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升日落,上班下班,时光就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一转眼,已是秋末冬初, 香莹熟悉了工作范畴,渐渐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出色业务,直属上司徐经理看她 容貌娟秀,开始要求她安排客户间的往来应酬,并且带著她出席各式场合。 跟其他在职场冲刺的女生一样,彦齐或多或多或少遭受一些骚扰,她大部分 时候都忍了下来,因为在日商公司,男性主管的权力比一般公司来得重,她周遭 的女同事一直采取低调隐忍的态度,香莹自然得入境随俗。 但是十月初那场酒宴,徐经理藉酒装疯,真的惹毛了香莹,当著几名大客户 的面,她对毛手毛脚的徐经理声色俱厉地提出警告,一群男男女女都笑她假正经, 徐经理仍然涎著脸,苦苦纠缠,终于香莹控制不住怒火,狠狠赏给上司一个大耳 光,二话不说,从日本料理店的包厢夺门而出,气愤中,还认错了鞋子,于是步 伐艰困地走在大街上,一路上气得脸色铁青。 夜色正浓,霓虹灯争奇斗妍,整个城市充满歌舞升平的盛世风景,香莹负气 走著,渐渐感到沁人刺骨的孤寂。夜那么浓艳,街上行人那么多,但是她刚从令 人作呕的应酬逃出来,而街上众多的行人都是不相干的陌生人,没有一个值得她 关心,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悲哀呀! 香莹脚步越来越沉重,有谁能安慰她此刻的孤寂呢?昭媚吗?她可能正在家 里,边吃零食,边看电视,等著苏夷士给她电话;齐彦?他永远忙不完,忙工作, 忙课业,忙盛情难却的每一件事;豫东大哥? 对呀!为什么不找豫东大哥倾吐心里的感受呢? 香莹看一下表,这时候,大哥会在哪里?在事务所加班?在客户那儿谈案子? 或是跟牧蓉姊在一起? 说也奇怪,当香莹脑海里想像著豫东和牧蓉相偕相伴的身影,就在前方不远 处,她真的看见他们两人。 豫东大哥陪牧蓉姊从一家精品店走出来,他为她推开玻璃门,他手里帮她提 著购物袋,他的神态,他与她说话的微笑,在在显示出,他是打从心底在乎她。 香莹远远跟随他们,并不是存心跟踪,只是她两只鞋子高度不一,实在走不 快,当她想招手引起他们注意的时候,她发现豫东停下脚步,他微倾身,在牧蓉 耳边说了几句话,牧蓉笑著推他一把,然后他就拉住牧蓉的手,走过十字路口, 在香莹错愕震惊的注目下,他们走进那家“玫瑰豪情”宾馆,消失在旋转门内。 齐彦!齐彦!齐彦在哪里? 香莹冲进路边的电话亭,胸口有千军万马奔腾的痛苦,她只想到齐彦,该死 的!她的手颤个不停,几乎握不稳电话筒,一定要找到齐彦,他会在哪儿? 他不在豫东的事务所加班,他不在学校,他最常去的书店店长说没看见他… …他竟然要租来的住处,一个人,而且没有需要费心忙碌的差事。他叫香莹搭计 程车去找他。 齐彦住的地方很简单,接近九坪的套房,摆了单人床、书桌、电脑桌、衣柜, 如此而已。但他精心自制造型独特的灯具,把小小斗室营造出温暖的感觉,更令 人吃惊的是,他的房间很干净,每一样东西都晶亮如新、一尘不染。 “你很难过?”见面之后,齐彦说的第一句话,跟以往一样不中听,“是酒 喝多了?还是被烟味熏的?” “我刚刚打了我直属上司一个大耳光。”香莹踢掉鞋子,脱掉身上的外套, 虽然从未到过齐彦的家,她的态度却笃定而沉稳,一路走进最内侧的床铺,不在 乎、不避讳地坐到床上还嫌不够舒适,干脆躺了下来。“我想我明天上班一定不 好过了。” 话虽如此,她的模样却毫无忧虑担心的成分,这让齐彦露出赞许的眼光,笑 著对她说:“太好了,你现在翅膀长硬,根本不担心上司借故刁难,甚至敢在应 酬场合犯上,可见你很有z 强悍的潜质,实力不容忽视。” 香莹被他称赞,心情并没有好转,反而叹息一声。 “唉!男人——我真的无法理解男人的想法。” “又怎么了?”齐彦坐到附著轮子的电脑椅上,动作利落地滑到她身边,关 心却语气戏谑地说:“是不是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傻事,却徒刑无功,觉得很挫 折?” 香莹轻轻摇头,有点疲倦地闭上双眼,她美丽姣好的面容,看上去是那么楚 楚动人,齐彦真想俯身亲吻她的脸颊,可是他只拉开被子帮她盖上,嘴里抱怨著: “哎!你可别在我床上睡著,天气已经转凉了我不想打地铺,像我这样日理万机 的大人物,禁不起感冒的损失,你听见没有?” “小气鬼!”香莹皱了一下鼻子,她能闻到被褥散发出的淡淡的香味,那是 齐彦身上特有的,干净好闻的气味,也是截至目前为止,她唯一接触过的异性体 味,所以她依恋地拥紧被子,微笑著说:“这床已经够大了,虽然是单人床,我 们两人挤一挤,还是睡得下。” “噢!”齐彦受不了地皱眉,“别又来了!这种暗示一点也不好笑。” 香莹顽皮地扮个鬼脸,忽然侧过身子,换成一脸正经严肃的表情,很认真地 问:“齐彦,你会不会告诉我实话?” “我一向就没对你说过谎话呀!” “现在不是闹著玩的时候,我真的需要你实话实说,你可以发个誓吗?” 齐彦毫不在乎,立刻举起右手,半开玩笑地宣布:“皇开在上,我齐彦若有 半句虚言,愿意任凭谢香莹处置,即使她要我提供特殊服务都行。” “别以为我会放过你。”香莹几乎忍俊不住,但是眼神里依然冷静又正经, “我想问你,撇开师徒的关系不谈,单就男人的观点,你认为豫东大哥是怎么样 的人?” “师父……呃,庄先生,”齐彦不假思索,简单扼要地说一句,“他是个君 子。” “怎么说?” “发前他怎么对待你,我没看见,不能予以置评,但是你跟他同住一间屋子 里,他能够毫不动摇,始终维持一贯的关怀和耐心,完全无视于你已经成熟动人 的美色,这不是一般男人做得到的,只要跟你那位挨了耳光的上司作个比较,优 劣立见,不是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我想勾引你,你不也一样拒绝了?跟我相处的男人,没 有一个认为我不成熟性感的女人,是我自己有缺陷,跟大哥的道德无关。” “你错了!”齐彦笑著纠正她,很坦白地承认,“我拒绝你,并不表示我对 你不动心;师父跟你朝夕相见,心态始终如一,那实在是很高的修为。换了我, 恐怕撑不过个把月,早晚被你攻陷。” “是吗?”香莹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寻常的光芒,“你多少还是对我的身体怀 有习遐想,对吧?” “世上的男人大抵如是此,只要看见漂亮的女人,谁能不心动呢?”齐彦一 点也不隐瞒,“我也是血肉之躯,除了对你有遐想,街上走的辣妹,电视电影里 的尤物,只要是具有风姿的女人,全都会吸引我的眼光。” “我懂了!心动但是不轻易付诸行动,是你的原则,也就是风流和下流的分 别。” “不愧是师父宠爱的小香香,真聪明。” “就因为豫东大哥对我只有宠爱,不具有色情肉欲的意味,他就是标准的正 人君子了?” “当然不止是这样,师父最值得人钦服的,还是他待人处世的风范。老实告 诉你,在遇到师父以前,我从来没有对任何前辈服气过,因为师父太好了,我才 会死心塌地地跟随他。如果再让我臭屁一点,我大概会说,师父捡到我这个徒弟, 也等于捡到宝,我可是不随随便便就拜人为师的。” 香莹笑出声忍不住伸手打他,“你非用这种口气说话不可吗?收你为徒还得 先让你心悦诚服,你也太自大了。” “我不自大,而是自信、自爱,你等著看,再过十年左右,台湾的建筑师, 一定都会跟著我的脚步走。因为我的目标是把台湾的人文地貌,融入建筑物和街 郭的景观之中。这个工作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做好,而我相信我自己,以及目前的 一群伙伴,我们绝对可以开创一番新局面,到时候,国际人士的眼光自然就……” 齐彦忽然了现香莹的笑容很低可疑,“哎!什么事这样好笑?” 他说话的样子,狂热执著的眼神,对未来所掌握的自信,超乎常人的远大理 想……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光彩,却也显得稚气未脱,仿佛小学生演讲“我的志 愿”一样,可爱得教人忍不住露出笑容。 “没什么。”香莹偏不告诉他原因。 “女人!”齐彦很不以为然地咕哝著,“懒得跟你计较。我肚子饿了,你要 不要一起出去吃点东西?” “现在出去?” “难道等饿扁了才出去?”齐彦说著就站起来。 “不行,我要问的事情学没说出口呢?” 香莹一地情急,伸手用力拉他,结果齐彦重心不稳,踉跄地跌往床上,还好 他动作够快,一只手撑住床垫,没有摔到香莹身上,只是看起来像是准备伏下去 亲吻她的样子。 “有没有搞错?哪有女生像你这么粗鲁的?”齐彦嘀咕一句。 香莹发出清脆的笑声,一不做二不休,两只手一起探上他后颈部,硬是不准 他移开身体。 “不要玩了!”齐彦耐著性子,试图解开她的手。 “我看见豫东大哥和牧蓉姊。”香莹不肯松手,语气忽然充满幽怨的妒意, “就是今天晚上。” “是吗?师父真可怜,又得舍身陪牧蓉姊购物。” “他们不只是逛街购物。”香莹更用力地将齐彦拉向自己,直到距离近得她 可以清楚读出他眼睫毛的排列。“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知道什么?”齐彦不自党地放轻嗓音,距离这样近,他能感觉她呼吸的鼻 息,看得见她粉嫩的脸部肌肤,甚至细微诱人的汗毛,那种想要吻她的冲动又回 来了,他很努力在克制自己。 “大哥和牧蓉姊的关系。” “他们是好朋友,你不也知道吗?”齐彦答得太快,自己都有点心虚。 香莹直视他的眼睛,映著灯光,他的眼珠是深琥珀色,闪著动人的光采,可 是她满心忧伤,只提醒他:“你违背刚才的誓言,后果会十分严重。”“我——” “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大哥喜欢牧蓉姊,他带她到宾馆去,他 们早就是亲密的爱侣,我——” “香莹,事情也许不像你所想的那样。” “到现在你还想骗我?”香莹痛苦地闭上双眼,“是我亲眼看见他们的。他 们两人走在大街上,态度好亲热、好甜蜜,我追赶不及,结果就看见大哥拉著牧 蓉姊,毫无勉强地走进宾馆的大门……你说,你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我,教我 相信他们之间毫无关连?” 齐彦望著她痛苦凄楚的面容,深深地叹口气,他实在不忍心再刺激她,只好 绞尽脑汁,避重就轻地劝她说:“这件事你不要把它看得太严重,成年男女在结 婚以前,本来就有权利自由交往,想要交往到多深的程度,只有当事人自己能够 作决定。你看看我,我也交过女朋友,上过宾馆。现在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师 父只要保持单身,任何仰慕他的女人,包括你,都有机会。” 他说的话合情合理,立刻抚慰了香莹跌入绝望深渊的心,她睁开双眼,感激 又佩服地看著他。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大哥,只有你最懂得怎么安慰我。齐彦,我觉得你越 来越像东大哥了。” “千万别这么说,师父对建筑设计的造诣,对人生真谛的掌握,是我目前不 可企及的梦想,你现在就说我像他,实在太过奖了。”齐彦露齿一笑,又一次尝 试摆脱她的缠绕。“打个商量吧!小姐,放开我好不好?每次跟你说话都要靠这 么近,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吻我一下,我就放开你。”香莹耍赖地说。 “你不要逼人太甚,我仍然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让我捉狂,对你一点好处 也没有。” “是你自己说的,没有爱意就不会有感觉,吻一下有什么关系?”香莹根本 吃定他了,“快点吻我!” 齐彦真的有点不耐烦,而且俯身太久,觉得腰酸,干脆把心一横,凑上去轻 啄了一下香莹的唇瓣,马上就想抬,移开身体。 “嗯──”香莹很不满意地抗议,“骗小孩子吗?” 她扯著齐彦耳后的头发,硬是把他的头按住,主动亲吻他,虽然技巧非常生 涩,但是她热情大胆的程度,简直让人无法招架。 唉!吻就吻吧!齐彦撤掉心防,只不过是亲吻而已,他开始引导她,并且调 整角度,让这个吻更缠绵,更深入,更令人沉醉。 池香莹终于愿意放开他,让这个美好的长吻结束时,` 他早就投下太多的感 情,这个美丽却长不大的女孩,他居然针被她抓住……“齐彦?”香莹也是同样 留恋和满足,眼神迷蒙,脸颊上浮现两块淡淡的红晕,嗓音慵懒地呼唤他。 “什么事?” “我好喜欢你。”她稚气又坦白地宣布,“更喜欢你吻我。” “傻东西!”齐彦笑了,爱腻地拂开她脸上的发丝,情不自禁低叹,“你真 的很美,香莹,只可惜……” “性感情不成熟?”香莹念念不忘他对她的评语,扮个鬼脸之后,突然决定 翻身下床,孩子气地说:“不跟你玩了!我要早点回去,今天晚上好好想个毒讦, 暌一早看见徐经理那个下流的色鬼,非整他个七荤八素不可。” 齐彦为之绝倒。 “不论你口中的徐经理是哪号人物,我已经替他握把冷汗了。敢惹我们家香 莹。下场必然很惨。” 香莹走到门口,一看见两只不相同的鞋子忍不住又是一阵气愤。 “看吧!该死的老色狼,害我穿错鞋,明天非叫他买一双新鞋赔我。” “算了。穿我的拖鞋回去,把这双凑不成双的鞋扔掉。”齐彦打开鞋柜,找 出一双女用的皮质拖鞋。 “你怎么会有女人穿的拖鞋?”香莹怀疑又嫉妒地问,“你的单人床挤得下 两个人吗?” 齐彦笑而为答,干脆使出装聋作哑的老招数。 “你不说,我也有办法。”香莹竟然弯下腰,把鞋柜里的鞋子全部检视一遍, 取出每一双女用的拖鞋。“这些拖鞋我全拿去丢掉,看你怎么留鞋子的主人。” “哎!环保一点。那些拖鞋还有七成新,就这么丢掉有点可惜。” “不行,!非丢不可。”香莹醋意十足地问:“哪一双是林玉芬的?” “她没来过我这里。”齐彦无可奈何,只好由她,“好吧好吧!你爱丢就丢, 随你高兴。反正我也嫌它们太占地方。” 香莹露出胜利的笑容。 “记得提醒我,下次来找你的时候,买两双新拖鞋来,一双室内穿。一双穿 出室外。” 真是不可理喻!齐彦摇头苦笑,顺手抓起钥匙和皮夹,准备陪她一道出门。 “你干嘛?你不必送我回去,我自己走就好。” “我是要去吃晚餐。”齐彦没好气地睑了她一眼,“全怪你。玩什么接吻的 游戏,我的晚餐都快变成宵夜了。” “了不起我陪你一起吃,我请客。” “不用不用,你快回家去,时候不早了,你一个女孩子搭计程车。不太安全。 他越说越担心,”还是我送你回去好了。“ “好啊!” 香莹露出捉狭的笑容,“你送我回到家,干脆留下来,我的床是双人床,够 大也够舒服。” “哎呀!胡说八道。”齐彦作势要打她,“你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怪念头,看 我一巴掌把你打醒。” 香莹低叫一声,边笑边逃走,像森林中跳跃轻灵的小鹿,步伐快乐而不受拘 束。 她的身影,在齐彦眼中,是世上最迷人的姿色。 正如齐彦所形容,香莹确实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怪念头,豫东和牧蓉关系, 让她感到焦虑、恐惧,坐立难安,几乎没日没夜的苦思对策,只为找出留住豫东 的方法。 终于她决定采用电影最常见的招式,为豫东和自己精心制作浪漫的烛光晚餐, 她事先就打听清楚豫东的行程,街道他哪一天有空,可以提前回家吃晚饭,并确 定当天牧蓉有事缠身,不会跟他一起出现。 香莹向公司请半天假,买了玫瑰花、蜡烛、烛台、红葡萄酒,下厨做了两份 法式牛排,以及豫东最喜欢的蟹肉沙拉。她把自己打扮得成熟妩媚,一袭黑色缎 质低胸洋装,挽起长发,画了华丽性感的艳妆,精心布置好一切,只等豫东回家, 给他一个惊喜。 七点半,豫东准时回家,刚打开大门的时候,他以为香莹不在,因为客厅没 开灯,直到走进玄关,他才看见餐桌点著蜡烛,一对崭新而优雅的烛台,衬在缤 纷美丽的玫瑰花之间,气氛既浪漫又温馨。 豫东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自责,哎!小香香要招待男朋友,他回来得不 是时候。接著一阵模糊的欣慰,香香终于长大了,懂得交男朋友了。还精心设计 烛光晚餐,那个让她忙碌的男孩,应该是齐彦吧?豫东嘴角泛出一丝安慰的笑意。 “大哥!是你回来了吗?”香莹从厨房里发问。 “对!是我。”豫东愉快地应著,们步往厨房走去,“好香的味道!香香又 大展身手,做了什么好菜呢?” “法式牛排,调味酱用洋葱、蘑菇和切达起司一起敷;另外还有蟹肉沙拉, 只加西芹和卷心菜,合不合口味呀?” “啊!光听菜色就知道很好吃,就怕你只做了两份,没有我——”他顿住了! 因为他看见香莹的艳妆和性感的衣著,就像所有一心想保护女儿的父亲,他皱紧 眉头,担忧又烦恼地说:“精心准备烛光晚餐是好事,但没必要打扮得这么—— 隆重,香香最乖,听大哥劝,趁小齐还没到,你快去换件平常一点的衣服。” 香莹回过头,笑意盈盈地说:“关齐彦什么事?他又不会来。” “不是小齐,那会是谁?”豫东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是公司里的同事吗?” “大哥,你别乱猜了,根本没有客人,我做菜是给我们两个人自己吃的。” 豫东听了放心舒展眉峰,可是忽然又觉得不对劲。 “就只有我跟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 香莹朝他嫣然一笑,娇声说:“好玩嘛!偶尔生活也该加点情趣,吃西餐配 上玫瑰花,不是很有气氛吗?” 豫东啼笑皆非,不晓得该怎么骂她才好,又不忍心指逆她一番苦心,只好无 奈地摇头。 “小丫头,这么大了,还玩扮家家酒。” “你到餐桌上等著吧!大哥,我马上就弄好了。”齐彦打开置物柜,取出那 瓶红葡萄酒。“这个牌子的红酒,应该很好喝才对。” 豫东只好搪过酒瓶,检视一下,笑叹道:“说你调皮,选戏酒的眼光倒是不 错,这是法国波尔多地区CASTEL酒厂出品的佐餐酒,很有名的。” “因为长得我可爱呀!”香莹得意兮兮地说,“那个卖酒的店员不但为我选 酒,不打八折,他一直邀我有空到他们店里坐坐,可是我死不肯告诉他家里的电 话,看他好像有点失望。” 〞你呀!少在外头惹麻烦,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很容易引起陌生男士的注 意,自己要特别小心言行举止。“ 这些唠叨琐碎的训示,香莹从小到大就听多了,根本不放在心上,她动作迅 速地装饰餐盘,很快就开始上菜。 牛排表层微焦,切开后却鲜嫩多汁,恰到好处;调味酱汁浓郁香滑而不腻, 搭配牛排相得益彰,佐以闻名遐迩的波尔多红酒,确实是赏心乐事。 “谢谢你,香香,我好久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了!”豫东满意地露出笑容, 但仍然对她的衣著耿耿于怀,“下次要做菜可以,买花、点蜡烛、听孟德尔松, 可是不准穿这么凉快的衣服。” “我穿这样不好看吗?”香莹端起酒杯,稍微斜侧著脸,娇媚动人地问豫东。 “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你年纪还小,不攻穿衣服的隐喻,以且你邀请任何 男士回来吃饭,如果不打算跟他深入效,千万别用太性感的穿著混淆视听,男人 很容易把女性的装扮当成暗示,懂不懂呢?” 香莹收里嘀咕著,怎么豫东大哥跟齐彦一模一样,逮到机会就长篇大论,训 个没完。 “香香,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听见了!”香莹狠狠把杯里的红酒喝干,有点赌气意味地说:“如果不是 我了喜欢的人,我怎么可能亲自下感为他做菜?大哥,你也太麻木了。” “啊?结果全是我不对。”豫东又好气又好笑,发现她又斟满一杯酒,作势 要喝,他连忙阻止拦,“哎!不许胡乱逞强,这红酒劲道十足,你会把自己灌醉 的。” “醉了倒好,可以暂摆脱心痛的感觉。” “什么心痛的感觉?”豫东立刻露出关切的神色,“香香你遇到麻烦了吗? 谁欺负你了?有什么委屈,快告诉大哥,让大哥替你想办法——” “你要是肯替我想办法,我就不必每天都活在焦虑和恐惧中之中了。” “你说什么傻话嘛!”豫东离开座椅,走到香莹身边,怜惜地摸著她的头, “有哪一件事,大哥不肯帮你呢?你到底在烦恼什么?” 香莹再也不想压抑自己继续伪装成小女孩,她抱住豫东的腰,把脸颊贴在他 肚子上面,闷声说:“我爱你,大哥,打从我懂得男女有别开始,我就只爱你一 个人。” 唉,这一天终于来临了!豫东既心疼又矛盾,这些年来,他确实感觉到香莹 对他不寻常的迷恋,可是他不愿意去承认它,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的倔强的 别扭,一旦把秘密抖开,他们之间那份亲密,奶可能从此荡然无存,香莹甚至会 开始恨他。说穿了,他仍然只为香莹著想,担心她失去精神上的支柱,由他提供 的支柱。 “听我说,香香,其实我——” “不!你听我说。”香莹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直把我看作十几岁的小女 孩,对我只纵容和宠爱,那是因为以前的我的确很幼稚,心态和想法都不成熟, 你会这么对待我,一点都不稀奇。可是我已经长大了!不止是身体和外表成长, 我的心智也够成熟,能够面对面人的感情。大哥请你能我一个机会,我每天跟你 见面,朝夕相处,偏偏不能把内心里真正的感觉表现出来,我真的好难过,难过 到心痛的程度。” “香香,你不要这么激动,冷静下来,我听我说——”豫东试著安抚她的情 绪,想让她面对自己,可是他根本无法让她移动,“我跟你牧蓉姊,我们已经— —” “我知道你跟牧蓉姊的关系。”香莹又一次打断他说话。“可是我不在乎, 齐彦说得好,成年男女在尚未结婚以前,有权利跟任何人效。我真的不在乎你跟 谁有过亲密关系,只要你爱我,像我爱你,从前发生过的事,我都不会追究的。” 齐彦?豫东就像溺小者抓到一块浮木,连忙问道:“你跟小齐谈过了?他有 没有透露什么讯息给你?有没有给你中肯的建议?” “他说……”香莹抬起头,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只要你保持单身,任 何仰慕你的人,包括我,都有机会赢得你的爱。大哥,请你给我机会,好吗?” 糊涂的小齐,干嘛说这种不著边际的安慰话?豫东心中暗暗叫苦。 “不要犹豫,大哥,我并不比牧蓉姊条件差。”香莹突然站起来,就像她对 齐彦经常做的动作,主动伸手拥抱豫东,“虽然我没有爱人的经验,我只练习过 接吻,可是我学得很快真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香香!”豫东喳斥著,一脸正色,毫不怜惜地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扯下来, “你再这么胡闹,大哥真的要生气了。” 香莹惊愕地看著他,从小到大,豫东从来未曾对她这么疾言厉色,他的模样 吓坏了她。 “大哥一向最疼你,在我心目中,你是天底下最善良、最纯洁,也最可爱的 女孩,就像不染尘俗的天使一样。如果你为了我,变成任性、胡闹,不懂得洁身 自爱的坏女孩,大哥真的会对你很失望。” “大哥——”香莹呆呆地,眼眶开始转红。 “既然你口口声声认为自己长大了,那就该懂事一点。”豫东认为长痛不如 短痛,一口气把所有真相全告诉她,“老实告诉你,我和牧蓉已经交往很长一段 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确定她就是我理想中的对象,所以上个星期我已经向她 求婚,她也答应嫁给我了,最迟蛤年奏我们就会举行婚礼,你不要再对我抱著不 切实际的幻想,快睁亮你的眼睛,好好认清你自己的感情,我认为你根本早就爱 上齐彦,只是你拒绝去面对罢了。” 脑中轰地一声,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她像一只导管,豫东说话的声音像水, 大量涌入导管中,灌得她失神落魄……怎么会这样?她跌坐到椅子上,脸色惨白, 豫东大哥要跟牧蓉姊结婚,终究她还是失去了豫东大哥了……她的模样,看得豫 东心慌,他上前轻摇她的手。 “香香,你怎么了?你说句话好不好?香香……” 香莹一把甩开他一手,在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之前,一阵风似的,她已奔到 大门口,拉开大门,回头投给豫东最后的、凄绝地一瞥,毫不迟疑一离他而去。 “香香……”豫东追著她,“等一下,香香。” 太迟了!豫东站在大门口,刚打开门,就看见她跑进电梯里,他不可能追上 她了!她可能早已经离开汉唐御苑的门厅,消失在广阔复杂的大街上……齐彦? 齐彦在哪里? 豫东赶紧返回客厅,立刻拨了齐彦的呼叫器号码,快回电话,小齐,一切都 得靠你,快……*** 夜风很冷,风中还挟著细细的雨丝。 香莹身上那件性感诱人的洋装,变成让她后悔莫及的败笔,她在萧瑟的夜风 是颤抖,冷得牙齿打架,恨不得立刻回家,躲进温暖的被窝中。 唉!回家——香莹瑟缩著身子,回哪个家呢?豫东大哥不要她,决定娶牧蓉 姊为妻,她还有什么脸皮回去大哥住的房子?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地方, 可以让她产生对家的依恋,她真的成为无家可归的孤儿,就像齐彦一样。 齐彦! 香莹低下头,突然发现脚上穿的是拖鞋,她刚才太激动,匆促之间忘了换鞋 子,这副狼狈又滑稽的样子,要是齐彦看见了,真不知道他会怎么取笑她。 该不该去他那儿找他?这个时间,他会在家吗? 该不该坦白告诉他,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他听了之后又会对她说些什么呢? 香莹一路胡思乱想,脚步一直没有停住,就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乱走,直直 的,往前走,穿越一个又一个红绿灯……一部计程车从对街驶来,在路口作个紧 急回转,然后又紧急煞车,停在香莹身边的机车道上,后车门打开,齐彦修长俊 逸的身影闪出来,动作迅速地脱掉身上的毛料夹克,毫不迟疑地将它包裹住香莹 的上半身,要她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之前,他已经不分青红皂白的,像是绑架 人质似的,抓著香莹往计程车内塞。 “开车吧!”齐彦简单地吩咐计程车司机,“到德惠街。” 香莹看著齐彦的脸,还是冷得全身颤抖,他的夹克非常温暖,但她更渴望他 能够紧紧环拥住她。 “冷吗?”齐彦眼里满是怜悯和无奈,张开双臂,将她连人带夹克的拥进怀 中,就像抱著小婴儿,他让她靠他的身体躺著,他的脸颊就贴在她冰凉的额头上。 “齐彦……”香莹哑著嗓子。 “嘘!不要说话。”他抱得更紧一点,轻声安慰她:“没事了,什么也别说, 没事了……” 香莹闭上眼睛,紧绷的情绪一下子获得松解,泪水再也压抑不住,成串成串 从眼角涌出来。 齐彦叹息著,这个时候,也许任由她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对她反而是件好事。 他没有阻止她,就这样无言地听她低声啜泣,直到计程车抵达他的住处…… ---------- 晋江文学城