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暖冬的炙热午后,马路上一贯的车水马龙、十分拥挤,来往车辆只能以缓慢 的龟速前进,再加上窒闷的热空气里根本没有半点风,让塞在路上动弹不得的司 机们个个是昏昏欲睡。 计程车司机张嘴眯眼的打了个大呵欠,突然,瞥见一抹白色的人影轻飘飘的 闪过车头前,他吓得急踩刹车。“夭寿!不会这么衰吧,在殡仪馆前面撞到什么 了?” 他赶紧下车,管不了后头此起彼落的喇叭声、咒骂声,踩着心虚的脚步向前 查看。“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刚刚惊鸿一瞥的纤细人影,原来是个全身素白的年轻女孩,跌坐在地的她, 正小心翼翼的检查自己怀里里着锦布的小包裹,见它安然无恙,女孩总算松了一 口气。 计程车司机见她似无大碍,放下心里的一颗大石头,口气却不大好的说: “拜托一下,小姐,你这样突然闯出来,很危——” 女孩抬起头,司机便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了,脑海窜过一连串的形容词, 却仍找不出一个最贴切的字眼来赞扬女孩的美丽。 女孩乌黑亮丽的发发,长及胸口,却遮掩不了她白里透红的粉嫩脸蛋,一对 弧度优美的柳眉、亮灿灿的大眼睛、小巧的俏鼻、可爱的樱桃小嘴,构成一张甜 美可人的娇颜。 司机看她挣扎着要站起来,赶忙伸出手拉她一把。 女孩开口,声音很软、很甜。“谢谢!司机大哥,刚刚对不起了,是我自己 不注意。”她拿出一张名片。“要是你有什么损失,请打电话给我。” 司机舍不得把眼光自她的脸上移开,接过名片,只是匆匆一瞥,却让他失声 叫道:“凌海凝,副……总经理?”哇,来头真不小! 海凝不语,拍拍裙子上的脏污,在刺耳的喇叭声中,发现自己造成了这条车 道的阻塞。“司机大哥,可不可以麻烦你载我到炱大医院?” “炱大医院,没问题,来,上车!” 海凝轻声向他道谢,拥紧了怀里的小包里坐进计程车。 她对司机说出详细地址后,就缩进后座沙发的小角落里,呆视着手中的冈石 容器——参加完父母的公祭后,经过漫长的等待,海凝终于领到这坛不到十公斤 的骨灰罐。 烈阳高挂在湛蓝的青天,天气好热,流淌在海凝白蜇小脸上的二行泪水,早 已无助的在阳光下蒸发了。 悲伤的情绪攫夺了她美丽的笑,也僵硬了她精致五官的脸部线条。 抬腕看表,快三点了,看来她今天又没时间回公司了。帮哥哥保管的手机, 电源不足的在皮包内发出微弱的铃响,她很熟悉这些号码、她很清楚这些电话是 为何而来的——庞大的债务,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天文数字…… 她不敢接听,也不敢关机,只能逃避的将手机收入皮包底层,任它从早到晚, 终日喧嚣。 直到这一刻,她还是无法相信这罐子里头装的,就是她挚爱的爸爸、妈妈。 突然,收音机传来整点新闻的声音,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各位听众您好,记者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台北第二殡仪馆。今天是桃园大雅空 难发生的第八天,虽然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底了,但是本日最高温还是达到了28° C ,据气象局提供的资料,未来的一周仍将维持这么炎热的天气,所以这次在桃 园国际机场造成空难事件的大雅航空,决定在已经确定完成了三百多具遗体辨识 工作的今天,展开联合公祭,将在此次空难事件中,这三百多名的罹难者遗体进 行火化…… 电台喋喋不休的新闻报导,每一个频道都那么认真的转播着、重播着这个震 惊中外的航空意外。 这个世界,似乎已经被媒体给完全包围了,海凝不明白,难道他们不懂受难 者家属的痛苦吗?为何要一再重复提起这个可怕的事件?她哑着声音请司机先生 关掉收音机,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绪。海凝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能哭,她现在要带 爸爸、妈妈去医院看至今仍昏迷不醒的哥哥。爸爸、妈妈和哥哥,从来都不喜欢 她哭的,她不能再让哥哥为她担心,发生空难时,要不是哥哥用身体保护了她, 也许…… 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尽一切的努力来挽救哥哥的生命。 海凝在医院大门口下车,再一次为它的气派而感动不已——她在它身上,看 见了建筑的力与美! 海凝的爸爸凌予敷是个国际级的建筑大师,被同业美誉为“营造业的艺术家”, 自海凝懂事起,便带她看遍了中、外知名的建筑物。 但它们都比不上这间气势惊人的医院! 炱大医院——附属于连 集团旗下的贵族御用医院,在政商名流、达官贵人 的眼里,它是他们求医的不二选择。即使在全民健保的时代,炱大医院仍坚持索 取市斗小民无法想像的天价,提供足以媲美欧美等国的专业医疗服务。 走进专供重症病患疗养的育慈楼,海凝先绕过出自名师手笔的精美长廊,还 必须到警卫室完成繁复的登记手续,才能登上特地为病患贴心设计的慢速透明电 梯。 育慈楼的六至八楼,设置了六间头等病房,每个楼层包含景观花园、图书室、 交谊厅、健身房……仅二间房,百余坪的华室中,除了病人赖以维生的精密仪器 外,其隔间、装演、摆设,简直跟五星级饭店的总统套房一样豪华。 极度重视住院环境的炱大医院,并不以此哗众取宠,他们最基本的医疗品质 绝对无可挑剔,每位医师均是名闻国际的业界翘楚,所以海凝无所不用其极的让 凌燿转诊住进这里,她要让哥哥接受最好的照顾。 踏进房间,海凝刚巧看见前来巡房的主治医生正在替哥哥打针。 她小声的开口,心里有点害怕。“连医生,你好。” 海凝不敢看他!先将爸爸、妈妈的骨灰坛安置在看得见葱绿山景的落地窗边, 再踅回病床边,轻声的对病床上的凌燿说:“哥哥,我带爸爸、妈妈来看你了, 以后,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传说和禁忌,她相信,哥哥也不会忌讳这些的。 轻轻吻了哥哥瘦削的脸颊,海凝抬起头,却迎上她亟欲避开的——连医生的 眼光。 她对他的感觉,是她自己也不能理解的,两人总共才见过五次面,除了令人 不解的眼神、和几次看似不经意的碰触,他对她并没有过任何失礼的举措,但海 凝就是觉得连医生十分危险。 “连医生,请问你刚才打的针是……我哥哥不是已经插了导管吗?”虽然她 实在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但为了凌燿,她还是勉强自己开口问。 连医生彬彬有礼的面容,在一瞬间,突然闪过了一丝极不易察觉的紧绷神色 ……但随即又恢复过来,海凝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大累而眼花了? 连医生正要开口,却被一名匆匆赶进门的小护士给拦住。 “连医生,这是病患凌燿的心电图和脑部断层扫瞄报告。”小护士眼里闪着 爱慕的光芒,颤着手指递上报告。 “谢谢,这里没有你的事了,有需要我会叫你。”他口气冷淡的以眼神示意 她离开后,再转向海凝,请她坐到舒适的橘色沙发一同讨论病情。 “凌小姐,刚刚那一针是营养针。这一、二天来,你哥哥凌燿的病情还是没 什么起色,你最好能多鼓励他,刺激他的求生意志。” 说话时,连医生看她的眼神好专注,基于礼貌,海凝不得不抬眸迎视他。 而这一看,几乎令她跌进那一双无边无际、一旦陷入就注定万劫不复的深邃 黑眸中。 那其中,有一种她无从解释起的莫名感觉,席卷了她所有的心思…… 如果海凝够诚实,她就会承认,连医生是除了凌子敷和凌燿以外,最完美的 男人了。 她很清楚他的外表,劲帅得令人崇拜——将近一百九十公分的高大身材、修 剪有型的帅气黑发、刚毅的脸型,再配上轮廓鲜明的五官。 浓密的剑眉下,是一双带电的细长眼睛,挺直的鼻梁底,有张性感的薄唇, 那瘦削的下巴,有着不可思议的俊逸弧度,常引得海凝失神的想伸手去碰碰看。 每次看到他对其他人不假辞色的样子,海凝就觉得连医生浑身充斥着刚猛的 男人味,是一种近似于恶魔般的暴虐气质,总令她害怕——但偶尔,在面对她时, 他会扬起一抹迷人的笑。 海凝看得出那些少得可怜的笑,从来都不是出于真心的,但,仅仅是一个扯 动嘴角的小动作,便完全将他的冷、他的酷,给冲淡了。 连医生的确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明星医生——也许,就是因为他过分的完美, 才令海凝如此害怕。 搞不好,他只要对她勾勾手指,她就会毫无廉耻的臣服在他的吸引力下…… 面对他时,她总无法克制内心波涛汹涌的奇异感受,无法压抑身体因他而起 的种种细微反应,海凝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每次连医生这样看她时,海凝 总会面红耳赤的害羞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赶忙低下头,呐呐的说了声:“是。” 海凝不敢猜测连医生用这种眼神看她是什么意思,她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的心 意。 “凌小姐,你还好吗?”连医生低沉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最近很忙? 我听护士小姐说,你这几天的精神很不好。” 海凝点点头。是啊,公司的事令她烦心得很,过去那些事一向由凌氏父子负 责,现在却要什么都不懂的她立刻接手一切,她实在好累。 她听爸爸提过公司的财务状况出了问题,所以全家人才会赴美筹措资金,可 她并不晓得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这两天看过财务报表,她才知道凌丰营造已经 连续几季营收赤字了,再加上这个礼拜以来公司的股价狂跌不止……她实在很担 心啊! “啊!连医生……”海凝讶异他的接触,他的大手……竟落到她僵硬的肩膀, 为她按压揉捏。 “放松一点,”他温柔诱哄着她。“我可不想在医好你哥哥后,却看到你病 倒了。” 海凝咬着下唇,承受他的抚触,分不清这全身几近融化的感觉,到底是舒服? 还是痛苦! 她勉强压抑着到口的叹息…… 不一会儿,海凝的二腮便染上了羞赧的纷红,也许是因为他不断游移的碰触 过于亲昵,也许是因为他热烫的手温灼人,她开始不安的闪躲起来。 他压制她的动作,大手仍在后脑勺、颈项、肩膀上游移着,突然,滑下了她 背脊处,那儿正是她白色洋装的拉链位置。 “唰——”被拉开的拉链,露出她凝脂般的光滑裸背。 “啊!连医生……”她惊叫出声。 大手来回摩挲着她的滑腻肌肤。“你太紧绷了。”冷硬的口气像是责备。 “我……你不该这样的,连医生。”海凝难得的态度转硬,身子一转,想正 面斥退他,他的手却趁势探进了前胸。 “那我该怎么样?再粗鲁一点、再用力一点?” “啊……”海凝不相信自己怎么可以发出这么羞人的声音,她扬着嘴,慌乱 的想要避开他的碰触,却徒劳无功。 “别抗拒,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她在沉沦、她在迷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身体贴着他的碰触,分明是 在迎合他!这一声声的呜咽,究竟是在哀求他放过她,还是立刻占有她?“喜欢 吧,我还可以让你更快乐!” “不!不要!”听着他放肆的话,她困窘的怒视他。“放、放开我!不然, 我要叫人了!”他怎能在哥哥面前对她做这种事?! 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威胁,又狠狠的逗弄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还拧捏了 她一把才松手,脸上的笑像在嘲讽她空洞的威胁。“OK,如果你坚持的话。” 面对他的无礼,海凝却只能惊惧的无声反抗,她不能让哥哥看见这一幕啊! “你知道吗,”他表情复杂,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现在的女孩子很少像 你这么保守的了,我不过是想安慰你而已。” “我……”海凝不明白连医生为什么这样,或许他是个万人迷没错,但她可 没有允许他可以如此对待她。“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有些事我们还是不该,我、 我是说——” 他不让她说完,起身理好纯白的医师服。“我该走了,还有病患在等我,凌 小姐,如果你哥哥的情况有什么变化,请立刻通知医护人员过来处理。” 面对他的强势,海凝反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低垂着头,绞扭着双手呐呐 答了声是。 再抬起头时,病房就只剩下她和凌燿了,海凝似终于松了一口气般打开音响, 悦耳的交响乐曲伴随着呼吸器规律的声响,一同支持着凌曜的生命。 昏黄柔和的灯光下,海凝拿起之前护士送来的报纸,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准备 为昏迷不醒的凌燿读报,那张精致却显得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疲倦。 “哥哥,我刚刚听连医生说,你复原的情况有进步了,”海凝娇嫩白皙的小 手捏了捏凌燿的大手,鼓励地说:“海凝会一直在哥哥身边陪着你,加油!” 她瞄了一眼报纸上斗大的头条标题,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说:“还有一个好 消息,我们公司的股价涨罗!虽然大家都说市场不景气,不过你放心,我们没问 题的,一定没问题的……” 噢,她还想骗谁?爸爸、妈妈就是因为公司的资金调度困难,才会带着他们 去美国筹款,没想到“回国就发生了这场意外,不但夺走了她的父母,哥哥现在 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而公司又……海凝不敢去奢想未来,她连明天会怎么样 都不能确定。 握着凌燿的左手在微微发抖,而右手的报纸自她手中跌落在地,极力克制的 泪水沉重的滴落在斗大的标题及残酷的报导内容上—— 若无外援,凌丰营造恐遭断头! 股市跌破五千点大关,曾经炙手可热的凌丰营造若再无其他企业资金或外援 进场护盘,将成为断头股。此讯息一经公布后,引起了投资人的疯狂抛售;据纽 约外电报导,一笔预定进场护盘的国外资金,因故遭到司法单位冻结…… 位于台北信义区黄金地段上的连 集团总部——连 大楼,楼高三十八层。 连 集团以民营银行起家,传至连家第三代少东连羿的手上,他们已晋升为全亚 洲最具分量的银行集团。 但连 集团对这样的成就还不满意,在现任总裁连羿的领导下,不过短短的 五年间,他们已由金融界大举向外攻略,不但成功跨行投资七大产业,其获利率 更大幅提升了百分之二百十五。 据最新一期的时人杂志报导,连 集团去年度缴纳的税金总额,远超过景气 最好的半导体大佬们所缴交的金额;而他们在自家的老本行——金融界中,实力 更是深不可测,保守估计,连羿个人目前可支配的总资产,应已超过一千亿新台 币。 说连羿是当今政商名流里的钻石单身汉,一点也不夸张。 仅三十出头的年纪,就拥有令人动心的亿万身家,而他的帅气外表,更令上 流社会的仕女们趋之若骛。 坊间的八卦小报总爱绕着他打转,坦白说,连羿靠花边新闻露面的机会,甚 至多过他在产经新闻版面被提及的次数。 冷情的他悠游于美人圈、恣意操玩禁忌游戏——不论对象是金枝玉叶的千金 大小姐们,还是影剧圈的红牌巨星,从没有人绑得住他。 他要的,就非到手不可;他不要的,也从来没有谁能绊得住他。 连羿,将全世界踩在脚下,他在的地方,就是他的王国。 午夜时分,连羿的机要秘书——戴文在每日更新的密码锁上输入十六位数的 密码后,还必须通过指纹辨识器的检测,才能进人连 大楼的顶楼。 全台湾,仅极少数人有资格登上连 大楼最高层的总裁室。 百余坪的广大面积,由屋顶到地板,全由透明的水晶玻璃打造,全室采开放 空间的宽广设计,依使用功能的不同区隔成盥洗室、休憩室、健身房、游泳池、 办公厅…… 室外则由一个种满了花草的空中花园将这座玻璃屋包围其中,只靠四面装饰 性质多于实质用途的雕花镂空栏杆,隔开了实地与虚无的空气。 其中最美的部分,是由几何图案拼筑成的屋顶,由于它的特殊设计,天然光 线会随着每日不同的时间,每年不同的季节而产生变化莫测的光与影。 此时室内,奏满了澎湃激昂的乐曲,戴文神情严肃的伫候在赭红色的巨大桧 木办公桌前,静默的等着轻松躺卧在真皮沙发上的总裁——连羿开口。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缭绕在耳边的命运交响曲,连羿摇晃着手里的佳酿, 一点也不在乎因动作过大,将这一瓶将近百万的液体黄金,洒落在昂贵的白色长 毛地毯上。 “连总,都办妥了。”戴文毕恭毕敬回话。“华基银行和梵雅集团已回复, 确定撤回她申请的贷款案,我刚刚也向全亚洲十大银行团打过招呼了。” 连羿缓缓睁开眼睛,目光透过天花板,看向晦暗的夜空。“美国那群老不死 呢?” “亚博、信泰和圆城集团爆发超贷案的事已经曝光,帐户都被冻结了,这事 件牵连了数百人,起码得拖上三、五年,他们才有可能翻身。别说回台湾救火, 他们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戴文就像是连羿的影子一样,板着的脸孔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的音调毫 无起伏。“但,连总,为了演这场戏,美国、台湾的政、经界同时运作的结果, 复仇基金仅剩一亿……怕是很难马上将凌丰逼出市场。而且,您为了这件事跟圆 城的少东袁辰撕破脸,将来……” “袁辰那里,我会亲自找他谈。钱不用担心,你做得很好。”仰头将酒一口 饮尽后,连羿冷声开口。“医院方面如何?” “凌燿恢复情况良好,他的生理机能一切正常,现在是靠吗啡,让他保持昏 迷的状态。”戴文恭敬的为连羿重新添满酒。 “她今晚留在医院过夜,三天前的手术费已经榨干了她所有的现金,今天一 早医院又对她发出了住院费的催缴通知。”再退回一旁。“她走投无路了,不出 十二个小时,她一定会来求您。” 连羿沉吟不语,他站起身,仰首直视天际。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今晚的天空怎么会这么暗,连半朵云都没有?除了脚 下灯火通明的不夜城、除了反映在玻璃上的他自己,连羿什么都看不见。 他审视着自己的脸,试着探进那黝黑的瞳孔里,想要看穿这张叫女人爱透了 的脸。 他明白,女人们爱上的,是他的外表,是他的身份——并不是连羿这个人。 是啊,连他自己都唾恨自己,当然不可能接受或期望任何人的感情。 连羿——源自不贞的种子而诞生的孩子,背负了世俗不可能谅解的原罪,他 的任务就是彻底摧毁凌家的一切……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复仇。 而那张时时萦回在他脑海里的美颜,就是他摧残的目标。 不管水晶杯里盛满了名贵的红酒,他连酒带杯砸向玻璃上反映出的自己,连 羿冷然转身。 “将那一亿投入市场,必要时,再由连 调度资金。”他直视着戴文的双眼, 看见恶魔的黑色羽翼包裹住自己。 “三天,我要在三天内搞垮凌丰。”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