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阳明山,慕氏老宅。 初一的夜晚,没有月光,只有几颗星星寂寥地挂在半空中。眨呀眨,努力绽 放些微的光明。 被迫听了他的告白,让原本就已经很难过的妍希,忍不住学起人家借酒浇愁。 但没有半点酒量可言的她,在一杯威士忌下肚后,竟醉得头昏眼花,瘫躺在 床上。 虽然醉了,但过往的画面仍清晰地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的笑脸还依旧在她 脑海里徘徊不去,只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唉……她真不知明天该用什么样的态度 去面对他。 对紫扬,心里曾经有感激,忘不了因他的出现,为她的生命注入一道阳光, 带来了希望;但也有怨恨,忘不了当年她是带着怎么一颗受伤的心离开台湾的。 只是,没想到也为往后的日子铺下了痛苦的回忆,然而,现在想想,当时他 又何尝好过?这些年来,追随他的,只怕是一场永远也摆脱不了的梦魔吧。 只是,这些都过去了,她早已不怨他对她所造成的伤害,反而是心疼与爱慕 他的心,随着工作上的接触更是与日俱增。现在的她单纯的希望他能快乐。 至于他今天的告白,她实在不敢相信,毕竟他说出那些话,是在狠狠地伤了 她之后,叫她如何信他? 伸手摸了摸曾与他缠绵的唇,似乎还依稀觉得刺麻…… 傻瓜!你还迷恋什么?难道真要顺了他的意,跟他做对没有感情的夫妻?在 心底,妍希嘲弄着自己的傻。 喝了口王妈怕她半夜口渴而准备的开水,她疲惫的往后靠上枕头,无力的闭 上眼睛。 开门、关门的声音传人耳中。 “王妈,别麻烦了,我肚子不饿,真的吃不下,麻烦你收下去,谢谢。”以 为是王妈帮她送来消夜,妍希的眼睛没张开,依旧沉浸在冥思中。 进门的人没有应声,反而是鼻息问传来的男性气息惊动了她,她猛地睁开微 醺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想起那盆花,也想起你是谁了。” “啊……”她被震住了,脑子一片空白。 “不会喝酒就不要喝酒,否则出了事怎么办?”见她这副呆愣样,紫扬摇头 轻笑,实在不敢相信,这会是今天严词拒绝他的小妮子。 她眨眨眼,说不上话来。 前不久他才对她说出绝情的话,接着又用撼动人心的言词表明心意,而这一 刻他却又用如此平静的态度面对她,一时之间她整个心被搅乱了。无法词通过来。 “这个送你。”没有等她开口,他便从一旁取出一盆只用简单的包装纸装饰 的花,将它放进她的手中。 现在不是薰衣草开花的季节,手上这盆是他跑了好几个园艺店和好几个百货 公司,接着又说破了嘴,好不容易在他买了一大堆化妆品后,专柜小姐才愿意点 头让给他这盆唯一正开着花的薰衣草。 “你……”看着手上的花,妍希胸口蓦然一揪,酸楚的泪雾蒙上了眼瞳。 种了那么多年的薰衣草,妍希知道要在这季节找到盛开的薰衣草,不是件简 单的事。 望着手上的薰衣草,妍希眼底泛着泪光,颤声的问:“紫扬,你真的想起来 了吗?”这个答案对她很重要,攸关她是否能走的坦然,离开的了无遗憾。 紫扬用指尖点住她的唇,眼神定定的望着她。“我想起来了,想起过去的一 切。 妍希微张着唇,傻傻的看着他。 “十五年了,你长大了,也变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他接着说:“唯 一没变的,是你还是留着一头黑得像瀑布的长发,只可惜我差点忘了。” “紫扬……”她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当年你恨我吗?” “那些都已经是陈年旧事,我早已不记得了。”她还不懂他此时此刻出现在 她面前是为了什么。 紫扬沉默了一下,喃喃的说:“是吗?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 他失望的表情,带来一阵疼意,令她胸口嘉然一揪。 “紫扬,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这不像你。”冲动之下,她没深想,双手捧 住了他的脸颊,担心的凝视着他。 “妍希,我今晚来,是真心来跟你道歉的。”他回给她一个十五年前第一次 遇见她时的笑容。 “你……”她一脸错愕,严重被吓到,整个脑子都打结了。 天啊!多灿烂的笑容!如果没有记错,王妈和慕爷爷都曾半抱怨、半心疼的 对她说,他是一个已经忘了怎么笑的人? “怎么了?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不是,只是我不明白,你说道歉,是怎么一回事?”她很快的脱口而出, 就是不忍见他失望,怕他又收回了久违了的笑容。 “我来为十五年前对你的恶劣态度道歉,为之前的那些‘言词道歉。” 没料到他会这样,妍希先是一怔,而后笑的有点苦。“都已经过去了,更何 况当年我不知道你正承受着那么大的伤痛。” “那,那天的事……” “紫扬,”她轻轻打断,“你的事骆璃都告诉我了,所以我将那天发生的事 当成一个意外,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能借着这个机会,将憋在心口上的痛发泄 出来。” “是吗?真的只是这样吗?”紫扬不死心的追闻。“那你为什么要吻我?”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妍希微张着嘴,呆呆的看着他。 “我……”答案卡在喉问,只是她说不出口。 唉……这难以说出口的答案,还是让它留在心中,再多说,也只是徒增笑话 罂妍希将视线移向窗外,看着闪着微光的星儿,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紫扬,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有用了,何苦逼我呢?” 他都把话说的那么绝了,她还能不觉醒吗? 更何况,这桩婚姻一开始就只是慕爷爷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好吧,她是没 有严词拒绝,最后甚至还有点……期待。这够坦白了吧?唉,身为女人连最后的 矜持都没了,真是的,只是这些都过去了,她已经从梦中觉醒了。 “我想知道。” 妍希哀戚地笑了笑,笑里满是苦涩。 “我还是那句话,都过去了,我也会尽力劝慕爷爷打消那个念头。” 她侧身躺下,不再理他,并将眼睛闭上、用手捂住耳朵。将与他沟通的管道 全部封闭起来。 “不!”他大吼。“我不允许,我要你爱我,我要你回到我身边。” 若要说紫扬这辈子最后悔的事,那么拒绝妍希、说话伤害她,便是他这辈子 所做过最大的错事。 “你忘了吗?在你报到的那一天,你说过要让我爱上你,现在我爱上了你, 为什么你反而要退缩?” 紫扬接连的大吼,并没有让妍希睁开眼,只是从眼角缓缓流出的晶莹泄漏了 她的情感,无奈背对着她的紫扬并没有发现。 痛苦盈满了心中,再看了妍希一眼,紫扬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因为 她存心封闭她的心。 他得好好思考。未来他该如何打败骆璃这个情敌,挽回本属于他的妍希,那 个打从她十岁时就被他订下的新娘。 带着失意。他走出了房间。 妍希拒绝紫扬的态度大明显了,不仅慕立庸看出来了,就连王妈和王伯也看 出来了。 而妍希在了无遗憾的情况下,她决定回美国负起自己应尽的责任,于是频频 向紫扬请辞。 但在得不到他同意的情况下,她索性将目标转向慕立庸,这时慕立庸才明白 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紫扬,老婆爷爷都帮你找来了,你怎么会把关系闹到这么僵呢?唉,你这 岂不是要让爷爷抱不到曾孙?” 这天,一直以为只要将妍希在紫扬身边,就能促成好事的慕立庸,终于憋不 住气地将他找来书房,开口抱怨起来。 “爷爷,在我面临人生最大的伤痛时,你告诉我要心存感恩,眼光往前看, 忘记过去的不愉快;当你把鸿鑫交到我手上时,你教我在商场上要精明、手段要 狠,但也一定要存有厚道之心。你却忘了教我如何赢得一个女人的芳心,让我伤 了一个默默为我付出的女人的心。” “我以为聪明如斯的你应该懂。” “学校成绩好、经商的成功,并不代表爱情学分就修得好。”他苦笑,叹自 己了解的太晚。 “是喔?”看了他一眼,慕立庸思忖了一番后,同意地点点头。“那你说, 咱们该怎么办?” 他可不希望这个盼了十五年的孙媳妇拱手让给骆璃那小子。量虽然他也很优 秀,不过老王卖瓜,怎么看他都没他自己孙子紫扬来的好。 “她,我是要定了!”紫扬态度坚决的说。 “好,爷爷就等你这句话。”慕立庸拍掌叫好。 “爷爷,你为什么把妍希安排住进我房间?”紫扬突然问道。 “傻孩子,你难道看不出来?”亏他憋了这么久才想到要问,真是笨。 紫扬抬起头笑了笑,语带保留的问:“那么我不管做了什么,你都会站在我 这边罗?” 不过,纵使爷爷不答应,他也不会放开她。 “你有把握一次就会成功?”嘴巴虽然这样问着。摹立庸其实心里开心的直 唱着歌。 “如果不行呢?”他淡然一笑,反问。 谁能把握第一次就能受孕,就是神,恐怕也不敢作下这样的保证,不过这次 不行,就下一次、下下一次……他一定会让妍希为他怀上孩子,成为他的妻子、 他孩子的妈。 “我只好帮你准备威而刚了。”慕立庸思忖了一下,一脸无奈与为难的说。 紫扬没好气的摇摇头。“爷爷,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不行。”真是服了他 老人家,居然将他说的不行想到那里去了。 “对喔,那是治疗不举用的。”慕立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担心的间: “那怎么办?” “爷爷,如果我要你联合妍希的父母来个捉奸在床,你说这种逼婚方式是不 是很棒啊?”闻言,慕立庸表情惊愕的深吸了口气。不敢置信的问:“你是要… …” 紫扬点点头。“没错。” 将生米煮成熟饭,他就不信妍希还能不乖乖就范! “没问题,就按照你的计划去傲,至于联络的事,爷爷来做就行了。”说着, 慕立庸已经迫不及待的立刻拿起电话。 “洪妍呀,你可不可以现在就马上和字择……对啦,嗯……没问题喔,明天 下午就可以……好,好……就这样说定……嗯……” 茶水间,咖啡的香气充满了整个房间。 “怎么有空上来?”妍希边倒着刚刚烧好的咖啡,边问。 对骆璃,她虽然拒绝了他的感情,不过她还是当他是好朋友。 “想问你最近好不好?”啜饮了一口咖啡,骆璃笑着说。自从慕立庸知道他 对妍希的心意后,他们现在可是所有人都联合起来防卫他。以至于他打了几次电 话到慕家和亲自造访,都被他们给挡在门外,直到今天紫扬刚好有事出去了,他 才有机会上来看她。 “差不多了。”妍希笑了笑。 “他们把你看的很紧,想见你都没办法。” “不会吧,大概是你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好都在睡觉。” “喔?” 妍希给他一个温和的笑容,“真的,别怪他们。” “妍希,你打算原谅他吗?”骆璃还抱着些微希望,希望还能有机会得到她 的感情。 “骆璃,你还不死心吗?拜托,咱们不是都说好了,要当一辈子的朋友吗?” “他不是个懂得爱的人,不值得你对他用情。”骆璃老话重提,希望能劝醒 她。 妍希耸耸肩,苦笑着回答,“爱—个人是一回事,他接受又是一回事。”她 的梦,早醒了。 “那么……”骆璃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正打算说下去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 一股拉力,将他从妍希面前给拉离开来。 “骆璃!你上班不上班,跑上来做什么!?” 该死的!骆璃竟然趁他不注意时跑上来骚扰她,看样子不把他和妍希的关系 说出来,这小子是不会死心的。“你知不知道,妍希和我的关系是……” “秘书和上司的关系。”妍希帮他接了口。 “妍希。”紫扬生气的蹙起眉头看着她。 “我没说错呀。”眨眨眼,妍希故意装傻地笑着说:“还是总裁你批准了我 的辞呈,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你别想。”紫扬黑着一张脸怒瞪着她。 “所以罗,我没说错嘛,是秘书和上司的关系。” “妍希,你想辞职?”听到她想辞职,骆璃立刻焦急的问。 “对啊,已经离家那么久了,是该回去的时候了。”倦鸟总有归巢时,更何 况是她这只受了伤的鸟,更有理由回家。 “我说过,我不准!”见两人亲密的模样,他心里就有气,更何况在他开始 懂得什么是爱的时候,他怎能容许她离开他身边!? 妍希掀高眼帘,沉默的看了他一眼后,淡淡的说:“听到了。” 决定远离战场的她,快步走回自己的位置,继续未完的工作。 这星期因为心情不好,有点怠惰,以至于积了不少的工作,加上两个企书书 还未做最后的修饰,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说多不多,不过也够她忙上好几天了。 看着回到自己座位的妍希,这已经是她在拒绝他之后,持续第八天的不理他, 于是紫扬将气全出在这个试图抢走他女人的好友身上。 “滚,回你的工作岗位去!” “紫扬,你公平一点好不好?”骆璃抗议着。 “人生本来就不是公平的。”他提醒。 “对,人生本来就不是公平的,只是你懂得爱吗?不,你不懂,你早己不知 道什么是爱了。”那个阳光男孩,早已死于父母的意外之中,现在存在的是一个 冷漠无情,不知爱为何物的慕紫扬。 “你错了,我不是不懂得爱。我只是怕爱,怕失去。” 面对好友的指控,紫扬沉癀的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阿璃,这种 感觉唯有痛过的人才会明白。” “那么你知道妍希爱你吗?” “我当然知道。”而且他还很确定自己爱她的心有多强烈。 骆璃嗤之以鼻的大笑。“不,你根本不知道,否则那一天你就不会对她说出 那种话,狠狠的伤她的心,还将她推倒,让她受那么严重的伤。”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认出她。”他大声驳斥道。 “认出?”骆璃心一窒,惊愕的看着他。 “你跟我来。” 紫扬抓着他的手,将他拉进办公室,拉上窗帘将外界阻绝起来,然后他打开 墙上的视讯萤幕,指着萤幕上的相片,说:“这片薰衣草花田,是从我送给她的 那盆薰衣草繁衍出来的。你说,我还会不懂她的心意吗?” 骆璃震愕住了,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真的输了,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答应我好好爱她。”他沉痛的说。 “我会。”紫扬点头。 “你保证?” “我用我的生命和人格做担保。” 骆璃终于放心了。 “我祝福你们。” 说完后,他神情黯然的走出办公室。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