!她恐怕还得付医疗费,说不定还可免费吃拳头大餐,她今天出门应该 看黄历的,上头应该会警示她不可开车。 「对不起、对不起!」彭晏耘立刻下车道歉,「我没有看到你,你有没有怎 样?」 两人四目相对--应该只有男人与她四目相对,因为她根本看不清楚墨镜后 的眼睛--男人先是眉头一松,露出些许惊愕的表情,接著是俐落的 「川」字出现在眉间,然后冒出咬牙切齿的一句,「你绝对是故意的!」 「没有,我是不小心的。」谁会没事跟钱宝宝开玩笑? 「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欧烙取下眼镜,怒目瞪视。 这会换彭晏耘傻了。「是你……」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你知道是我,所以故意用车门撞我?」想起前仇旧恨,欧烙绝对相信这女 人有杀人动机。 「我哪知道是你!」如果他没取下墨镜,她只当他是路人甲。 「别告诉我你已经忘了我长什么样子!」他的外表可没那么平凡! 「你……」彭晏耘快速打量他一遍,「你换了发型,我当然认不出来!」 他头发本来有点长度,现在剪得短短的,十分俐落,也像极了刺猬,真搞不 懂哪个白痴会在大冷天将头发剪得超短。 「你最好当真认不出来。」他突然伸手将她拉向他的车子,「你打算怎么赔?」 坐在车内还看不出来,这一近看,可让彭晏耘倒抽了口冷气旷 好大一个凹洞,她不是才开时速二十五吗?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撞击力? 「BENZ的钣金怎么这么烂啊……」 「彭晏耘!」 他连名带姓地叫她,让她莫名胸口一跳。 她下意识拍拍胸口;面有难色地说:「那个……请把帐单寄给我。」 「寄到哪?」 「我家……」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