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踏着沉重的脚步,黄律师回到事务所。 曲韶仪凄楚的泪颜在他脑海中徘徊不去,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情比金坚却不 能相守的真爱总令人不胜唏吁。 推开大门,尖锐的女音震得他耳膜隐隐作痛。 法务助理一看到大老板回来,忙将烫手山芋丢给他。 “大律师,江小姐吵着要见你。” 江思玮是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黄律师收起哀伤的心情,眼神瞬时间变得 冷硬。 “江小姐,有事吗?” “大律师,你可回来啦!”江思玮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我看到新闻快报, 致宽死掉了。他的财产一向交由你处理。” 黄律师面无表情,在她对面坐下。 “我的认知和你不同,邵队长虽然身受重伤,但医院还没有发布死讯。” “黄存德是他们两兄弟的克星,碰上他,致宽注定活不了!” 江思玮对邵致宽的痴爱迷恋,早已是过往,如今她心中只剩下恨和贪!就像 没加盖的淡水河发出阵阵令人欲呕的臭味。 “说!钱在哪里?” 就算看尽世人贪婪的真面目,江思玮此时的嘴脸还是令黄律师感到齿冷,她 等不及邵先生咽气吗?就这么急匆匆的算计他的钱了! “什么钱?我不懂。”黄律师摇头,一问三不知。 江思玮揪住他的领带,凑上前道: “你别想蒙我!致宽的钱在哪里?钱不会也被黄存德杀死了吧!” “邵先生的钱与你无关。”黄律师抽回自己的领带,冷冷回答。 江思玮“哼”了一声,近在咫尺的黄律师看见她嘴巴里蛀蚀的臼齿,黄黄黑 黑的丑恶模样,就像她的心一般狰狞。 “快说,钱在哪里?” 黄律师脸上浮现嫌恶的表情,讲出口的话越发不留情面。 “你是邵先生什么人?凭什么过问他的财产?” 江思玮眯起凤眼。 “黄律师,明人不说暗话,致宽唯一的亲人是我女儿,他的遗产都是邵语涵 的。我是邵语涵的妈咪,在妞儿还没成年之前,她的财产由我来管理,把钱交出 来!” 黄律师冷笑连声,讥刺地道: “人心不足蛇吞象。邵先生已经分给你一块地和新台币两千万元,你还不知 足吗?” 江思玮脸皮甚厚,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候致宽还活着,现在他死了,不一样嘛!” 黄律师不客气地朝门边一指。 “江小姐,邵先生的遗产已经分配清楚,我可以告诉你,其中没你的分。” 江思玮几乎气炸了胸膛。 “我不信!致宽有立遗嘱吗?” “有的。” 江思玮伸出手。 “拿来我看!” “办不到!” 江思玮威胁道: “黄律师,你不给我遗嘱,谁知道你有没有污了致宽的钱呢?别以为我不敢 告你!” 黄律师修养再好,这时候也不禁恼了。 “江小姐,要告你尽管去告,我的所作所为于法有据,绝对没有犯法。” “他当真没留钱给妞儿?他怎么能做这种事!” 江思玮皱眉思索。代书告诉她什么来着?妞儿有“特留份”什么东东的。可 是,“特留份”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妈的!怎么想不起来呢? 黄律师冷道:“遗嘱是我帮邵先生草拟的,保证每个字都有法律上的效力, 不劳你费心。” “他到底有没有留财产给妞儿?”江思玮逼问。 “邵先生当然有留财产给邵语涵小姐。” 江思玮下巴一扬,得意的道: “至少妞儿的部分,我要接管。” 黄律师哼道:“很可惜,还是办不到。邵先生已经另外指定他人为邵小姐管 理财产,不敢劳你大驾。” 江思玮眼珠子往上一翻,气得几乎昏厥,咆哮道: “他竟敢这么做!说!他把妞儿的钱交给谁?” 黄律师缄默不语。这是业务机密,他没必要回答。 江思玮想了想,心中已有答案,咬牙恨道: “邵致宽,你好样的,居然把钱都留给那贱女人!” 他把妞儿的钱都交给曲韶仪!江思玮妒恨交迸,双目像是要喷出血来。想不 到她又一次栽在那贱人手里! 她冲向门边,撂下一句。 “告诉那贱人,我饶不了她!” 江思玮一阵风似飙出去后,法务一个接一个从屏风后蹭出来。 “好凶的母夜叉,吓死人了。” 黄律师皱眉凝思,没听到属下的议论纷纷。 江思玮撂下狠话要“贱人”死得很难看,他该不该提醒曲小姐在意安全呢? 黄律师叹了口气,但愿邵先生安好无事,只要他活着,这些顾虑就是多余, 也不乏人保护曲小姐和邵语涵了。 “致恺,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幽黑的暗室中,忽明忽灭的微光映出男子深达的五官,眉间带着淡淡的欣喜。 他含笑向大哥招手。 “大哥,好久不见了。” 邵致宽惊喜交集。致恺还是像从前一样温文尔雅,脸上永远挂着开朗的笑容, 笑容中有阳光的温暖。 大喜若狂的他想奔去弟弟身边,问他最近日子过得好不好?可是,双脚却像 绑了千斤重石,连一步也走不动。 “哥哥,过来啊!”邵致恺呼唤着,他的眼眶也湿了。 邵致宽使尽浑身力气,好不容易右脚可以抬高一小寸,他不胜欣喜,举步想 往弟弟的方向走去…… “致宽,别去,去了就回不来了。” 不知何时,曲韶仪婀娜倩纤的身影在他背后出现,沉声阻止他前去会晤睽违 已久的亲弟弟。 仿佛一颗炸弹瞬间在心口引爆,邵致宽承受不住地全身剧颤,眼前倏忽浮现 曲韶仪雪白的瓜子脸。他心心念念的俏佳人!她来看他了! 然而,他在惊喜的激动之余,更压抑不住心头的不安——她愿意原谅他了吗? 他有千百句话想说,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满心想请求她原谅,却只喃喃道: “韶仪,我……” 曲韶仪睁着一双明眸目不转瞬地望着邵致恺,眼神中充满了疑惧。 “致宽,不要过去。” “大哥,你不过来,我要走了。”邵致恺的身影渐渐模糊,几乎不可见。 邵致宽左右为难。致恺与韶仪都是他最想见的人,他委实难以决定,该去弟 弟那里、还是去韶仪那里? 沉吟再三,曲韶仪好不容易才原谅他,他不能放弃与她重修旧好的契机!错 过这一次,不知何时才能求得她的谅解! 邵致宽问弟弟:“致恺,她也可以过去吗?” “不行,只有哥哥能来。”慢慢的,连邵致恺的五官都看不清楚了。 曲韶仪绞着眉心,语带威胁: “不准你去!你过去的话,我就不理你哟!一辈子都不理你哟!” 邵致宽拗不过曲韶仪,只好无奈地对弟弟道: “致恺,我不过去了,我去韶仪会生气。” 邵致恺笑了,眨眼道: “不来也好,大哥好像找到伴了。” 邵致宽温柔地望着曲韶仪,微笑点头“嗯”了一声。 “恭喜大哥,思玮和语涵就拜托您了。”邵致恺瞅了眼曲韶仪,轻声问道: “她也会好好疼爱语涵吗?” 邵致宽重重地点头。 “致恺,韶仪比我还爱囡囡呢!” 邵致恺潇洒一笑,笑容中充满感谢。 “很好,那我就放心了。大哥,我要离开了,这一别,可能再也不能相见, 你请多保重。” 望着弟弟渐行渐远,邵致宽眼眶微湿,抱怨道: “女人,为什么不让我去找致恺?他是我弟弟呀!” 感觉身后悄无人声,他大惊回头,四周哪有半个人影? 人呢?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韶仪!” “致宽,我在这里。” 曲韶仪握住邵致宽的大掌,心中喜悦已极,腮边却滚下两行泪水。 “谢谢老天爷保佑,你终于平安无事。” 这几句话虽然寻常,但话中充满了欣慰之情,邵致宽一听就知道她对自己十 分关怀,心下大慰。韶仪还是在乎他的。 舍不得见她哭肿了眼,邵致宽想将心坎上的小人儿搂在怀里,浑身却使不出 半点力气;想哄哄她,喉咙却像吞了木炭,干哑得发不出声音。 “我怎么……” “嘘!别勉强说话。” 曲韶仪扶他半倚在枕头上,一匙匙地喂他喝水,像个细心的小妻子,尽心竭 力地服侍生病的丈夫。 开水滋润了他的喉头,曲韶仪的温柔熨贴了他的心,邵致宽似笑非笑地望着 她。原来她不只有扎痛人的尖刺,也有腻死人的柔情呵! 曲韶仪被他瞧得忸怩不安,白皙的脸蛋红到耳根子里,索性把汤匙扔在桌上, 嗔道: “看什么看啦!” 邵致宽忽然大叫一声,高壮的身子往后倒,双眼紧闭,开水全从抽搐的嘴角 溢出,竟是连水也喝不下去。 曲韶仪大惊失色,担心地靠向他,颤声问: “致宽,你怎么了?别吓我啊!”她着急不已。“医生,快来呀!” 病床上的邵致宽突然又出声,懒洋洋地道: “女人,你叫谁来都没用,我的病只有你医得好。” 看到他邪气的眼神、邪气的笑容,发现自己受骗上当时,曲韶仪要躲已经来 不及了,邵致宽饥渴的唇已袭上她的眼、她的眉……他深情的舔吻吸吮,双手始 终稳稳地按在她肩上。 “你……骗人!” 曲韶仪的低喃随即陷入他缠绵的深吻,变成模糊不清的吟哦,直到快喘不过 气来,邵致宽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亲吻,将她紧搂在自己怀里。 想不到他才刚从鬼门关前绕一圈回来,居然这么快就欺负人!曲韶仪气得伸 指戳他胸膛。 “你、最、可、恶、了!” 邵致宽执起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亲吻,毫无悔意。 “谁叫你闯进我的梦,然后一声不响地溜走,害我担心的快死掉!” 回想起适才的梦境,他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如果他的魂魄不明就里地跟致恺 走,只怕会永远醒不来吧,多亏韶仪救他一命呢! 其实,如果不是惦念着她、惦念着囡囡,他又怎么会有活下来的勇气与动力? 曲韶仪听得一头雾水,嘟嘴道: “你在胡说什么呀?” 邵致宽低头凝望怀中的人儿,克制不住地又亲亲她的红唇。 “我说你刚刚救了我一命。” 曲韶仪困惑地凝住眉心。 “你讲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她疲累的小脸瞬间垮下来,难道歹徒把致宽的脑子打坏了?! 说吧!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终究要道歉的。 邵致宽深吸一口气,不太自然地开口: “对不起。” 曲韶仪蜷缩在他怀中,惊诧地睁着圆圆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最鄙视女人的邵大队长跟她道歉?这真是太神奇了! 别扭的邵致宽将头埋在她的秀发之中,低声道: “那天晚上,是我错了。”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震颤,他更加拥紧了她。“不 管有多好的理由,我都不该强迫你。” 曲韶仪鼓着腮帮子嗔道: “你知道就好!” 邵致宽拂开她垂落额前的发丝,深情款款地瞅着她。 “原谅我,好吗?我保证绝不再犯。” 不早就原谅他了吗?否则又何必来医院守着他? 经历了五个钟头的生死煎熬,曲韶仪更加明白自己离不开邵致宽。这些日子 以来,虽然嘴里不承认,内心却好想他,白天也想他,晚上也想他,一直都想他。 想他的温柔,想他的霸道。有他在身边的日子,那么美好,那么心安!生命 中少了他,就像忘了加盐的菜肴,一点滋味也没有。 过去的事,就让它随风而逝吧!最重要的是现在、是未来呀! 曲韶仪将脸蛋贴向他的心窝。 “算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谢谢你。” 邵致宽吻了吻她光滑的额角。心爱已极的小人儿正密密的贴在他怀中,他的 眼神不自禁掺进几许情欲。 他多么喜欢韶仪全然臣服的柔媚风姿,可是,如果她是只靠男人喂养、和无 行为能力划上等号的女人,他绝对不会爱上她。 他深爱的小人儿,是很坚强、很勇敢、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的聪明女子,却 愿意与他共筑情缘,所以他珍惜。 这么轻易就原谅他,好像太便宜他了! 曲韶仪心有未甘地故意啃咬他的颈项。经过那个危险的夜,她不再是对男女 情事懵懂无知的少女。纤手刻意在邵致宽胸上及腰侧撩动,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及 呻吟,她有扳回一城的快感,整颗心充满自得。 “女人,你在玩火。”邵致宽沉声警告。 曲韶仪主动将唇贴上他的,甜美的笑容说有多坏心就有多坏心。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把我怎么样吗?” 邵致宽浓眉一挑,手钻进她的裙底,轻抚着她大腿内侧敏感的肌肤,火热的 唇报复性地嚼咬她的耳朵,笑声中充满魔魅的吸引力。 “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吗?你确定吗?” “呃……” 曲韶仪摊软在他怀中,体内一波接连一波的情潮几乎将她淹没。 “别这样,被护士看到了多难为情。” 邵致宽叹息着放手。的确,此时此地万事不宜,他不能让情欲演变成不可收 拾的香艳画面。他忽然生起自己的气,假如不是现在这种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 韶仪马上就是他的人了! “睡吧!”曲韶仪替心上人盖好被子,温柔地道:“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 有事,睡醒再说也还不迟。” 邵致宽不愿合上眼睛,贪恋的目光缠绕在曲韶仪红通通的脸蛋。醒来后,她 还会在他身边吗?仿佛读出他的问题,曲韶仪保证道: “我不走,一直都在这里陪你。你快休息,才能快快好起来。” 邵致宽深深望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划在脑子里。 曲韶仪倾身亲吻他的双眼。“致宽,快睡吧,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可不是吗?该办的事情多如牛毛,不赶快好起来的话,谁去照顾囡囡呢?谁 来对她做“坏事”?在她唇上偷得一吻。他一定要快快好起来才行!想着想着, 他觉得头好重、眼皮好重,终于沉沉睡去。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