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明明说用「寄」的,他干嘛亲自送上门来? 彭晏耘没好气地开门让大牌律师走人她的客厅,在被堆到角落的沙发上大方 入座。 「你用寄的就好啦!」 彭晏耘打开信封看帐单,一口冷空气顿时灌入肺里,她瞠大眼瞪著上头的数 字。 「骗人的吧……」她揉揉眼,再看一遍,没错,那帐单真的有五个零。 「车门都换掉了,」欧烙悠然解释,「我怕你跑掉,所以亲自送来。」 「为什么要换车门?」彭晏耘的声音发颤。 「凹得太厉害,我怕影响我的行车安全,所以干脆换块新的。」 其实,原始肇事者并非彭晏耘,她只是很倒楣地撞上第二次。 第一次是他的助理借他的车去办事情,被个酒醉驾车的人给撞了一个大洞, 索赔方面早就讲好,他那天早晨是趁著有空准备开车去修车厂修理,没想到这个 倒楣鬼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叫什么?缘分吗?呵呵呵!欧烙心口发笑。 她曾经大肆破坏他的名誉,说他是骗子,这次他就来当个真正的骗子!。 什么叫怕影响行车安全,所以干脆换块新的?他当然干脆啦!花钱的人又不 是他!彭晏耘欲哭无泪地瞪著帐单。 买了那台破烂二手车之后,她剩下的存款还不足支付帐单上的数字。 想到即将过著负债生活,她的心就纠结。 「能不能……分期付款?」呜……她的声音好卑微。 「可以啊!」欧烙爽快地答应。 「真的?」彭晏耘大喜。 「不过有个条件。 大喜之色垮下。「什么条件?」 「我家的钟点女佣辞职了,如果你来帮我打扫煮饭,直到我找到新的钟点女 佣为止,我还可以打你五折。」欧烙大发慈悲地说。 她当然不是笨蛋,当真顺应他的心意;让他用到他找到钟点女佣为止;她要 求要有期限,且按日计算费用,如果超过期限还是找不到,没关系,做一天就扣 一天钱。 大牌律师同样「大方」地答应了。 家居生活馆的办公室一隅,规划了一处更衣室,让员工将大衣跟包包内的物 品放置在个人柜子里。下班铃一响,数名女孩鱼贯走入,嘻嘻哈哈聊天说笑。 刚忙完大海报制作的彭晏耘快步走进更衣室,打开柜子抽出大衣跟围巾迅速 套上。 「晏耘。」阿宝唤她,「我们要去吃意大利面,你去不去?」 「不了,谢谢。」彭晏耘边围围巾边说。 「你有事要忙喔?」阿宝好奇地问。 「嗯。」彭晏耘点点头。 「你这两天好像一下班就走耶!」阿宝不放弃地追问:「是在忙什么啊?」 「我前几天出了小车祸。」 「车祸?」其他女孩纷纷惊讶掩口,「有没有怎样?」 「我没事,是别人的车有事,我得……嗯……去赚外快赔人家修理费。」 「怎么会这样?」 「好惨喔!」 女孩们议论纷纷。 「我先走啰!」彭晏耘拿起包包,关上柜门,修长的身影很快地在后门消失。 大牌律师说他要在七点的时候吃晚餐,所以她得在他回来前整理好家务、煮 好菜。 她先开车到欧烙家附近的超级市场买菜,约莫花了她二十分钟的时间,再回 到欧烙的家整理一屋的脏乱。 欧烙的房子位于仍未完全开发的七期重划区,典雅的日式两层楼别墅,外墙 是横向竹子编织而成的竹篱笆,庭园种植孟宗竹、黑松、红枫、南天竹、芙蓉菊、 玉龙草等植物,步道以石板拼成,庭园一角有一方小鲤鱼池,蓄养著四、五条色 彩斑斓绚丽的锦鲤。 屋外是精致日式庭园,房子的装潢也同样是恬静日式风格,两层楼皆是木质 地板,晕黄的灯光在每个房间的角落制造出温暖的一隅。 二楼设有一间半露天汤屋,在泡汤的同时还可以观赏天上的星星,意境迷人。 这屋子好漂亮,彭晏耘好喜欢,可是整理起来却很累人。 因为是木质地板,所以她必须拿著抹布跪在地板上擦拭,天气这么冷,常冻 得她手发紫,而且搬动家具时要小心,以免刮伤地板表面,到时她赔偿金额又得 再加一笔。 屋子的装饰品不少,银竹、花瓶、石雕……她都必须细心擦拭干净。 还好她手巧,做这些家事对她来说易如反掌,可不知是欧大律师的家居习惯 原本就不良,还是故意整她,每次她来,屋内都是一团乱。 他从不把换下的衣物挂上,随手就搁在市质沙发上,袜子沙发上一只、沙发 下一只,桌上永远摆著前晚喝过的酒瓶与酒杯,餐桌上有吃完未清理的消夜,书 桌上有凌乱的文件,从书柜上拿下来的参考书籍也不曾摆回去过,整间屋子明白 清楚地表达一个意思--我就是要你清理,怎样? 这个人的个性一定很恶劣。彭晏耘想。早知道她就应该咬牙去跟朋友开口借 钱,而不是在这里当个可怜的小台佣。 整理完房子,将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时间就只剩下一小时不到了。 彭晏耘弯进开放式厨房,手脚俐落地准备晚餐,待永远迟到十分钟的欧烙回 到家时,最后一道菜正好上桌。 听到开门声响,正浅尝炖牛肉汤味道的彭晏耘扭腰向后喊:「你回来了?」 站在客厅里的欧烙,望著一手拿著汤杓、一手拿著小瓷盘、身上围著围裙的 彭晏耘,嘴角露出难以察觉的笑意。 他喜欢她这样站在他家厨房的感觉,好像她是这个家的一分子,是他贤淑温 柔的枕边人。 不过再想到她信誓旦旦的声明--我想结婚,但对象不是你--之后,笑容 迅速隐去。 「我回来了。」 欧烙脱掉大衣,随手往沙发上扔去,袜子也是,围巾也是,彭晏耘好不容易 整理好的客厅转眼又是一团乱。 「你就不能把衣服拿进去更衣室挂好吗?」彭晏耘不悦地说。 他的主卧室明明就规划了一间五坪左右的更衣室,干嘛不拿去挂好,偏要随 意乱放? 「还要爬上二楼,我懒。」欧烙将赤脚放上前方茶几;拿起遥控器转动电视, 俨然大老爷模样。「饭煮好了没?」 「好了。」彭晏耘撇撇嘴,将热汤盛入汤碗中。 欧烙迈动懒懒的步伐,走到餐桌前坐下。 彭晏耘解下身上的围裙,快步走向客厅,收拾凌乱的衣物。 「先来吃饭。」他要她陪著吃。 「我先将衣服整理好。」乱成这样,看了很不顺眼。 「先来吃饭!」他加重声音里的权威性。 是,大老爷!彭晏耘在嘴上咕哝著。 餐桌上静谧无声,相对而坐的两个人默默地扒著饭,偶尔会有外头车子行过 的呼啸声打破宁静。 她来这里帮忙整理家务已经一个礼拜了,欧烙刚开始要求她要跟著一起吃晚 饭,她想都不想就拒绝。 她其实并不是打从心里真的想拒绝,而是因为她发现虽然已经两个月没见面, 她对他还是有感觉,两人同桌吃饭,会让她忐忑不安,更怕那未完全逝去的感情 会再回温。 她拒绝之后,欧烙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走到餐桌前,忽地手一扫,将满桌 食物扫到地上去。 她愕然瞠眼,而暴君则语带威胁地说:「你觉得陪我吃饭,跟煮好还要辛苦 整理被浪费掉的食物,哪个比较划得来?」 这个人一定精神有问题!彭晏耘火大地想。 算了,陪他吃饭又不会少一块肉,且跟他相处越久,越发现他的恶形恶状, 她应该会越来越讨厌他。她打著如此的如意算盘。 闪著晶莹光芒的白色米饭上突然多出一块炖牛肉,彭晏耘抬睫看了欧烙一眼, 将牛肉送入嘴中。 她的如意算盘后来还是打错了。 他依然很恶劣,有时会像任性的孩子一样蛮横不讲理,但有时他会突然做出 温柔的举动,像是夹菜、舀汤、帮她拿刚洗好的衣物、拿空衣架给正在吊挂外套 的她…… 做这些事时,他都没有说话,彭晏耘最记得他第一次夹菜给她时,脸上很明 白写著--敢不吃就要你的命! 这是威胁吧?彭晏耘微偏著头想。每次他主动帮她时,脸上都布著杀气,只 要她敢拒绝,八成会被丢进鲤鱼池当鱼儿饲料。 她喜欢他这样的霸道温柔,不过当他又故意制造一室脏乱、加重她的工作量 时,心中的感动就会消失无踪。 于是,她每天就在反反覆覆的心境下度过跟他共处的夜晚。 这人一定很懂得折磨人。彭晏耘再次下了结论。 整理好碗盘,将洗好的衣物晾晒在阳台上,彭晏耘准备打道回府了。 「去哪?」坐在客厅看电视的欧烙问著拿起大衣准备穿上的彭晏耘。 「回家。」不然还能去哪? 「过来。」他指指旁边的空位。 「干嘛?」她困惑地轻蹙眉头。 「看电视。」 今晚他难得较空闲,不若以往,彭晏耘前脚一走,他立刻后脚跟著离开,回 到办公室去忙工作。 这样的空闲时间,他可不要由冰冷的电视来陪他度过,他要她,一个有温度、 有表情、有喜怒哀乐,而他正巧也喜欢的女孩陪伴。 她瞠眼,「我要回家。」 「过来看电视。」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半命令道。 「看电视不是一个佣人的工作范围吧?」 「之前的钟点女佣会陪我看电视。」才怪! 「真的假的?」钟点女佣得做到这种程度?「你会扣掉陪看电视的费用吗?」 赔本生意可是没人要做。 「照算。」 为了早一天脱离「苦海」,彭晏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才套入一只袖子 的大衣,坐在沙发的最边边,与他相隔有一臂远的距离, 「干嘛坐那么远?」欧烙斜眼睨她,「怕陷我?」 「才没有。」谁会怕他! 「那就坐过来。」 「坐过去干嘛?」 「天气冷,有人靠著比较暖。」 「我不是你的暖炉。」 「哈哈!」欧烙大笑,「如果你真的怕我的话,就继续待在那边吧!」 想用激将法?哼!彭晏耘心头冷哼了声,但还是挪过臀部,缩短距离仅剩半 臂远。 欧烙保持斜睨的姿势,而彭晏耘也以防备的眼神与他对视。 突然,欧烙长手一伸,扣住彭晏耘的腰往他身边带,吓了一大跳的她立即大 叫一声。 「不是说不怕?」欧烙讪笑。「叫那么大声,好像我要杀你似的!」 「那是……是因为我怕痒!」彭晏耘用力拉开腰间的手,「不要动手动脚的。」 「你乖乖听话,没人会对你有兴趣。」 什么嘛!欧烙鄙视的语气让彭晏耘听了心中大大不爽。 「怕什么?」彭晏耘故意将他挤到一旁,「谁怕你了?」 她身子的右侧紧贴著他,虽然隔著厚厚的毛衣,她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那令她惶惶不安,心头紧张不已。 欧烙拿起茶几上头的遥控器,提高暖气的温度,使得身穿毛衣的彭晏耘越来 越觉得燥热难耐。 「穿那么多不热啊?」仅穿一件衬衫的欧烙凉凉地问。 「谁叫你把暖气开那么大!」二十八度耶!外面气温也不过十五度。 「谁会在家里穿那么多衣服?」欧烙端起桌上热饮,一脸舒服地喝下一大口。 唔……真的有点热。彭晏耘拉拉毛衣领口。 「脱掉吧!」欧烙故作不经意地说。 彭晏耘偷瞟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脱掉毛衣。毛衣里头是一件薄薄的T 恤,适 当的温度配上轻爽的衣料,让她觉得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脱毛衣干嘛转身?又不是没看过。」 晓得他指的是两个人的过去,彭晏耘红著脸低嚷,「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说不出理由,狡辩!」 「关系不一样。」 「喔?」欧烙意味深长地拉长音,「现在是主仆关系。」 可恶!他说的话跟语气都让人好生气。「我要回去了。」彭晏耘生气地站起。 「这样就想逃啦?」 「才没有!」 「看电视时间还没结束喔!」 「你到底想怎样?」 「看电视啊!」 「那你就乖乖看,不要羞辱我。」 「请你说明我哪点羞辱你。」 「你……」无法明确说明的彭晏耘只能咬牙切齿。 「别闹脾气。」欧烙一把将她拉下坐好,「碰面就吵架,不嫌累?」 「是你先挑起战端的。」 「将话说绝的都是你。」 「什么将话说绝?」 「我想结婚,但对象不是你!」这句话不是将话给说绝了? 「那是因为你惹我生气!」 「你去散布我是骗子,谁才该生气?」 「你本来就是骗子!」 两个月前的恩怨情仇,直至今日才摊开来。 欧烙一脚弓起置于沙发上,面对著怒气升腾的彭晏耘。「我骗了你什么?」 彭晏耘咬咬牙,「我不想说。」 欧烙望著她气得俏脸通红的模样,意味深长地摸著下巴,「说不定只是误会。」 「才不是误会!」彭晏耘咬牙道:「一个男人对女人有没有诚意,女人本身 最清楚。你在上床之后没有任何联络,不就摆明著……摆明著……只是贪图一时 的欢愉吗?」 怎么又是同样的争执点?欧烙有些不耐。「我说过了,我没打给你,你可以 打给我。」 「万一你不接呢?」 「我会接。」 「说不定你敷衍我两三句就挂电话了。」 「很忙的时候难免。」 他的回答让她胸口的火势再往上窜升一个楼层。「重点是,你承诺要打电话 给我,却没有打,不守信用!」 「我忙,所以忘了。」 多没诚意的回答! 「那你何不干脆把我也给忘了!」彭晏耘气冲冲地站起。 这次,欧烙拉住她的腿往后扯,她一个重心不稳,模样狼狈地跌在沙发 欧烙手肘压制著她的腰,让她爬不起来。「我没有打给你,所以你就不打给 我?」 「废话!」她才没那么没志气。 「你连问都没问就直接说我是骗子,」真令人火大,「你的逻辑有问题!」 「你才有问题!」彭晏耘挣扎著翻过身来,与欧烙面对面。「是你把自己摆 在高处,认定我矮你一截,要我去迁就你、巴著你,所以你可以无视自己的承诺, 反而认为我无理取闹!」而且还气势汹汹地跑来找她质询! 「是谁告诉你我是这样想你的?」 「我!」她太了解这种感觉,清楚明白眼前的男人将她摆放在同一个天平上! 「你有多了解我?了解到可以这样解读我?」 「我从你的一举一动就可以观察出来了!」 欧烙深吸一口气,垂眼沉思。 他的手压在她的小腹上,力道并不大,所以并未让她感觉不舒服,可是她躺 著、他趴著,这样的姿态太暧昧,让她觉得不舒服。 「我要起来!」她弯起手肘,作势坐起。 「是谁曾经这样轻忽你?」他语出惊人,「前男友?」 撑起的动作瞬止。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