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毕业典礼过后,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一些改变。 齐彦果然高分考上研究所,分数非常炫耀,但究竟是不是榜首,要等开学才 能确定,他反正是那副尽其在我的样子,该工作的时间就全力工作,永远让旁人 对他露出赞赏的眼光。 苏夷士接到兵役通知,马上就得入伍,既然时间不多,他只好赋闲在家,等 著成为捍卫国家的战士。 昭媚顺利找到第一份差事,在一家专营草木植物清洁保养品进口的贸易公司 担任总务,职位普通,工作内容单纯,几乎没有什么压力。虽然薪水不高,却有 用不完的沐浴乳和洗发精,过不了多久,在她身边的每个人都散发类似的香味, 董衣草、天竺葵、玫瑰……嘉惠不少朋友。这个工作还有另外一层好处,因为不 用劳神,她就有足够的心力“管教”暂时游手好闲的苏夷士,也算是鱼与熊掌得 以兼顾了。 香莹的表现最出人意料,她婉拒豫东为她安排的工作,凭著自己的真本事, 击退两百多位她的对手,考进一害颇具规模的日商公司,薪资和福利都是一流, 不但豫东引以为荣,连齐彦也对她的实力刮目相看。因为那家公司名气响亮,在 世界各大城市都设有分支机构,台北的分公司又以甄选人才严格挑剔著称,香莹 能以应届毕业生的身份雀跃其中,确实不易。 刚成为社会新鲜人,本来就有适应上的问题,再加上公司教练课程的沉重压 力,香莹职业生涯初始,过得并不轻松。她时常回到家,累得瘫坐在客厅沙发上, 久久不愿移动,连吃晚餐的力气都没有。 豫东虽然忙碌,却也发与情况不对劲,他心疼香莹,怕她饿坏身子,只要时 间许可,他一定赶回家陪她吃饭,有时还会邀请牧蓉和齐彦,四个人围坐餐桌, 边吃边聊,倒也乐融融。 平静的生活没过多久,苏夷士入伍了,说也奇怪,他和昭媚两地相思,竟然 有吵不完的架,其中训练那些日子,几乎每天吵,用电话吵、写信吵,昭媚气急 败坏,一吵架就跑来向香莹哭诉,时间若是太晚,就和香莹一起睡,隔天再匆匆 忙忙赶去上班。 “阿媚,我看你干脆搬来这里住算了!”香莹腾出衣柜一角,让昭媚放换洗 的衣物,忍不住摇头,“反正你三天两头就来报到,回不回家都一样。” “我妈不许我搬,家里现在没几个人住,我大姊要飞国际航线,难得几天在 家;大哥结婚之后搬了出去;我小妹在花莲师院住校,空房间一大堆,我哪里好 意思要求搬走。”昭媚趴在床上,翻阅香莹从公司带回来的训练讲义,然后发出 惊叹,“哎呀!你们公司让新进员工念这些呀?人性说服术与霸气行销法则,什 么跟什么,莫名其妙。” “日本人就爱搞这一套。”香莹坐到梳妆镜前,拿起发梳开始梳头发。“唉! 我快烦死了,被那几个讨厌的日本讲师唠叨三个月,看吧,每天都掉一大堆头发, 幸好教育课程就快结束,不然我迟早变成秃头。” “你的压力这么大,还有多余的精力魅惑你大哥吗?”昭媚合上讲义,兴味 十足地询问。“魅惑?”香莹朝镜子里的自己扮鬼脸。“魅个鬼啦!吃得下,睡 得著就算难能可贵了。哪有心思想男人?现在我仿佛明了,为什么齐彦值得大哥 欣赏,他可以一面上学一面工作,不但两头兼顾,甚至还有时间跟女朋友约会, 简直跟超人差不多。” “你怎么知道齐彦常跟女生约会?他告诉你的?” “我——”香莹不自觉地抚摸嘴唇,他接吻的技巧那么熟练,当然是经常练 习来的,可是她不方便把心里的想法对昭媚说,“我猜的,他长得好看,一定有 不少女生倒追他。” 昭媚听了,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有什么好笑?神经!” “你喜欢上齐彦多久了?” “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喜欢那个自命不凡的家伙?” “可是你刚才说有女生倒追他,语气酸溜溜的,醋味好浓。”昭媚还在笑。 “如果不是对他动了心,干嘛吃醋呢?” “谁吃醋了?你再乱讲话,我就不理你了。” “喜欢齐彦有什么好害羞的?”昭媚根本不在乎她的警告,仍然滔滔不绝地 往下说,“老实告诉你,我要不是太早认识苏夷士,上了他的当,像齐彦这种色 艺双全的大角色,我才不会轻易放过呢!” “你是好色一代女,别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香莹放下发梳,关了灯, 摸到床上与昭媚并排躺著,“不管齐彦长得多漂亮,我心里还是只有我的豫东大 哥。” “你有病,而且病得不轻。”昭媚毫不客气地损她,“小女孩的迷恋和长大 以后的爱情,根本是完全不相干的两回事,你到底懂不懂?” “来了,你又要说我什么都不懂,真烦。” “真烦是吗?那我讲些你不觉得烦的道理。” “我正洗耳恭听呢,汪老师。”香莹讽刺地应著。 “很好。”昭媚带著三分冲动,直截了当地问:“你知道什么叫做性吸引力 吗?” “我跟你同时拿到大学文凭,难道你不记得了?”香莹忍不住想笑,“当然 我也听过性吸引力这回事。” “光是听过有个屁用,说你有病你还不承认。”昭媚像个唠叨的老太婆,专 挑不中听的话来说,“我问你,你是不是从小就崇拜你的豫东大哥,一直认定他 是全天下最伟大、最完美的男人?” “是又怎样?” “十岁的时候,你觉得他十项全能,那是一定的,没有什么好争议;二十岁, 你还要认为他比别人高出一大截,那也是你的自由,没人干涉你。” “既然是我的自由,你还有什么好啰嗦的?” “可是你没有想过,庄豫东先生,你心目中最伟大、最崇高的天神,他也不 过是凡人,具有七情六欲、同胎肉体。如果你想要他成为你的情人,你们在一起 就不可能光是吃饭聊天。你跟他要接吻、拥抱、做爱,就像一对正常的情侣一样。” 她说的全是事实,香莹的确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 “来,我们现在就做个实验。”昭媚把一双手放到香莹脸上。“我把眼睛闭 起来,开始幻想,你要这个房间里,独自一个人,把衣服脱光了,躺在床上,然 后摆出性感撩人的姿态……不许笑,专心一点,假装你是花花公杂志里的兔女郎。” “你太抬举我了,阿媚,我没有那么好的本钱。” “身材好坏与性感与否,一点关系也没有。”昭媚严厉地呵斥她,“你到底 要不要用心合作呀?快点把衣服全部脱光。” “好啦!凶什么凶!”香莹强忍笑意,真的依照她的指示,幻想自己赤身露 体,躺在床上的情景,当然大部分原因是好奇心作祟。 “准备好了吗?听我说。”昭媚换了另一种声调说话,更轻柔,而且带著一 股奇特的蛊惑力。“你已经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心情很放松、很愉快,被褥既 柔软又舒服,房间里不暗也不亮,墙壁上有盏橘黄色的浪漫小灯,你觉得有点慵 懒,有点寂寞,杨睡,却舍不得睡……” 随著她轻柔的声音,香莹不知不觉放松了四肢,仿佛身临其境。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轻轻打开房间,他就是你正等待的男人,灯光微弱, 你只看见他穿著一件日式睡袍,他刚洗过澡,头发还湿湿的身上散发著男性沐浴 乳的好闻香味。他悄悄走近你身边,坐到档沿,动作优雅又轻巧地脱掉睡袍,裸 露出结实匀称的肌肉,他俯身向下,伸出手臂拥你入怀……你看清楚他的脸,他 是你朝思暮想的豫东大哥。” “啊——”香莹突然大叫一声,火速拉扯身旁的薄被,狼狈又紧张地覆盖到 自己身上。 昭媚露出得意的笑容,一副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结局的笃定模样。 “吓坏了吧?你跟你大哥裸裎相见,不但不罗曼蒂克,反而很恶心,有罪恶 感,是不是呢?” 香莹两手紧抓著薄被,惊魂未定,余悸犹存。 “阿媚!你要死了,居然用这种催眠的手段来对付我,早晚我这条小命毁在 你手里。” 昭媚轻轻拂著香莹散落在脸庞的发丝,微笑著安抚她,语气平和地说:“我 都有是为你好。香香,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庄大哥不可能成为你的爱人,对你而 言,他一点性吸引力都没有,你太尊敬他,不能忍受他的裸体,更不想跟他做爱, 总而言之,你们之间不是男女之爱。” 香莹默默不语,万般滋味齐上心头,分不清该悲伤还是该生气。 “也许有一天,你以历过真正的男欢女爱,再回头看看庄大哥,他就不是那 么重要又崇高的男人,到那时,你或许还会对他有感觉,或许不会,反正你目前 的状况,不适合也缺乏能力去爱。” “阿媚——”香莹无辜地眨著眼睛,“为什么你比我懂这么多?不是不你和 苏夷士……” “要死啦!”昭媚脸红,笑著轻点她一下,“我跟苏夷士还是很纯洁的。不 过,也不是太纯洁,他们男生对这种情况有外比喻,叫做三垒打。” “打棒球那个三垒打?” “没错。”昭媚平躺著,眼睛直视天花,对至交好友吐露是隐私的秘密, “其实我跟苏夷交往三年多,一直只限于接吻、拥抱,也就是一垒打的关系。从 大四下学期开始,他在接吻的时候,会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我当然跟他讨价还 价,勉勉强强限定他只能抚摸上半身。” “二垒打?”香莹立刻举一反三。 “真聪明,又说对了。” “那三垒打是指——” “全身。”昭媚叹口气。 “不穿衣服?” “不穿衣服,但是没有‘进入’,你听得懂吧?” “当然。”香莹责怪地瞪她一眼,“从二垒到三垒,过程应该很繁杂吧?” “话也不是这么讲,有时候一不小心,我也……”昭媚有点烦躁不安,“总 之都是毕业典礼害的,苏夷士常常强调,一毕业,大家都算是成人,应该享受成 人的亲密关系,他越来越具侵略性,我心里总觉得不太妥当,演变到后来,每次 约会都像一场拉锯战,他越想要,我就越想逃,真的好烦。好讨厌。” “原来你们最近吵翻天,为的是这件事!”香莹恍然大悟,“他都入伍了, 整天还想著和你……那个?” “男人真是的,不做爱并不表示不相爱,为什么非要叫女人给他,才能满足 他们的征服欲呢?” “唉!”香莹也叹气,“光听你说,就觉得好可怕,等我真正遭遇,不街道 会是什么样子。” “你的命一定经我好。”昭媚忽然又露出顽皮的笑容,侧支著头,俯看香莹 的脸。“喂,香香,你想齐彦把衣服脱光以后,他身上的肌肉线条,会能不能把 他的脸衬托得更出色?” 香莹顿时两眼发直,用力推开昭媚,很快翻身背向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地骂一句:“发什么神经?齐彦有没有肌肉,关我们什么事?” “猜测讨论一下嘛!”昭媚又发出咯咯的笑声,“你干嘛这么反应过度?心 虚呀?” “哦!你闭嘴好不好?” “我偏要说,齐彦长得帅,个子又高山,看他穿衣服总是笔挺又服帖,想必 身材比例也非常标准,他裸体一定很有看头……难道你一点也不好奇吗?” “你好奇,不会找他一道去游泳,只要换上泳衣,他身材是扁是圆,你都可 以看得一清二楚。” “啊!好主意,下星期五,苏夷士从中心退训,有三天的荣誉假,我们四个 人可以在星期六一去到白沙湾起玩水。好久没有聚一聚了,正好乘机连络一下感 情。” 香莹“我不去。”香莹没好气地说,“第一,我现在没有沪衣;第二,我对 海水浴场没好感,沙滩太脏了,全都是垃圾,我绝对不去。” “那就到庄大哥的建筑师联谊会会馆去,评估他把会员证借给我们,那里的 游泳池最干净了,环境又美,几乎没有人,你快点去买一件泳衣,不然我的旧泳 衣借你。” “算了!我没有你的本钱,你的泳衣在我身上能看吗?”香莹无可奈何地叹 气,“唉!遇上你这种不讲理工的蛮女,真是有理说不清。” “你又好到哪里去?简直像尚未发育的女童子军,跟你讲话,完全是对牛弹 琴。” “去你的!” “我懒得跟你计较,今晚就到此为止,本姑娘决定睡美容觉了,若有任何疑 问,明日请早,晚安。” 香莹忍不住笑了几声,回答她:“我才懒和理你呢!晚安,阿媚。” 昭媚天生就是心直口快的直肠子,一旦宣布要睡,就可以在三分钟之内睡著, 打雷也震不醒她。 可是香莹辗转反侧,无法成眠。脑海里,齐彦的身影挥之不去。她越是努力 想忘掉他那张可恶的笑脸,越是忍不住幻想起他一丝不挂的模样,都是阿媚不好, 没事瞎起哄,玩什么催眠幻想的笨游戏——如果刚才那场实验性质的幻想重来一 遍,穿日本式睡袍的男人不是豫东大哥,改成齐彦的话……香莹突然惊觉,天啊! 太可怕了,原来她失声大叫的原因,并不是看到豫东的脸孔,这个安装是错误的, 错得让她失控惊叫。 在她幻想中,坐在床沿,俯身拥抱她的男人,不是别人,是齐彦。 齐彦曾经毫不保留地吻过她,他的舌尖曾滑过她口中每一处敏感的角落。 模模糊糊的,在半睡半醒之间,香莹不知不觉展颜微笑,她跟齐彦,阴差阳 错的,居然也算完成一垒打。 一垒、二垒、三垒……香莹没有想到全垒打的问题,她在疑惑迷思之中睡著 了。 苏夷士的光头。很有格调地探出两分短草,他戴著一顶鲜黄色的鸭舌帽,在 新兵训练中心集训一整个月,人晒黑了,胳臂壮实了,胸肌变得又宽又厚,站在 昭媚身边,突然很像护花使者,笑容灿烂的时候,尤其更像大男人。 “嗨!香香!”苏夷士很帅气地说,“是不是偷偷爱上我,趁我们家阿媚还 没发作,我劝你早点断念、死心,我不可能移情别恋的。” “好臭屁哦!才当一个月的大兵,就变得这么泄!”香莹开心大笑,冷不防 一个箭步上前,摘掉苏夷士用来遮丑的帽子,故意大声嚷嚷:“哗!大家快来看, 好迷人的光头帅哥呀!” “哪里光头了?这叫两分头。”苏夷士笑著摸摸头上新冒的短草。一把抢回 帽子,煞有介事的理顺发根,然后才把帽子戴回来,动作相当惹笑,“这可是我 举世无双的性感装备,要是被少不更事的小女孩看见,会害他们相思成灾的,怎 么能轻易示人呢?” “是啊是啊!”昭媚在一旁火上加油地说,“昨天我第一眼见到我的新性感 帅哥,果然如他所愿,被电出两道鼻血来了,好激烈哦!” 〞现在你承认我是冠绝古今的美男子了吧?〞苏夷士笑出一口白牙,在黝黑 的皮肤衬托下,白牙亮闪闪的,显得春风得意,就像一只开屏的雄孔雀。 〞当然承认,完全没有异议。“昭媚很夸张地附和他,还回头〞警告〞香莹,” 你闪远一点,香香,别让我的性感帅哥发出的电波扫到,轻则发晕,重则心碎, 不是开玩笑的,别再靠近一步。“ 香莹笑得无法回嘴。齐彦刚好加入他们谈笑的行列,他负责与联谊会会馆的 工作人员交涉,任务圆满达成,一走近就把手挂到苏夷士肩上,埋坦荡愉快的说: “运河兄弟,恭喜呀!居然能够完整无缺地从中心回来,走!先灌一大杯啤酒庆 祝一下再说。” “有没有搞错?”昭媚瞪著眼睛,“在这种高级地方喝啤酒,太没格调了! 至少也该点马汀尼、曼哈顿,或者是香香近来最喜欢的红粉佳人。” “算了!我是基于工作需要,不得不学著喝酒,养点酒量。”香莹连忙拒绝, “不要害我,让我好好游个五百公尺比较实际些。” “五百公尺?野心真不小。”齐彦挑高眉毛惊叹。 “而且游蝶式,想不想跟我较量一下?”香莹微昂下巴,眼里有挑战的笑意。 昭媚立刻向齐彦作简报。 “香香高中时代,在游泳校队待过,女子混合式接力赛,她就负责蝶式,还 帮我们学校拿不定期北区冠军。” 齐彦不太能置信的睁大双眼,上上下下打量香莹。 “看不出来,你一点也不像游泳选手。” “因为我不像那些优秀的女泳健将那么雄壮,你是这个意思吧?” “人要长到那副德性,我可不敢招惹你。” “哎!什么叫做招惹?喜欢就说喜欢,中意就上,老是这样似有若夫的闷骚, 烦不烦呀?”苏夷士打了齐彦一掌毫不客气地取笑他。 “人家对我没意思,一看见我就要发飙,教我怎么追呀?”齐彦无辜地摊开 手,好像全是香莹的错。 “这就是你不对了!香香。”苏夷士老气横秋地教训著,“你嫌弃我们齐公 子哪一点呢?他很忙的,而且不随便搞儿女私情,你不让他追,他后面可有一大 票女人在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倒退贴他,别以为齐彦整天闲著没事干,可以陪在 你身边虚度青春。” “哟!你说话真实在。”昭媚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苏夷士,“可是你好像应该 自动把嘴巴缝起来了。” “不要怪他,阿媚。”香莹非常大方坦然地说:“苏夷士又没有说错,齐彦 是大忙人,我本来就没有机会常常见到他。” 齐彦很惊讶她竟然会这么说,而且言下之意,又有点希望他经常出现在她眼 前的意思,忍不住笑著说:“我无论多忙,一定找得到时间让你请客的——真是 抱歉了,天不从人愿,我那些硕士班的同学,好像没有人考试分数比人高。” 香莹愣了一秒,老天!他真的以榜首的成绩考进研究所,这个人……签上说 他选出牡丹第一枝,真的连神明都赞许他才能出众。 “香香,你赌输了!快找时间请客。”昭媚幸灾乐祸地拍手大叫:“最好是 今明两天苏夷士还在家,我跟他正好去当陪客。” “不要闹了!少去打扰他们小两口。”苏夷士一把拉过昭媚,故意快步往前 走,把齐彦和香莹抛在身后。香莹看著齐彦,他穿著一件米白的休闲服,浅褐色 的百慕达短裤,踩著一双咖啡色的运动凉鞋,笑容跟平常一样不在乎。 真奇怪!他已经两三个星期没有出现在豫东家的餐桌上,而香莹几天前才幻 想过他的身体,现在跟他面对面,他似乎完全不像她印象里的那个人,他还是很 漂亮,漂亮得足以让人心慌意乱,可是他缺乏一点什么……大概是他的态度不对, 完全不是香莹要的深情专注,甚至他让她觉得自己并不受到重视,他总有几分忽 略她。 “你这么看我,是不是表示你很想念我?” “最近你很忙是吗?好久没到家里吃饭了!”香莹用反问的方式回答了他的 问题,“牧蓉姊说的不错,你是家里的胡椒粉,少了你,每道菜都没有味道了。” 齐彦又是一阵讶异,不觉挑起眉毛,可是说话的语气还是一样轻描淡写, “研究所刚开课,我忙著找教授、找书,又因为盛情难却,接下关渡两幢别墅的 室内设计,只好在路上奔波劳神。” “噢!”香莹微低著头,看地上碎石铺排的小径。 “你呢?新进员工的教育训练应该结束了吧?专心上班,是不是比较轻松愉 快呢?” 突然间,香莹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强忍著,可是那种感觉好难受,她终于忍 不住伸手拉住齐彦的左手臂——唉!一碰触到他的身体,她就觉得好多了,为了 想让自己摆脱想哭的感觉,顾不得齐彦、昭媚和苏夷士会怎么想,她就这样投入 齐彦怀里,主动用手环抱他的腰,脸颊紧紧贴在他温暖厚实的胸膛上。 苏夷士和昭媚继续在前方走著,两人都没有回头,并不知道香莹会做出这么 奇异的举动。齐彦本人更是受宠若惊,一时呆住了,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 好,过了半晌,他才回过神,露出笑容,轻拍香莹的背,柔声说:“好了1 你的 委屈长压力我都了解,刚踏入现实的社会,本来就不容易适应,慢慢来,不要著 急,你服务的公司规模很大,制度健全,员工素质都很高,你只好依循公司训练 的方式,认真工作,一定能够发挥潜力,一展长才,别担心了。” 为什么他满脑子都想著工作呢?香莹几乎有点生气;可是她鼻尖埋在他棉质 休闲服的衣襟里,嗅到他身上隐约透出的薰衣草香,那是昭媚提供的沐浴乳,她 又觉得他好干净、好可爱,甚至不愿就此放开他。 “喂!小女人,再不放手,我真的要认定你是爱上我了哟!”齐彦轻声一笑, 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女孩,漫不经心地拨弄她扎在脑后的马尾,像个大哥哥跟小妹 妹玩游戏一样。 “臭美!”香莹抗拒地甩一下头,她不喜欢他拿她当小孩看,既然情绪恢复, 也只好松开手,离开他的怀抱。“臭美又小气!你长那么大的个子,借人家抱一 下,你会少块肉呀?” “有美女投怀送抱,我是求之不得,怎么可能小气呢?”齐彦笑得轻松无比, “只不过,你的动机相当可疑,我怕你抱完就后悔,反过来说我占你便宜,那我 不是冤枉到家了吗?” “我真的那么蛮横不讲理吗”香莹倍感委屈地问:“你认为我很坏,是不是 呢?” “我哪有这么说?你既美丽又聪明只要不闹别扭,不是笑起来的样子,就足 以融化所有男人的心。” “包括你吗?” “嘿!今天是鸿门宴吗?你想试探什么?” “你能不能诚实地告诉我,到底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女孩?你喜欢有我作伴 吗?” 齐彦差点被她吓得岔了气,正在苦思该怎么回答,昭媚的声音响起,总算及 时解除他的困境。 “喂!香香,齐彦,你们快来看,这里简直是天堂,游泳池像条大鲸鱼,好 可爱!” 那里的确有天堂般的美景,蓝天白云之下,处处是浓荫的绿树,游泳池是鲸 鱼造型,静静躺在芳草鲜美的平坦地面;不远处还有红土网球场,两座供人练习 推杆的高尔夫果岭,泳池畔就是露天咖啡座。 “建筑师联谊会,果然名不虚传。”昭媚快乐地坐到咖啡座上,满意地深呼 吸,“这空气闻起来,好像就有富裕的味道。” “兄弟,将来我和阿媚想混进这儿享受,可要沾你的光了!”苏夷士拍拍齐 彦的肩,“你该不会遗弃我们这些布衣百姓、患难之交吧?” “他呀!就算以后还记得我们,可是难保不会移民,说不定口袋装满了,马 上拍拍屁股跑到瑞士享清福,再也不问红尘俗事。”昭媚嘴快地说。 “你又知道了!”齐彦忍不住笑出声,“我不可能变成大富翁的,就算赚很 多钱也会找人帮忙花;何况台湾的都市开发、城乡计划又长又久,我这辈子根本 做不完。自家的土地尚未整顿,管别人的国家做什么?” “你这个家伙,非要优秀到讨人厌的地步吗?”昭媚笑骂。“先坐下来吧! 先喝点饮料,待会看你怎么在游泳池里赢过香香。” “他又没说在跟我比赛。”香莹居然替齐彦开脱,“你干嘛老跟人家过不去?” 真是太诡异了!齐彦不觉在心里冒出个大问号,眼睛直盯著香莹看,她今天 怎么回事?为什么在一夕之间,变得友善温柔,而且毫不隐藏她敏感脆弱的一面, 简直不像从前的她了。 “不如你们男生先去换泳衣吧!”昭媚提议,“我和香香在这里点饮料,等 一下你们回来,再换我们更衣。”苏夷士点头同意,拉著齐彦一道走,只是再三 吩咐,他不喜欢酸酸的味道,别为他点柠檬茶。 昭媚看他们走远,笑得神秘又害羞,小声地告诉香莹说:“香香,你觉得我 有什么不一样吗?” 香莹盯著她看,很诧异地回答:“没什么不一样呀?怎么了?” “我做了!” “做了?”香莹困惑地问,“做了什么?” 昭媚白她一眼,嫌她不太上道,只好补充说明:“苏夷士昨天回来,你也看 到了,他整个人全变了样,我们整整一个月不见,他对我好热情,好温柔,结果 昨天晚上在我家,胡里胡涂的就—做了。” 香莹瞪大两伢眼睛,像是看见外太空来的生物,惊呆半晌,好不容易才开口 问:“那是什么感觉?” “有点痛,而且紧张得要命,”昭媚脸颊红红的,不自然地摸著额头,“我 爸和我妈就在外面客厅看电视,我真怕我发忽然闯进来。” 香莹替她捏一把冷汗,正要问清楚细节,服务人员却走过来帮她们点饮料了, 她只好暂时作罢。 “其实我觉得,全垒打并没有三垒打舒服。”昭媚打发工作人员离开,又重 新回到原先的议题。“而且小说上的描述都有点言过其实,根本不是那么翻天覆 地的事,我看苏夷士得到的乐趣,大概也没有他想像中的多。” “你跟他……你有没有叫他用保险套?” “用是用了,可是没两下就掉下来,用了也等于白用。”昭媚无奈地叹口气, “我的好朋友大前天才刚结束,应该不会中奖才对。” 香莹默默注视著她的脸,心里翻涌著各种复杂的情绪,昭媚真做了,从今以 后,她已经是真正的女人,苏到会士就是与她有肌肤相亲的男人……那件事,到 底会对男人女人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香香,你看!”昭媚忽然兴奋地推一下香莹。“齐彦的身材真不盖的,肌 肉好结实,腿好长,就是皮肤太白了,跟勤俭夷士走在一起,简直像黑白无常。” 香莹原本欣赏著齐彦的风采,被她一句黑白无常速得忍俊不住,清脆地笑出 来。 “求求你,淑女一点吧!”昭媚忙著打她,“看见男生穿泳裤笑得花枝乱颤, 齐彦不当你是花痴才怪!” “谁叫你要说出那么好笑的形容词?”香莹的眼光,仍然留在齐彦身上。 “不准我笑,难道要我哭呀?” 昭媚看看她,又看看齐彦,再回来看看她,忽然发现不对劲,用力拉了香莹 一把:“喂!你老实说,你跟齐彦是怎么一回事?他在得意什么?为什么你一脸 含情脉脉的样子?你让他站上第几垒了?” 香莹面红耳赤挣脱她的手,娇嗔地说:“莫名其妙!我才不跟齐彦玩棒球的 游戏呢!你少无聊。” 苏夷士耳朵尖,老远就听见香莹的说话声,很愉快地发问:“香香也爱打棒 球吗?棒球光是两个人不好玩的,改天我们找多一点人回学校运动场,分成两队 打友谊赛,那才热闹有趣。” 香莹和昭媚交换一个会心的眼神,两人同时大笑,她们不打算把秘密跟男生 们分享了,就这样藏私的笑著,让苏夷士和齐彦满头雾水,无可奈何。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